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世禪看得十分清楚。
他自然明白,若是無相剛才不有意留情,只怕此刻安公子,早已斃命當場。
但此事事關神教在中原的興衰,他雖知勝之不武,卻也心中着實希望能贏。
更何況,安公子出生西域,西域人比武,很少有點到為止,手下留情的,因此,葉世禪也不便怪他。
第二場,由武當派掌門人空桑,迎戰麻衣木家。
兩個人一上台,場上便不知不覺間,一片肅殺。
空桑身為武當掌門,其劍法在中原武林之中,足可名列一流名家之列。
而麻衣木家那出自扶桑伊勢谷的木家功,也是中原僅見。
二人這一戰,可謂旗鼓相當。單隻往台上一站,台下眾人便頓覺殺氣逼人,凜凜然有寒氣。
空桑劍圈一蕩,掠起一道弧形的劍光,森森然,擺開架式。
他是一代武當掌門,豈能上來便出手傷人,自是讓對方先進招。
但麻衣木家毫無反應,不僅他沒有出招,連他這個人,都好像並不存在一樣。
他的精神與生命力,在剎那間,竟似已到了遙遠的另外一個世界,讓人覺察不到他的存在。
空桑的劍,凝在半空。
他的心,卻在下沉。
因為,他無論怎樣故意露出破綻,對方都一動未動,而麻衣木家的身上,根本沒有一處破綻。
空桑知道,這將是個怎樣可怕的對手。
空桑終於忍不住了,他踏上一步。
才踏上一步,他就覺察到了那似無實有的木家功的殺氣。
他的腳步跟進,他手中的劍,已然不得不發。
但現在,他面前的,是一個毫無破綻可言的人,出劍,只會使自己的破綻,全然暴露出來。
他不能出劍,又不能不出劍,已陷入了困境。
麻衣木家已經準備攻擊了。
只要空桑的劍一出,自己馬上就可知道他劍招中的破綻所在。
那樣,自己那無聲無息的功力,便可一招,致空桑於死地。
即使空桑忍住了不出劍,但他已踏上了一步。
這關鍵的一步,使空桑已進入了木家功的功力所及之處,除非他能頂住木家功凌厲的殺氣,否則便只有出招。
麻衣木家的眼中,已有笑意。
空桑忽然出劍。
麻衣木家的心一喜,他幾乎已經要發功了。
但他的木家功,終於沒有發出去。
因為,空桑的劍,只出了一半。在最最關鍵的時刻,空桑想起了那夜巧破六合陰陽陣時的辦法:半招。
他的劍只出一半,劍勢蓄而未發。
但這半招,已足以抵住了木家功的殺氣,和麻衣木家的攻擊。
所以,麻衣木家沒有出招,因為在剎那間,主動權已轉到了空桑手中。
空桑那蓄而未發的劍勢,使麻衣木家出手後的任何一個破綻,都將成為自己的致命點。
所以,他只好不動。
台下的人中,真正看懂了這場比武的,只有少數幾個人。
在其他人眼中,只看到二人似乎永無止境的對峙,然後,空桑進了一步,又動了下劍,就又恢復到了對峙。
但在葉世禪眼裏,他已看出了危機。
那永遠沒有破綻的麻衣木家,此刻卻成了被控制的劍靶。
只要他一動,在他的木家功擊中空桑之前,空桑那把蓄滿了玄無功力的劍尖,就會穿透他的咽喉。
有了上次無相的教訓,空桑這次出手,決不會留情。
空桑和麻衣木家之間的對峙,已經達到了最緊要的關頭。
誰沉不住氣,誰先死。
但他們沒有機會再比誰耐心更大了。一枚石子,一枚從台下飛上來的石子,頓時打破了二人的均勢。
石子一落地,就像在已經拉滿了的弓上,將弓箭手的手輕輕一拉一樣,箭已不得不發了出去。
現在,空桑與麻衣木家之間,就像是離了弦的箭,已不得不出手。
空桑的劍,擊了出去,他的劍,就像一白色的閃電,以最快的速度,沿着直線,刺了出去。
而麻衣木家的木家功,也在同時,擊中了空桑的身體。
空桑被擊飛出擂台的同時,麻衣木家的胸口也中了劍。
他的身子在台上一轉,但還是沒有立穩,一頭栽下擂台。
幾乎在那枚引致空桑與麻衣木家兩敗俱傷的石子,飛上擂台的同時,葉世禪的人已離座,撲了出去。
他的神色中已滿是憤怒,因而他的出手,也毫不留情。
“蓬”的一聲巨響之後,人們才看清,原來與葉世禪對掌之人,正是哥九王。
葉世禪一掌拍出了,身子又飛回了石椅之上,將對方巨大的內力,在半空倒飛之中盡數消去。
但他坐上石椅時,那張石椅仍是輕輕一響,幾乎裂開。
再看哥九王,身子微微一晃,神色稍變,但即刻便又恢復了正常。
可他座下的那匹駱駝,卻承受不了這麼巨大的掌力,狂叫一聲之後,已轟然坐倒在了地上。
哥九王在駱駝倒地的一剎那,已身子離座,雙腳落在了地面上,旁人若不知內情,還以為他是先叫駱駝伏下,再站起來的。
這一身手快急,連葉世禪心中,也自嘆弗如。
葉世禪怒道:
“我道為什麼有人會打石子,想挑動我們大傷元氣,原來是你。你今日至此,有什麼用意?”
哥九王哈哈大笑,道:
“我是來告訴你一聲,你派去跟蹤我的那些人,都已死了。”
葉世禪神色陡變,道:
“你殺了他們?”
哥九王看了看自己手指上碩大的戒指,點了點頭,道:
“不錯,我知道你一定會為你的兄弟們報仇的,所以我自己送上門來,也省了你許多麻煩。”
葉世禪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道:
“神教與你究竟有什麼仇,值得你如此苦苦相擾?”
哥九王哈哈一笑,道:
“本來你在波斯也好,去中原也好,都不關我的事,但誰讓你偏偏要闖到這大戈壁中來呢?”
這時,中原武林眾人,已知哥九王便是暗中發出石子,引發空桑與麻衣木家幾乎同歸於盡之人,一下子圍了過來。
哥九王神色傲然,手下的十二名白衣武士,已攔在了眾人身邊。
解小龍怒道:
“哥九王,我們與你無怨無仇,你為什麼非要用如此陰險手段?”
哥九王傲慢地道:
“不錯,你們中原武林與我無仇,但我卻與神教有仇,你們既然比武,就該像個樣子,拼個你死我話,好讓我坐山觀二虎相鬥,得漁翁之利。”
他竟連自己的陰謀都公然説出,臉上全無赦色,眾人均是一愣。
只有葉世禪心中明白:哥九王既然如此肆無忌憚,那麼他一定是已有把握,可以戰勝這裏所有的人了。
他的眉頭一皺,道:
“哥九王,你既然有把握,能將我神教與中原好手都擊敗,那你此次來有什麼圖謀,不妨都説出來。”
哥九王哈哈大笑,道:
“果然爽快,實話實説罷,本來我來血海谷,是要拿走一些本就是我哥家的東西。但沒想到你們竟會在此相鬥,我正好能報昔日的仇,將神教消滅,順便,我若把中原武林的頭領人物都料理了,於我日後復國,大有益處。”
他此言一出,眾皆駭然。
葉世禪是莫明其妙,而中原眾人中除無相,與空桑外,雖知他是哥嘯天的後人,但對他復國之圖謀,也是毫不知情。
但葉世禪腦子飛轉,已猜到了哥九王的野心,連他也不僅大吃一驚。
但他旋即恢復了冷靜,雖然無相與空桑均已受傷,麻衣木家也仍昏迷不醒,但自己和六大護教使,再加上中原十九名高手,怎會對付不了一個哥九王?
葉世禪想明此點,心神已定,他取出聖火令,喝道:
“神教六大護教使聽令,立即給我將哥九王拿下。”
六大護教使聽到命令,原先半閉的眼睛,同時睜開。
然後,他們同時出手。
一場大戰,在血海谷中展開,整個中原和西域的武林,都將為之震動。
六大護教使一齊出手,六股詭異的掌力,已攻了出去。
只是,他們的目標不是哥九王,卻是葉世禪。
葉世禪的武功,對付其中任何一人都可稱綽綽有餘,但一來六人聯手,二來事出突然,他猝不及防之間,竟已沒了退路。
一瞬間,他身前身後,共有十八處穴道,同時被六人點中。
哥九王哈哈大笑。
他的目光掃遍全場,心中已是狂喜難禁。上天有眼,不僅讓他一石二鳥,今日一舉消滅神教與中原高手,還可以取走遠祖哥嘯天所藏的寶物。復國,何愁無望!
他的目光,望向晴朗的天空。
不出一年,這裏的土地與天空,都將是我哥九王的天下!
他得意至極,笑聲從山谷中,遠遠地傳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