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集寫到碧油車絕塵而去,瞬息不見之後;嶽敏不禁呆在當地,正在想:“她到底是誰?”
驀地
一陣清風過處,“海天一拐”已站在他的身邊,道:“你小子發什麼楞?”
嶽敏道:“我在想一件不可能而又千真萬確之事!”
“什麼事?”
嶽敏道:“象天鼓追魂鄺森和‘華山三虹’那等不可一世的高手,竟肯甘供一個縞衣絕色女子驅使,為她拉車御車!”
“海天一拐”猛地一震,失聲道:“血觀音!”
嶽敏以手擊額,大聲道:“原來她就是‘觀音’!啊!無怪她美得令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無怪鄺森等人甘為她策,無怪‘逍遙書生’、‘天台漁客’和老前輩您都有志一同,非她莫屬了—”
“海天一拐”微微一嘆道:“其實屬意她的又何止我等三五人,如果統計起來,恐怕昔看黑白兩道高手,十有八九地她忠心不貳!”
嶽敏道:“晚輩不知是她,所以沒有將那玉搔頭交給她!”
“海天一拐”道:“暫時不交也好,老夫以為她此番重出武林;可能和‘第一花’抱著同樣偉大的抱負,那就是舍已為人!”
嶽敏不太瞭解,道:“晚輩不懂前輩的意思!”
“海天一拐”道:“這不過是老夫臆測之詞,現在尚不能武斷,試想她能接受‘天鼓追魂’鄺森和‘華山三虹’那一批卑鄙傢伙為她御車拉車,其他傾慕她的高手必趨之若驚,她若來者不拒,絕頂高手必將紛紛拜到她的石榴裙下。那時,嘿嘿!‘赤身教’雖然勢力龐大,又何足懼哉!”
嶽敏精神一振,不禁肅然起敬,真想不到莽莽武林中,竟出了幾位奇行壯抱的巾幗英雄,她們的俠行義舉,竟絲毫不讓鬚眉,令人心折不已。
嶽敏以為“海天一拐”的推測十分中肯,以他剛才得到的印象,“血觀音”果然是一位了不起的女中丈夫。
驕傲本是人的缺點,然而在她來說,若無驕傲烘托,將使她的絕代風華和超人的智慧黯然失色。
兩人唏噓良久,皆都對“第一花”和“血觀音”生出崇敬之心。
嶽敏突然想起一事,道:“當今之世,除了‘天煞手’靳展之外,是否還有別人使用‘百毒金芒傘’絕門暗器?”
“海天一拐”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嶽敏電目泛出懾人的煞氣,道:“這使用‘百毒金芒傘’之人與晚輩有不共戴天之仇!”
因他想起羅湘君臨死時曾說“血罡、墨罡、百毒金……”而百毒金一定是指“百毒金芒傘”暗器。
剛才在廟中的“天煞手”曾說他與“大羅手”陸羽在那小木屋附近過手之時,見自己父母被人劫走,他相信劫走父母之人中必有“天煞手”和他的傳人在內。
至於“大羅手”陸羽為何前往小木屋,也是嶽敏大惑不解之事,雖然他知道“大羅手”陸羽對父母仍有懷恨之心,但嶽敏相信,陸伯伯尚不至乘父母失去功力之時下手暗襲。
“海天一拐”道:“據老夫所知,‘天煞手’靳展並無傳人,‘金銀雙猊’雖曾獲得‘天煞手’的‘百毒金芒傘’秘笈,但並不完整,所以成就不高,因為‘天煞手’的‘百毒金芒傘’一旦出手,除了三五個人之外,無人能全身而退。”
“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天煞手’靳展的師兄‘碎屍爪’左毛仍然活在世上,此人的武功略高‘天煞手’一籌,而‘百毒金芒傘’暗器較之‘天煞手’更加霸道!”
嶽敏牢牢記在心中,他已下定決心,必殺“天煞手”靳展和“碎屍爪”左毛。
嶽敏道:“前輩既是‘血觀音’昔年的情人,何不追上前去敘敘離衷!”
“海天一接”道:“算了!花妙妙所愛的是‘逍遙先生’秦樂天,她若問起秦樂天的近況,老夫怎生回答,如果說秦老鬼依然健在,有背秦老鬼的意思,如果說秦老鬼死了,對她來說,也是一件慘忍之事,一個人活在世上,都是一個希望在支持著,一旦希望破滅,所有的抱負都將成為泡影,同時我還極需要她,如果能使她與秦老鬼言歸於好,‘赤身教’實不足為慮,因為她的武功較秦老鬼猶高一籌!”
嶽敏對“海天一拐”的寬大襟胸,不禁暗暗欽佩不已,他不但沒有奪愛之意,且有玉成“逍遙先生”和“血觀音”之意,這種情操,是一般人所無法做到的。
兩人談談說說,又回到“第一花”的居處,發現“第一花”已經外出,而且嶽小敏和少女李青青,於昨夜同時失蹤,“第一花”就是外出尋找他們。
嶽敏不由大怒,道:“這小子簡直壞了我的名頭,回來非教訓他一頓不可!”
“海天一拐”道:“算了吧小子!老夫現在才知情孽牽纏,左摟右抱,女人一大堆,看來你和秦老鬼當年一模一樣,無怪他特別垂青你了!”
嶽敏道:“我不找她們,是她們死纏不休,那有什麼辦法!”
“海天一拐”道:“這就是情孽了,將來你那徒兒也和你一樣,教訓他也沒有用,不過以老夫的觀察,那小子甚為正派,絕不會亂來作長輩的對這些事大可不管,只要他們不太胡來也就算了。”
“海天一拐”道:“這些日來你的‘太乙玄天真氣’和‘翻天八掌’練得如何了?”
嶽敏道:“大概有三四成火候!”
“海天一拐”道:“總算不負我望,不出三年,你比老夫高明多了,五月初五老夫交令時,也不至被秦老鬼恥笑,好啦!我倆分頭找人吧!無論有無消息,我倆每天子午兩時,仍在玄武廟相見,我往南你往北,市郊五十里以內也在搜察範圍以內。”
說畢,兩人即告分手。
嶽敏找了一天,未見兩人的蹤跡,連“第一花”也未見到,初更時分來到莫愁湖釁,只見十餘個半裸的少年男女,自一片垂柳從中掠出,跳上了湖邊的畫舫,向湖韻對岸劃去。
嶽敏正待追蹤,突然“唰”地一聲,一條身影快遇電掣地落在湖邊,一式“寒塘鶴渡”,一掠十四五丈,閃入畫舫之中。
接著,畫舫中傳出靡靡絲竹之音。
嶽敏不由一動,隱隱看出剛才那條黑影,有點象“赤身教”壇主柳春風,深知“赤身教”在此出現,附近必有巢穴。
待畫舫沒入夜霧之中,嶽敏立即躍到湖邊,四下一看空蕩蕩地,那有人影。
正自焦急之時,突然一聲“款乃”,自蘆葦中盪出一艘瓜皮小舫。
嶽敏大喜,立即向船頭那頭戴馬連坡草帽,身著及膝葛衣,揹著閃閃發光巨網的老漁人道:
“老丈可否行個方便,將在下渡過湖去,在下必有厚賜!”
老漁人看也沒看他一眼,一邊搖櫓,一邊唱道:
“孤鴻海上來,
池潢不敢顧,
側兒雙翼鳥,
巢在三珠樹。
嬌嬌珍木嶺,
得無金丸懼,
美眼患人指,
高明逼神惡,
今我遊冥冥,
戈者何所慕。”
嶽敏不禁一愕,深覺這漁人絕非凡俗,因他唱的不是一首漁歌,乃是唐代大詩人張九齡的一首名詩,意思是說,一個人座發居安思危,不可鋒芒太露。
嶽敏隱隱覺得這老漁人大有來歷,說不定是位風塵異人。
瓜皮小艇此刻距岸不足二十丈,嶽敏四顧再也找不到一舟一艇,他想起嶽小敏和李青青的失蹤,以及父母的失蹤和羅湘君之死,都可能與赤身教有關,不由得大為焦急。
他暗暗估計可以一躍登舟,心想:此舉雖不大客氣,但待上舟後再償他銀子向他陪禮也就是了。
老漁人仍然未看他一眼,輕搖著梧繼續唱道:
別夢依依到謝家,
小廊四合曲欄斜,
多情只有春庭月,
獨為雖人照落花。
這又是一首唐詩,乃是張泌所作,顯然這老漁人正在發洩情懷呢!嶽敏顧不了許多,欠起身形向小舟上落去。
老漁人似乎腦後長了眼睛,頭未回,順手撤下巨網,“唰”地一聲,有如一圓烏雲,向嶽敏罩去。
嶽敏身懸半空,不由大吃一驚,急納一口真氣,以“臥看牽牛”之式平掠五丈,然後再施出“十三搖”絕頂輕功,向上撥起。
老漁人一個落空,微噫一聲,似乎大出意料,巨網一抖一收,“唰”!巨網這次全部張開,不下五六丈方圓,竟向嶽敏腳下罩去。
嶽敏輕功再高,也不能象飛鳥一般意任飛翔,眼看就要落入巨網之中。
這一來不由怒意橫生,心道:“原來你還有一手,你既不講客氣,我嶽敏先賞你一掌試試看!”
他急納一口真氣,身形一窒,立即變成一團血霧,集八成真力凌空向老漁人推出一掌。
老漁人乍見嶽敏的“血罡”和掌法,不由又是一聲驚噫,只感無儔暗勁當胸湧到,不由冷哂一聲,巨網去勢不衰,左手也推出一掌。
“拍”!兩掌接了一下,嶽敏在空中翻了一個筋斗,老漁人也退了一步,就在這剎那之間,老漁人冷笑一聲,巨網疾攏,“唰”!嶽敏已被包人網中。
老漁人一抖手,“叭噠”一聲,連人帶網摔在小舟之中。
嶽敏運力兩臂一分,嘿!這巨網堅韌無比,紋風未動,養漁人一邊搖櫓,一邊向艙中道:“小妞兒,把酒菜搬出來,咱們邊吃邊談!”
艙中應了一聲,立即鑽出一個楚腰纖纖,婀娜多姿的少女,左手託關菜盤,右手持著酒壺走了出來。
嶽敏不由一震,差點驚呼出聲,心道:“這不是‘索魂仙’崔珊麼?她怎麼會與這老漁人在一起,這老漁人莫非就是‘宇內三叟’之一的‘天台漁客’?”
那少女根本也沒有正視嶽敏一眼,把酒萊放在艙蓋之上,順手斟了兩杯酒,和老漁人對坐下來。
嶽敏努力瞪大眼睛,仔細一看,不是“索魂仙”崔珊是誰!心道:“難道她不知道我嶽敏陷在漁網之中?”
他本是倔強的個性,不屑向人求援,心道:“我看看你們到底在搞什麼花樣?”
老漁人持杯向崔珊一照,道:“妞兒,幹!”
“吱”地一聲,杯底朝天,接著挾起一塊紅燒鯉魚,吃得津津有味。
崔珊輕輕酌了一口,道:“老頭子,今天可有收穫?”
老漁人聳聳肩,道:“折騰半天,提了一條大的飛魚,不是我老頭子吹牛,若換了別的漁人,八成非讓他漏網不可!”
崔珊道:“老頭子你準備賣掉還是留著自己下酒?”
老漁人道:“當然留著自己下酒!”
嶽敏氣得眼球子火,心道:“我不相信你崔珊不知我陷在網中,敢情你們在故意消遣絕,還罵我是飛魚,哼!我的肚子也餓了,難道我肚子直響你也沒聽到麼?”
崔珊咭咭笑道:“老頭子,這是什麼聲音?”
老漁人道:“大概是那條飛魚餓了吧,待會把他斬開,一半鹽淹,另一半清蒸,留著半夜回來再吃,你看如何?”
崔珊道:“好主意,幹!”
老漁人道:“不過你待會要斬魚的時候,先找一根棒子把他打個半死,據說那樣吃起來骨肉自行分開,且味道大不相同!”
崔珊道:“老頭子你真內行,不過那條飛魚也真可憐,肚子餓得直叫,待會還要先挨一頓棒子,再被解體,他如果想起昨夜和那兩個雌魚親熱的情形,不知有何感想呢!”
嶽敏心中一動,何道:“莫非昨夜我與程玲和鄺娟娟在玄武高中相擁熱吻被他們看到了?!”
老漁人道:“芙蓉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你倒為這飛魚耽起心來了!”
嶽敏氣得咬牙切齒,恨恨不已。
崔珊道:“老頭子快聽,這是什麼聲音?”
老漁人道:“是飛魚咬牙的聲音,看來這飛魚已經通靈,知道兇多吉不知他在恨你還是恨我老頭子?”
崔珊道:“當然恨你了,把他網了上來,還想出辦法折騰於他!”
老漁人道:“咱們做件好事如何?”
“願聽高見!”
“在飛魚臨死之前,讓他在水底快活一會,再提上來宰掉,豈不是功德無量!”
嶽敏悚然一震,心道:“好傢伙!你真夠絕,待會我再收拾你這老臭蟲!”
崔珊拍手笑道:“太妙了!‘天台漁客’果然名不虛傳,那就依你這辦法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