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喬海雨也不免皺了皺眉頭,又因為施玉筆是孤身一人來到靈翠峪的,生平又沒有什麼親朋友好,所以他倒下去了之後,竟沒有一個人縱上臺的。
喬海雨嘆了一口氣,一跺腳,相隔六七丈之遠,就直飛到臺上,身形像一隻振翅飛行的野鶴,身法姿勢的美妙,歎為觀止了。
這一手功力的顯露,參觀臺上所有的人,無不衷心地服氣,響起了一陣彩聲。
段思鳳微偏螓首,看了孟小瑤及四公主一眼道:“海弟弟的功力,較以前又有進步了……”
花蕊公主笑答道:“只怕只有我們這幾個人聯手,才有機會擊敗他了。”
段思鳳微微一笑道:“我們之中任何三位同時出手,就可以有一定取勝的把握,不過,也不是二三百招之內,能夠竣事的。”
光明公主司徒蘭聽到這裡,不由插口道:“我們幾個人所練的武功,除了鳳姐姐之外,可說各佩一端,或則陽剛,或則陰柔,雖然在練到登峰造極的時候,一樣能發揮極大的威力,但比起揉合陰陽二家的武功,加以變化,就不免瞠乎其後了,所以終我們之世,若論單打獨鬥,是無法和海哥鳳姐爭勝的了……”
孟小瑤花蕊公主冰魄公主和天鵝公主等數人,均有同感,齊聲附和。
段思風向臺上的喬海雨看了一眼,見他正在替施玉筆檢查和治療傷勢,不由微笑一下,轉臉向眾人道:“武功之道,淵博如汪洋大海,取人之長,補己之短,才能卓然有成,功藝大進,三年之前,海弟弟技藝初成,開始闖蕩江湖,發現他所學的武功,雖然深微奧妙,但仍有很多的缺點,不過他自己卻發現不了,一直到在冰魄妹妹處取得了玄陰貞水,取出了九鱗佩中的姑蘇圖籍,又經過五年的面壁苦修,這才發現和改進了很多缺點,因而功力大進,所以說,姑蘇圖籍實在是練武人的最大恩物呢。”
說到這裡,她見到司徒蘭等五人,都露出神往之容,不由微微一笑,剛想繼續說下去,冰魄公主已開口問道:“江湖中對姑蘇秘籍的傳說,幾乎已接近了神話似的,難道真的有這樣多的好處嗎?”
這一句話,也是其他人所欲明瞭的,不由都十分感興趣地等待著段思鳳的回答。
段思鳳嫣然微笑,便答道:“姑蘇秘籍又稱為姑蘇圖籍,其中包含了一百另八種武學,其中不易瞭解的,還畫了很多圖畫說明,所以雖然玄妙深奧,卻又淺顯易懂,但因為包羅極廣,所以只要是練武的人,一定可以找到幾篇與自己有關而能加以研習的武學,因之功力就突飛猛進了。”
話聲至此,微微一停,又道:“目前兩極秘府之中,已把姑蘇武學都雕塑在沿壁之上,賢妹們倘若有興趣的話,可以各憑緣法,去研究練習,或許能夠有所幫助呢……”
孟小瑤等五人無不大喜,對段思鳳很是感激。
這時,擂臺上的喬海雨,已把龍門俠樵施玉筆的傷勢治好了,只是仍點了他的穴道。因為喬海雨已經發現施玉筆的脾氣,十分暴躁倔強,只一解開穴道,伯又會鬧出大事來,隨即又派人送施玉筆回賓館休息。
事情剛一忙完,猛聽得參觀臺上,一個霹靂似的聲音大叫道:“好個江南五鳳,的確是有一手,待我來會一會他們……”
所有的人,都被這一聲大叫所驚動,抬頭望之,只見好一條漢子。長得身高一丈,頭如巴斗,眼如銅鈴,眉如板刷,臉如鍋底,嘻著一張血盆大口,二枚獠牙外露,就好像畫上的山精海怪似的,那裡還像人類呢!
尤其他所穿的一身黑衣,上面敞著胸,露出比豬鬃還硬還粗的毿毿胸毛,底下的褲管挽到膝蓋上,赤著腳,光是那張腳板,就可以嚇人一大跳,足足有一尺七八寸大,九寸來寬。
至於他的兵器呢,那更是令人吃驚了,乃是二個比西瓜還大的銅槌,黃澄澄亮閃閃的,重得嚇人。
他乃是東海巨人島來的高手,叫什麼顯道神李不笨。
他來到中原也不過一二個月,但從來沒有一個人,能夠硬擋他的巨錘三擊,因此十分自負,自以為勇力蓋世了。
這時,他大喝小叫的,提著二柄銅錘,直向擂臺撲來。
喬海雨皺了皺眉頭,仔細地打量了李不笨兩眼,發覺他蠻力雖大,內功的基礎也不壞,先天稟賦竟是十分出色。可惜後天的培養,還嫌不足,對付一般江湖高手,自然綽綽有餘,但對特別有成就的人,不免相形見細了。
但是,喬海雨又感到很傷腦筋,因為今天的競技大會,純粹是南天派門下弟子的技藝表演。剛才龍門俠樵施玉筆出來攪場,已是大傷腦筋之事了,想不到無獨有偶,又出現了一位顯道神李不笨。
忽然他靈機一動,喝道:“憨牛何在。”
憨牛“嗷”地應了一聲,站了起來。
喬海雨道:“向這位李師父討教幾招……”
隨即,他又揮手令江南五鳳回去。
李不笨閃電似地撲上擂臺,他的輕功實在太差了,二丈來高的擂臺,連竄了二次,沒有上去。
最後,把二柄西瓜大的銅錘,先向臺上一拋,“砰砰”連聲,連臺板都被打塌了二塊,灰塵揚起老高。
參觀臺上所有的人,都被他這一舉動,弄得莫名其妙,卻見李不笨猛然一聳身,縱起一丈多高,雙手齊伸,搭在臺緣上。猛一使勁,在臺板的格格響聲中,“砰”的一聲,翻上了擂臺,還跌了一個屁股頓地。
這可把所有的人,逗得哈哈大笑。
但,李不笨本人,卻是絲毫沒放在心上,裂開大口笑道:“咱不也上來了。”
拍拍屁股上的灰,一伏身撿起了銅錘。
忽然,他發現江南五鳳已經不在臺上了,不由急得怪叫道:“奶奶的,人不見了……”
正在東張西望的時候,憨牛已經來到臺下,也自山嚷鬼叫地道:“誰說人不見了,俺可不就是嗎?”
李不笨大怒,道:“咱可不是說你啊……”
憨牛也怒道:“但俺說的是你啊……”
眾人一瞧,這一對渾人可夠瞧的,不由都哈哈地笑個不停。
尤其他們見到憨牛手中所持的純鋼扁擔,又粗又長又大,份量決不比李不笨的銅錘輕,而這二個人,又都是以“一力降十會”的打法,聞名於江湖,這一遭雙雄相遇,可有好看的了。
憨牛抬頭看了看擺臺,覺得太高了,決計跳不上去的。但是傻人也有笨主意,腦筋一轉,辦法就出來了。
只見他一連退後了十多步,弄得眾人都大惑不解,暗忖:“憨牛怎地退回去了?”
尤其是李不笨更是著急,怪聲嚷道:“奶奶的,小子開溜嗎?”
一言甫畢,憨牛雙手橫端鐵扁擔,正好像一條蠻牛似的,直向擂臺衝來,勢子奇猛奇急。
所有的人都捏著一把汗,心忖:“他難道想把擂臺沖垮,只怕他的師父不答應。”
至於顯道神李不笨呢,也被憨牛這一動作,弄得大惑不解,“奶奶的”罵個不停。
說時遲,那時快。憨牛突然雙手一用勁,扁擔尖疾點在地面上,身形“呼”地一聲,直飛起來,向擂臺上飛去。
眾人一瞧,敢情是這麼回事,不由樂得哈哈大笑起來。笑聲未畢,忽然發現憨牛這一縱,力量用過了頭,身形雖然飛越過擂臺,但卻非落到擂臺的另一邊的地下去不可。
憨牛的同門師姐妹,為此都著急得面面相覷,唉聲嘆氣,喬海雨也為之大大搖頭,其他像武林四公主五毒教主之輩,也莫不暗中嘆息。
臺上的李不笨瞪大了眼睛,猛見憨牛在他的頭上飛過,不由氣得吐一口唾沫,“哇哇”地叫道:“奶奶的,搞啥名堂啊!”
憨牛也著急得不得了,斗然一輪鐵扁擔,“呼”的一聲,掃在擂臺的柱子上。
在他只是想把前衝的勢子,略緩一下,免得又落回臺下去了,但他也不想一想,他的力量有多大,區區的一根柱子,怎麼禁得住這一下呢?
靈翠峪所有的同門,都暗叫“完了”,再也不忍著下去了,只有喬海雨和段思鳳微笑一下,交換了一個欣慰的眼色。
至於參觀臺上所有的人呢,正在準備欣賞擂臺倒坍的景象,等著鼓掌喝彩呢!
說時遲,那時快,憨牛的鐵扁擔和臺柱接觸了,但卻沒有聽到一絲聲息,而憨牛的身形依舊向臺外飛去。
眾人都感到一呆,不由大為奇怪。
驀地,奇蹟出現了。
憨牛的身形,“呼”的一聲又飛了回來,但卻繞著臺柱轉了一週。
眾人又是一楞,這才發現憨牛剛才這一扁擔,竟然大有奧妙,竟然和臺柱吸在一起了。
因此,他身形雖向外飛,但仗著柱子和扁擔的吸力,竟然打了一個旋轉,又回到了臺上,雙足穩穩地著地。
這一手功力,又出乎所有的人意料之外,不由如雷地鼓起掌來。
就是顯道神李不笨,也被他弄得一楞一楞的,覺得難以相信,半晌方始一翹大拇指,說道:“奶奶的,有一手啊……”
在主臺上參觀的冰魄公主,不由好奇地問道:“鳳姐海弟,這是什麼功夫啊?”
喬海雨笑道:“此乃是‘諸天虹吸大法’,也是姑蘇秘籍中一百另八種絕藝之一,想不到憨牛竟然已經練到有七八成的功夫了,真正是難為了他……”
這時臺上的憨牛,已經站穩了身形,嘻著一張大口道:“俺師父叫俺跟你打,又說不準把你打死,叫俺怎麼個打法呢?”
眾人一聽,楞人講話,可真有意思,把心裡想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李不笨張牙舞爪地叫道:“那不簡單,咱只要一錘,就送你姥姥家去了。”
憨牛嗤了一聲道:“胡說。”
李不笨雙錘一起,恨道:“你不信。”
憨牛也自一橫鐵扁擔,怪叫道:“俺不信……”
李不笨氣得眼睛都紅了,大喝道:“奶奶的,吃咱一錘。”
左錘一擺,右錘“呼”地一聲,迎面劈落。
憨牛橫扁擔一架。
“當……”的一聲,就好像打鐵一樣。
憨牛被股大力一衝,一連退了二步。
這在他的打鬥經驗之中,還是從來沒有的事情呢!
李不笨也感到過癮之至,他生平所經歷的戰鬥中,很多人被他這迎門一錘,擊成肉餅。比較高明一點的,也得連退十多步,骨軟筋酥,再也無力對抗了。
他不由大叫一聲“妙”,左手銅錘一起,陡然劈落。
這一下的威勢,較之第一錘更有增加,旁觀諸人都感到汗毛矗立,提心吊膽了。
卻見憨牛絲毫不甘示弱,又是一招“橫架金梁”,奮力一擋。
“砰……”
這一次,他連退了三步,腳步過處,連臺板都裂了。
憨牛振吭大叫道:“好傢伙,也吃我一扁擔……”
鐵扁擔斗然舉起,使勁劈下。
李不笨雙錘齊舉,架住這山崩地裂般的一招。
“當……”
這一聲音,震得很多人掩耳不迭,臺上勁風四卷。
李不笨也退了二步,“哇哇”叫道:“奶奶的,小子不簡單啊……”
憨牛搶前一步,厲喝道:“當然不簡單了!”
喝聲中,又是一扁擔劈去。
大凡膂力過人的人,遇到棋逢對手的人,一定喜歡硬接硬架地拼個你死我活,一定到有一方感到氣力不加時,才罷手。
這時,李不笨又大叫一聲“好小子”,揮錘一架。
又是“當”的一聲,又是連退二步。
剎那之間,只見這二人各逞蠻力,也根本不施展什麼招式,只是你一錘來,我一扁擔去,打得好不熱鬧火熾.“噹噹”之聲,連續不斷。
功力稍差的人,被這接連的響聲,震得幾乎連神經都要崩潰了,雙手掩住耳朵,臉上失色。
但是武功高強的人,發現他們如此打法,也為之咋舌不已,倘若換了自己上去,只要吃上一下,即算搪得住,也一定身負內傷了。
至於喬海雨呢,看得搖頭不置,暗忖:“這算是那一門的打法呢得到最後二個人一齊力竭躺下……”
但是,憨牛和李不笨二個人,卻是愈來精神愈好,出招也更為有力,而且每一招劈出,一定會加上一句:“奶奶的,砸扁你個龜兒子……”
而且聲音愈叫愈大了。
靈翠峪的幾個女同門,眉頭皺了又皺,她們雖然佩服憨牛的勇力,但對他口裡的髒話,卻受不了。
歐陽慧娟對四鳳姐妹道:“氣死了,就聽到他們在罵人。”
吳蘭因也一皺鼻子道:“誰說不是嘛,活見鬼!”
只有方若玫笑著說道:“不這樣罵法,勁道即使不出來了。”
驀地聽得臺上的憨牛敞聲大叫道:“且慢。”
眾人連忙看去,只見他霍然跳出圈子。
李不笨皺眉道:“難道你怕了不成。”
憨牛“呸”了一聲道:“俺怕了你,笑話,這樣打得不痛快,俺脫了衣服才行。”
一面說,就把身上的破夾襖脫了下來,露出黑黝黝的虯筋栗肉。
李不笨大叫一聲“痛快”,“嘩啦”一聲,也把上身的衣服扒了下來,只穿了一條褲子,露出肚臍和胸毛。
直把個江南五鳳,看得一皺眉頭,吳蘭因還“呸”了一聲,低低地罵道:“下流……”
但是,參觀臺上觀戰的人,卻又爆發了一陣彩聲,好多人看得興起,禁不住擄袖攘臂,大聲叫嚷起來。
場上的次序頓時混亂起來。
李不笨掂一掂手中的銅錘,一挺胸脯,大嚷道:“奶奶的,這樣打法有個啥子意思呢,我倒有一個辦法。”
憨牛瞪眼楞道:“啥子辦法?”
李不笨道:“我先給你打二十扁擔,然後我再打你二十銅錘,只准用兵器招架,誰也不準躲閃……”
乖乖!好傢伙!這樣交手法,倒也是天下少見的了。
憨牛大叫一聲道:“好,就這麼辦,奶奶的,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要給你先打二十錘。”
要知道先給捱打二十錘,可不是簡單的事情,也許沒等捱完,就已經筋疲力竭了,至於先動手的人呢,根本不必顧慮敵人的還擊,所以在威力方面,不知道增加了好多倍呢!至於參觀的人呢?是愈刺激愈有趣,最好拼了兩敗俱傷,那才更夠勁呢。有幾個人帶頭一叫“好”,其他的人也跟著起鬨。
李不笨興起,又掂了掂手中銅錘,道:“好吧,你接著吧……”
雙錘一起,劃個圓弧,用足平生之力,“呼”地一聲,劈面擊落。
這次,他放開手腳,更無顧忌,銅錘的威勢好像排山倒海一般。
“當……”
“當……”
“當……”
“當……”
就好像打鐵一樣,憨牛每接一錘,一定被這一股勁力,衝得後退二三步,瞬眼之間,就已繞臺一圈了。
眾人這才看出,要硬挺這二十錘,確實不是容易的事情,像這憨牛這樣的鐵漢,都臉泛紅雲,額冒汗珠了。
剎那間,已經打了十七八錘了,憨牛連身上都冒出汗,混身像經過水淋似的,狼狽不堪。
靈翠峪的一眾同門,都替憨牛捏著一把汗,怕憨牛支持不住這最後三錘,折了南天派威名事小,當場傷死在臺上,卻簡直有些冤枉呢!
幸而,憨牛除了混身冒汗之外,精力充沛如前,每招架一下,口裡吐氣開聲,大“喝”一聲,聲音大得嚇人。
晃眼間,又挨完了最後幾錘,回看發錘的顯道神李不笨,也是滿頭滿身大汗,氣喘吁吁的。
憨牛大叫道:“現在輪到我打你了。”
“好!”李不笨大聲地說。
憨牛暴喝一聲,雙手緊握扁擔的一端,猛地一起,另一端就直矗在天空中。
這一式有個名堂,叫做“朝天一柱香”,原是一個極為普通的招式,但經過南天派太玄杖法的演化,就變成一招極為微妙的招式,幾乎能剎那之間提聚起全身的真氣和內力。
臺上臺下的人,都期望著這一仗能夠分出勝敗,尤其是靈翠峪的同門師兄弟,更希望憨牛趕快把對頭打倒。
說時遲,那時快,這天崩地裂的一杖,終於疾劈而下,力量足有萬鈞之重。
“當……”
一聲巨響後,李不笨連退三步。
憨牛更不打話,那根鐵扁擔呼呼地輪動,只等勢子使順了之後,就疾劈而下。
在開始的十扁擔中,李不笨應付裕如,但汗流氣喘,略顯狼狽之狀。
但自第十一扁擔開始,他的臉色就變了,倏白倏青,但依舊舞動雙錘,勉力招架,不過只要接下一扁擔後,至少得退上個七八步或八九步,步履也變得踉蹌起來,但他仍舊強撐著。
瞬眼間,第十六扁擔,第十七扁擔,第十八扁擔……
李不笨瞪目如鈴,口角邊微溢鮮血,已經受了內傷了。但他依舊手持銅錘,獰視著對方。
這一戰實在是夠慘烈了。
論起雙方的天賦神力,都是同樣的驚人,功力方面,也在伯仲之間,不過李不笨在行走江湖之間,曾經近過女色,真元方面略弱一點,因此在最後力拼的時候,終於支持不住了。
另方面,憨牛又練過“混元氣功”,那是一種絕頂的橫練功夫,又稱為“油錘貫頂”,混身上下都好像鋼裹鐵澆似的,刀槍難入。
這時憨牛又把鐵扁擔高高舉起,厲聲道:“你服不服了……”
他倒是一番好意,可惜如此措辭法,卻使李不笨難以下臺,只聽對方大叫道:“死也不服……”
“好……”
“呼”地一扁擔劈下。
“當……”
“登登登登……”
先是一聲大響,接著就是李不笨連退十多步的聲響。
只見這一條好漢,現在卻是髮如飛蓬,臉如浴血,鮮血由口裡外溢,身形搖搖晃晃地欲倒未倒。
憨牛如飛撲前,鐵扁擔一起,叫道:“這是最後的一招了……”
還沒有劈下去呢,卻聽得“砰”地一聲,李不笨左手的銅錘,首先掉在臺上,擊塌了二塊臺板。
緊跟著又是“砰”地一聲,右手錘也掉在臺上了。
只見他的身形一陣搖晃,似乎還想勉強站穩。但終於長嘆一聲,膝蓋一軟,像一堆稀泥似的癱在地上了。
全場鴉雀無聲,似乎都為這一幅慘象而悲哀著。
而憨牛呢,高舉鐵扁擔,再也劈不下去了。口裡還喃喃地叫道:“奶奶的,俺還沒有打下去呢,恁的自己就倒下去了,奇怪!”
驀地,全場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彩聲,歷久不息。
憨牛嘻著大口,只覺得莫名其妙,但躺在腳下的李不笨,卻悠悠地長嘆一聲,知道自己辛苦掙來的聲名,在一夕之間,付諸流水了。
參觀臺上的墨鳳凰郭蕙蘭,是曾經和憨牛交過手的,此時看到他的神威,不禁駭然,暗忖:“此人如此驍勇,又兼周身刀劍不入,真不知道南天派是如何訓練出來的……”
卻聽得身旁的盤珠宮少主慕容遜道:“對付這種牛似的人,只能智取,不可力敵,我想在二十招內,一定可以刺中他好幾刀……”
郭蕙蘭冷笑一聲,心付:“刺中他幾刀,又有什麼用呢,甚或在用力過度的時候,把刀鋒都刺捲了……”
忖想至此,忽然想起那次和憨牛交手的事情來,自己還不是接連刺中他二劍,除了把對方的衣服劃破之外,毫髮無傷,自己卻反而差一點受傷落敗呢!
“但是,用什麼方法可以打敗他呢?”郭蕙蘭苦苦地想著。
忽然間靈機一動,忖道:“只有攻擊他的雙目和身上幾處重要的穴道,但即使擊中了他的要穴,只怕仍是刺不進去,但相信只有他的眼睛,才是最弱的一環……”
想到這裡,不由露出一絲笑容。
慕容遜不解地看著她,暗忖:“這個女人,也實在是奇怪極了,江湖上對她的傳說最多了,但和她對面,只覺得她吹氣如蘭,容貌清麗嫵媚,哪像一個殺人不瞬眼的女魔王呢……”
忽然郭蕙蘭望著他一笑道:“慕容兄……”
慕容遜受寵若驚,忙道:“郭女俠有何指教……”
郭蕙蘭笑口盈盈,美貌如花,微笑道:“若要擊敗天傻星憨牛,該用何法?”
慕容遜一楞,暗忖:“我剛才不是已經說明白了嗎?”
他原是玲瓏剔透的人,腦筋略轉,就知道必得另想答案,來解答這一問題,便道:“只要找一個力氣比憨牛大,功力比憨牛深厚的人就可以了……”
郭蕙蘭暗罵一聲“廢話”,表面上卻連連點頭,於是雙方就沉默了下來。
這時,已經有人把顯道神李不笨搭了下來,服藥醫療傷勢,旋又送往賓館安置。
但當有人搬運他的一雙銅錘時,不由大叫一聲“喔唷”,好重的傢伙啊!一個平素氣力頗大的人,雙手握緊錘柄,剛提得離地尺許,便又直挫了下來。
回想剛才憨牛能夠連接李不笨的巨錘二十擊,那簡直是令人難以相信的事情。
還是憨牛幫忙,才把銅錘送到了臺下。
這時,臺上又恢復了清靜。
過了不久,南天派的門人,一個一個跟著上來表演,有的是暗器,有的是兵刃,有的是拳掌,有的是內功。
各有各的長處,各有各的優點,尤其是暗器一項,從金錢鏢的滿天花雨手法,到奪命金針的“雨灑桑田”的絕技,無不令人歎為觀止,更厲害的是歐陽慧娟的“金風珠”絕技和杜畹秋的“天魔散花鈸”手法,把人們的眼睛都看花了。
掌聲一陣接著一陣,熱鬧萬分。
這時,再也沒有人敢上去擾場了,老實說,連大名鼎鼎的龍門俠樵施玉筆和顯道神李不笨也吃了大虧,還有誰敢上去呢?
暗器之後,就是兵刃。
首先是引劍使者郝玄,表演出神入化的劍法。
他先使的乃是崆峒派的劍法,然後是武當、崑崙、峨嵋、青城、華山等的劍法。施展的時候,只見劍光四射,劍氣澎湃,凌厲萬分。
最奇怪而又難得的,他的每一招一引,無不均得神髓,一看而知,決不是偷學剽竊而來的皮毛。
這一來,全場的人無不驚奇,紛紛猜測郝玄的來歷,尤其是青城、峨嵋、武當、崑崙、華山五派中人,都不知道自己派中的獨門劍法,如何會讓這個年青人學去呢?
瞬眼之間,郝玄突然使出少林寺的鎮山絕藝——達摩劍訣,一式“一葦渡江”猛然發出。
那口長劍“嗡”地一聲,由千萬縷劍菊,凝成一道奇短奇亮的白光。
眾人都發現這一招,乃是他全身功力之所聚,雖然只是練習,但卻具有無堅不摧的威力。
眾人都驚訝不置,估不到他連“達摩劍訣”,都已經學會了一招,那可更是令人難信之事。
說時遲,那時快,郝玄的劍法一變,先是靈鳳劍決,後是雲霓劍訣。
此乃是南天派的看家絕學,深奧翔動,玄妙多變。
而在郝玄手中使出來之後,更是精妙萬分。
而其中呢,更不時夾雜著新的手法和招式,使得全套劍法,更顯得微妙起來。
別說來賓們看到目瞪口呆,擊節讚美。就是南天派的同門師兄弟,又都覺得難以相信,郝玄的劍法,較以前更進一層了。
其中方若玫、韓紅和朱放鶴等,都是練劍的,而且在劍上也下過苦功,也都感到自愧不如。
而其中有一個人最是高興,那就是他的妻子——金花峒主刀玉花了。
她發現她的心上情郎,武藝超群,早就高興得連小嘴也合不攏了,一個勁地叫好鼓掌。
喬海雨和段思鳳的看在眼裡,不由暗暗點頭。
驀地,長劍的光華一斂,只聽得郝玄長嘯一聲,聲如鸞鳳,雙足點處,頓時向空縱起。
只見他的身形飄飄上升,足足有三丈來高,然後就空中一個翻身,頭下腳上,電疾而落。
只聽得手中的長劍,發出悶雷似的破空聲響,愈往下降,聲音愈是震耳欲聾。
而那長劍光芒,也自愈展愈長,好像經天長虹一般。
這一招,名叫“飛龍在天”,卻是屬於姑蘇秘籍中的絕學了。
說時遲,那時快,郝玄的長劍已經和樓板接觸了,但在這剎那之間,劍光和破空的聲響一齊隱失。
只剩郝玄臉露笑容,軒昂地站在臺上,抱拳向眾作了一個四方揖。
掌聲彩聲在剎那間響遍全場,歷久不息。
就是連喬海雨,也不禁含笑地向身旁的人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臉上佈滿了笑容。
段思鳳差點沒笑出聲音來,老實說,喬海雨雖是郝玄的師父,但論起年齡,只比郝玄大上二歲,居然老氣橫秋地說“孺子可教”,豈不要笑死人了!
但喬海雨卻沒有發覺這一點,不住地點頭微笑,一面又連說著這四個字,弄得段思鳳嬌嘻地道:“憨子,你在搗什麼鬼……”
喬海雨一呆,瞠然地看著段思鳳。
引得孟小瑤和武林四公主都笑了起來。
這樣一來,喬海雨就更不解了,但他知道鳳姐及四公主及孟小瑤等,雖然對他很好,但有的時候卻愛鬧個小性,佔取上風,甚至聯合起來,對付他一個人,因此他時常提心吊膽的。
此時一見她們六個人又聯合起來了,便慌忙陪笑道:“是是,是,是搗鬼,搗鬼……”
逗得大家都笑了起來,就是平素冷如冰霜的光明公主司徒蘭,也透出了一絲笑意。
段思鳳差點把肚子也笑痛了,勉強忍住,又故意一瞪秀目道:“你說,你在搗什麼鬼……”
喬海雨一楞之後又是一驚,暗付:“我搗什麼鬼呢,根本沒有啊!”
段思鳳等六女,見到他的發楞的模樣,忍不住都笑了,喬海雨這才鬆了口氣,知道她們只是鬧著玩而已。
這時,郝玄已經下了擂臺,但掌聲依舊不絕,在這一會之中,引劍使者郝玄,可說是成名露臉了。
緊跟著姬鐵翠、韓紅、裴鶴、寒梅、香雪,一個接著一個地表演,這些人,在開府大會上,又都得到了傳授,功力較之數日之前,又不知道增加了多少倍。
熟知他們功力的人,在看到這種情形之後,不禁由衷地讚美起南天派起來,只因不論是任何人,只要一列入南天派的門牆,幾乎都是在短短的日子裡,功力就可以增進一大層。
時光在悄悄地溜走,轉瞬間,黑夜已臨。
場中點起起千萬盞紗燈,照得臺上臺下,一片光明。
遠遠看去,只是一片燈海,光明燦爛。
晚宴又已經上來了,菜式十分豐盛,依舊是一人一份,有酒有飯。
全場人們,在歡樂的情緒下,有的是歡呼痛飲,猜拳行令,有的卻是低斟淺酌,相對談心……
過了不一會,月出東山,好像一輪冰盤,懸掛當空,淨空無雲,繁星閃爍,好一片美麗的夜景。
少林寺的鏡湖鏡明鏡慧三位大師,首先站起來道:“明月清澈,遍地瓊瑤,我們已經打擾主人很多了,就此告別,後會有期……”
喬海雨慌忙挽留道:“今天夜已深了,老禪師們就是要走,也等到明天,何況目前為樂未央,就此分別,未免可惜了……”
鏡湖大師笑道:“自來樂不可極,且今夜月色良佳,我們正想就著明月,走向歸程,就此告別,異日再來拜晤。”
喬海雨挽留不住,只得起身送行。
這樣一來,辭別的人就多了,先是峨嵋派的邋遢仙長和崑崙派名宿鍾先生連袂告辭,然後就是武當派的葛仙翁和青城派的太清仙長……
再接著就是許多異派中人,也跟著告辭了。
片刻之後,整座的靈翠峪,又恢復到以往的清靜,只剩下明滅的殘燈,和滿地的廢紙殘核。
喬海雨感慨地嘆道:“人生無不散的筵席,今天總算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
段思鳳笑道:“你的感觸又來了,年紀輕輕的,偏要想得那麼多,實在氣人!”
這時,負責送客的門人弟子,也紛紛地回來了。
段思鳳笑道:“今後我們的責任很重大,門下弟子也將一批一批陸續地下山,有很多事情需要策劃呢!”
喬海雨點點頭,回顧一眾門人道:“好吧,我們先回太元洞府。”
一聲令人,門下一片歡呼雀躍。於是,五行神龍喬海雨,綵鳳公主段思鳳立刻被天鵝公主、花蕊公主、冰魄公主、光明公主四位護法及幾百名南天派弟子,如眾星捧月般的簇擁著,神采飛揚地向太無洞府走去。
遠遠望去,這隻隊伍好不威武雄壯。
這時,東方已經逐漸露出魚肚般的白色,一輪紅日,緩緩地從地平線上升起,霞光萬道,象徵著南天派的前途是光明燦爛的。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