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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到达观内,青云先请他们在一间净室等侯,片刻之后,回来对他们道:“告诉各位一件大好消息,方才贫道已测试过上官大侠的全身经脉,他体内毒性,已完全除尽,尽可开口说话了,各位就请随贫道来吧。”

    白帝观规模虽不甚大,但也有好几进观院,偏房也有数十间之多。青云把他们引到最后一进偏院,再进入一间整理得甚为精致的净室。室内悬着一盏宫灯,照见上官嵩端坐在床上。

    上官红近前几步,只叫了一声爹爹,便跪倒床前,泣不成声,哽咽着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上官嵩轻拂着爱女的秀发,长长吁口气道:“红儿起来!”

    上官红站起身来,凝视着眼前的父亲,一股慕孺亲情,久久不能自己,她紧紧偎依在上官嵩身旁,纵有千言万语,却又无从说起。

    这时,司马青也恭恭敬敬地拜了下去。

    上官嵩端详着司马青,挥挥手道:“老夫知道你与红儿已经成婚,这几月来,为我之事,你们都辛苦了。”

    “盟主,真想不到今晚能在这里和您重见。”谈不同拱手为礼,显得十分激动。

    “谈兄,快快请坐。”上官嵩站起身来,他对这位老友,不胜感激之情:“为兄弟的事,有劳谈兄数度冒险奔波,兄弟若得恢复旧业,日后必当报答大恩。”

    “盟主说那里话来,这是应该的,纵然上刀山、下油锅,谈某也心甘情愿。”

    上官嵩凝神地端详了三人一阵道:“这几月来的种种经过,想来方才青云道兄在落凤坡都端详细地说了,眼下我的伤势已经痊愈,和卫天风之间的恩怨,以及唐师妹的杀父大仇,也应经尽速了结了。”

    上官红紧偎着上官嵩,低声道:“爹爹打算?………”

    上官嵩道:“我必须请示师父示下,如果他老人家答应,为父准备明天先回嵩云别庄一趟。”

    “爹爹!”上官红道:“嵩云别庄现在已完全陷入卫天风的掌握,只怕………”

    上官嵩凄然笑道:“孩子,嵩云别庄是你爷爷和我一手建立起来的基业,是我们自己的家,纵然此刻已为卫天风把持,我岂能连自己的家,都拱手让人?来!我带你们去拜见师祖。”

    上官红和司马青等人,随在上官嵩身后,来到另一处较大的净室。里面也是高悬宫灯,金龙和玉麟紧紧把守在房门之外。

    净室内,东岳侠隐关寓春端坐椅上,紫衣女唐芸秋垂手侍立身侧。

    上官嵩吩咐上官红等在门外稍候,自己先走进去,一进门便跪拜在地,接着低声禀告了几句话,站起之后,向门外挥手道:“你们进来!”

    上官红和司马青早就被一股无形的肃穆气氛所震慑,面对这位盖代无匹的高人,一进门便倒身跪拜在地,连头也不敢抬。

    关寓春一抬手道:“你们起来!”

    谈不同随后也拜了下去。

    上官嵩躬身道:“师父,这位就是谈门主。”

    关寓春欠身说道:“不敢当,快请起来,为小徒之事,谈门主道义相助,令人可感,老夫代小徒先行谢过了。”

    谈不同站起身子,也情不自禁垂手侍立。在关寓春面前,贵为一门之主年逾耳顺的谈不同,这时也自感眇小得像个孩童。

    上官嵩再度跪下禀道:“弟子的伤势,方才经青云道兄相验,已经完全复原,弟子准备明天先行回庄一趟,特来请求师父示下!”

    关寓春道:“你的事情,尽可自己决定,明日可由你唐师妹带金龙玉麟同去。”

    上官嵩禀道:“弟子斗胆,也恳请师父率同前往,顺便请师父住进庄内,也好让弟子朝夕侍奉。”

    关寓春略作思忖,道:“也好,据为师料想,明日进庄,必定凶险重重,单凭你们几人,也许不易应付,为师前去,当可相助一臂之力。”

    上官嵩惊喜中再拜道:“弟子多谢师父。”

    关寓春手捋长须,双目神光闪射,再道:“如果为师所料不差,明日进庄之举,也就是嵩儿和卫天风之间,了断恩怨之期了。秋儿杀父大仇,能否得报,关键也在此一举。事关重大,不得不慎,等你们的事情一了,为师也算了却一番心愿。”

    上官嵩谢过师恩,吩咐上官红道:“红儿,还不拜见姑姑!”

    上官红连忙又向唐芸秋拜了下去;司马青也跟着深施一礼。

    唐芸秋怜惜地扶起上官红道:“小红,我是谁,你现在总该明白了吧?”

    上官红赧然退过一旁,再望向门外的两位弟弟。

    金龙和玉麟跑进房来,偎依在上官红身旁。

    只听关寓春道:“时间不早,你们都该回去休息了,明日进庄,险恶重重,必须全力应付。”

    众人拜别关寓春,各自安歇,谈不同和司马青、上官红等人,青云早为他们准备了下榻之处。

    次日一早,起身之后,上官嵩又去关寓春处请示机宜,一行人众,才出观而来。

    上官红和司马青走在最前,接下去是金龙和玉麟。后面是三乘小轿,依次是上官嵩、唐芸秋、关寓春。

    谈不同和青云,也不甘置身事外,两人殿后,直奔嵩云别庄,一个时辰之后,已到达庄外大门前。

    大门外并不似上官红上次夜探庄院那般戒备森严,只有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守门人在来回走动。

    上官红略觉宽心,她暗料看这情形,今天进庄,卫天风定然并不知情。

    岂知再近前几步,上官红和司马青同时看清此人竟是大名府双泰镖局的史文通。

    他们想起两月前到双泰镖局找原太极门掌门人陈三泰时,此人曾紧守大门,百般刁难,而他虽然其名不见经传,武功却颇为不弱,居然和上官红对拆了好几招。

    双泰镖局属于卫天风的势力,但想不到史文通会被调来嵩云别庄担任大门守护。

    “两位有事么?”史文通挺着肚子停下脚步。

    司马青拔剑在手道:“尊驾可是双泰镖局的史文通?”

    史文通向两人瞟了一眼,立刻笑道:“原来是司马大侠和上官姑娘,有何贵干?”

    上官红叱道:“我们要进庄!”

    史文通向前望了望三乘小轿和随轿而来的人道:“抱歉,要进庄必须有卫盟主的令谕。”

    上官红冷笑道:“这里是姑奶奶自己的家,谁敢拦阻!”

    史文通浓眉一耸道:“在下是奉命行事,谁若乱闯,格杀毋论!”

    上官红唰地抽出长剑,直向史文通当胸刺去。

    史文通急急闪避,同时反手一刀,劈了过来。

    此人力道奇猛,刀剑相击,上官红生生被震退两步。但她就势一个急旋,飞起一脚,正好踢上史文通侧腰。

    史文通拿椿不住,险被踢倒。

    上官红趁势又是一剑,直刺左肩。

    史文通因未站稳,再也闪躲不开,顿时左肩血流如注。

    就在这时,大门内冲出七条全身黑衣、黑巾包头的彪形大汉。

    司马青和上官红很快便认出他们是所谓天风七英。

    这天风七英原是当年浙东天目山无名堡主公孙无名手下的七名杀手,个个都身负上乘武功。

    公孙无名原有十三名杀手,在他本人及其他杀手被杀之后,剩下的七名为卫天风收买,原被安置在双泰镖局,上次司马青、上官红到双泰镖局时,也会过他们。他们为报司马青的师父清道人昔年不杀之恩,反而杀了陈三泰,但此时他们对司马青已不再客气,他们既已为卫天风收买,自然要效忠于卫天风。

    当下,司马青一抱拳道:“七位兄台请让路,今天是上官大侠回庄,这庄院本为上官大侠所有,七位没有理由拦阻。”

    七英中为首一人道:“那个上官大侠?”

    司马青道:“北五省武林盟主的上官大侠,各位总该听说过吧?”

    “他不是已经死了?”

    “家岳就在轿内。”

    为首的那人嘿嘿笑道:“上官大侠是死是活,不是我们管得了的。我们七人是奉命而来,只听卫盟主的令谕,不认得什么大侠不大侠的,今天就是皇上老子,也不准随便往里闯!”

    上官红那里忍得下这口气,剑势一晃,一道青芒,直向为首杀手奔去,口中怒叱道:

    “你们算什么东西!”

    七人立刻一齐发动,组成七剑阵。但见他们各踩方位,左旋右转,有如走马灯般,七支兵刃,配合得各尽其妙,几乎连滴水也泼不进。

    那剑势带起的劲风,直逼两丈开外,难怪当年不少高手,都丧命在他们的联手合攻之下。

    上官红剑势未到,已被一股奇大的暗劲逼得无法近身。

    司马青立即也拔出长剑,攻了过去。

    但闻啪啪一阵急速的暴响,两人竟被震出剑阵之外,而剑阵的威力,却似越来越猛。

    忽听一声闷哼,司马青终于刺中一人,但他自己肩头的衣服也被划破。

    七人剑阵虽少一人,剩下的六人,依然自成剑阵,似是丝毫不受影响,司马青和上官红被迫连连后退。

    六人见已逼退司马青和上官红,也收住阵势,各自运气调息。

    上官红迅快地跃到司马青身旁道:“你受伤没有?”

    司马青道:“仅是划破衣服,没有什么。”

    这时三乘轿早停放下来,而且轿后多了十几人,其中包括广和镖局主人邱广超、镇远镖局主人赵震纲、镖头秦刚等人,他们都未离开南宫,皆因关寓春一行人众走在路上目标甚大,且是直奔嵩云别庄,所以他们也闻讯赶来。并且他们已由谈不同口中,得悉上官嵩这几月在白帝观的经过。

    司马青和上官红见一时之间无法破阵,也只好暂息下来,以便伺机出手。

    “你们退下,让我来会会他们!”

    不知什么时候,上官嵩已走出轿来,他先和轿后的邱广超等人打过招呼,手横长剑,来到六个杀手面前,朗声说道:“你们几人可是替卫天风卖命的杀手?”

    六名杀手立刻再布下阵势,为首的道:“你就是上官庄主?”

    上官嵩冷然说道:“既知我是庄主,便当退下,让我进庄。”

    那为首的道:“抱歉,尊驾只能算从前的庄主,现在的庄主,已换了卫大盟主了。”

    把卫天风称为盟主,已使上官嵩等怒火上冲,尤其再加个“大”字,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胡说!”上官嵩喝道:“若再不识抬举,我上官嵩今天就在你们面前首开杀戒!”

    为首杀手冷冷一阵狂笑道:“久闻尊驾武功高不可测,我们弟兄今天倒要讨教讨教。”

    上官嵩不再答话,长剑一晃,踏步攻了进去。

    六名杀手发动的更快,几乎在上官嵩出剑同时,已各就各位,六剑齐发,凌厉无匹的逼向上官嵩。

    须知他们的剑阵,平时每日都不断演练,六人联手,等于集六人之功力于一身。他们每人虽还算不得顶尖高手,但六人之力合而为一,其威势也就可想而知了。

    这时上官红、司马青以及随来的多位武林大豪,都屏住气息,视线投注在上官嵩身上。

    他们虽知上官嵩的一百二十八式回风舞柳剑法出神入化,却甚少见到他与人动手过招,连上官红也是从未见过父亲出手拚搏,尤其她已领教过六人的联手剑法,而且上官嵩病体初愈,

    她岂能不担心父亲的安危,因之,仗剑在手,准备随时出手相助,司马青也是蓄势以待。

    这时六名杀手已将阵势发动得不见人影,只有耀眼的剑芒幻成一片,像长江大河般向上官嵩直泻猛冲。

    激战中只听上官嵩大喝一声,一道光影飞出两丈开外,落地之后,方看清一个杀手,被齐眉削去一条臂膀,那断臂在地上还不住颤抖。

    接着上官嵩又是一声大喝,又一条光影飞了出去,这次中剑的一个杀手,竟被削去半个脑袋,连脑浆也迸溅得满地皆是。

    剩下的四个杀手,终于不敢再行顽抗,他们深知若再打下去,势必个个丧命,一声呼哨,齐向大门内奔去。

    看他们奔行的模样,其中两人,似是也受伤不轻。

    上官嵩顷刻之间,连斩两个杀手,使全场的人,在胆战心惊之余,又连连暗中喝彩。

    上官嵩还剑入鞘,向后一挥手道:“起轿进庄!”

    一行人众和三乘轿进入大门,庭院内空无一人,显然卫天风早已有备。

    穿过第一进庭院,第二进庭院大门仍无人看守。直到走尽第二进庭院,来到第三进院落大门前,终于又出现了关卡。

    为首两人,一个是威震渤海的渤海帮总瓢把子人称渤海龙王的尤青雄,一个是渤海帮二当家浪里蛟吴海狮。

    这二人在渤海湾本为一方水路雄主,分舵就有十八处之多,所属不下数千人,年前却由水路走上旱路,甘愿做卫天风的帮凶。他们究竟目的何在,除卫天风外,并无一人知晓。

    这时三乘小轿中人,关寓春和唐芸秋仍未下轿,上官嵩已弃轿步行。一来进入自己庄院,没有再乘轿的必要;二来他担心爱女和司马青等对眼下的情况难以应付,必须自己亲自出马。

    上官嵩吩咐再度停轿,并命司马青和上官红暂退一旁,自己走在最前,向尤青雄、吴海狮拱拱手道:“尤总瓢把子、吴二当家久违了。”

    尤、吴两人虽方才得知上官嵩竟然死而复活,内心却依然大感愕骇,只是表面仍不得不极力保持镇定。

    尤青雄随即也抱拳道:“上官大侠进庄,尤某本不应拦阻,但卫盟主有令在先,在下不得不遵,还望上官大侠海涵。”

    上官嵩冷笑道:“好一个渤海总瓢把子,凭着一方水路首领不做,却甘心附从卫天风,尤兄一向才高志大,为何自甘作践到这种地步?”

    尤青雄脸色一阵阴晴不定,嘿嘿笑道:“这是尤某自己的事,何用上官大侠操心,我看你还是退出嵩云别庄的好,免得彼此伤了和气。”

    “上官大侠。”吴海狮接口道:“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此刻北五省武林道上,已是卫大盟主的天下,顺者昌来逆者亡,他不找你,你已算三生有幸,现在你反而惹他,实在太不识抬举了!”

    上官嵩只感心头热血直冲,厉声大喝道:“好一个甘做他人走狗的无耻小人,我上官嵩自行走江湖以来,还没见过有人敢对我这样放肆。”

    吴海狮咧嘴大笑道:“上官嵩,此一时,彼一时,现在不是尊驾作威作福的时候了,不怕死只管上。”

    上官嵩刚要拔剑出手,上官红早挺剑攻了上去,直刺胸窝。一面冷叱道:“吴海狮,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在我爹面前这样讲话?”

    吴海狮手使十三节亮银软鞭,猛然一鞭,扫向上官红疾冲而来的身影。

    上官红心头一凛,虽用剑身架住鞭势,却被鞭梢扫中左肋,痛得她嘤的一声尖叫。但她并不后退,反而欺身疾进,抖手一剑,刺向咽喉。

    吴海狮因软鞭甚长,最忌近身拚搏,收鞭不及,对方已到跟前,眼见青芒一道,直奔咽喉而来,只得急急一偏头,却仍被刺中左肩,但他却趁势推出一掌,震退了上官红。

    两人停手之后,上官红娇喘不已,吴海狮则肩头血红一片。

    他虽受伤不轻,偏不甘就此罢手,抖起十三节毫银软鞭,像一条飞旋的银蛇般,再向上官红扫来,鞭梢嘶嘶生风。

    上官红刚要出招,却见上官嵩长剑直向鞭梢的光影中穿去。

    那鞭梢一触剑身,立刻绕了几圈,缠住剑身,上官嵩猛然振臂向上一挑,一股奇大的力量,带动得吴海狮站脚不住,人也飞了起来,直飞起一丈多高,才摔落地面,亮银软鞭也脱手飞出。

    吴海狮落地之后,刚好摔了个狗吃屎,一排门牙,全被石板地面碰掉。他本来嘴巴特大,这一来更变成血盆大口。

    尤青雄吩咐手下把吴海狮抬进内院,自己也从一个捧兵器的手下那里接过虎头双钩,近前几步,干笑几声道:“上官大侠的功力,实在令人佩服,吴二当家的不自量力,自讨苦吃。”

    上官嵩道:“老夫出手伤了吴二当家,实是迫不得已,尤总瓢把子还是网开一面,让我们过去的好,否则,刀剑无眼,难免有所伤亡。”

    尤青雄叹口气道:“尤某此刻已是身不由己,个中原委,难以明言,尤某自知不是上官大侠对手,还请手下留情,咱们虚过几招,不然无法向卫天风交代。”

    上官嵩一剑向尤青雄攻去。

    尤青雄两手各持虎头钩招架。

    上官嵩不便急攻,七、八招过去,故意保持着不胜不败之局。此后便渐渐施加压力。

    尤青雄且战且退,上官嵩也随着攻进第三进大门之内,后面的三乘小轿和跟随的人众,随即继续前进。

    第四进大门无人把守,但进入院落之后,却顿时使人眼前一亮。

    但见卫天风迎面站在中央,簇拥在他两旁及身后的不下百人之多。除卫彩云和他并肩而立、卫铁民紧跟身侧外,其中认得出的,就有十大天魔、太极门掌门人丁一鹤、双泰镖局大当家钱开泰、二当家钱得泰、龙武镖局总镖头巴天义、辽东双义镖局大镖头双刀花云、二镖头双枪花平,连久不见面的水娘子水晶晶和旋风儿小李,也出现在人丛中。

    原来这些人在青龙岭推选盟主之后,凡属其中有头有脸而又心向卫天风的,全被招待在嵩云别庄里。

    上官嵩看这情形,料知双方恩怨了结,就在眼前。

    他回身吩咐停下轿来,仍当前居中站定,上官红和司马青紧靠左右,金龙、玉麟则分站两旁。

    卫天风方面的人乍见上官嵩出现在他们面前,虽然早就听人回报上官嵩连破两道实力坚强的门卫,此刻仍然错愕不已。人死复活,当真闻所未闻,不可思议。

    卫天风抱拳先行发话道:“妹丈别来无恙?”

    上官嵩面对仇人,冷然说道:“谁是你的妹丈?我上官嵩没有你这门亲戚!”

    “那就改称上官大侠好了。”卫天风笑道:“尊驾此番借尸还魂回来,竟连亲戚也不认了。不过,卫某倒想知道,你明明在几月前死了,连丧事都是由卫某办的,怎么竟能好好活着回来?”

    上官嵩冷叱道:“老夫没有时间跟你说这些。”

    “那你准备说什么?”

    上官嵩并不答话,却走到第二顶小轿前道:“师妹,你也该出轿了。”

    唐芸秋掀帘出轿后,冷电般的眼神,掠过卫天风道:“卫天风,咱们之间的事,也该做个了断了。”

    卫天风呵呵大笑道:“咱们之间有什么事?你先报上名来。”

    “那就实对你说,你姑奶奶叫唐芸秋。三十年前,家父被你父卫耀宗所害,今天我是为父报仇而来。”

    “你想在这里妖言惑众?卫某从未听说有这件事,而且家父已去世多年,死无对证,与我何干?”

    “你倒推了个干净,有道是父债子还,何况你为恶多端,更甚你父,杀了你,除了替父报仇,也是为武林除害。”

    “唐姑娘这份豪气,令人佩服,卫某今天情愿承担下家父杀死令尊的罪名,可惜的是你没有替父报仇的本事。”

    “今天我唐芸秋杀不了你卫天风,誓不为人!”

    唐芸秋方要冲到对面,却被上官嵩伸手拉住:“师妹,先由我去会会他。”

    上官嵩所以拦住唐芸秋,是因他素知卫天风武功惊人,却不知师妹武功如何,生怕她交手吃了大亏,不得不自己上阵。

    这时一向不甘寂寞的龙武镖局总镖头巴天义,竟又毫不度德量力的从人丛中走出当场,高叫道:“依巴某看,今天上官大侠和唐姑娘,最好能识相些,这是什么地方,容得了你们前来捣乱。卫盟主不找你们算帐,已经是仁至义尽,你们竟敢猪八戒下山,倒打一耙,岂有此理!”

    巴天义话未说完,上官红早腾身扑下,闪电般刺出一剑。

    巴天义没料到对方来势如此之快,赶紧拔出九环刀,且格且退道:“妞儿,想找死?”

    上官红剑气如虹,逼得巴天义无法反攻,连后退的方向也无法控制。

    忽听玉麟高叫道:“姐姐闪开!”

    上官红一闪身,两道白光,射向巴天义面门。巴巴两声,不偏不倚,正好射进巴天义一对眼睛,连眼球也被打得挤出眶外,巴天义惨号声中,倒地打起滚来。

    卫天风眼看手下人把巴天义抬走,笑道:“两人过招,一人在旁偷袭暗器,这算什么规矩?”

    上官嵩喝退玉麟,翻腕拔出长剑道:“卫天风,现在该是咱们了断恩怨的时候了,你处心积虑下毒害我,岂知苍天有眼,并没达到你的心愿。”

    卫天风走下场来,却听太极门掌门人丁一鹤道:“您是盟主身分,应该在场押阵,待丁某先向上官大侠领教几招。”

    他边说边把蛇头杖一点,人已凌空而起,飞落场中。

    “岳父,您也请在旁押阵,待小婿对付他。”司马青挺剑迎了上去。

    丁一鹤冷笑道:“那也好,听说卫盟主的公子看上了上官红,宰了你,也好给天风堡办件喜事。”

    司马青只气得面孔铁青,长剑出手,全是不顾生死的拚命打法。

    丁一鹤虽然武功了得,一时大意,也被逼得连连后退。他身为一派掌门之尊,为顾及身分,在稳住脚步后,求胜心切,也立时以险招反击。

    司马青在年轻一辈中,算得是无出其右的拔尖高手。但内力终不如丁一鹤深厚,七、八招后,只感对方杖势越来越猛。

    他同样也求胜心切,不退反进,直向杖影中钻去,一剑刺向丁一鹤左胸。丁一鹤闪躲不及,不但衣服刺破,侧腰皮肉也被剑身戳去一片。但他却仍能飞起一脚,踢向司马青的下盘。

    司马青被踢得直弹起一丈多高,才被上官红跃身接住。

    丁一鹤似是不肯就此罢手,迈步再跟过来,又是一杖当头击下。

    一声震响,蛇头杖被上官嵩长剑架住。

    “上官嵩,你想插手么?”丁一鹤面如寒霜。

    “今天本来就是我上官嵩和卫天风之间的事,甘做走狗不顾武林道义挥手多管闲事的是你才对。”

    “那就先让你试试老朽蛇头杖的厉害!”呼的一声,蛇头杖罩向上官嵩头顶。

    上官嵩一偏头,横跃三尺,跟着劈出一剑。

    丁一鹤杖势一点即收,嘶的一声,再戳前胸。

    上官嵩被迫又横跨一步,五、六招后,蛇头杖的杖影已越来越盛。忽听上官嵩大喝声中,猛力一剑劈去,那蛇头杖竟被拦腰削断。他功聚右臂,跟过去又是当头一剑,急掠而下。

    丁一鹤一声惨呼,右臂被连肩砍了下来,连右边大腿,也被削下一大片肉来。顿时变成一个血人,当场昏蹶过去。

    上官嵩在不到十招之内,重创当代顶尖高手太极门掌门人丁一鹤,使得全场的人都看得目瞪口呆。

    此时易双凤已率领其他九魔跃进场来。

    “卫盟主且慢动手。”易双凤说:“上官嵩果然不凡,让我们的十绝剑阵对付他。”

    十魔迅快地摆好方位,易双凤瞥了上官嵩一眼道:“上官嵩,有胆量就闯进来试试!”

    上官嵩横剑施礼道:“老前辈等十位,大概就是人称的十大天魔了?”

    易双凤道:“不错。”

    上官嵩肃容说道:“久仰十位老前辈威名远播,为何竟不顾身分,助纣为虐?”

    易双凤叹口气,无奈地摇摇头道:“食人之禄,忠人之托,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上官嵩道:“待晚辈收回庄院后,照样也可奉养十位老前辈,此刻只求十位老前辈置身事外,切勿自毁身分,为虎作伥。”

    易双凤道:“老身早就闻知你为人不坏,可惜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今天纵然你不闯阵,我们十人也不能平白放你走脱,来,上吧。”

    上官嵩只得挺剑一招“起凤腾蛟”,向剑阵中的矮方朔彭奇刺去。

    岂知他剑势递到时,阵内各人早已易位,接招的却是妙僧非花。接着,其它九柄剑齐齐接踵而来,有如怒潮飞瀑,滔滔不绝。

    上官嵩只感虎口酥麻,刺出的剑势,似乎想收回都不大容易。

    这时司马青和上官红也双双仗剑向阵中攻去。

    一阵啪啪之声后,两人全被震退回来。

    上官嵩猛力一带,虽拔出剑来,却再也攻不进去。一股巨大的暗劲,逼得他只有后退。

    要知这十位魔头,即便单打独门,每人武功,都高不可测。十人联手,比起方才的天风七英,其威力又不知高出多少倍。

    上官嵩能硬拚欤招而未受伤,已算是武林奇闻。当年无为上人制服十魔,也是利用各个击破的手法奏功。若对付十绝剑阵,照样也必落败。而上次卫天凤在天风居一剑破开阵势,又当别论。

    因为那是破在小李身上,以小李参加剑阵,本来就嫌功力火候不足,阵法不熟,更何况卫天风当时是站在阵后拿准分寸猝然下手的,小李在毫无防备之下被击破阵势,那只能说是小李一人不济事,卫天风也沾了投机取巧的便宜。若使卫天风在十人有备之下由外向里攻,岂是那等容易过关。

    易双凤见对方不再攻阵,见好就收。她指挥着停下阵势,望着最后一乘小轿道:“那轿子里是否东岳侠隐关寓春?”

    上官嵩道:“不错,正是家师。”

    “什么?你是他的弟子?这就难怪了,快快请他出来相见。”

    “家师即便出轿,也不见得要和十位老前辈相见。”

    “你可知道我是谁么?”

    “你大概就是为首的易老前辈了?”

    “知道就好,我和你师父早在七十年前就有往来,他为什么会不与我相见?”

    “如此我就替你请请看。”

    上官嵩来到最后一顶轿前,躬身施礼道:“有请师父。”

    金龙和玉麟立刻跑过来揭开轿帘。

    关寓春出得轿来,他那气质夺人的神采与威仪,顿使全场鸦雀无声,气氛也顿时显出无比的肃穆。

    易双凤眼望关寓春走近前来,两眼睁得瞬也不瞬,但双颊却不住抽搐,她激动中声音变得颤巍巍地:“关大侠,你…………还记得我么?”

    关寓春目射神光,缓缓掠过易双凤道:“事隔多年,关某记不起了。”

    易双凤嘴唇颤动:“你一定记得,我是火龙姑易双凤呀,那些年里,我………我………”

    关寓春手拂银髯:“过去的事,不提也罢,当年芳驾对关某一片纯情,人非草木,关某何尝不知,此刻想来,也只有说声抱歉了。”

    易双凤似是由这几句话,受到极大的感动与安慰,她近于喜极而泣地说:“关………关寓春,我若早知是这样,这七十几年来,何必忍受内心的痛苦直到如今,有你这样一句话就够了,今天我是多么的舒坦啊!”

    她像沉醉在往事里:“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其实我又何尝不知你不是哪样铁石心肠的人,只是………只是我太那个了。”

    “易女侠,不必再提了,我们都老了,以往的事,说出来只有让他们后辈笑话。”

    “不,我们都还能活很多年,青山不老,来日方长,只要你答应,现在还来得及。”

    “大姐,还来得及什么?”矮方朔彭奇插嘴道:“像咱们这种年纪,只能说还来得及进棺材。”

    “胡说!”易双凤转头骂道:“好像有个什么人说过:人生七十方开始,大姐不过才开始了二十几年,你看我那点儿老?在场的那个不服气,就让他站出来试试?不过………”

    “不过什么?”

    “关大侠除外,我知道打不过他的,要不然,当年我就是打他也要逼他喜欢我。”

    这几句话,使得场内气氛,终于又轻松下来。

    “看样子大姐真是要跟关大侠走了?”彭奇说:“那今后我们九个怎么办呢?”

    “放心,没有我,你们照样也会活得好好的。何况,几十年来,你一直屈居在我之下,我走了,你的资格最老,反而有出头之日了。”

    “兄弟不想出头,只求大姐继续领导。”彭奇咂咂嘴说。

    “唉!女人家总是要嫁的,那能老是守着你们。”易双凤双颊开始泛晕起来。

    全场的人,骤闻她这几句话,有的不禁笑出声来。

    彭奇却涎着脸道:“大姐,你什么时候嫁呢?兄弟也好吃杯喜酒。”

    易双凤干瘪的双颊;越发红了起来:“那要去问他了,只要他答应了,什么时候都成。”

    只听关寓春朗声遗:“两位闲话少叙,此刻正事要紧。”

    易双凤似是也觉出方才有些失态失言,正起脸色道:“咱们都退在一边。”

    九魔一听大姐下令,立刻准备退出场外。

    “十位老前辈这算何意?”卫天风沉下嗓门道。

    易双凤双眉一耸,也动了火气道:“卫天凤,你要做什么?”

    “晚辈要十位老前辈布阵对付关寓春!”

    “你妄想!”易双凤怒道:“这些天来,我们已为你出过不少力,这十绝剑阵,可以对付天下任何人,就是不能对付关寓春。你们可以杀了我,但只要有我易双凤一口气在,就不准任何人动他一根汗毛!”

    卫天风突然嘿嘿一阵大笑道:“卫某早料到会有今天,现在我请十位老前辈试试,你们的真气有无变化?”

    十魔听得大感怔骇,各自运功试气,果然内腑隐隐作痛,像被一种无名的劲道所制。

    易双凤觉出不妙,喝道:“你玩的什么鬼把戏,快说!”

    卫天风阴森森地笑道:“实不相瞒,卫某今天在十位老前辈的早餐中渗入了一种叫五阴断肠散的毒物,这是天风堡的独门药物,只有卫某有解药,而且解药放在何处,无人知晓。

    你们若不布阵迎敌,不出一个时辰,必然要五脏暴裂而死。”

    十魔一听,俱都大惊失色,易双凤狠声骂道:“好个狠毒狡诈的无耻之徒!”

    卫天风笑道:“老前辈不妨想想,是布阵对敌的好?还是等死的好?只要你们能击退他们,晚辈情愿为你备一份丰厚的嫁妆,并祝你早日完成花烛之礼。”

    易双凤一口痰直向卫天风脸上啐去:“放你妈的狗屁!”

    矮方朔彭奇叹口气道:“大姐,活命要紧,即便你想死,我们九个还不想死呢,好死总不如赖活着,何况是断肠裂腑而死,还是下令布阵吧!”

    易双凤脸上一阵抽搐,终于下令道:“布阵!”

    九魔闻言,立郎纷纷站好方位,接着十剑齐出,剑势如虹般向关寓春身前发动过来。

    关寓春退后两步,沉声道:“取宝刀过来!”

    金龙返身钻入轿内,用力捧出一只长约五尺的红漆木匣,打开木匣,取出一柄刀面镂有青龙的青龙宝刀。但见寒芒闪闪,耀目生辉。在这刹那,在场所有的人,都感到有种难以形容的逼人寒意。

    关寓春接过兵双,宝刀一举,有如泰山压顶,直向剑阵中挥去。

    刀光落处,阵中一角,立见略一停顿,但瞬间又恢复运转,十柄剑剑气更盛,带动的劲风,站在前面的人,个个衣袂飘动。

    关寓春宝刀一收再举,又是一挥而下,随即一柄剑飞了出来,接着锵锵两响,两柄剑再飞了出来。

    十绝剑阵去了三剑,运转已大为不灵,易双凤一声喝叱,顿时停了下来。

    “关大侠果然名不虚传,数十年来,我们的十绝剑阵,第一次被人攻破。”矮方朔彭奇惊叹,他手中的剑,也是被震飞的三剑之一。

    卫天风大声喝道:“十绝剑阵天下无敌,十位老前辈故意自卖破绽,未免太无信义了!”

    易双凤挥手收住阵势,九魔纷纷后退。

    易双凤畅声笑道:“卫天风,人言十绝剑阵天下无敌,那是从未遇上武功登峰造极的高人,世上有像关大侠这样的一代奇人,岂有破不了阵势之理。”

    “你们十位给我一齐再上!”卫天风大喝。

    “好吧,老身就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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