這日,大軍歇腳紮營,午間巡視營區,陳近南在營區角落邂逅一名彪形大漢。
那名大漢生了一張圓圓大臉,相貌猛而不猙、威而不惡,不是別的人,正是地藏王菩薩附身所扮的大漢。
大漢(地藏王菩薩)笑問道:“小兄弟,你還記得我麼?”
陳近南立刻滾下鞍來,叩頭拜道:“地藏王菩薩在上,原諒信男有眼無珠,不識尊駕,過往多有失禮之處,還請原諒。”
地藏王菩薩笑笑:“嗯,不知者無罪,失禮之處,也沒什麼好計較的。”
陳近南起身笑應:“是嘛,是嘛,無罪,無罪。”
孰料地藏王臉神忽變,怒喝道:“但你竄改生死簿一事,卻是干犯天條,罪不容赦!”
嚇得陳近南重新跪下説道:“菩薩饒命,菩薩饒命。”
地藏王道:“饒或不饒、輕或重懲,那得由釋尊決定,本座要跟你算的卻是另一本帳。”
陳近南搔頭道:“另一本帳?”
地藏王道:“你曾要本座為你取下鄭經的性命,事後,本座曾説:‘將來向你討回人情時,無論如何,你都不能拒絕。’可還記得?”
陳近南會意,忙道:“菩薩但有吩咐,信男無有不從,只要、只要我辦得到。”
地藏王笑笑:“你放心,你一定辦得到。”順手一甩長袖,跟前化出了兩道幻影,一道是耿雨呢,一道是林錦昌,“這兩個人,都認識吧。”
“嗯。”陳近南心想:“林丫錦昌沒死?”
地藏王道:“耿雨呢是本座給你做的媒,你必須娶她為妻,現下她被林錦昌劫往無晝林,你必須前去搭救。”
陳近南道:“救她嘛,沒有問題,至於娶她嘛……菩薩,求求你了,我已經有兩個老婆,煩都煩死了,再娶一個進門,恐怕我活不過二十歲啦。”
地藏王拉下臉道:“你能活幾歲,你比誰都清楚,還敢在本座面前説這種話,聽好了,你不但得娶她為妻,而且還必須娶為正室,不能教她做偏房。”
陳近南皺下臉道:“菩薩呀,你嘛幫幫忙,我那兩個老婆已經爭得很兇了,別説正室,就算娶個細姨進門,都會要了我的命呀。”
地藏王鐵青着臉道:“你的東王妃梅雪,乃是玄天上帝明薦、青面帝君暗薦的媳婦,你的西王妃雲絲鵲,乃是西山妖姬強迫、西魔至尊撒旦同意的媳婦,怎麼?別人做煤就可以,本座比較小?不配為你來做媒?”
陳近南哭喪着臉道:“我不是這個意思,而是、而是我那兩個老婆不會答應嘛。”
地藏王冷哼:“那好,本座就提早了結她們的性命,讓你好過。”
陳近南驚道:“你要教她們死?你就不怕她們背後的神只找你報仇?”
地藏王反問:“可知本座為什麼非要你娶耿雨呢為妻?”
陳近南搖了頭。
地藏王道:“當初你竄改生死簿,而且改的還是關係至鉅的一環,弄得乾坤顛倒、時空錯亂,經過佛祖的計算,祂做了一個決定,這個決定,便是你須娶她為妻。”
陳近南一愣:“娶她當老婆竟有這樣大的關聯喲,為什麼?”
地藏王嘆道:“佛祖的決定向來都有因果緣份,至於其中玄機,除祂之外,諸神亦難知悉。”
陳近南也嘆道:“總之,你是非要我娶她不可了?”
地藏王道:“正是!”
陳近南擺了擺手:“到時候再説吧,先告訴我,要怎麼去救她?”
地藏王遂將無晝林與死界等等細節,詳細做了説明……內容與青面帝君向林錦昌做的陳述,殊無二致。
陳近南聽完問道:“換言之,林錦昌劫持耿雨呢、跑進無晝林,就是為了引我進去羅?”
地藏王點了下頭。
陳近南苦笑:“那你還要我去冒險?不怕毀了生死簿麼?”
地藏王道:“只要你不誤入死界,生死簿便不會毀滅,而你也能救出耿雨呢,完成佛祖下的指令。”
陳近南道:“可我不曉得死界在哪呀,一旦進了無晝林,又要如何避開哩?”
地藏王道:“死界的入口,就連青面帝君與林錦昌也不清楚,”旋又順手一甩長袖,跟前化出一張符咒,“有了這東西,必可助你趨吉避凶。”
陳近南伸手接過符咒。
地藏王道:“這符咒叫‘警示咒’。”
陳近南看那符咒黃底紅字,無什特殊,便問:“這東西要怎麼用?”
地藏王道:“你先在符上寫下需要警示的東西,當那東西靠近你時,警示咒便會發功相助。”
陳近南於焉謹慎收下。
地藏王道:“此咒得來不易,珍貴異常,望你善加利用,多多珍惜,以免……”
“哈啾!”陳近南猛然打了噴嚏,順手入懷,不巧拿了那張警示咒擦鼻。
地藏王一巴掌拍到,將陳近南打得趴下,喝叱:“別拿符咒擦鼻水!”
陳近南摸摸被打腫的後腦,緩緩爬起:“抱、抱歉嘛。”
地藏王道:“你,還有什麼要問的?”
陳近南於焉問道:“無晝林在哪裏?我又該怎麼去?”
地藏王道:“既然林錦昌想要引你過去,自會留下線索,這點你甭擔心。”
果然……
翌日大軍拔營,行經一處荒野,眾人全聞到一股沖天惡臭。
惡臭源自於行伍前方,一名渾身斑癬的胖子,這胖子就是詹滿棠,張臂擋住大軍去路。
前鋒軍官上前喝問:“喂!臭棒子(胖子),再不走該(開),休怪嘔們(我們)把你扔進糞坑喲。”(因為太臭,須得閉氣説話,以致鼻音很濃。)
詹滿棠笑呵呵道:“俺替我家小主子傳話,叫你們大王出來見面!”邊説邊往腋下抓,摳出了兩隻蝨子,送往嘴裏嚼得津津有味。
眾兵竟狀,都當對方是個不要命的瘋子,哪裏還認真理會?一時間,配刀的拔刀,背槍的挺槍,紛紛衝向詹滿棠殺到。
詹滿棠大笑幾聲,兩手叉入又髒又油的頭髮裏,抖出了十七、八條小蟲,猛一甩地,咒語高呼:“急急如律令,小蟲變大蟲!”
轟隆聲響!
路旁登時衝出十七、八隻兇猛的老虎,四縱撲人。
(注:中國北方管老虎叫“大蟲”)
中軍這頭,陳近南察覺前軍有異,當即飛馬奔來,瞧個究竟。
但見前軍陣腳大亂,成了動物園,有撲人咬人的老虎、啄人追人的老鷹、滑不溜丟的蛇羣與橫衝直撞的犀牛。
丹多義律來問:“殿下,這、這該如何是好?”
陳近南心裏毫無主意,正愁之間,一旁雲絲鵲也策馬跟至,懷裏還抱着允雲呢,指着遠處的詹滿棠,道:“是那傢伙搞的鬼,他是茅山道士,施的是茅山法術。”
丹多義律一愣:“原來是中國魔術,那麼,西王妃可有法子?”
雲絲鵲旋即縱馬衝入場中,右手連揮連比,不旋踵,便將那些虎鷹蛇犀清理得乾乾淨淨,回覆成蝨子、臭蟲、跳蚤與蒼蠅。
詹滿棠那頭呵呵笑道:“不愧是撒旦的孫女,法力的確高強。”旋問:“你丈夫呢!”
陳近南拍馬上前道:“本王在此!”
詹滿棠笑道:“嗯,東西我就給你羅,接住。”拋過來一卷人皮地圖。
陳近南接過地圖後問:“你是您錦昌(林錦昌)拜(派)來的?”(説話鼻音很濃的原因同上)
詹滿棠點頭道:“是的。俺家小主子説,如果想搶回你的愛人,就趕去圖上的地點,過時不候。”
陳近南又問:“‘魚食不厚’是什麼意思?”
詹滿棠苦笑:“意思是説,三天內如果你沒趕到,耿雨呢她就死定啦。”
陳近南沉吟:“那好,回去告訴你家主子,三天之內,本王一定親自趕到。”
詹滿棠抱了抱拳,旋從耳朵裏勾出一塊耳屎,猛一扔地,咒語高呼:“急急如律令,黃屎變白馬!”
轟隆聲響——驀地裏變出了一匹白馬來。
詹滿棠翻身上馬道:“諸位,後會有期,告辭啦。”奔馳絕塵離去。
也把漫天的惡臭帶了走。
眾人全鬆了一口氣。
隔了一隔,雲絲鵲神色不悦地質問:“耿雨呢是誰?聽那髒臭胖子説,她還是你的愛人?”
陳近南趕忙解釋,將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五一十,統統“招”了出口……
雲絲鵲馬上説道:“既然這樣,那麼無晝林這一趟,我也要跟。”
陳近南搔了搔頭:“如果我説不行,你會聽我的麼?”
雲絲鵲道:“不會!”
陳近南聳聳肩膀:“那就依你的吧,讓你跟羅。”
轉身朝丹多義律吩咐:“本王有事先行一步,軍令由你暫時接手,務必如期與龐總督會師,繼續前進,不得有誤。”
丹多義律拱手應道:“得令!”
陳近南尋思又道:“還有……別教東王妃他們曉得了,懂麼?”邊説,一邊猛眨眼睛。
丹多義律疑道:“殿下與西王妃就這樣赴約,不怕危險?要不多帶人手幫忙?”
陳近南道:“你也看見了,對方使的是神通,即使我帶了再多人馬,也不管用。”指向雲絲鵲複道:“西王妃法力無邊,有她一個人陪伴,就抵千軍萬馬啦。”
雲絲鵲冷冷説道:“不用捧我,少來這一套了,關於耿雨呢的那一筆帳,咱倆遲早得算!”一把搶過那捲人皮地圖,自顧自地縱馬走人。
陳近南與丹多義律相視苦笑,吁了口氣,旋即催馬追上。
無晝林既是一個沒有白晝的地方,天色也就鎮日黑暗,恆永的夜空中,烏雲長駐,淒厲的夜色裏,冷月高掛。
林中其實無林,有的僅是怪山奇巖、黑街野店,系一聚集了妖魔鬼怪的化外之地。
尋常人經過或誤闖這裏,若非遭遇不測,便是迷途難返,少有全身而退的例子。
林錦昌等人身懷神通,自屬特例。
自從來到無晝林後,這票魔界中人就落腳在南陲的一間客棧內,尋找死界的入口,另一方面,也等陳近南的到來。
而死界的入口卻始終無法尋獲。
林錦昌等人找了數日(以外間的晝夜來計算),只能確定人口就在這間客棧內,至於是在哪裏、長得什麼模樣,便統統不得而知了。
林錦昌納悶道:“這間鳥客棧的主人是誰?要不要抓來拷問、拷問,興許能問出一個所以然。”
史多頭道:“這家客棧,”“的主人,”“看見你來,”“就跑啦。”
林錦昌心想:“我看他是看見你們來了,他才跑的。”嘀咕説道:“這該如何是好?要不要請帝君出來問問?”
魔界中人無不知曉,青面帝君架子很大,隨隨便便將他請了出來,恐怕得先吃上一頓懲罰。
林錦昌於焉猶豫。
燒魚道:“主子,我倒有一個主意。”
林錦昌不太想問地問道:“什麼主意?説吧。”
燒魚道:“可、可人家有一個條件,你要先答允才成。”邊説,還邊扭扭捏捏。
林錦昌皺眉道:“什麼條件?”
燒魚害羞道:“以後請你稱呼我‘娘子’,別再喊我燒魚了,燒魚、燒魚的,多難聽呀。”
燒魚老嫌自己姓名難聽,鎮日都在想方設法改名。
南宮殘花一旁湊近來道:“主子,小心喲,這個燒魚詭計多端,可別上他的當。”
林錦昌心想:“你才心術不正呢。”恨恨道:“説話就説話,把你的手從我胯下移開!”
南宮殘花只得“嬌羞地”縮回了手。
林錦昌隨即拔出魔刀,衝着燒魚怒道:“你要再羅哩羅唆,我就把你一刀宰了,烤成了燒魚吃掉!”
燒魚噘嘴跺腳道:“哎呀,你真不懂情趣,好嘛好嘛,我説,我説。”
乾咳一聲,磨磨蹭蹭了好一陣子,方才姿態嫵媚地説道:“無晝林是地藏王搞出來的,死界的入口,他最清楚,他一定也清楚我們正誘使陳近南到來,我若猜得沒錯,警示咒現必在陳近南手中。”
林錦昌一怔:“警示咒?那是什麼東西?”
燒魚解釋:“警示咒能夠找出任何人、事、物,包括死界在內。”
林錦昌聽完大喜:“換言之,我們也不用自己找了,從他身上偷出警示咒,找出死界,再將他推入死界即可。”
燒魚點頭和道:“是的,正是如此。”
林錦昌想了一想,即道:“都聽好了!待詹滿棠將陳近南引入無晝林後,我們便想盡辦法把警示咒偷到手,得手以前,千萬別打草驚蛇。”
史多頭、南宮殘花與燒魚同聲應道:“遵命。”
回到客房,林錦昌走至牀邊探視耿雨呢,耿雨呢被點了要穴,安安靜靜躺在牀上。
最初,耿雨呢跟着父親耿繼英潛赴南京,代表耿精忠來向陳永華求援,希望化解延平王與南天王的衝突。
誰想戰局多變、世事難料,先是耿精忠降清、鄭經大敗,耿雨呢父女擔心遭到陳永華逮捕,趕忙逃出南京,躲到蚌埠。
繼而陳永華被劫、吳六奇南下,耿家又翻了身,耿雨呢父女才想從蚌埠返歸故里,耿繼英竟於是時染病猝死。
可憐耿雨呢,草草辦完喪事,孤零零地啓程,半途卻又遭到林錦昌擄劫,挾持到了無晝林做誘人的餌。
林錦昌解開耿雨呢的啞穴,笑問:“你還好吧?”
耿雨呢吐了林錦昌一口唾沫,悻悻然道:“你這個淫賊!把我綁來這裏,倒底想要怎樣?”
林錦昌拭去臉上的唾沫,説道:“你罵我淫賊?可我自始自終,都未對你失之以禮呀,更何況,當初我成為武林盟主、聯軍總兵之際,你父親還主動來向我提親不是?”
耿雨呢想起了父親,不由得悲從中來,哽咽道:“我爹他……他往生啦!”
林錦昌一愣:“他往生啦?”一頓,復問:“今後你何去何從?你家裏的人呢?”
耿雨呢道:“我娘早逝,家裏,又沒有兄弟姊妹,就只剩我一人了。”
林錦昌又問:“那……至少南天王還會照顧你吧?”
耿雨呢嘆道:“幾場戰役下來,我堂兄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南天王了,根據家鄉來的人説,他的兵力剩不到三千,早就成了吳六奇的籠中鳥,自身難保,又怎麼能保得住我呢?”
林錦昌想起她的身世與自己十分雷同,驟生好感,當下伸手連拍,解了耿雨呢所有被點的穴,有感而發道:“聽你這樣一説,我們還同是天涯淪落人呢。”
耿雨呢舒展舒展筋骨,且信且疑地問道:“同是天涯淪落人?”
林錦昌遂將自己的身世大要説了……
耿雨呢沉默傾聽,隔了一隔,尋思問道:“你將我擄來這裏,究竟為的什麼?”
林錦昌道:“為了誘使我的仇家到來,好置他於萬劫不復之境。”
耿雨呢剛聽完林錦昌的身世,自然曉得林錦昌有個大仇家,遂又問:“你那個仇家是哪裏人?來頭大不大?”
林錦昌道:“他跟我都是閩南人,來頭倒是愈來愈大,你一定也聽過,就是新任的武林盟主、繼任的大周洪王、陳永華的義子、無上金身的擁有者,陳三,陳近南。”
“是他?”耿雨呢掐緊胸襟,皺緊眉宇,恍然道:“原來你的仇家……是他……”
林錦昌續道:“據我所知,你是地藏王做媒許給陳近南的妻子,將你擄來這裏,陳三就非來不可。”
耿雨呢頹然道:“他有這麼多女人了,前程又愈來愈紅,還會看得上我麼?還會為我,冒險走這一趟?”
林錦昌冷哼:“你好像很在乎他?”
耿雨呢搖了頭:“我跟他並不算相識,更算不得在不在乎,而我在乎的人,也早已令我心碎了……”
耿雨呢指的卻是杜少卿。
林錦昌意會,嘆氣道:“你好好休息吧,一旦我得手,立刻就放你走。”轉身準備離開。
耿雨呢道:“你,不再點我的穴?不怕我逃掉啦?”
林錦昌回首笑笑:“這個地方,你是逃不掉的。”
林錦昌在自己的房裏等候消息,過得數個時辰,等得累了,索性上牀睡覺。
也不知睡了多久,朦朧之中,感覺有人趴在他的身上摸索,林錦昌急忙起身察看——卻是頭頂生瘡、腳下流膿的南宮殘花,正在剝他的褲子,還一臉猥褻狀。
林錦昌怒喝:“你幹嘛?”
南宮殘花不慌不忙不急不徐道:“我在養小鬼呀,等陳近南一來,也好放出小鬼盯他。”
林錦昌質問:“養小鬼就養小鬼,為什麼要剝我的褲子?”
南宮殘花反問道:“不剝你的褲子,怎麼跟你‘相好’呢?”
林錦昌嚇得拎起褲頭,跳了起來:“我為什麼要跟你相好?”
南宮殘花道:“不先相好,怎麼懷孕?不先懷孕,怎麼死胎?不先死胎,怎麼養小鬼哩?”旋又逼近林錦昌的胯下摸索,嬌媚道:“來嘛,咱們這是公私兩便,又能爽又能對付敵人。”
林錦昌一腳將她踹下牀去,叱道:“當我是白痴呀!養小鬼是這樣養的嗎?快給我滾出去!”
南宮殘花暗自氣道:“嘖,差一點就得手了。”頻頻回首,不得已,不甘不願不滿不悦地開門離去。
林錦昌啼笑皆非,頃而推過椅子,夾死門扉,上牀再睡回籠覺。
又不知睡了多久,朦朧之中,又感覺有人趴在他的身上摸索,林錦昌急忙起身察看——卻是燒魚已經剝開他的褲子,一臉淫蕩地張開嘴,對準了他的那話兒。
林錦昌怒喝:“你幹嘛?”
燒魚正經八百地解釋道:“你的那裏好像中了毒,我是個蠱毒名家,讓我幫你吸出毒來。”説完,就往林錦昌的寶貝吮去。
林錦昌嚇得拎起褲頭,再度跳了起來:“誰説我的那裏中毒啦!”
燒魚道:“我説的呀,吸它一吸,就算沒毒也能強身嘛。”
林錦昌一腳將他踹下牀去,叱道:“好你個燒魚!再不出去,看我怎麼向帝君告狀!”
燒魚噘嘴跺腳道:“叫人家一聲‘好妹子’嘛,燒魚、燒魚的,多難聽呀。”
林錦昌轉身拔出牀頭上的金刀,沉聲喝道:“你走不走?”
燒魚只得爬上窗户,再從窗户鑽竄出去。(因為房門已經被夾死了)
林錦昌哭笑不得,須臾,他拉過桌子,堵死窗户,上牀繼續補眠。
又不知睡了多久,朦朧之中,聞到一股濃濃的肉香味,林錦昌緩緩起身察看——卻是史多頭捲起他的褲子,將他的腳,放入一桶滾水中燒煮。
林錦昌聞到的竟是自己小腿的肉香味,痛得再度跳了起來,怒喝:“你又幹嘛?”
史多頭道:“半夜失眠,”“肚子餓,”“沒事起牀,”“吃宵夜。”
林錦昌看看自己那隻被煮得紅通通的腳,氣得破口大罵:“混帳!吃宵夜也不能吃到我的身上來呀!”
史多頭擺擺頭、聳聳肩膀,一副沒事人的樣子,摸出一條繩子,捲上屋頂大梁,援繩攀上被他弄破的屋頂出去。(稍早,他就用了同樣的法子潛進來的。)
看得林錦昌又是啼笑皆非,又是哭笑不得,匆匆修好屋頂,再也不敢睡了。
又不知過了多久,朦朧之中(林錦昌打起了瞌睡),聞到了一股臭味,睜眼一看,詹滿棠半跪跟前。
林錦昌驚道:“你、你是怎麼進來的?”環視四周,門、窗、屋頂,都並沒壞。
詹滿棠道:“俺是化身成了一隻臭蟲,再從門縫裏鑽進來的。”
林錦昌心想:“這傢伙也真是的,他不曉得自己很臭麼?什麼不好變,偏偏變個臭蟲。”
問道:“信息帶到了麼?陳三人呢?”
詹滿棠得意道:“帶到了,屬下沿途跟蹤,陳三果然來啦。”
林錦昌大喜:“好呀,他現在到了哪啦?”
詹滿棠道:“約莫再半個時辰,他跟他那洋老婆,便會進到無晝林。”
“嗯……”林錦昌心想:“只帶了老婆來?真夠膽了。”當下吩咐:“快!去叫大夥準備,‘迎接’敵人上門。”
詹滿棠做揖應道:“遵命。”
約莫半個時辰後……
陳近南與雲絲鵲雙騎並轡,帶着允雲,緩步走入無晝林的街道中。
街頭到處可見遊魂野鬼、老魔小妖、術士巫婆、怪人怪獸。
陳近南看得是瞠目結舌,不知其所以。
而云絲鵲畢竟出身黑暗世家,卻不覺得如何,一邊還慫恿允雲參觀比較,教她“這個是無頭鬼”、“那個是四眼妖”等等。
陳近南一旁怪道:“讓小孩子看這些東西,好麼?”
雲絲鵲冷哼:“有什麼不好?長長見識、增廣見聞嘛。”
陳近南搖頭苦笑。
走了一會,來到林錦昌等人埋伏的那家客棧門前,陳近南夫婦勒馬止步,左右端詳。
雲絲鵲問道:“喂,你想是不是這裏?”
但見客棧大門掛了一塊匾額,上面寫着“黑店”兩個粗體大字。
陳近南沉吟:“應該是吧,除非無晝林還有第二家黑店。”
遂皆下馬。
這家客棧與尋常客棧無異,唯客棧裏的食客、住客早被打發光了,顯得相當冷清。
陳近南夫婦走進前廳,撿了一張桌子入座。
櫃枱旋即轉出一名店倌過來招呼:“兩位客倌,你們要點什麼?”
陳近南逕問:“我們要找林錦——”
“什錦麪!”雲絲鵲打岔説道(同時還偷偷踢了陳近南一腳,暗示他閉嘴。)“給我們兩碗什錦麪。”
那名店倌笑吟吟道:“好的,立馬給您送來。”
陳近南待店倌走後,問道:“小鵲鵲,你還有時間吃麪哪?咱們辦正事要緊嘛。”
雲絲鵲不悦道:“搭救你的心上人是正事,餵飽你老婆的肚子,便是閒事羅?”從箸筒裏拿出了筷子,重重擱在桌面,“我偏要先吃飽了再説。”
陳近南搔了搔頭:“好好好,先吃飽了再説,問題是,你不怕這裏的食物有毒?真的敢吃?”
雲絲鵲冷哼道:“要毒也先毒死你!”遞出一根草藥,交到陳近南手裏,“嚼碎吞下。”
陳近南乖乖將草藥送入嘴裏,嚼碎吞下,問道:“這是什麼?”但覺那根草藥並沒有什麼味兒。
雲絲鵲自己也嚼吞了一根,解釋道:“這叫‘還毒草’,能將那兩碗什錦麪裏的毒,轉還到使毒者自己的身上。”
陳近南一怔:“你怎麼曉得那名店倌要對咱們下毒?”
雲絲鵲道:“那傢伙才不是什麼店倌呢,此人姓燒,名魚,因為姓名太過難聽,別名遂有一千多個,乃是雲南苗疆人士,因故加入魔界,成為東方魔尊(青面帝君)的屬下。”
雲絲鵲所料沒錯,那名店倌正是燒魚假扮的。
事實上,就在他二人説話間,燒魚正在廚房烹調兩碗什錦麪,邊煮,還邊下了許多蠱毒。
陳近南驚道:“他叫燒魚?幹!那他爹叫什麼?燒肉粽嗎?好難聽的名字。”
雲絲鵲冷冷的道:“我剛剛講了那麼多,你在乎的只有這點?”
陳近南忙道:“不、不是啦……既然你看出對方要對咱們下毒,又何必冒險跟他鬥法?咱們不吃麪就是了嘛。”
雲絲鵲道:“正因為看出對方想要下毒,所以咱們才更應該吃他的,要不然,怎知他會在什麼時候、什麼地點、用什麼方法出手呢?你放心吧,我的還毒草萬無一失,包準教他自食惡果。”
陳近南想想也覺得有理,遂依之。
不久,燒魚端了兩碗熱騰騰的什錦麪上桌:“兩位請用。”
陳近南與雲絲鵲旋即舉箸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