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虽然是芸芸武器当中一种武器,但——
却是“最无情”的“杀人武器!”
盖因一般武器如刀剑越,都必须在相当近的距离之内杀敌!
但——
却可百步穿杨!甚至百“丈”穿“肠”!
故而,以“箭”杀人者,根本不用与被射杀的敌人太接近!
既然不近,就不易与被杀者发生感情,与及——留情!
所以,箭,也可以说是众多武器之中,“最不留情”杀人武器!
然而,倘若最无情的箭,用在最有情的人手上又如何!
会否如常箭无虚发?
依旧能——一箭夺命?
“她”的手里也有一根“箭”!
不过那却不是一根杀人的箭!
而是一根救人的箭!
“她”适才正是以这根仅得八寸的短箭,为那断为五截的可怜小孩驳骨续筋,救了那小孩一命!
想不到,小小年纪的“她”,也是一个用箭高手!
但更想不到的,是女孩经过一番飞掠,终在完全日落之前,回到该回到的地方!
一座极尽宏伟的巨宅!
凤。
箭。
庄!
势难料到,一个如此衣衫褴褛的污脏女孩,竟然居于一个出奇地美仑美央的豪门府邸!她根本就与这座凤箭庄毫不相配!
但事实毕竟仍是事实,她真的居于这里!但听“嗖”的一声!她已掠进凤箭庄内,只是却没有直往厅堂,反而在庄内采了捷径,直向庄后的荒地掠去!神情还看来相当赶急!像是已迟了办一件重要的事似的!
庄后?她为何要住庄后!
只由于,那里才是真正属于她的地方!
她只配居于此庄之后!
但见凤箭庄的前庭及厅堂尽管极尽华丽,但庄后却是一片荒芜的破烂土地,仅有一片异常细小的残旧的石屋,“无依无靠”地孤立着。
这就是“她”的家!虽然美仑美奂的凤箭庄也可以说是她的家!但她从来也“不敢奢望”属于那里,她只属于这里!
不!应该说,凤箭庄只是她的爹“凤玉京”的家!与及她两位哥哥“凤星”与“凤越”的家!
而这片小而破旧的石屋,才是她从小至大的栖身之地!
即使她本来有一个原可住进凤箭庄的姓氏!
她原姓“凤”,名“舞”!
凤舞!
十六岁的凤舞终于回到她那片早该修茸的破旧小屋,可是甫推开门,便见屋内正有一个老妇在苦苦等候着,她微觉愕然,道:
“和……妈?你,来了”?
原来,这名老妇唤作“和妈”,在凤舞刚出世的时候,她的娘已经死了,和妈本是凤舞的之父“凤玉京”的老佣人,前一直由她悉心照料小凤舞。
因此,和妈可以说是看透了凤舞这孩子从小到大的诸般辛酸。
有看她的老爷“凤玉京”有了两个儿子之后,还希望他妻子的第三胎也是一个男孩,好让他“凤箭往”能够有一父三子,一门四杰!
可惜,凤玉京的第三个孩子并不能如其所愿,意料之外竟是个“女”的,更因为诞下这个女孩,夺去了他最心爱的妻子性命!
凤玉京伤痛欲绝,不知该怨天,恨地?还是怨他初出世的女儿?
可是怨天无门.恨地无从,他最后唯有迁怒于夺去他妻性命的女儿!
这个他不想要的女儿当年没有出世,也许他的爱妻就不用惨死……
如果……
正因这个“如果”,凤玉京开始不再理会自己这个女儿,他不但没传他们凤箭庄的拿手武艺给她,更不欲她住于是凤家,只在庄后搭了一个片简陋石屋给她。
可怜的小凤舞,自她三、四岁开始懂事以来,她不但知道自己是没有娘的孩子,也是个有爹没爹的孩子……
甚至她那两个比她年长一、两岁的哥哥,亦对她不好。
从小到大,她就像一堆凤家不要的“冷饭菜汁”,下贱地、如一头小猫小狗般的苟活在庄后,没有人理会的衣衫有多烂多破,也没有人理会她的脸有多脏!
当然也没有会理会当时只有数岁大的她,多么的希望她的爹能够和她说半句话……
可惜只是说半句话那未低微的希望,对她来说仍属奢求,她的爹根本就不曾正面看过她一眼……
只有和妈,才一直无从间断的关心她!
不过,虽然被破贱视如小猫小狗般活在华丽的凤箭庄后,小凤舞从小到大,都不曾哼一声,埋怨半句,她虽然小,仿佛很明白其欠的丧妻之痛,只因为……
她也有那种失去娘的痛苦!
她太明白,她的爹失去爱妻,所潜藏的痛苦,可能比她没有娘的痛苦更甚,更深……
如果对她不好,能够令她的爹心内好过一点,她,愿意默默承受……
只因为无论他如何苛待她,他,是在这浩瀚人间,独一无二的爹!
她体内流着他赋予她的血:她的生命!没有人可以取代他!
所以,纵然有多么不如意的事,她从小到大,也不会让她的爹看见她哀愁的脸,她总会躲在自己那片小屋外的破花棚下发呆。
那个破花棚虽破,却是她最喜欢的地方。
多少个晴的夜晚,她曾坐在哪里看着星空,多秒个凄清孤冷的雨夜,她也曾坐在哪儿那缠绵不休得像个痴心情人的雨!
她多么希望总有一日,会有一个真正的英雄能在凄迷的雨夜中出现,逼她离开这个并不欢迎她的家!有时候她心想,也许她早日离开这个家,他的爹会好过一点,笑容,也许会添一点!
然而有一点奇怪的是,既然她的爹凤玉京并没传她半招凤箭庄的武功绝艺,她在玄塘江畔,何以会有那惊人本事,避过快意老祖夺命一击?
更有盖世医术为那孩子驳骨续筋?
和妈乍见凤舞终于回来,不由松了口气似的,喜形于色。
“啊……?舞,你回来就……好了!你可知道如今是什么时候了!你今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凤舞并不想告诉和妈她今日救了一个小孩的事,她从来并非为想得到别人称许而救人,而是干自己认为对的事,她只是道:
“和妈,这些年来你对我如亲生女儿,你的……心凤舞是知道的!但,若因我夜归常令你担心,在此苦候我回来,你教我如何心安?”
“其实,爹要我每日必须在天黑前回来,这个训示,我一直没有忘记!和妈,请你毋庸操心!我今是不是也刚好赶在太阳下山前回家吗?”
和蚂道:
“傻孩子,你误会了!和妈怎会不知你做事极有分寸?我今次来,是你爹叫我来的!他想你到庄内堂见他!”
凤舞一愣,像是听见一阵十分稀奇的事似的,问:
“什……么?爹要我到厅堂见……他,他不是向来都不喜欢见我的?”
和妈叹道:
“谁知道呢?听说刚才庄内来了一个客人,老爷遂吩咐我前来找你了……”
客人?
凤舞不禁愈想愈奇!究竟来的是什么贵客?会令向来不喜见她的爹,她命她前往厅堂相见?
凤箭庄不但雄奇宏伟,原来凤箭庄三个字,在江湖中亦无人不识!
盖因凤箭庄自建庄以来,早已经历了三代沧桑,却依然能在武林屹立不倒!传至今代的庄主“凤玉京”,一手“凤家箭”更是名动江湖,绝不让其余兵器高手专美!
据闻,凤家的箭,是世上最狠、最辣、最劲亦最霸的箭!最重要的,是凤家箭亦是一一最快的箭!无论箭多很多辣多劲多霸,若不够快,总会被对手接着,再狠的箭也毋用!
只有最快的箭,才是最强的箭!
而此刻这个凤箭庄主“凤玉京”,支早已坐在庄内厅堂上庄主的大椅之上,坐抓着凤箭庄二百多年来的风光,坐拥着凤箭庄将来可能更力强大的雄图霸业,更有数十门下侍候左右,气派倒真不少!
而且,不知是因为犹未满足于凤箭庄今日的形势,还是因为其他理由,凤玉京从不笑!
不苟言笑的他,外表看来更令人望而生畏!不敢直视!故当赶回来的凤舞,正端着的紧张起来!
和妈不是说有位客人来了?怎么如今只有她的爹、与及她两个兄长坐于厅堂?
凤舞并没有想得太多,既然她的爹要见她,她只好恭敬的步前,将清茶奉上。
“爹,舞儿已经来了。”
“请用茶!”
这就是风家的规矩!任何女性往见庄主,都必须先奉茶为敬!只是,有时候过份刻意遵守的恭敬,过份的礼貌反令人与人之间变得犹如一一
咫尺大涯!
就像凤舞与她的爹,此刻虽然极为接近,这两父女的心却是那么遥远,各在海角天涯!
凤舞从来就不曾以心触摸过其父的心,凤玉京对她而言,永远都如一个永不能解开的严肃的谜!
正如目下,凤舞虽然已半清茶奉至凤玉京的眼前,可是,他却连眼角也没瞄她一眼,他只是如一尊威严无比的神像般直视着前方,一字一字的徐徐道:
“你,怎会这样迟?”
凤舞虽然心中对其父异常尊敬,却井没像一般女孩怯懦低首,她若尤其事的道:
“女儿只是迟了少许。”
凤玉京仍然没看自己女儿一眼,仿佛根本没有这个女儿存在,道:
你,不会是跑到外面生事了吧?”
凤舞当然不会让其父知道她今日跑往玄塘江等候无名出现,她道:
“爹,女儿怎敢在外生事?”站于凤玉京身后的,正是凤舞两个大哥凤星、凤越,此时大哥凤星冷笑着插口道:
“这个当然了!从来女子都比男子无材,更何况我们的三妹就比其余女子更为无材!就连抹清自己脸上的风尘;对她也似是天大的难事!试问她又怎有本事出外生事啊?”
凤摆的二哥“凤越”也极端鄙夷的道:
“不错!真不明白!一个女子的脸竟会污脏至此,你若在街上与我狭路相逢,千万不要叫我二哥!以免有失我凤家二少的身份!”
兄弟俩你一言我一语,句句也在对凤舞千般侮辱,凤玉京听在耳内,竟没有制止两个儿子侮辱女儿,而凤舞……
她的脸上也没有半点难堪的神情,只是木然的在听着,看似有点楚楚可怜,仿佛早已习惯了他两上兄长的“尖酸刻薄”,又仿佛,她的脸经常这样污脏、本来有一个……
凤玉京蓦然又道:“既然你没有生事,那,今天你去了哪里?”
凤舞一呆,讷讷的答:“女儿……今天……到了玄塘江……畔……”
凤玉京道:“晤,你,真的肯定自己并没生事?”
凤舞被逼说谎:“没……有……”
凤王京目光遽地一闪。道:“好!既然你今日没有生事,总算像个登样的孩子!为父,今日就为你介绍一个客人!”
凤舞一愣,只因其父在这些年来,都从未把她介绍给任何亲朋见面,今日何以破例?而就在此时,又听凤玉京饶有深意的对其身后的帷帐道:“你,还不从帐内出来?我的好客人……”
“快。”
“意。”
“老。”
“祖!”
什……么?快……意老祖?凤舞闻言当场面色煞白:势难料到,快意老祖竟然与他的爹……是认识的?那……她的爹岂非已知悉今日她冒犯快意老祖的事?
而就在同一时间,一条她熟悉的人影正从帐后步出来,天……!
真的是他!真的是快意老祖!
凤舞但见此刻的快意老诅,那袭被无名切割得“体无完肤”的衣衫,已换上了另一袭全新白袍!身旁也不见了他的快意六子,却多了一个足有六尺高的十六、七岁少年!
瞧那少年,本是一脸的孤傲不群,惟咀角却又流曳着一丝淡淡的暖意,故看来做而不冷,单论容貌,并不怎样惹人讨厌!
只是当他看见凤舞的时候,却不期然定的看着她,仿佛,他本来一直对凤箭庄内一切空洞华丽的人和物,并不感到兴趣,如今却突然发现唯一令他感到兴趣的东西……
一个可能与他“较为接近”、“甚至相同的人!
可是,纵然那少年如何注视自己,凤舞此刻亦无暇看他一眼,她所有的注意力,此刻已全落在快意老祖的脸上身上,但听她无比震惊的低呼道:
“是……你?真的是一一你?”
“你……怎知道我……在这里?”
快意老祖的眼睛崭露一丝老奸巨猾的精光,狞笑着道:
“嘿嘿,小娃娃!要加道你的所在,对老夫来说又有何难?你腰间那个小布袋,不是绣了“凤舞”两个字么?老夫其实在离开玄塘江时已瞥见了!而且……”
“我与你爹向来有交情,很久以前早就从他口中知道他有个不消女儿凤舞!所以与我瞥见你小布袋上那凤舞两个字后,早便知道你是玉京老弟的女儿了!嘿嘿……
凤舞之父凤玉京也道:
“不错,快意老祖与我早已相识!只因我们凤箭庄,其实也是——”
“大门派联盟的——其中一派!”
什么?凤舞闻言,不由深深震惊!原来……
他们凤箭庄,也是十大门派其中一派?岂非是说,凤箭庄其实也受快意老祖这十派统领所控制?
凤玉京从来没有向凤舞提及这个秘密!她父女俩实在说太少活了!
“那……快意老祖,你……想怎样?”凤舞开始知道目下的处境对她相当不妙!
凤玉京道:
“不怎么样!幸而快意老祖大人有大量,你今日虽到玄塘江生事,更且冒犯了他,他亦看在为父脸上,既往不究,只是要你……”
“向他跪下叩头,敬茶认错!他便可当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跪下……叩头?敬茶认错?凤舞闻言当场一怔,但随即脸露一丝倔强之色,道:
“爹!女儿今日所干的……根本全没有错!我……怎可能向这样卑劣的人……叩头认错?我……”
“不跪!”
势难料到,凤舞竟性硬如斯,更直斥快意老祖卑劣!好不屈的一头凤!
快意老祖不虞凤王京的女儿竟会性烈至此,不由脸色一沉!而一旁的凤玉京见女儿违抗自己的话,亦当场铁青着脸道:
“大胆!你适才骗为父未有生事,已是罪大至极!如今你横竖既已奉茶上前,怎么不向快意老祖兄好好认错”为父命你,速向老祖叩头敬茶!否则……”
纵然老父疾言厉色,凤舞依旧倔强如故,除了因为她深信今日自己并没做错,错的只是这个快意老祖之外,更因为她不能将她手中的茶敬给他!
这杯茶是她特地为孝顺其父而奉的!
这杯茶本来藏着她一脸污脏的苦衷!快意老祖绝不配喝这杯茶!
眼见女儿冥顽不灵,凤玉京脸上忽地蛮了四、五、六种颜色,他看来再也无法按捺,勃然大怒叱喝:
“畜一一生!”
叱喝中,凤玉京更反手重重给了凤舞一记耳光,当场将她拍得天旋地转,整个人跌到地上!
崩的一声!凤舞坚持要敬给老父的茶,亦随她一起堕到地上,当场迸为遍地惊心!
而凤舞的心,亦随着这杯茶一起粉碎!
只因为这杯茶真的是……
然而,即使人到茶倾,凤舞美丽的眸子内却仍旧未有半分悔意,她虽蹒跚的从地上站起来,却依然并没向快意老祖低头,相反更倔强地抬首道:
“爹……女儿……还是那句说话,我……井没做错!错的只是快意老祖这顽固老冰他其实要向无名及一个他残害了的小孩……认错!”
真想不到,一个女孩竟有如此果敢的性子!对错分明,绝不含糊!更一一
绝不低头!
即使是快意老祖,此刻亦不禁为凤舞的倔强而震惊!那个一直站于其畔的傲气少年,双目亦暗暗闪过一丝赞叹的眼神!
但她一日没有向快意老祖认错……
事情,始终未能解决!
凤玉京一张脸已愈来愈冷,愈业愈铁青,他遽地冷酷的问凤舞:
“你,真的不肯认错?”
凤舞坚定无比的答:
“爹,女儿,……并非不听你的说话!只是,我——”
“根本无错可认!”
凤玉京冷笑:
“很好!既然你宁死不愿跪下向老祖认错,那,星儿!越儿……”
“你两兄弟就给为父——打!”
“直至她跪下为止!”
打?凤舞的两个哥哥凤星与凤越乍闻老父下令重打凤舞,当场眉飞色舞,笑道:
“好哇!爹!孩儿就给你好好的打醒这不消女儿!”
二人说着,已随即扑到凤舞眼前,仿佛与这个妹子“仇深似海”似的,竟然拳掌齐施,便向凤舞脸上身上招呼!
霎时“彭彭”之声不绝于耳!在二人毫不留情的虐打下,凤舞瞬间便已被打至眼角迸血,遍体鳞伤!但……
她的双膝,却依然如铁铸一样笔直!并未向炔意老祖屈膝!甚至凤垦两兄弟在迭连打她数十拳后,就连拳头也打得肿了起来,凤舞,却仍旧一脸坚持!
坚持她心中认为对的事!绝不因她自己是女孩而有半分退缩!
只是,双方若再这样僵持下,只怕凤舞未曾跪下,早便给活生生打死了!但凤玉京竟惟有铁石心肠,漠然如故,依然并未有叫凤星两兄弟停手,仿佛对女儿的生死毫不关心似的!
但凤玉京三父子不关心,并不表示没人关心!
就在凤星两兄弟已打得在心中暗暗叫痛的时候,倏地,一条快绝的身影遽地掠前,双手一执,竟将风星两兄弟打向凤舞的拳头紧紧制着,这条人影更同时冷笑一声:
“凤庄主!你若要表达你对我师父的歉意,亦已够了!”
“再打下去,若真的打死了你女儿,恐怕反而令我师父倒过来向你道歉了!”
啊,在此时此刻敢阻止凤玉京的,原来不是什么天大高手,而是……
那个与快意老祖同来的少年!
变生肘腋!凤玉京势难料到,这个与快意老祖同来的十六岁少年,竟会突然反过来出手相助自己女儿!
但更令他意外的,是本来找凤舞算帐的快意老祖,此刻居然亦认同那少年的说话,道:
“唔,玉京老弟,小徒‘龙袖’所说的亦不无道理!万一这样打下去,真的弄出人命,我快意老祖对你亦于心难安,依我认为,今次的事就此算了吧!”
哦?原来那个敢出手相助凤舞的十六岁少年唤作——龙袖?那他岂非是快意老祖那个资质上佳、甚至今快意老祖有点忌惮的第一首徒?
敢情是快意老祖离开玄塘江后,再在路上会合迟来的龙袖,两师徒才再前来这里!
但,这个唤作龙袖的少年,为何敢在自己师父面前出手相助凤舞?
不知道!也许只有龙袖自己,才知道自己为何会帮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凤舞……
而快意老祖突然改变口风,不再追究,当然亦并非因他已饶过凤舞,他,其实恨不得将这小贱人煎皮拆骨!只是,他亦十分明白,眼前的凤舞出奇的倔强,故即使被活活打死,也不会向他下跪的了!万一真的打死了她,他与风王京的心情弄僵了,反而会有碍他此来的一件大事……
他此行前来凤箭庄,原为托凤玉京为他办一件极为重要的事。这件事对他来说,甚至比折辱凤舞这娃儿更为重要。
既然连快意老祖亦表示不再追究,凤玉京纵仍恼怒自己女儿有违父令,也是无话可说,他双扳起脸孔的对凤舞道:
“好!既然老祖兄与其高足为你求情,为父今日就暂且饶你一次,还不快给我滚回你的狗窝里去?别再在此丢为父的脸!”
凤舞闻言,却始终未有半分示弱的表情!她只是斜瞄地上那杯早已泻满一地的茶,那杯蕴含她无限心意无数苦衷的茶,看着自己的一番心意今日竟落得如此惨淡下场……
她终于木然转身离凡
那个龙袖乍见满身伤痕的她离去,煞是可怜,不由问道:
“你,没事吧?”
凤舞却竟然没有回首答她,也未有正面回答的问题,她中是语气平淡的道。
“你,其实不用帮我,但,无论如何——”
“谢谢。”
语气虽然平淡,惟仍隐隐流露无比坚强!
纵然满身令人剧痛难当的伤痕,她终究仍是将腰挺得笔直的前行,仍没低头!
龙袖看着她逐渐远去的可怜背影,想着这个女孩身世如此复杂可怜,却又不需人同情的倔强样于,一时之间,他脸上竟泛起——
一丝微笑。
一丝仿佛找着同类的微笑……
夜,渐深。
深沉得就像一个永不见光的地狱!
而凤舞,此刻亦如置身在地狱当中。
她心内的地狱!
已经整整三个时辰了!自从由厅堂回到自己那片破旧的小石屋后,她一直坐在床上发呆,由黄昏坐至如今夜深,她手中仍是拿着数块叶子怔怔出神!
哦?那数块叶子看似平平无奇,为何凤舞会拿着他们如此出神?
只因为,那数块叶子,其实正是那平素满脸污脏的苦衷……
原来,因这带附近的一个高山之巅,有一个天然的小泉唤作“孝心泉”,泉畔长着一种奇树,唤作“天年树”!
这带的村民更一直有个流传,说这种“天年树”的树叶若然连茶同服,每日数块,日子有功,便能令却病延年,寿享天年!
可惜,天年树的树叶并不能存放过久,摘下来后的五个时辰之内便要连茶服用,否则树叶便会枯萎,药用亦荡然无存!
故而,这真是对天下孝子贤孙们的一大考验!只因为天年树叶必须新嫩方才有效,故每日要排除万难千苦,攀上山顶的孝心泉,搞取最新嫩的天年树叶,还要赶下山回家以叶弄茶,若非有足够的孝心,谁愿每日不辞艰难上山求叶去?
故此,纵然这个流传已传了许久,不是人来没有任何村民可以证实!缘于……
从来也没有人能有此不屈不挠的孝心,可以每日上山采叶!
但,凤舞相信,这个流传一定是真的!
而每日上孝心泉采叶弄茶敬给老父,也是她满脸的污脏的苦衷与原因!
由八岁那年听见这个美丽的流传开始,当年的小凤舞已决定每日上山采叶,并暗暗泡在她每晚敬给老父的茶中!只因她自出世已失去了娘亲,她不想再失去父亲……
即使那是一个视她有如陌路、有如仇人的父亲,但,那亦是她今生唯一不能背弃、血深得与她切不开的唯一一个父亲!
她不知道这些年来,父亲已否知道她暗暗在茶中混杂了天年树叶、盖因天年树叶与寻常的茶没有两样,也没有特殊的清香或异味,一颗深藏在心底的女儿孝心,仅希望老父能健康平安,安享天年。
可惜,凤舞的一番孝心,今日竟落得人倒茶倾的下场!但她仍没有埋怨老父!
可怜的凤舞,唯有独个儿在自己的陋室当中发呆,她并没有哭,只因她从小已知道,哭并不能解决事情,更是弱者的表现!
她虽然主为女儿家,却绝非一一弱者!
即使命运如何向她冷笑,即使如何濒临绝路,她亦绝不会示弱败下阵来!
只因尽管他的爹对她这个糟透了的女儿,看来并没什么期望,她亦相信,当年十月怀胎生下自己、自己更从来未见过的娘,一定对她深有期望!
据当年凤舞出世时也在场的和妈对她说,当年凤舞的娘夫人在要生下凤舞之时,已知自己会有难产之虞,为她接生的接生婆更问她究竟要自己活还是孩子活、她想也不想,便已一口要大夫——
保留她的女儿!
就让她自己去一一死!
她宁愿代女儿死!
多么义无反顾的一颗慈亲之心!可知她多么疼她?对自己女儿有多大期望?
遗憾的是,凤夫人虽然极疼自己女儿,甚至不惜为她自甘牺牲性命,可惜,其夫凤王京却并非如此的想……
往事如烟!凤舞一直在呆呆看着手上那数块天年树叶,无数前尘、百般滋味亦不断涌上心头,也不知她这样呆坐下去,会否真的呆至天亮……
但,看来她已不大可能再这样呆坐想下去!因为就在此时,她忽地听见一阵身形急速掠至的“飒飒”风声,同一时间,又听“霍霍霍”的三声……
天!不知是谁所为,竟然然有三根精光暴射的利箭穿窗而入!
变生肘腋!凤舞却仍临危不乱,纵然手中无“弓”,她以手代弓,就在三箭已射至她跟前数寸的一刹那间,她赫然以肉眼难以捕摸的出手,一手卷尽三箭,再行发箭……
啊?她……居然能徒手便将二根利箭的箭势逆转,借势回射窗外?
不但如此,她的人更如同一根快箭一样,已经身随三箭掠出!
但听“刷刷刷”的数声!总算前来偷袭的人身手极快,那三根回射的箭终于落空,仅射中与那人身体较近一株枯树之上!
只见这个来袭的人,一身夜行快衣,头上与脸都团裹着面巾,令人瞧不清楚其真正面目,仅露出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显然是超级高手!
而凤舞乍见此人,却竟然并没追击,只是低呼一声,道:
“师……父?”
什么?这个蒙面人竟是凤舞师父?凤舞竟然也有……师父!”
却原来,凤王京向来对自己女儿恨之入骨,一直没将半点凤家武学相,凤舞本来应该完全不谙武艺!
然而,就在她七岁之年,那时候她还未第一次遇上无名,一夜。突然有个蒙面怪客半夜前来找她,问她到底想不想学武。
于是由那晚开始,凤舞便开始了她的习武生涯!
这个神秘的蒙面人功力奇高,可以用内功压制自己嗓门,令凤舞听不出他到底是何方神圣?他不但教她一套据说比其父的“凤家箭”更有股伤力的“凤舞箭”!更传给风舞一套盖世医术……
故而,凤舞能为那个被快意老祖断手断臂的孩子驳骨续筋,根本不值得大惊小怪,那蒙面怪客传给刀的医术,所能医的还不仅如此简单!
而凤舞这个一直不见面目的神秘师父,也不是每晚前来教她箭艺,故而他今夜突然出现,凤舞也有点愕然!
“好险!”那个神秘人将自己的声音抑压为一个神秘如雾的声音,由衷的赞叹道:
“凤舞,每次见你,你的箭便又快了一分!短短九年,你己将我传你的‘凤舞箭’练得比雷电还要快!恐怕再过一段时日,为师若再以箭试你,总有一次会……”
“死在你的箭下!”
凤舞奇道:
“师父,你上次不是曾经提及,明晚才会前来见我的?那,为何你今夜又会前来?你找舞儿有事?”
那神秘人从蒙着的咀脸之中发出一声另别且深意的笑声,道:
“不错!为师本应明晚才来见你,今夜突然前来,只因为想通知你一件事!”
“师父,到底是什么事?”
“嘿!你不是曾经说过,很敬仰那个什么武林神话无名的吗?我就来告诉你,我听闻一个消息,那个快意老衣在败给无名之后,已不能将妒恨熬过今夜,他其实在决战前早已暗暗召集了十大门派其中四派,在玄塘江一带埋伏!”
“今日败战之后,他更即时前来找你爹,要你爹参与他们今夜丑时的行动,务求乘无名两仆龙王鬼虎有事不在,乘无名自己一人之际,五派联手,誓将那个无名——”
“一——举——歼——灭!”
隆!晴天霹雳!这个消息对凤舞来说,简直如同晴天霹雳!
难怪今日黄昏之时,快意老祖会突然告访她的爹!原来是与其父密谋这件可怕却又卑鄙的一一灭神行动!
但,纵然凤舞事先知道又可怎样?
一个是她唯一的爹!一个是她一直仰慕已久的英雄!她到底应该帮惟?
她还可以怎样?
箭,很快!快得就像一道雷电!
箭快,却并非因为已射出!
而是因为箭原来背在一个人的背上,而这个人正以雷电一样的速度向前飞掠!
是凤舞!
无论她知否自己该如何办,她最后还是带着其师给她的“弓”。与及“箭囊”,飞快向今夜将可能爆发江湖最惨烈战事的玄塘江飞快进发!
只因为她绝对不能不去!她不想她的爹被快意老祖利用,参与这次卑鄙的灭神行动!她更不想她仰慕的神话,最后会与其父——
势不两立!
当丑时的锣声刚刚响起,凤舞终于以其箭一般的轻功,掠抵玄塘江畔!
只见无名所乘的那艘巨鲸帮的巨船,仍然泊在岸边,安然无恙!
凤舞不由一怔,心付:
“啊……?丑时已届,五大派怎地还未有围攻无名?四周浑没半条人影?难道……!他虽已贵为无敌的武林神话,也应及早提防!
较令凤舞意外的,是当她掠到巨鲸帮船上时,居然并没多少个巨鲸帮众生巡守!可能船上已经有一个鬼神莫敌、甚至人神万物不敢接近的无敌神话,根本没需要样严密防守吧?
故而,以凤舞那快以无声的轻功,更是不费吹灰之力已潜进船上!而且不用多找,她甫上船,便已知道无名的所在了!
只因他那股神话气息根本无法收藏!凤舞很快便已感到,他,就在船未的舱房之内!
她不期然战战兢兢地,一步一步的向那船舱步去!还距船舱三丈、她便远远瞧见舱门并未闩上,一条身影正在背门盘坐,似在沉沉调息……
是……他?
是的!真的是她在这多年以来,每日都在不断回想怀念的一一“他”!
她和他,终于第三次相逢了!
前两次相逢、他始终未有望她一眼,在他的心中,根本未有她这个人存在!
但今夜,她将要与他面对着面,更会对他说了快意老祖在今夜的惊人阴谋……
凤舞陡地感到一阵莫名紧张,然而,就在她一步一步向无名的船舱接近之际,霍地……
她身后冥地传来一个沉沉的声音。道:
“你,是谁?”
“为何前来一一找我?”
为何找……他?凤舞闻言当场一惊?只因这个说话的声音,她造梦也会记得……
随即回首一望,更当场吓得凤眼圆睁!全身如堕冰窖!因为
突然在她身后出现的人,赫然正是她朝思梦想的一一无!名!
天!无……名?!无名不是正坐在船舱内的吗?怎么突然会在凤舞身后出现,难道他身法之快,已经快绝衰?早已在凤舞不觉间掠出船舱,更掠到凤舞身后?
凤舞不由自主又再回望船舱!她,双赫然发现了一件更令她震惊的事……
她满以为无名已掠出舱外,谁知眼前所见,舱内的无名竟仍在盘坐调息,未动半分!那……
她身后的无名到底又是什么回事?
天啊……?为何在同一地点、同一时间,竟会有两个无名出现?
有有两个她想见的……无名?
命运,终于令凤舞与神话“三”度遇上;然而这次相遇,不叵离奇地多了一个无名,更将会逆转了凤舞与无名的一生,令神话……
不再是神话!
她和他的故事,她和他之间那微妙的主仆之情,才终于正式开始……
五百年前,武林曾出现一个强得无法想像的超级强者。
传闻,这个超级强者之强,史可与显赫于当个武林的神话无名相比!
不幸地,这名超级强者却相当滥杀,故无数江湖人都栽在其辣手之下,数不清的无辜鲜血通洒武林!
亦因此人残酷无道,江湖各派遂不惜联手攻之,希望能合众人之力将其铲除!
可惜,这名魔头实太利害,即命名合各门各派之力,还不能伤其分毫。
不过到了最后……
这凶残的高手还是死在武林人的手上!
既然各门各派不惜同心协力,仍难伤他杀他,那,到底江湖人最后以何方法,才可将此魔头消灭?
传闻,当时有一个门派的掌门,于无意中得到一件很恐怖的武器,唤作“穹天之血”!他们正是用此武器干掉这名无法干掉的强者!
然而,能够灭绝一个像无名那样,足可力敌全部江湖人联手的盖世强者,这件唤作“穹天之血”的武器,到底有何可怕威力?
“穹天之血”,亦即天地穹苍的血!那究竟是一件怎样的……
恐怖武器?
那是一个铁铸的厘子。
匣长四尺,阔若尺一,厚逾半尺!
这个匣子,无论左看右看,横看竖看,都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铁匣而已。
然而“龙袖”从未想过,一个如此寻常的铁铸匣子,居然……
会令他感到一种极度“恐怖”的压逼力!
“龙袖”其实已是快意老祖本领最高的大弟子,但,他仍难以抵受这个匣子所散发的压迫力!
那是一股很强横的压迫力,仿佛匣子内藏着一件很恐怖的物事:这件物事不但可以“杀神”、“杀佛”,更可今天穷地绝!
天地滴血!
这个铁铸匣子与龙袖如今所在之处,原来是一艘巨船。
这艘巨船更驻守于玄塘江畔一个隐蔽角落,正暗暗监视也同样停泊于玄塘江衅的“巨鲸帮”巨船。
而这艘巨船之上,当然并非只有龙袖,还有他的师父快意老袒,与及龙袖的六名师弟,和数百“快意门”的部众!
如此人多势众,所为固非闲事!只因今夜子时快意老祖将与其余四派,联手图剿武林神话无名!
他们要一一
杀神!
至于其余“四”大派,亦早已埋伏于玄塘江岸边的各个角落,以待快意老祖一声号令,他们便会自陆路水路与快意老祖配合,向处于核心的巨鲸帮船双前后夹攻!
龙袖其实并不赞成其师快意老祖,今次联同其余四派围攻那个无名的决定!一来是因为那个无名并非十恶不赦之徒;二来,以众凌寡,纵然胜了亦胜之不武!
奈何师命难迁,龙袖最后还是遵从师命来了。
不过尽管龙袖来了。他亦在心中暗暗决定,绝不会出手助其师围攻无名,除非其师身陷险境……
只是,龙袖实在不很明白,其师快意老祖既然已纠集这么多人对付无名,何以还一直随身带着那个沉重大比的铁匣?
仿佛,这个看来平凡的铁匣,才是今次围剿行动的主儿!
仿佛,单以这个铁的力量已等如千军万马!其余四派的人力只是陪衬!
就在龙袖正想问其帅,为何要与此铁匣寸步不离之际,猝地。一条快绝的人影“嗤”的”一声落在船头之上!
龙袖连随定神一望,只见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他颇欣赏的“凤舞”之父一一
凤玉京!
他终于也来会合快意老祖,联手对付无名了!
快意老祖乍见凤玉京,即时眉开眼笑、邪邪的道:
“很好!玉京老弟,你终于也来了,那实在不在老夫将那件恐怖武器带来所费的一番工夫!它实在奇重无比,也只有你,才可以使动它啊!嘿嘿……”
快意老祖说话间,已将手中那个铁匣递给凤玉京:凤玉京微“嗯”一声,却是悠然接过,仿佛无论这个铁匣如何沉重,还是难不倒他一样。
不过龙袖见状,却不由心头一愣!
他想不到,果如他先前所料,其师一直带着的那个笨重铁匣,内里原来真的藏着一件武器!而且更是一件只有凤玉京才能使动的“恐怖武器”!
但,龙袖始终不明白铁匣内藏着的,到度是什么惊世武器,能够令其师快意老沮如此深具信心?可以……
杀?
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