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欞邊坐座上三人談話時,鸚哥真真似乎也沒有閒下來,它並沒振飛往別處,蹦蹦跳跳,有時飛到安巧雲肩上,有時飛到彬元、香冬兩人肩上,有時昂頭四顧,一嘴裡“咕咕咕”的輕啼。
真真飛到彬元肩上,金瞳閃動,昂首盼顧之間,突然振翅翩舞,身子凌空撲飛而起。
桌座上三人,沒有注意到鸚哥真真的情形,他們還是酒中談著。
驀地,傳來一陣“嗆啷啷……乒乓……”聲,那是杯碗盆碟墜落地上的聲音。
接著一聲吆呼吼喝聲傳來:“你這隻扁毛畜牲可惡,把咱桌上酒菜全都掃落地上……”
香冬抬頭一瞥看去,不由叫苦不迭起來:“彬元,糟啦……真真用翅膀將裡面那客人桌上酒菜,全都掃落地上……”
彬元、安巧雲旋首看去,誰說不是……
真真不但將桌上酒菜掃落地,還用它尖銳利紅嘴,朝那客人的一雙眼珠啄去。
這一幕不但安巧雲,連彬元、香冬兩人,亦感到詫異、驚奇不已!沿途而來,鸚哥真真溫順、馴和,從未有過這等放肆、撒野的情形。
牆沿桌座上那個客人,手上似乎還有兩下功夫,真真尖嘴啄向雙目,他兩手揮舞加以擋住。
三人站起,急急走向牆沿桌座,香冬脆生生大聲道:“真真,你怎麼啦?”
香冬話聲並沒有將真真阻止下來,它雙翅撲舞,尖嘴如劍,直向那客人的一雙眼珠啄去。
它“咕咕”哼啼中,口吐簡短的人語:“壞人……壞人……”
彬元聽真真說出“壞人”此話,心頭不禁暗暗為之一沉,真真原是一隻溫順、馴和的通靈異禽,不但通曉人語,而且具有人性,從未有過如此放肆、撒野的情景。
眼前的真真這幕情景,如果以人來說,那是“冤家路窄”拼個你死我活。
彬元提高了聲音,道:“真真,不得無禮……”
這陣話聲,把真真撲向那客人的行動阻止下來。
真真凌空盤旋,飛落到他肩上。
彬元指向桌座上,那個眼珠連連滾轉,一臉驚怒之色的中年人問道:“真真,你認識此人?”
真真只能口吐簡話的單語,它說出童稚般的聲音道:“安公子……安公子……”
彬元見這隻通靈異禽鸚哥真真,吐出“安公子”三字,心頭暗暗一震,已想到真真話中含意,所指的是那一回事。
桌座上的中年人,見走來這三個年輕男女,那年輕人喝阻那隻鳥兒,鳥兒飛到他肩上,已知道這隻鳥兒的主人來了。
“嘿嘿!嘿嘿!”中年人生硬地笑了幾聲,指向地上摔落一片的酒菜,道:“年輕人,咱‘嘯天狼’駱森可沒惹你,你養了它這扁毛畜牲,頸上沒有替它拴上練子,飛來咱們桌上,把盆碗、酒萊掃落滿地,這筆帳你得要一乾二淨,替咱們算個清楚!”
彬元見真真說出“安公子”三字,已能想像到那一回事上。
他微微一笑,不帶火氣的道:“這位駱朋友,如果在下沒有猜錯,你是‘鐵旗門’中的高手?”
鸚哥真真雖然是安巧雲豢養長大的鳥兒,但彬元向這個“嘯天狼”駱森問出此話,她除了詫異之外,並無其他感受。
香冬見彬元問出這話,也回想了起來,當時“風林橋”鎮郊二十里大道邊小徑,她也是目擊“翠竹客”安頌青被人殺害的現場之一。
“難道真有這等不可思議的巧合?”香冬心裡暗暗驚奇。
駱森嘿嘿笑道:“年輕人,看你年歲不大,倒有幾分眼力,看出駱某的來歷底細。”
這一是樁駭人聽聞的暴行,但彬元依然十分平和的問道:“駱朋友,贛北‘鳳林橋’鎮郊大道邊小徑,‘翠竹客’安頌青血濺七尺,橫屍在地,這件事你不會不知道吧?”
“呃!”駱森喉頭響出一個怪怪的聲音來,接著“嘿嘿嘿”笑了:“不錯,有這回事,年輕人,你如何知道的?”
“不然,鸚哥真真如何會用翅膀掃掉你桌上的酒菜?又如何要用嘴啄取你一雙眼珠?”
駱森又是一聲輕“哦”,似乎想到一件事上,當時在“鳳林橋”鎮附大道邊小徑,一場廝殺,曾出現這樣一它金瞳翠羽的鳥兒。
雙目精光暴吐,駱森冷冷問道:“年輕人,‘翠竹客’安頌青是你何人?”
“非親非故。”
“你要插手此事?”
“不錯。”
駱森縱聲笑道:“‘臭蟲跳秤盤’,年輕人,有沒有估量一下,你有多重的份量?”
牆沿桌座他們談著時,店堂裡客人都注意起來,那幾個店夥知道這是江湖上血腥味兒的事,哆嗦在一邊,誰也不敢吭氣。
彬元微微一笑道:“掃除宇內妖氣,區區不妨姑且一試!”
跟香冬站在一起的安巧雲,兩顆眼珠張得大大的,朝彬元看來,這位柳少俠年紀不會比自己大,但鐵肩擔義,有這份膽識,不知他身懷之技如何?
安巧雲心念遊轉,香冬更是替彬元擔心,眼前這個場面,彬元是否能應付過去?
香冬與彬元自幼青梅竹成一起長大,彬元並未入門拜師,身懷之技,學自香冬的爹“飛輪”梅九松,此番要與“鐵旗門”中的“嘯天狼”駱森照面交上手,後果如何,顯然無法預測。
駱森從桌座長身站起,冷然一笑道:“年輕人,你敢找上‘鐵旗門’中人的黴氣,駱某不能不佩服你的這份膽識,怎麼說我駱森要成全你……”
一指店堂門外:“對面大街邊,有塊十來丈方圓的寬地,年輕人,我們就在那邊廣場上走幾招如何?”
“可以。”
“嘯天狼”駱森走出店堂,來到這家“步雲樓”酒店對面大街邊空地,彬元由香冬、安巧雲陪同也走了過來,店堂裡更有不少客人,放下手裡杯筷,前來湊熱鬧作壁上觀。
彬元是個面對現實的年輕人,他陪同香冬出來尋訪爹孃的行蹤下落,但他心裡卻是牢牢繫念著自己的生身父母,又在天涯何方?
“石鶴莊”莊主“龍爪”易威,囑咐他們兄妹兩人,途中不要輕易招惹人家,遠離“鐵旗門”中人,別跟他們接近。
不錯,江湖是雲詭波譎,陰險歹毒的,但彬元知道,自己既然涉足江湖,就無法躲避面臨的現實,即使不去招惹人家,別人也會找上來。
“鐵旗門”在江湖上,乃是擁有一股雄厚實力的門派,要遠遠離開,不能接近,但在某種情況之下,不能遠離,必須接近,看來又將如何?
彬元為了迎接現實,向“鐵旗門”中的“嘯天狼”駱森,接受挑戰。
兩人站在廣場中央,相距一兩丈處,駱森嘿嘿笑道:“年輕人,你有這份膽識,找上‘鐵旗門’中人,不是猛龍不過江,相信手上有兩下子,你我就此照面交手幾招……”
話未中落,雙掌一提,身形微錯,“蓬”的一掌,“黑虎露爪”直向彬元華蓋穴劈來。
“嘯夫狼”駱森在彬元身上出手的,有“劈空碎鼎掌”名稱的掌上絕技。
運用內家之力貫入雙手掌心,兩丈之內,對方若遭此掌所襲,絕難倖免,當時只是周身機伶伶打一個冷顫,但體內五臟已給掌勁所傷,十二個時辰之內,口血狂吐而死。
此拿出手,碎鼎裂石,威猛無比,是以有“劈空碎鼎掌”之稱。
剛才安巧雲就曾說過,“鐵旗門”非友即敵,殺害異已,“嘯天狼”駱森見這個年紀不滿二十的年輕人居然敢向“鐵旗門”挑戰,決意要將他除去,所以照面出手就施展“劈空碎鼎掌”。
彬元見對方話未說完,已推掌出招向自己劈來,正待一記硬招架上。
就在此電光石火之間,耳邊響起一縷蚊蚋似的輕語:“小兄弟,不能硬招架上,咱老頭兒替你擋下!”
眼前,眨動眼皮的剎那,一股令人通體生寒的勁風,出自駱森的雙掌,向彬元襲到。
彬元聽到耳邊話聲感到驚奇,在他尚未掌勢架上,稍一遲疑中,感到一股突來的暖意裹住自己身子,身上一絲一毫未見受傷,只是足下馬步略略一晃。
駱森臉色驟變,嘿嘿笑道:“年輕人,果然有兩下子,能擋下駱某‘劈空碎鼎掌’!”
駱森出手的乃是奪命之掌,要在一掌之下,將這年輕人除去。
但彬元只是烏步略一晃動,身上未見受傷,看進駱森眼中,相信對方是個藏鋒不露的年輕高手。
彬元耳簾,那陣蚊蚋似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嘻嘻嘻嘻,小兄弟,那個鬼頭蛤蟆的傢伙,怎麼也不是人相,你用一個‘按’字字訣,右掌往上一穿,找上他的脈門,這傢伙左邊半個身子就交給你啦!快,快!下手要快……”
彬元心裡暗暗驚疑不已。
這人自稱“老頭兒”,叫自己“小兄弟”,運用內家“微音入密”功夫,不但暗中出手相助,還指點自己迎敵招數,是誰?
彬元心念閃轉,已沒有更多閒的時間去揭開這個謎,立即如法炮製,照老頭兒所指點的招式,施展出來。
駱森詫然“咦”了聲,對彬元所施展的招式,感到驚奇。
急急猛進一步,左手往上一揚,霍然一橫身子,右手雙指駢列如戟,“回身摘挑”,反向彬元的“脈門穴”劃去。
駱森這招以攻應攻,彬元果然抽出讓步,腳下一換步,使個“潛龍升夭”身法,身形風轉,由駱森的左肩直掠過去。
兩人相距一丈之外,駱森才封解對方這式怪招,把自己救了回來。
雙方交手三五回合,已知對方功夫深淺。
駱森發現這年輕人手法並不老練,但卻是詭秘離奇,出人之意料之外,彬元也已察覺,此“嘯天狼”駱森身手不弱,若非老頭兒暗中一臂之助,後果如何,實難預料。
兩人身形再次迫近,駱森用了一手“雙龍戲珠”,逼向彬元面門一晃一點。
彬元耳邊這陣微細的聲音又響起了:“小兄弟,這手是探路子的虛招,厲害的在後面……”
果然,駱森掌勢才開始推出,突然把身形一挫,旋風似的一轉,左臂疾吐,一式“雲龍吐霧”,暗藏“劈空碎鼎掌”之力,向對方小腹擊來。
彬元如果小腹捱上一掌,不死也要落個重傷。
“快,快,小兄弟……”彬元耳邊這陣聲音好急促,“使個‘羽化九騰’身法……”
彬元一式“羽化九騰”,身形拔起一丈,駱森劈出這掌,打了個空。
耳邊聲音又起:“小兄弟,左手三指駢成‘鐵掃帚’,切對方‘曲池穴’!”
彬元身形落地,一式“鐵掃帚”,直向對方“曲池穴”點下。
駱森詫然一驚,急把肩頭一挫,右臂一揚,施展“金鐘罩”橫練功夫,挺起胸脯,迎向彬元左手三指的“鐵掃帚”掃去。
這個身子高大魁梧的“嘯天狼”駱森,打算用他“金鐘罩”的功夫,把彬元的左手手腕骨震斷,如此一來,對方即使不死,也要落個終身殘廢。
彬元耳邊響起一陣“嘻嘻嘻嘻”笑的笑聲,接著在說:“小兄弟,送上門來的魚,你不能不撿,這雜種要震斷你腕骨,你不妨將計就計,一招‘乳燕投枝’虛虛實實,立即變招易式,趁其不備,結給實實賞他一記大劈掌行了……”
彬元照著老頭兒所指的迎敵招數,見駱森挺胸前來擋上自己三指,一式“乳燕投枝”,掌指朝向前面迎去。
才沾著對方胸前衣衫,立即驚蛇脫兔似的,往後縮了回來。
就在此同一短暫之間,運轉周天之力於右手,由下而上一記“鉤掌”,“崩”的結結實實一聲,擊向對方的下頷,打個正著。
彬元出手這一掌,力大無窮,卻又出於駱森的意料之外,身子宛如斷線紙鳶,彈飛而起,翻出兩丈之外,又是“咚”的一聲著地,四腳朝天,摔落地上。
彬元迎戰“嘯天狼”駱森的出奇招數,壁上觀的香冬,看得一臉困惑不解的模樣。
彬元施展的手法,招數新穎別緻,詭秘莫測,他是從哪裡學來的?
彬元一拳將“嘯天狼”駱森打飛兩丈,摔落地上,邊上圍觀眾人紛紛喝采叫好,這場戲已經落幕,瞧熱鬧的人也都離散開去。
其中留下三個人沒有離去,一個是香冬,一個是安巧雲,另外是個老頭兒。
這老頭年紀有七十左右,身子要比一般人矮了半截,但卻粗粗肥肥,看去就像廚房裡一個大水缸,更像廟裡會演戲敲的那隻大皮鼓,身上穿了一件對襟大褂,頸上頂了一穎圓滾滾西瓜似的禿頂大腦袋。
老頭兒咧開嘴,裡著彬元在笑,看來他不但嘴巴在笑,這張胖嘟嘟的肉臉,連眼睛、鼻子都在笑,活像一尊勒佛。
香冬和安巧雲走向空地中央彬元處,老頭兒擺動又肥又胖的身子,也走了過來。
老頭兒走到彬元跟前,笑著說道:“小兄弟,你剛才那幾手玩得真還不錯呢!”
彬元急急上前一步,一個半跪之禮,道:“柳彬元多謝你老人家剛才一臂之助!”
老人嘻嘻笑道:“小兄弟,看你挺英俊的,怎麼酸溜溜的也來這一套!”
這話聽進香冬和安巧雲耳中,兩人暗暗困惑,莫名其妙。
老人用“微音入密”內家功力,暗中出手相助,向彬元指出迎敵招術,連跟彬元照面交手的駱森也未曾聽到,壁土觀的香冬、安巧雲當然更不會知道。
剛才捱上一記“鉤拳”的駱森,彬元出手份量不輕,四腳朝天摔個暈頭轉向,還倒在地上爬不起來。
老人向駱森這邊投過一瞥道:“小兄弟,咱們有話慢慢再談,先把那傢伙打發掉……”
他擺動矮矮肥肥的身子,邁步走向駱森邊上,飛起一腿,狠狠道:“臭小子,別裝腔作勢,躺在地上耍賴皮,你們‘鐵旗門’中雜碎,咱肥佬看了就生氣……”
彬元、香冬和安巧雲三人,也銜尾走了過來。
駱森捱上了老人這一腿,撲地翻滾,渾身骨節“咯咯”直響!
他似乎把老命甩開一樣,嘿嘿乾笑道:“老頭兒,你是誰?報出名號給咱駱森聽聽!”
老人朝自己禿頂腦袋拍了一下,兩顆眼珠睜得圓圓的道:“臭小子,你問咱老頭兒是誰,‘肥螺’宮奇你不會不知道吧!”
倒在地上的駱森,見老人說出“肥螺”宮奇此一名號,臉色一變,不敢再吭出一聲。
彬元和香冬兩人,才始涉足江湖,對外間情形還不甚清楚,但安巧雲聽了“肥螺”宮奇此一名號,似有所聞,朝老人多看了眼。
宮奇轉身向柳彬元道:“小兄弟,你在‘步雲樓’酒店店堂裡,向駱森這廝說的話,咱老頭兒都聽到……”
彬元聽到這話,才理會過來,原來這位“肥螺”宮前輩,剛才也是“步雲樓”酒店店堂裡的食客之一,才助自己一臂之力。
宮奇又道:“裝腔作勢,躺在地上的這個臭小子,送他上路回姥姥家,比踩死一隻螞蟻還簡單,暫且把這廝活口放走,讓‘鐵旗門’中知道,他們張牙舞爪、興風作浪的日子,不會再有多久了。”
彬元目光投向安巧雲一瞥,躬身道:“彬元由你老人家作主就是!”
宮奇轉過身又是一腿,朝駱森踢去,道:“去你孃的,雜碎!”
駱森再次捱上宮奇一腿,雖然沒有把命送掉,但體內五臟翻轉,活罪已夠受了。
彬元、香冬、安巧雲,和“肥螺”宮奇回進“步雲樓”店堂,彬元將香冬和安巧雲兩人,給這位老人家引見介紹一番,宮奇將自己桌上酒菜,吩吩店夥移來彬元等的桌上。
宮奇端起杯子,大口酒送進嘴裡,嘻嘻笑道:“小兄弟,咱老頭兒會遇到你,倒是十分意外。”
“彬元,你什麼時候認識這位宮前輩的?”
兩人沿途上來,寸步不離,發生在彬元身上的事,香冬都知道,她問出這話的含意,是想知道酒店前面廣場上,如何出現這樣一位老人家?彬元指的“一臂之助”,這位老人家助了他些什麼?
彬元就將剛才酒店外面打鬥的經過,告訴了香冬和安巧雲兩人。
安巧雲靜靜聽著,一雙秋水般的明眸,直朝彬元的臉上打轉。
雖然經宮奇暗中一臂之助,彬元才能把這個“嘯天狼”駱森栽下,但安巧雲對這個鐵肩擔義的年輕人,還是深深感激,芳心傾慕。
安巧雲心裡有這樣想法,雖然這已是一件過去的事,但如若這個柳彬元的年輕人,或是身負重傷,或是喪命在那個“嘯天狼”駱森手中,我安巧雲豈不是抱恨終身,葬送這樣一個年輕人?
宮奇又是把大口灑送進嘴裡,向香冬、安巧雲兩人道:“剛才小兄弟在店堂裡向駱森說的話,咱老頭兒都聽到,不錯,有膽識、夠義氣,所以咱不見外的稱他一聲‘小兄弟’,暗中助他一手……”
彬元臉上一陣紅勢,不等宮奇話落,他找出一個話題問道:“宮前輩,這裡不知是何鎮甸?”
宮奇尚未答話,安巧雲接口上來:“這裡是鄂東‘武龍坪’鎮上……”
一攏披在肩上的秀髮,巧雲又道:“柳少俠,你和這位梅姐姐,還有宮前輩,去咱家‘仙岩莊院’坐坐如何……”
香冬插嘴上來:“嗨!安家姐姐,咱香冬十七,彬元十八,你叫咱姐姐,你今天幾歲啦?”
巧雲臉蛋微微一熱,輕輕一笑道:“咱今年十九,原來還是柳少俠的姐姐呢!”
彬元向道:“安姑娘,尊府‘仙岩莊院’在何處?”
“就在‘武龍坪’鎮的西郊……”撩起一抹愁思,安巧雲輕輕嘆了口氣:“出來探聽哥哥的行蹤下落,在這家‘步雲樓’酒店用膳,遇到你們幾位……”
她又想起那回事:“柳少俠,你姓柳,梅家妹妹姓梅,你們怎麼會是兄妹呢?”
彬元見巧雲不見外的問到這件事,就將自己身世來歷,和香冬爹孃扶養自己長大的往事,簡短的說了下來,又道:“我和香冬離家出來外面,尋訪三年來行蹤不明,爹孃的行蹤下落……”
宮奇問道:“梅姑娘,令尊令堂也是武林中人?”
“是的,宮前輩。”香冬道:“家父梅九松有‘風輪’之稱,家母是‘彩練’江素秋!”
宮奇眨動一雙眼珠,向柳彬元道:“小兄弟,你們兄妹倆爹孃,三年來行蹤不明,會不會牽連到‘鐵旗門’的身上?”
彬元心頭為之一沉,宮奇問出此話,他無從推斷,更無法找出個一個明確的答案。
三年前,梅家夫婦倆離開贛北“雙溪灣”鎮上,彬元才是個十五歲的孩子,至於“鐵旗門”這三個字,是他和香冬來“石鶴莊”經“龍爪”易威說後,才知道“鐵旗門”是江湖上擁有一股雄厚實力的門派。
鸚哥真真蹦蹦跳跳,縱到香冬肩上,香冬突然想了起來,向巧雲問道:“安姐姐,府上‘仙岩莊院’,有沒有一個叫‘月眉軒’的地方?”
“梅家妹妹,你怎麼知道?”安巧雲感到很意外:“不錯,這是府邸進深內院,我住的地方……”
香冬道:“真真聰明乖巧,當時在大道邊小徑上,指出你‘安姑娘’,還說了‘月眉軒’這樣一個所在。”
香冬提到這回事上,安巧雲黯然道:“家父在‘仙岩莊院’進深,蓋起了兩座精舍,哥哥住的是‘翠林院’,我住的就是‘月眉軒’……想不到哥哥會遭此意外的變故……”
桌座上的“肥螺”宮奇,抖動臉上的肥肉,接口上來:“安姑娘,武林中姓安的不多,江湖上有個‘雁翎劍’安天浩,與你有何淵源?”
“正是家父。”安巧雲說。
“原來你是‘雁翎劍’安天浩的女兒……”宮奇怔了怔:“近年來江湖上少有聽到他的行止動靜,這位安道友‘仙岩莊院’居家不出?”
“家父已經去世……”安巧雲輕輕回答:“巧雲幼齡時母親就先逝了,如今偌大的‘仙岩莊院’,只剩下我巧雲一個人……”
彬元聽到這幾句簡短的話,已知這位姑娘的身世來歷。
宮奇嘻嘻一笑,沖淡了桌座上這股令人喘不過氣來的氣氛,道:“不慌,不慌,安姑娘,你還年輕,現在是一個人,以後會有乘龍而來的東床附馬,再過幾年,‘仙岩莊院’,就子孫滿堂啦!”
安巧雲聽到這宮奇這些話,臉蛋紅紅的,螓首緩緩低垂下來,就在她臉蛋垂下之際,可能她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側首朝彬元投過一瞥。
宮奇咧咧嘴一笑,又道:“安姑娘,原來你是‘雁翎劍’安老弟的女兒,咱老頭兒不是想攀龍附鳳,但說來還不是外人呢!”
安巧雲低垂的臉蛋抬了起來,向彬元、香冬道:“柳少俠、梅家妹妹,你兩位偕宮前輩,去咱‘仙岩莊院’,聚聚?”
兩人出來外面,江湖上尋訪爹孃的下落,當時“龍爪”易威指出梅家夫婦可能會來鄂境一帶,這裡已是鄂東“武龍坪”鎮上,兩人已來到鄂省境內。
柳彬元道:“安姑娘,恭敬不如從命,只是我和香冬打擾尊府了。”
安巧雲抿抿嘴微微一笑,從桌座站起,來到店堂入口處櫃檯,將剛才自己和宮奇桌上的酒菜賬,以及彬元和香冬的帳都付了。
她笑吟吟回來桌座邊道:“咱們走吧!”
鸚哥真真通曉人言已飛到巧雲肩上。
四人走出店堂,騎上馬兒,馬鞍上的香冬又道:“安家姐姐,此去‘仙岩莊院’遠不遠?”
“此去出‘武龍坪’鎮郊西端……”巧雲遙指鎮街一端:“咱們談談說說,很快就到了。”
蹄聲得得,四匹馬兒出“武龍坪”鎮郊,走上郊外大道。
馬鞍上的彬元問道:“安姑娘,你本來準備去哪裡的?”
安巧雲輕輕嘆了口氣道:“在‘步雲樓’酒店,若不是真真飛到我桌上,我自己也不知道該去哪裡呢!”
“安家姐姐,鳥兒真真是你自幼將它豢養長大的?”香冬問。
“是的!”巧雲說:“老總管安慶,不知從哪裡找來一個羽毛尚未長成的小鳥,我看它惹人愛,就把它豢養下來,天天餵它飼料,它見人家叫我安姑娘,它居然也口吐人語,叫出‘安姑娘’的聲音,後來我替它取名‘真真’……”
彬元問:“安姑娘,那天你哥哥帶了鸚哥真真出來外面?”
“是的,柳少俠……”安巧雲喟然不已:“如果不是鳥兒真真,哥哥荒僻小徑遭人所害,已是一樁千古沉冤,我也不會知道哥哥去哪裡!”
馬鞍上他們談著時,前面大道邊一座巍峨巨宅,已遙遙在望。
宮奇舉手一指道:“安姑娘,前面那棟大房子,不會錯吧?”
“是的,宮前輩。”安巧雲道:“那就是巧雲的家‘仙岩莊院’。”
四匹馬兒來到高牆矗立、黑漆大門前,四人前後下了馬鞍,旁邊那扇側門開了,出來一個青衣小帽的老門戶,安巧雲肩上的鳥兒真真已翩然飛起,嘴裡吐出童兒似的聲音:“安順,安順……”
“咦!真真,你回來啦……”老門房抬臉怔了徵,急急過來向安巧雲請安。
安巧雲向老門房道:“安順,快把牆門打開,請三位嘉賓進去裡坐。”
“是,是,小姐……”安順回進側門,張開中間那扇大牆門。
彬元和香冬兩人看到“仙岩莊院”的氣魄、排場,要遠在“龍爪”易伯伯的“石鶴莊”之上。
宮奇咧嘴嘻嘻一笑,擺動大水缸似的身子,也跟著走進大牆門,銜尾進門的是安巧雲自己。
眾人由大門而入,拐上牆沿迴廊,來到裡面大廳,就有一名布衣長褂,年有六十多歲的老人,向安巧雲躬身一禮,道:“安慶見過小姐!”
安巧雲指向三人道:“安慶,你上前見過柳少俠、梅姑娘,和這位宮前輩。”
“安慶這廂有禮。”他上前施過一禮。
剛才路上彬元已聽安巧雲提到“仙岩莊院”安慶這個老總管,他回過一禮:“不敢,安總管。”
安慶恭身退出大廳,賓主大廳坐下,才始坐下的安巧雲又站了起來,輕輕一笑道:“柳少俠,我送你一樣東西……”
“送我一樣東西?”彬元聽來不知所答。
安巧雲從大廳進入裡間的那扇門,翩然而入,不多時,兩手臂彎捧著用黃布包上,長長棒條似的東西出來,輕輕放到桌上。
她指著那黃布包道:“這就是送你的東西。”
“安姑娘,黃布包裡是什麼?”彬元困惑不解。
安巧雲含笑道:“你自己解開就知道了。”
彬元拿起來除去布包,裡面是把劍,劍鞘鑲金嵌玉,珍稀華貴,他不由喃喃道:“是把劍!”
“柳少俠,你亮劍出鞘看看……”巧雲說。
彬元將劍拔出劍鞘,旁邊宮奇不由脫口一句:“嘿,好劍!”
寶劍劍身晶芒熠熠,隱現出五彩斑斕的虹紋,絕非一般武家所使用的長劍。
彬元凝目細細看去,劍柄上用隸書刻出“紫玉呈祥”四字,他旋首問:“安姑娘,你把這把寶劍贈我?”
“你喜歡嗎?”巧雲兩顆墨玉似的眸子朝他看來,嘴角含著一抹笑意。
“你……安姑娘,這是一柄仙家神兵的寶劍,你不留下自己隨身佩帶?”
“這把‘紫玉劍’是當初爹佩帶之物……”巧雲道:“他老人家向我妹兄二人留下諭示,他日物化西歸,此劍留我巧雲保存,但不能佩帶使用,須得轉贈他人……”
話未中落,巧雲臉蛋一紅一熱,把話頓了下來。
這話聽進彬元耳中,無法理會過來,他望了望身邊的香冬,又朝宮奇這邊看來。
“肥螺”宮奇沒來由的咧嘴一笑道:“安姑娘,你老爹想出這個主意,當然下面還有文章,他不會不告訴你,這把‘紫玉劍’日後你得轉贈給誰?”
安巧雲沒有很快回答,頓了頓,這才輕輕道:“柳少俠膽識過人,鐵肩擔義……隨身佩帶這把‘紫玉劍’十分相配……”
香冬說大不大,才是個十七歲的姑娘,她聽是在聽,但不會想到那些拐彎抹角的細節上,有人贈彬元一把珍稀名貴的寶劍,當然是再好不過的事。
“原來如此……”宮奇緩緩點頭:“小兄弟,安姑娘這份盛意,送你一把名貴上好的寶劍,你收下才是!”
彬元納劍入鞘,將“紫玉劍”放到桌上,囁嚅了一下,似乎有他難言之處。
宮奇眨動眼皮,拍拍禿頂大腦袋,困惑的道:“小兄弟,安姑娘贈你這樣一把珍稀名貴的‘紫玉劍’,你……你不要?”
“不是不要,是不是配……”彬元俊臉一紅,欲語還休:“在‘武龍坪’鎮上,彬元與那個‘嘯天狼’駱森照面交手,若非你宮前輩暗中一臂之助,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呢……”
指了指桌上寶劍,彬元並不替自己掩飾:“承蒙安姑娘贈我這把‘紫玉劍’,可是我身懷之技並不出眾,最後這把‘紫玉劍’又會落進別人之手,這又何苦來哉?”
“肥螺”宮奇又是一聲“原來如此”,抖動臉上肥肉,嘻嘻地笑了。
“小兄弟,你直話直說,並不在自己臉上貼金,就憑這一_點,咱老頭兒打心坎裡就喜歡你啦……”宮奇若有所思中,替自己決定下來:“你我約法三章,言之在前,你小兄弟依然是我小兄弟,咱老頭兒把身上那些破銅爛鐵,壓箱底本領,統統傳授給你,嘿,到時‘天下無敵’不敢說,但絕不會叫你把手上這把‘紫玉劍’給人搶跑!”
“宮前輩!”巧雲道:“家父昔年提到過你老人家名號,柳少俠能蒙你老指點武功,不但‘紫玉劍’不會給人搶跑,江湖上有了第二個‘肥螺’宮奇啦!”
宮奇似乎想到了一件事上,兩條眉毛緊緊皺了起來,道:“安姑娘,咱老頭兒可以將自己身懷之技都傳給了小兄弟,但唯有其中一件事,那是咱老頭兒心有餘力不足,愛莫能助……”
宮奇突然冒出這樣一句話來,不但安巧雲,連彬元自己和旁邊的香冬都注意起來。
“一分耕耘,一分收穫……”宮奇道:“學武這回事,跟農莊家耕田一模二樣,如果能在體內用藥物紮下根基,此人長大後學武,事半功倍,不但進步神速而且獲得更大的效果……”
宮奇朝彬元這邊看來……
他嘴上雖然沒有開腔問,但似乎在問彬元:“你幼齡時,爹孃有沒有用藥物,培植你日後學武的體質?”
彬元接觸到宮奇投來的目光,已理會到這件事上,他搖搖頭代替了回答。
安巧雲道:“宮前輩,昔年家父蹤遊江湖,遇到一位得道僧人,以‘玉鎖金關錠’相贈,他告知家父,學武之人服下此藥,可添增甲子年的內家修為……”
“‘玉鎖金關錠’!”宮奇嘴裡念出這五個字,連連點頭道:“不錯,武林有此傳聞,此乃奪天造化之珍藥!安姑娘,你父親是否有將此‘玉鎖金關錠’藥物留在‘仙岩莊院’?”
安巧雲道:“家父交下這把‘紫玉劍’,那顆‘玉鎖金關錠’藥物,亦交於巧雲保管迄今,宮前輩,柳少俠能不能服下藥物,以助體質?”
宮奇這張肥禿肉臉上,兩顆眼神光芒閃動,嘻嘻笑道:“安姑娘,不是能與不能,那是太好啦……”
收起臉上笑意,迷惑不解問道:“‘雁翎劍’安天浩膝下一子一女,長子‘翠竹客’安頌青,次女是你安姑娘,你父親安天浩息影歸裡‘仙岩莊院’,寶劍、珍藥如何不由長子安頌青保存,留下給你次女安巧雲?”
這雖然已是一段逝去的往事,但此刻宮奇此此事,安巧雲卻是感概不已。
“胞兄安頌青雖然是武家子弟,但喜愛吟詩繪畫自娛……”安巧雲道:“胞兄自知不是精研武技之材,家父才將寶劍、珍藥留傳給咱的。”
彬元見安巧雲向宮奇說出這些話,心頭撩起一抹無法喻狀的感觸。
贛北“風林橋”鎮郊大道邊小徑,“翠竹客”安頌青遭害,昔年他厭武喜文,或許也是一個原因。
安巧雲話題移向彬元,含笑道:“柳少俠,我去將‘玉鎖金關錠’取來,你服下此藥,宮前輩傳授你武技,那就事半功倍了。”
彬元臉上一陣紅勢,婉轉的道:“安姑娘,我彬元如何能蒙你如此厚賜?”
安巧雲輕輕一笑道:“柳少俠,你服下‘玉鎖金關錠’藥物,練成一身上乘武功,這把‘紫玉劍’在你手中,才不會給人搶跑啦!”
話落,轉身走進裡間,不多時,拿了一隻嬰兒手拳大的錦盒出來,道:“宮前輩,‘玉鎖金關錠’就放在這隻錦盒中。”
宮奇接過錦盒,揭開盒蓋一看,裡面是顆圓滾滾,淺紅色,有龍眼般大小的縶子,就有一般藥物的異香,從錦盒裡飄揚而出。
他把錦盒送到彬元手中,含笑道:“小兄弟,這是安姑娘對你的一份關懷,不必再找黃道吉日,你就把這顆紅丸子送進嘴裡吧!”
“慢著,柳少俠……”安巧雲端了一杯水過來:“這麼大的一顆‘玉鎖金關錠’,你和水服下才行。”
彬元接過巧雲手裡那杯水,他把那顆龍眼大的丸子送進嘴裡。
這顆“玉鎖金關錠”入口,立即隨同嘴裡唾液溶化,自喉而下。
安巧雲急急道:“嗨,你快把杯中水喝下……”
彬元笑笑道:“丸子送入嘴裡,不需要再喝水,已經溶化入肚裡去了。”
眼前兩人這一幕,香冬看進眼中,覺得怪怪的,可是卻又找不出怪在哪裡。
彬元服下“玉鎖金關錠”後,突然起了濃濃的睡意,打了個哈欠,靠在椅背上暈睡了過去。
香冬望著椅背上俊臉酡紅,暈睡去的彬元,不安的道:“安家姐姐,彬元怎麼睡啦?”
安巧雲也想不出其中原委,生怕有所錯失,她向宮奇問道:“宮前輩,柳少俠怎麼會突然瞌睡起來了?”
宮奇將肥禿禿的大腦袋,貼近彬元胸前聽去,呼吸均勻,並無異狀,他按下彬元的脈門,發現脈膊跳起也很正常。
“不用慌張,安姑娘……”宮奇道:“此‘玉鎖金關錠’,乃是一味稀世珍藥,藥物入口,進入腹中,藥性行徑走脈才有這等現像。”
果然,彬元瞌睡去不到半個時辰,也就醒轉過來。
服前香冬、安巧雲,和宮奇有所發現的話,那是彬元眼神充沛,閃射如電,似乎前後判若兩人,至於服下“玉鎖金關錠”後其他異狀,在尚未面臨之前,就無法知道。
宮奇抖動了臉上肥肉“嘻嘻”笑了。
“小兄弟,安姑娘贈你一把‘紫玉劍’,又給你服下‘玉鎖金關錠’藥物,咱老頭兒就先授你一套劍法,至少你手上這把寶劍不會給人搶跑……”
提到“劍法”,安巧雲乃是昔年“雁翎劍”安天浩掌上明珠,當然不會生疏。
“宮前輩!”她問:“你老人家傳授柳少俠是哪一套劍法?‘玄門八卦劍’?‘五雷驚虹劍’?‘大悲須彌劍’?……”
“都不是,都不是……”宮奇晃動大腦袋搖頭不迭道:“老頭兒這套劍法,只有七個招式,咱就取名是‘拼盤大七招’劍法。”
“‘拼盤大七招’!”
這套劍法不但是彬元、香冬第一次聽到,連安巧雲聽來也不禁詫然為之震住。
巧雲本來想說:“劍術中哪有這樣一套劍法?”但她把話意轉了過來:“宮前輩,這套劍法中有哪七個招式?”
宮奇撥動手指,說得有條有理:“‘雞飛狗跳’、‘天翻地覆’、‘陰錯陽差’、‘八仙醉酒’、‘懶驢打滾’、‘水火不容’……,嗯,第七招‘姑娘尿床’……”
宮奇說的這七個招式,劍法中少有聽到,安巧雲臉蛋一紅,原來不敢問的,舌底下滾出這幾個字來:“宮,宮前輩,‘姑……姑娘尿床’,劍法中有這樣一個招式?”
宮奇嘻嘻笑著道:“‘拼盤大七招’中最後一招‘姑娘尿床’,乃是彙集劍法中精萃招式而成,聽來名兒不雅,用來卻是恰到好處!”
安巧雲見宮奇作這樣的解釋,知道這位玩世不恭的風塵奇士,藏鋒不露,身懷絕技,就不敢再問下去了。
彬元道:“宮前輩,蒙你老人家傳授彬元藝技,這不是一兩天的事了,我們先設法找個合適的地方……”
彬元話未中落,旁邊的巧雲脆生生“咭”地一笑,接口道:“柳少俠,你和梅家妹妹、宮前輩已來了這裡‘仙岩莊院’,你再準備找去哪裡啊?”
“不錯,不錯,安姑娘……”宮奇連連點頭道:“咱們來‘仙岩莊院’,借你一席之地就夠了!”
“你老人家說得多委屈……”安巧雲一撇嘴,聽來有些不順耳。
她把話題轉了過來:“‘仙岩莊院’進深花園裡有兩棟精舍,一棟是‘翠林院’,一棟是‘月眉軒’……柳少俠,‘翠林院’過去是哥哥住的,你就住在那裡……”
安巧雲目注香冬又道:“梅家妹妹,你就跟我一起住在‘月眉軒’……”
宮奇咧咧嘴問道:“安姑娘,留下咱這個老頭兒,又住去何處?”
“宮前輩,你來了這裡‘仙岩莊院’,我巧雲怎敢委曲了你……”安巧雲雖然是個十九歲的姑娘,但處理事來卻是有條不紊:“你老人家住我爹的起居臥室,那裡寬敞、舒服,還有一間大書房……”
宮奇嘻嘻笑了。
安巧雲又道:“宮前輩,進深後面那座花園,草地佔幅面積很大,你老人家不妨就在那裡傳授柳少俠藝技!”
“行,行……”宮奇聽來十分滿意:“安姑娘,就由你這樣安排是了。”
彬元和香冬兩人,和“肥螺”宮奇住下“仙岩莊院”,在這個“柳暗花明”轉變之下,彬元在宮奇身上,學得不少上乘藝技。
彬元和香冬在“仙岩莊院”逗留的這段時間,兩人與安巧雲之間的稱呼,在極自然的情形之下,不見外的都變換過來。
彬元直喚“巧雲”,的名字,當然安巧雲也不再稱“柳少俠”,而是乾淨利落的叫他“彬元”。巧雲與香冬之間,一個稱她“雲姐”,一個叫她“冬妹”。
宮奇在花園草上傳授彬元劍法時,巧雲和香冬兩人在邊上觀摩。
宮奇稱這套劍法叫“拼盤大七招”,不錯,這是一盤“雜菜大拼盤”,劍招走勢,詭秘莫測,更是前招出手,使人難以預測,銜尾接起一招,將是何等樣的變化。
彬元服下“玉鎖金關錠”稀世珍藥後,資質稟異,幾乎令人不可思議。
宮奇傳授這套“拼盤大七招”劍法,彬元過月不忘,就即能歷歷如繪,如法炮製,一模一樣的從手中這把“紫玉劍”上施展出來。
宮奇心裡固然高興,卻又是感到驚奇不已,不期然中說出這樣的話來:“小兄弟,如果你投門拜師,由於你這等悟解力,不需多久,你師父壓箱底的本領都給你學來啦!”
彬元俊臉紅紅,回不出話來。
邊上的安巧雲聽到這話,一撤嘴,道:“宮前輩,那是在指你自己,你看到彬元進度神速,就怕自己身懷之學都給彬元學去啦!”
宮奇哈哈笑道:“安姑娘,咱老頭兒只是指點小兄弟的武技而已,不是小兄弟的師父,如果他真能將咱身上這些破銅爛鐵全部學去,咱老頭兒求之不得,還用到這個‘怕’字?”
老人家收起臉上笑容,向彬元又道:“小兄弟,鐵肩膽義,固然是俠義門中份內之事,但你身懷精湛藝技,才能叱吒風雲,馳騁江湖……”
“是,宮前輩。”彬元躬身應了聲。
宮奇含笑又道:“小兄弟,你若身懷上乘之技,不但安姑娘贈你的‘紫玉劍’不會給人搶跑,憑你手上這柄仙家神兵,就可以將‘鐵旗門’中那些龜孫王八蛋門的腦袋,一顆顆從他們頸上切下來。”
老人含笑說出這些話,乃是暗示彬元,安巧雲將昔年父親“雁翎劍”安天浩佩帶的“紫玉劍”相贈,又取出珍稀藥物“玉鎖金關錠”令其服下,安巧雲之兄“翠竹客”安頌青,喪命“鐵旗門”之手的這樁公案,必須要有個交代。
彬元已理會出這位老人話中含意,又躬身一禮道:“宮前輩,彬元知道。”安巧雲想到另外一件事上,她向宮奇問道:“宮前輩,‘鐵旗門’門主是誰?總壇設在何處?”
宮奇慨然道:“‘鐵旗門’在江湖上雖然擁有一股雄厚的實力,但門主是誰?總壇設在何處?依然是個尚未揭開的謎。”
安巧雲不讓這令人窒息的氣氛留下來,她抬臉朝藍天白雲一瞥,含笑道:“風和日暖,天色睛朗,彬元、冬妹,咱們陪宮前輩去‘武龍坪’鎮上走走。”
※※※
四匹馬兒到“武龍坪”雖然是個鬧鎮,但不需多久,馬兒已走遍鎮上各處。
馬鞍上的柳彬元道:“巧雲,我們找個地方坐坐。”
“是的,彬元!”巧雲道:“現在已是用膳時分,前面不遠有家‘華新酒店’,咱們就去那裡吧!”
四人來這家“華新酒店”,店堂坐下,吩咐店小二端上酒菜。
宮奇人肥個子矮,從桌座站起,朝店堂裡遊轉一匝,嘴裡喃喃道:“偌大的店堂裡,座無虛席,這家酒店的買賣還不錯呢!”
巧雲含笑道:“現在正是吃喝用膳的時候,哪家酒肆飯館的生意都很好。”
不多時,酒菜端上,四人圍桌而坐,吃喝聊談起來,彬元原來不善飲酒,安巧雲一杯在手,不下於眉男兒,他來“仙岩莊院”後,也陪巧雲、香冬喝一杯,現在坐下來酒店桌座,已能跟宮奇舉樽對酌了。
四人桌座吃喝談著時,這間飛壺把盞,吃喝談笑的店堂裡,傳來一陣聲音,這聲音像長翅似的,就在他們桌座上空繚繞開來。
“乖乖隆地咚,肥螺炒大蔥,矮佬長尾巴,臭水溝裡蟲……”
這陣鄉里小調似的聲音,錚鏘有力,桌座上四人誰都聽到。
巧雲朝宮奇流轉一眼,一綻靨“卟”地笑了起來。
香冬悄聲道:“宮前輩,唱這首小調的人,好像是衝著你老人家來的了!”
“誰說不是?”宮奇呼的站了起來,兩顆眼珠睜得銅鈴大,朝店堂裡遊目轉去。
這一看,似乎有所發現,朝進深那端,來個戟指破口大罵:“人孃的,你這隻瘦猴子,還沒有死掉啊?”
一陣哈哈朗笑,走來一個身材高挑,骨瘦如柴,身上那件長袍像掛在一支竹杆上晃啊晃的,年有六十多歲的老頭兒。
老頭兒站在宮奇桌座邊,滿臉春風,道:“宮老兒,有朋自遠方來,破口大罵,豈不失之禮乎?”
“放你孃的狗屁……”宮奇一付評評理的神情:“咱肥佬有尾巴?是臭水溝裡的蟲?”
“哈哈!哈哈!”老頭兒一點不正經:“宮老兒,睽睽多時,一旦見面,總該親熱親熱嘛!”
桌座上彬元、巧雲、香冬三人,不禁笑了起來。
“哦……”老頭幾注意到三人身上:“宮老兒,這三個年輕男女,金童玉女,人口出眾,你從哪裡拐騙人口找來的?”
老頭兒這一問,宮奇突然想了起來:“猴子,咱肥佬正要找你呢!”
老頭兒含笑道:“宮老兒,現在你找到我‘飛猢’時宇,可不能叫我站著說話啊?”
桌座上的安巧雲,見這個骨瘦如柴的老頭兒,說出他“飛猢”時宇的名號,微微怔了一下,倏即站起身,拉過一張椅子,道:“你老請坐!”
“謝謝,姑娘。”“飛猢”時宇含笑點頭,吩吩店夥,將自己桌上的酒菜移來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