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柳彬元發現楚冰石身懷之技,不是一般江湖中人所能比擬。
柳彬元不敢輕敵,身子挪退半步,腕把一翻,“拼盤大七招”中“陰錯陽差”一式直向楚冰石的“中封穴”點來。
楚冰石心裏暗暗驚奇不已。
這小子施展的是哪一門劍法,威猛激厲,詭秘異常,令人防不勝防,自己若是稍有疏忽,就會喪命對方劍下。
楚冰石不敢稍有怠慢,奮起神威,立即施展一套“游龍杖”杖法。
這套杖法施展開來,果然威力驚人,龍尾杖上下翻飛,杖頭杖尾發出呼呼掠風之聲,運用撤、放、吞、吐、迎、送、舒、卷八個字訣。
宮奇傳授彬元“拼盤大七招”劍法,這套劍法的名稱,聽來不倫不類,但要迎對楚冰石的這套“游龍杖”,卻是綽綽有餘。
柳彬元已將這套劍法施展開來,還摻雜着“點穴法”這門功夫。
柳彬元的“點穴法”並非傳自宮奇,那是時宇傳授他的。
今日柳彬元與楚冰石照面交上手,一心要將此江湖之獠除去,是以施展出渾身解數,見招拆招,見式破式,不留餘地。
壁上觀的宮奇,似乎不勝滿意,嘴裏“嘖!噴”出聲,向旁邊時宇道:“猴子,小兄弟還真有兩下子呢!”
“這還用説的?”時宇含笑點頭:“這孩子身懷之學,就像跟他年歲一樣,雖然沒有人傳授他、教他,每日都在加強!”
“一點不錯,猴子……”宮奇嘴上在跟旁邊的時宇談着,兩隻眼睛遊轉在打鬥的場子中央:“咱肥佬這套‘拼盤大七招’,到了小兄弟手中,一點不錯,正成了一道‘大拼盤’的菜啦……”
摸摸鼻子,咧嘴一笑,又道:“‘拼盤大七招’劍法,從頭到尾,就是七個招式,可是從小兄弟手裏玩出來,會突然多加了一招一式,看得咱肥佬莫名其妙,嘻嘻,小兄弟自己也會找來一道道的‘菜’加入拼盤裏了……”
壁上觀的兩人談着時,場子上的打鬥場面,還在熾烈演進中。
不錯,柳彬元自己會找來一道道的“菜”,加入這隻“拼盤”中。
打鬥中的彬元、楚冰石兩人同時起、伏、進、退、逼、吸、跳、竄,你攻我守,盤旋轉折,兩頂兵器,如影隨形,似磁相吸。
兩人激戰四五十回合,工夫一久,楚冰石漸漸居落下風。
壁上觀的梅香冬,悄聲道:“雲姐,蓮姐,楚冰石看來不行啦!”
喻蓮道:“武家兵器,尺寸上佔了不少便宜,一寸長,一分強,楚冰石手中那支杖榻,有七、八尺長,比彬元三尺八寸長的‘紫玉劍’長多了,怎麼還居落下風,轉不過來?”
“蓮姐,冬妹,你們看……”安巧雲發現了:“彬元用了個‘粘’字訣,楚冰石那支龍尾杖兵器,欺身進去,兵家分秒必爭,可是再抽出來就不容易了。”
梅香冬道:“‘紫玉劍’上用了‘粘’字字訣,不會是宮前輩教彬元的,也不像是時前輩教的。”
安巧雲道:“用在‘拼盤大七招’中不少招式,看來怪怪的,可能是彬元自己想出來的。”
打鬥中的楚冰石,知道如此纏戰下去,自己龍尾杖若被對方長劍“粘”住,一定會敗落在這個乳臭未退的小鬼之手。
自己如何來個出奇制勝,即使並未大獲全勝,能把柳彬元除去,至少自己“本錢”撈了回來。
此刻,楚冰石手中龍尾杖用了一招“潑風盤打”,掀杖頭,坐杖尾,朝向柳彬元的下盤部位,虛虛實實,橫裏掃來。
耳邊宮奇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小兄弟,‘拼盤大七招’中‘姑娘尿牀’一招,也可以用上啦!”
柳彬元聽到耳邊宮奇“微音傳密”的聲音,他突然想了起來。
柳彬元見對方杖棍襲向自己下盤,拔身朝向左邊一路,閃躲對方一招。
接着手中“紫玉劍”劍尖,向對方龍尾杖頂端一點,一個四兩撥千斤的手法,卸去對方勁力。
楚冰石這一招原是虛式,他疾速地把左手一提,右掌往一穿,左手接着杖尾,一招“晴天雷殛”,杖頭平着,照準柳彬元蓋頂摟下。
柳彬元“紫玉劍”向上一翻,一招“回山環水”,用了個“粘”字字訣,猛橫身,倏一探指,照準楚冰石的“曲池穴”點下。
柳彬元的這一招,原來是“姑娘尿牀”,但在情形演變之下,快如驚虹,才自“拼盤大七招”中“姑娘尿牀”換了一招“回山環水”。
壁上觀的宮奇,使勁的在自己禿頂大腦袋上拍了一下,轉過臉道:“猴子,小兄弟這招‘回山環水’,比‘姑娘尿牀’用得更妙!”
時宇緩緩點頭道:“是的,宮老兒,雙方照面交手,就像一場棋局,變幻莫測,千變萬化。”
場子中的楚冰石,急把左腳向外一滑,身子一橫,閃開對方之襲。
突然龍尾杖翻起,一個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柳彬元足踝砸下。
楚冰石的這一招,卻是出其不意,若是換了別人,非死即傷。
壁上觀的安巧雲、梅香冬、喻蓮三人,手背掩上小嘴,驚叫起來。
柳彬元沉穩冷靜,迎對自如。
腳下微微一墊步,雙掌往上一合,一個“童子拜佛”之熱,身子旋風似的一閃一轉,閃開對方之襲,已至楚冰石肩後。
手中“紫玉劍”宛若長虹吐信,照準楚冰石“伏兔穴”點下。
楚冰石若被點頭,兩腿必廢。
楚冰石已知道厲害,疾忙塌身挫腰,腕肘一翻,手中龍尾杖轉了過來,一式“敲山震虎”,反向柳彬元的腿骨敲來。
柳彬元左腳一提,身形如風,滴溜溜一個轉身,又閃到楚冰石的肩後,手中這支“紫玉劍”,又向對方點來,劍尖刺向杖頭,倒震回去。
柳彬元趁勢一提劍,招走“拼盤大七招”中“八仙醉酒”,直向楚冰石面門划來。
楚冰石手中龍尾杖已被震出,門户大開,想要變招易式已來不及。
於是左掌一翻,力貫左臂,運用內家之力,全身堅硬如鐵,驕立左手五指,貼向對方長劍,向外一推,想把龍尾杖圈回。
柳彬元的這套“拼盤大七招”,正似一盆“大拼盤”的菜,變化玄奇,巧妙無窮。
柳彬元塌身挫腰,劍光閃處,招走“拼盤大七招”“陰錯陽差”,又向楚冰石的胸窩點到。
楚冰石慌了手腳。
“拼盤大七招”,一招套一招,一式接一式,柳彬元手中“紫玉劍”往下一沉,一推一抹,招走“姑娘尿牀”。
楚冰石再也躲閃不及,“嘶”的一聲裂帛聲中,左肩背後錦袍,已給“紫玉劍”劍尖劃破,錦袍裏面皮開肉裂,血水直流。
幸虧楚冰石運用內家真力裹住身子,全身堅硬如鐵,吃虧不大。
不然,楚冰石的這條左臂,已跟身子分家,斷在“紫玉劍”之下。
楚冰石嚇得一身冷汗如注,閃身跳向旁邊,突然,身形閃晃,虛晃手中龍尾杖,騰身縱上空地一隅的一塊巨巖。
柳彬元一看之下,已知楚冰石準備脱身逸去,“石禾莊”毀家滅門之仇,“霧中花”喬婷慘遭暗器所害之恨,豈能容楚冰石漏網脱走?
“赤角坑”附近空地上,展開一場熾烈打鬥的時候,搜找楚冰石下落的“紫冠鷹”喬雲和老全真浦虹老道長兩人,已循蹤找來。
如此一來,空地壁上觀的有安巧雲、梅香冬、喻蓮、宮奇、時宇加上郭容、鍾儀、喬雲、“劍翼子”浦虹道長等四人。
他們搜找、獵取的目標,是空地上,正與柳彬元展開一場熾烈打鬥的“風雷幻刃”楚冰石。
以眼前的形勢,即使天界“大羅神仙”,憑壁上觀的這麼男女高手,亦能將其栽下。
但情形並非如此。
以江湖上照面交手規矩,不能以眾欺寡,同時壁上觀的諸人,看到柳彬元神乎其技的藝技,已為之神往,誰也不願插手其間。
此刻,楚冰石縱上空地邊巨巖,準備脱手逸去,情形就不一樣了。
宮奇大聲吼叫起來:“嗨,楚冰石這老子要逃跑啦!”
鍾儀對“碧螺莊”的形勢、地理十分熟悉,接口道:“這裏一帶,地窿、穴道甚多,楚冰石會匿藏、流竄,再亡命逸去,我等不妨分撥行事,由柳少俠等數位銜尾追去,其他諸人掠陣搜捕……”
鍾儀話未中落,柳彬元身形扶搖暴遞而起,直撲楚冰石。
就在剛才空地上,眾人説幾句話的短暫剎那,楚冰石已逃出十丈外。
安巧雲切記胞兄“翠竹客”安頌青被殺之仇,早已一步偕同梅香冬、喻蓮兩人,銜尾緊緊追趕楚冰石,雙方前後相隔,僅在三丈遠距離。
楚冰石原來隨身攜帶歹毒霸道的“蠍子梭”暗器,已都用盡,一杖不剩,眼前囊袋中,只有二三顆體形渾圓幼小的“太乙珠”。
楚冰石聽到後面有急促的腳步聲,回頭一瞥,見安巧雲、梅香冬、喻蓮三人如飛趕來,柳彬元還落後十來丈外。
楚冰石這一發現,惡念驟然又起,把龍尾杖持於肩後,怒喝道:“你們三個小賤人,你楚爺爺正要宰了你們,竟自己找來送死……”
掌扣三太乙珠,翻腕彈指,朝向相隔距離較近的梅香冬電射而出。
梅香冬見前面的楚冰石肩頭一晃,已知對方要發射暗器,於是一揚長劍封住面門。
倏然寒光閃閃,一顆太乙珠直取梅香冬面門,兩顆分射左右兩肋。
梅香冬已有防範,一個“鳳擺垂荷”之勢,微微向左一偏身,奔向面門的太乙珠,打了個空,從梅香冬發頂飛了過去,手中長劍左右一揮,錚錚聲中,電馳而來的兩顆太乙珠,也被打飛。
梅香冬射閃過楚冰石暗器之襲,但依然緊追不捨,身形閃晃,一個“乳燕投枝”之勢,身子也飛到山道邊的巨石。
楚冰石不待梅香冬撲上,掌中又扣了四顆太乙珠,腕把一揚,彈指而出。
這次楚冰石用“反腕陰陽掌”發射暗器的手法,中、食兩指扣着第一顆太乙珠,轉過背,由肋下往後打出。
這種手法,出其不意,使對方難於防範。
一縷微細破風聲中,太乙珠疾如流星,直奔梅香冬的胸前。
梅香冬腳點山道邊大石上,就在此電光石火之間,無可閃射之處,只有向右一擺身,使個“垂柳迎風”之勢,才把這顆太乙珠躲過。
楚冰石對出手暗器,有他獨到的手法,一顆打空,腕掌中三顆太乙珠,寒光閃閃,已朝梅香冬這邊連綿而來。
一顆直奔梅香冬眉心“天印穴”,其餘兩顆分開五尺,封住對方射閃之路。
“太乙珠”這暗器最難擋下,由於體積小,份量重,若是使用之人腕力手勁有相當火候,襲中對方穴道,即使懷有內家功力,依然有性命之憂。
梅香冬估不到楚冰石發射暗器手法,竟是如此疾速,眼看無可躲避,要遭對方毒手。
就在這比眨動一下眼皮還要快的短暫間,斜側一隅,飛來兩枚鐵蓮子,用了“出神入化”四字,並不過份,捏住準頭,扣準時間,跟飛向梅香冬的一雙太乙珠迎個正着。
叮叮噹噹,四枚純鋼暗器,濺出一片火花,墜落山道上。
楚冰石第二次打出的太乙珠,時間就在電光石火的一剎那之間,柳彬元已由“赤角坑”空地那端,兜向山道這邊,安巧雲和喻蓮亦由旁邊一片荒地,銜尾梅香冬的那邊趕去。
距離漸漸接近,柳彬元已看到楚冰石發射暗器的手法十分詭秘,梅香冬若是稍有疏忽,非死即傷必遭楚冰石所算。
柳彬元有了此一發現,囊袋裏取出兩枚鐵蓮子,算準時間,捏住準頭,抖手打了出去。
柳彬元是個二十不到年輕人,即使出孃胎就開始研練,包括髮射暗器在內的所有藝技,不可能抵達如此不可思議的境界。
這是當初“仙岩莊院”服下安巧雲所贈的“玉鎖金關錠”珍藥所致。
由於“玉鎖金關錠”珍藥之助,使柳彬元體內添增了甲子年的內家造詣。
是以柳彬元出手鐵蓮子,打下太乙珠,從楚冰石手中把梅香冬的這條命救了過來。
另外楚冰石打出的三顆之上的那顆太乙珠,已被柳彬元出手鐵蓮子的勁風吹落叢草中。
就在柳彬元打下的太乙珠的時候,喻蓮一聲嬌叱,出手兩把四寸長的月眉刀,直取楚冰石。
楚冰石腳下一點,騰出七八尺外,龍尾杖左右一掄,月眉刀被擊飛三四丈外。
安巧雲一個“海鷗掠波”之勢,連人帶劍,直撲而至,照準楚冰石的肩頭,一劍刺去。
安巧雲雖然負傷在身,但身手依然不弱,一個斜掠翼之勢,回過手中龍尾杖,朝安巧雲長劍一記硬招砸下。
一聲金鐵交鳴之聲,安巧雲震得虎口欲裂,長劍也險些崩飛脱手,身不由主,往後連退數步。
楚冰石嘿嘿冷笑數聲,直往崎嶇曲折的山道前端,飛馳逸去。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任何一幕戲,不會沒有終場的時候,楚冰石亡命走在這條遷回曲折,山岩累堆的山道上,這條山道再長,亦有走完的時候。
楚冰石能亡命逃出這條山道?
不錯,路是人走出來的,但一旦到了不能走的時候,又如何呢?
“嘿嘿嘿”幾聲冷笑,山道邊錯石盤結的狹徑裏,走出一個虯髯漫頰,魁偉高大,年有六十出頭的老者。
老者後面是個束髮成髻,身穿呂純陽八卦道袍,年有七十左右的全真老道。
兩人來到山道,似乎無巧不巧,就要楚冰石亡命脱身逃走,走近跟前的當口。
虯麼老者手中長劍一橫,冷冷道:“楚冰石,天下雖大,但你已寸步難移,無路可走……”
“呃……”楚冰石喉間硬生重冒出這聲聲音來,殊感意外道:“喬雲,是你……”
旁邊的老全真接口道:“楚冰石,貧道浦虹和喬雲,就在此地恭候,你還不交出一個公道?”
楚冰石見“紫冠鷹”喬雲,和“劍翼子”浦虹老道兩人,在這裏山道出現,不覺晴天雷殛,魂飛膽裂,兩人身懷之技,楚冰石很清楚。
喬雲的聲音,又冷又硬,如冰滴石,戟指楚冰石道:“楚冰石,還我女兒的命來……”
就在這時候,不遠處傳來柳彬元的聲音:“岳父,楚冰石已是網中之魚,不能讓他漏網脱走!”
喬雲見彬元傳來這話,一側臉,道:“彬元,老夫知道……”
喬雲向柳彬元回出此話,浦虹老全真視線投向話音傳來之處,這一段的過程,時間不到眨眨眼之間。
楚冰石甩出老命,就在此剎那之間,揮起手中龍尾杖,用足生平之力,朝向喬雲蓋頂狠狠一記砸下。
楚冰石已有了打算,眼前對方高手如雲,自己能將對方除掉一個,就是一個。
喬雲如若捱上這一下,他這副血肉之軀,怕不早給龍尾杖砸成肉餅。
楚冰石固然狠毒,但喬雲的旁邊還有一個老全真道長。
這個喬婷的師父浦虹道長,豈會見死不救?
老道見楚冰石一杖砸下喬雲,一聲冷叱:“豈容得你猖狂!”
手中長劍用個四兩撥千斤的手法,把楚冰石砸向喬雲的一杖化解。
楚冰石向喬雲出手這一杖,原來就沒有把握的,龍尾杖給老全真浦虹擋下,他拔腿朝山道一端奔去。
山道邊岔徑,傳出一陣大得出奇,敲破鑼似的聲音:“猴子,這年頭人心大變哪,嘿,咱肥佬看不順眼的,該宰的就宰,該殺的就殺……”
旁邊除了時宇外,尚有郭容、鍾儀兩人,四人出來山道,楚冰石就向這邊奔來。
逃出鬼門關,跌進閻王路,楚冰石抬頭看到宮奇等諸人,他給嚇得亡魂出竅,別人或許可以擋退,那個矮鬼宮奇,萬難應付。
“前有大敵,後有追兵,我楚冰石撞進這夥人手中,這輩子就完了……”
楚冰石心念閃轉,看到大道旁邊有條荒僻的岔徑,立即自岔徑而入,亡命往前面山頭奔去。
突然人影閃晃,前面山徑上,有一抹身形手執長劍,擋住去路。
楚冰石瞪直眼看去,原來是“池中玉”喻蓮。
“小賤人,這裏也由得你撒野、放肆!”楚冰石一聲狂吼,拔身縱前,手中龍尾杖使足全身之力,一招“力劈華山”,向喻蓮劈來。
喻蓮知道楚冰石用上老命,捨命一搏,不敢硬招架上,塌身一挫腰,避過對方杖頭。
就在這時候,安巧雲與梅香冬兩人,亦同時露臉出現。
安巧雲手中長劍一招“梅落繽紛”,扣向楚冰石龍尾杖,左掌驕指如戟,找向對方“肩井穴”。
梅香冬手中長劍,一招“殞星飛墜”,劈向楚冰石的肩頭。
楚冰石怒吼如雷,手中龍尾杖翻飛,雖然眼前四面楚歌,命系一發之際,但楚冰石還是打着這個主意,能除掉一個,就是一個。
突然,背後傳來一股破風鋭響。
楚冰石久經大敵,知道有暗器襲來。
但眼前要對付安巧雲、梅香冬、喻蓮三女,不及時抽出時間擋下襲來的暗器。
同時楚冰石更有恃無恐,有自負之處。
憑自己內家造詣,貫注全身後,已肌肉堅硬如同鋼鐵。
對方襲來的暗器,如果鏢箭諸類,只要不襲中自己五官咽喉等要害,絕對傷不了自己。
楚冰石把心一橫,眼前除掉三女重要,背後襲來的暗器,不妨捱上一下。
這項暗器的威猛激厲、歹毒霸道,大出楚冰石的意料之外,背後中着暗器,驟然如同刀割,皮開肉裂,就像活生生把身上肉撕開似的。
楚冰石雖然是個狠角色,背上捱上這頂暗器,一陣嘶吼慘叫,自山徑邊山坡地直滾而下。
原來楚冰石與安巧雲、梅香冬、喻蓮三女廝殺時,“紫冠鷹”喬雲生恐錯傷別人,捏住準頭,將手中一枚“銀鈎鷹爪”暗器,朝向楚冰石背後,翻腕抖肘,打了出去。
不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當時在“卧雲巖”,“風雷幻刃”楚冰石用了獨門暗器“蠍子梭”,加害了“紫冠鷹”喬雲的愛女“霧中花”喬婷。
此刻,楚冰石有恃無恐,自負大意,結果捱上喬雲的一枚“銀鈎鷹爪”暗器。
“紫冠鷹”喬雲,原來是大江南北黑道江湖上,風雲際會人物。
由於不可思議的兒女之間這個“緣”字,喬雲的女兒“霧中花”喬婷,深深愛上了柳彬元。
喬雲跟鄂東“仙岩莊院”俠義門中人物接觸,找出他人生的另一面,他履行了愛女婷兒臨終時的諾言,視柳彬元是自己的子婿。
過去喬雲殺人的名堂很多,“銀鈎鷹爪”只是其中一項而已。
同樣“銀鈎鷹爪”,中着對方身上,遇害的份量輕重不一樣。
過去喬雲的“銀鈎鷹爪”暗器,曾在“白羽鶴”谷鳴身上用過一次,幸虧時宇將谷鳴的傷勢着手成春,救轉過來。
喬雲再度使用“銀鈎鷹爪”暗器,對像是加害自己愛女婷兒的“風雷幻刃”楚冰石。
同樣是筆帽似的“銀鈎鷹爪”暗器,喬雲出手時按下暗器尾端一枚鈕鍵,此“銀鈎鷹爪”中着對方身上,頓時威力大增,“風雷幻刃”楚冰石,就是遭此“銀鈎鷹爪”所襲中。
“銀鈎鷹爪”暗器經過特殊構制,按下尾端鈕鍵後襲中對方,筆帽似的暗器,立即自動彈出四片幼細薄利刃似的鋼片。
楚冰石背上中着“銀鈎鷹爪”暗器,立即裂開一口五六寸長的深窟窿,暗器中着背心。業已入身三分,深深嵌入膚肉中,除非將背上大塊肉剜去,不然無法取出其中暗器。
楚冰石自山徑邊山坡直滾而下,山坡地四五處,在場凸出的山岩大石,把他往下滾的身子擋住。
楚冰石給“銀鈎鷹爪”暗器襲中後,一陣嘶吼慘叫,沒有死,還活着。
安巧雲切記胞兄“翠竹客”安頌青遭害之仇,躍身飛縱,直撲而下,來到山城大石,手中銀劍揮處,把楚冰石整條左臂斷了下來。
楚冰石一陣震顫、哆嗦,一雙眼睛,滿是迷惘、恐懼、萎頓、失神,朝後執銀劍的安巧雲,無力地遊轉看來。
斷去左臂,血水染滿了原來體面的錦袍,但楚冰石依然沒有死,還活着。
柳彬元、梅香冬、喻蓮等三人,自山徑銜尾往大石飄飛而下。
背上中着“銀鈎鷹爪”暗器,整條左臂斷去,但楚冰石還活着。
眼前楚冰石身上錐心蝕骨的痛楚,他知道唯求解脱“死”,才一切歸於平靜。
周圍四個手執兵刃的年輕人,他不知道斷去左臂後,下一步又如何對付自己?
“柳……柳少俠,老夫求求你……”楚冰石吐出嘶啞、低弱的聲音:“你……你手中‘紫……紫玉劍’,在我胸窩上刺……刺一劍……”
不錯,眼前的楚冰石,唯有求得這個“死”,才是他最大希望。
眼前這四個年輕人,目擊到這付景象,雖然楚冰石雙手染血,江湖黑白兩道中人物,喪命在他手中的不知多少,但原來的憤怒,已漸漸消失,他們懷疑,眼前這個血淋淋倒在地上的,是不是人?
柳彬元不帶一點火氣,平和的道:“楚冰石,十八年前贛北‘玉泉灣’‘石禾莊’遭你毀屍滅門,柳慕庭家的十六條人命,你現在想來有沒有後悔?”
“嘿嘿嘿!”楚冰石笑了,這陣笑聲很輕,但叫人聽來不像是笑聲,那是一頭垂死的野狼,彌留前吐出的啼聲。
“柳……柳少俠,老夫從來不知道後悔……”楚冰石的聲音還是很輕:“直……直到你中‘紫玉劍’刺……刺進我胸窩……”
安巧雲道:“彬元,楚冰石想活也活多久,只是活罪夠他受的,‘石禾莊’毀屍滅向之仇,就此有個交待,你送他‘回去’吧!”
柳彬元憐憫的、迷惘的望了楚冰石一眼,手中“紫玉劍”刺進他胸窩。
楚冰石眼皮一翻,頭臉往下一垂,柳彬元從他胸窩拔出這把劍時,楚冰石已擺脱了這一付臭皮囊,求得了解脱。
“嗨,楚冰石那老小子已中了大鬍子的‘銀鈎鷹爪’想也活不成了,你們還待在下面幹嗎?”
山徑上諸人,沒有去下面山岩大石,宮奇嘴裏在吆呼,那付肥禿禿大水缸似的身子,自山徑上飄飛下來,來到大石上。
柳彬元把剛才情形告訴了宮奇,接着又道:“楚冰石至死不悟,不知‘後悔’兩字,自求解脱,彬元一劍送了他‘回去’。”
宮奇朝山岩地上楚冰石的血屍看去,嘴裏重重哼了聲道:“老小子,遇到咱肥佬的小兄弟,這是你的便宜,撞進咱肥佬手中,把你身上皮肉一塊塊割下來……”
宮奇飛起一腿,把楚冰石的這具血屍,踢下山崖下的深崖。
諸人會合山徑上,對“風雷幻刃”楚冰石的收場,固然大快人心,卻也不由感慨不已。
時宇把“花梟”標森在“赤角坑”附近所説的那番話,告訴了鍾儀、郭容兩人,接着道:“標森先是承認‘碧螺莊’的總管,後來卻又不承認‘刀馬手’晏兆雄是他的主人。”
錘儀慨然道:“時兄,‘花梟’標森在那種情形下,不會説出實話來,好在‘碧螺莊’中惡煞巨獠都已除去,也了斷一樁公案。”
眾人下羅浮峯,來到“博望坪”鎮上,“玉錐”鍾儀和“寒星”郭容,向諸人道了聲“後會有期”留下相聚之時,告辭離去。
※※※
蹄聲得得,幾匹馬兒行在大道上,馬鞍上是柳彬元、安巧雲、梅香冬、喻蓮、宮奇、時宇和“紫冠鷹”喬雲、“劍翼子”浦虹等諸人。
“大鬍子,你那門‘銀鈎鷹爪’暗器,夠厲害的……”宮奇談到這個話題上。
喬雲道:“楚冰石背上中着喬某‘銀鈎鷹爪’,即使巧雲不再斷其左臂,彬元在其胸前不刺進一劍,他身子滾落荒野坡地,自生自殘,留下時間也不多……”
感慨不已道:“婷兒跟他義父女之情,楚冰石不該如狠毒,用‘蠍子梭’暗器將這孩子害死的,‘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楚冰石喪命‘碧螺莊’附近山徑,這是他咎由自取。”
馬鞍上的安巧雲,雖然沒有説出嘴來,但她心裏卻是這樣在想:“我斷去楚冰石的左臂,是為我兄長報仇,斷去左臂產不會死去,留下活口,是彬元對十八年前‘石禾莊’之事,要楚冰石有個交待。”
這邊,老全真浦虹含笑道:“宮兄、時兄,我等離開羅浮峯‘碧螺莊’,數日來行程匆匆,前面已是鄂東邊境了……”
“老道長,你不忌葷酒,來到鄂東,就快到‘武龍坪’鎮郊的‘仙岩莊院’……”宮奇説得有條有理:“咱們回‘仙岩莊院’,痛痛快快喝它一場‘慶功宴’,江湖魔頭除去,值得慶賀一番。”
浦虹老全真哈哈笑道:“宮兄,來日方長,相信自會有再聚之日,‘武龍坪’鎮郊的‘仙岩莊院’在鄂東,貧道的‘煙霞觀’也在鄂東,雖然同是鄂東位置上,但相隔了一段不近的距離,貧道就此告辭了。”
時宇道:“老全真説得不錯,鄂東的九宮山石層峯‘煙霞觀’,離鄂東的‘仙岩莊院’,從腳程上來説,尚要不少時日。”
浦虹老全真向喬雲道:“喬兄,你回‘馬會坡’‘青龍寨’,也是閒着,不如陪同柳少俠等數位此去‘仙岩莊院’聊聊談談,可以解除不少寂寞。”
喬雲已聽出老全真話中弦外之間,點點頭道:“是的,浦虹道長,喬某陪俠彬元等數人,‘仙岩莊院’走一遭。”
途中,“劍翼子”浦虹道長,向眾人分袂離去。
※※※
眾人取道回來“武龍坪”鎮西郊“仙岩莊院”。
柳彬元拜見生身父母“玉麟”柳慕庭、“銀燕”徐迎真和義父母“飛輪”梅九松、“彩練”江素秋兩對夫婦,同時上前見過“銀笛”符伯父。
眾人坐下大廳後,就談到別後情形。
柳慕庭慨然道:“‘風雷幻刃’楚冰石落得如此收場,固然咎由自取,但亦夠可嘆的。”
“嘿,柳老弟,楚冰石這老小子不打入十八層地獄,江湖哪會有安寧的那一天。”宮奇不以為然。
“銀笛”符堅道:“‘風雷幻刃’楚冰石雖然埋骨羅浮峯‘碧螺莊’附近山崖深谷,但‘鐵旗門’中爪牙嘍羅遍散江湖各地,應防其死灰復燃。”
時宇道:“符兄説得亦有道理,我等隨時注意江湖上風吹草動,一旦發現,加以圍剿除去。”
喬雲道:“即使真有‘鐵旗門’中餘留殘孽在江湖出現,亦不可能會有第二個楚冰石諸類的人物。”
“安丫頭……”宮奇衣袖一抹嘴,嘻嘻笑着道:“咱們回來‘仙岩莊院’,你竟把這樣的一樁天大的事忘得一乾二淨啦!”
安巧雲聽得莫名其妙,淋了一頭霧水,不由問道:“宮前輩,巧雲把哪樁天大的事忘得一乾二淨?”
時宇想了起來,哈哈笑道:“宮老兒,你在路上説過,回‘仙岩莊院’設下一席‘慶功宴’,是指這件事,不會錯吧!”
“這還簡單……”安巧雲笑了:“向老總管安慶吩咐一聲,不就行啦!”
安巧雲這聲吩咐,“仙岩莊院”大肆鋪張起來,老總管安慶,原是江湖中人物,昔年受莊主“雁翎劍”安天浩的召應,才委身“仙岩莊院”當名總管,目前“鐵旗門”除去,豈不值得慶賀?
安巧雲吩咐下來,“仙岩莊院”熱鬧起來,水陸佳餚,接待嘉賓。
這間寬敞的大廳,擺上一張圓桌,柳彬元、安巧雲、梅香冬、喻蓮、宮奇、時宇、喬雲、符堅、柳家夫婦、梅家夫婦紛紛入座。
賓主酒過三巡,各個找着自己話題聊談起來。
宮奇嘻嘻笑着道:“趁着大夥兒在一起‘功慶之宴’,咱們把小兄弟的事,提出來一起談談!”
“‘宜家宜家’,終身大事已定……”時宇道:“彬元的事,還談什麼?”
宮奇有條有理,道:“小兄弟的主婚人是柳兄夫婦和女家的梅香冬的爹媽,大鬍子現在是喻蓮的爹,也可充作喻蓮的女家主婚人,安巧雲的女家主婚人,又是誰啊?”
宮奇提出這個話題,原來誰也不會注意到,安巧雲的父親“雁翎劍”安天浩去世早,胞兄“翠竹客”安頌青遭“鐵旗門”所害,現在她是“仙岩莊院”的主人,誰來主持她的婚禮?
現在宮奇提到這樣一件事上,圍桌而坐的眾人,不由注意起來。
安巧雲紅着臉,低着頭,自己無法做任何表示。
本來嘛,大閨女出閣,哪有自己作主的。
在圍桌而坐的眾人中,似乎各個都有某種微妙而牽連的關係。
柳家夫婦是彬元的生身父母,梅家夫婦是將彬元撫養長大的義父母,也是未來的岳父母。
“紫冠鷹”喬雲已將喻蓮認作義女,日後喻蓮與彬元的婚禮,顯然是由喬雲主持。
“銀笛”符堅是由梅家夫婦捨命相救出險,他雖然是個重要人物,但在兒女間婚事上,他並不站於重要立場。
圍桌而坐剩下的,就只剩下“肥螺”宮奇和“飛猢”時宇兩人。
他兩人將柳彬元視作弟子,又看作最親密的小兄弟。
柳彬元終身大事的婚禮,又豈能少掉他們兩人中的任何一個。
“嘿,猴子……”宮奇不冷不熱道:“數這張桌座的眾人,主持安丫頭和小兄弟的婚禮,非咱肥佬莫屬!”
時宇斜眼一瞥,道:“宮老兒,你憑‘老幾’,彬元是巧雲的另一半,彬元也是我時宇的弟子。”
柳慕庭哈哈笑道:“宮兄、時兄、這件事問巧雲,願意誰擔任她的主婚,不就行了!”
安巧雲害羞含笑不語,協助彬元蕩魔除奸,宮奇和時宇兩人,誰都視作彬元是自己愛徒、小兄弟、難分彼此。
符堅含笑道:“宮兄、時兄,符某有個主意,不知你兩位聽來認為如何?”
宮奇點頭不迭,問道:“符老大,你倒説來聽聽,有哪樁好主意?”
符堅道:“符某取出一枚制錢,打個旋轉,壓在手掌下,誰能猜出制錢的正面,就是安姑娘的主婚人,兩位認為如何?”
時宇連連點頭,道:“不錯,這主意可以一試?”
宮奇氣呼呼道:“猴子,符老大想出這個主意,到時你可不能賴皮不認帳。”
“賴皮不認帳,可能是你宮老兒,不會是我時宇。”時宇哈哈笑道。
符堅從袋裏取出一枚制錢,兩隻手指兒一撥,滴溜旋轉起來。桌上制錢旋轉得急的時候,符堅手掌心壓下,含笑問兩人:“宮兄,時兄,誰猜制錢正面向上的?”
“咱肥佬先來猜……”宮奇忙不迭的做了做手勢:“錯不了,制錢正面向上的……”
制錢正反兩面,宮奇猜了正面,時宇就含笑不語了。
符堅揭開掌心,制錢正面果然几上,宮奇笑得嘴也歪了:“猴子,你不用再猜出口,已經輸啦!”
時宇含笑道:“這是符兄拈制錢作主的,時某輸得心甘情願。”
符堅含笑問道:“安姑娘,宮奇做你主婚人,你可願意?”
安巧雲羞羞一笑,道:“宮前輩、時前輩,都是巧雲的長輩,他二人任何一位做主,巧雲哪有不願意的。”
圍桌而坐眾人笑聲中,宮奇又想到一回事上,他問柳慕庭、梅九松兩人道:“柳兄弟、梅兄弟,小兄弟‘一龍三鳳’的新房,設在何處?”
宮奇問出這話,柳慕庭和梅九松兩人相顧望了眼,誰也回不出話來。
梅九松、江素秋夫婦倆,自幼將彬元扶養長大,何異生身子女。
柳慕庭、徐迎真夫婦兩人,與愛子彬元十八年來,分而複合,天倫團聚,閤家團圓,難道兒子娶了媳婦,要離他兩老而去?
宮奇視線流轉在這兩對夫婦身上,嘻嘻笑道:“你們兩對夫婦,誰也不願意離開這個寶貝兒子,不會錯吧?”
這當然不會錯,柳慕庭點點頭,梅九松也點點頭。
宮奇一摸鼻子,拉拉耳朵,道:“咱肥佬有個主意,你們兩對夫婦聽來意下如何?”
柳慕庭道:“宮兄,你有什麼好主意,説來給大家聽聽!”
“很簡單,就是這麼一句話……”宮奇説得乾淨俐落,一點也不拖泥帶水:“小兄弟帶了新娘子,和你們兩對老夫婦,都住在這裏‘仙岩莊院’……”
宮奇話未中落,時宇冷哼了聲道:“宮老兒,你做了巧雲的主婚人,想出這個主意不錯,不但新郎做了‘招贅女婿’,連新郎的爹媽也‘招贅’進來啦!”
“猴子,咱肥佬話還沒説個清楚,你就是那麼猴急……”
宮奇比手劃腳,似乎有他一番道理。
“梅老弟家鄂北‘雙溪灣’,家裏有子有女,兒子與女兒配成一對,孩子長大就成了小倆口,現在小兄弟一走,把香冬也帶走,老夫婦倆晚年伶仃無依……”
梅九松臉上笑容漸漸消失,若有所思中。
宮奇指着“紫冠鷹”喬雲道:“喬婷給楚冰石害死後,喻蓮已是大鬍子的女兒,喻蓮做了小兄弟的老婆,‘馬會坡’偌大的‘青龍寨’,大鬍子卻成了一個孤苦無令的糟老頭啦……”
喬雲有所感觸地,輕輕吁了口氣。
宮奇有條不紊的又道:“贛北‘玉泉灣’‘石禾莊’,地方説小不小,可是住進三個新娘子後,日後子子孫孫滿堂後,猴子,咱肥佬問你,以後這些小傢伙來到世界上,叫他們一個個住進豬欄裏……”
時宇朝他望了一眼,不吭一聲。
宮奇的這張嘴,可沒有讓他歇下來,又道:“‘仙岩莊院’的金庫、銀庫,這是以後他們兩口子的事,沒有人想沾這份光,當初安丫頭將仙家神兵寶劍‘紫玉劍’贈小兄弟,‘劍兒情’、‘姐兒情’,這件事已經有了開始,又將‘仙岩莊院’家藏珍藥‘玉鎖金關錠’,讓小兄弟服下……”
時宇不耐煩的接上一句:“宮老兒,婆婆媽媽,這是八百年前陳年老帳,你就別掛在嘴上了!”
宮奇嘻嘻一笑道:“不錯,猴子,別把話題扯得太遠了,‘仙岩莊院’華廈矗立,精舍無數,安丫頭去了‘石禾莊’,這些留給誰啊?”
衣袖一抹嘴,宮奇説得頭頭是道:“咱們大夥兒住在一起,誰都可以去幹自己的事,‘仙岩莊院’可不熱鬧多啦?”
眾人圍桌而坐聽着,符堅含笑道:“安姑娘,宮奇説得這些話,你聽來如何?”
“符伯父,巧雲也正為了‘仙岩莊院’以後的事暗暗關心呢……”安巧雲並不替自己隱瞞下來,她照實説:“宮前輩想出這個主意,那是太好了,咱們大夥還是團聚在一起。”
香冬悄悄向她父親道:“爹,咱們住在‘仙岩莊院’雲姐這裏,‘雙溪灣’鎮上的老家呢?”
梅九松含笑道:“冬兒,這是你雲姐的一片誠意,邀我們來‘仙岩莊院’,‘雙溪灣’鎮上,還是我們的老家。”
“紫冠鷹”喬雲不禁慨然道:“宮奇兄,你做人‘怪’,想出的主意也‘怪’!”
宮奇嘻嘻笑着道:“大鬍子,做人本來就是這回事嘛!做事就得要做個皆大歡喜!”
喬雲問道:“喬某‘馬會坡’的‘青龍寨’,又該如何?”
“‘青龍寨’……”喬雲提到這中個字,宮奇沒有馬上接口回答。
剛才宮奇説喻蓮嫁了柳彬元后,偌大的“青龍寨”,喬雲會成了一個孤零零的糟老頭兒。
宮奇雖然話是這麼説,但可能情形不致如此。
“紫冠鷹”喬雲,原來就是一個開山立櫃,坐寨山大王,“青龍寨”是個山大王所在。
“紫冠鷹”喬雲生身骨肉“霧中花”喬婷遭楚冰石所害,而“池中玉”喻蓮僅是義女而已。
喬雲愛到“仙岩莊院”俠義門中感召,才把原有的為人移轉過來。
喻蓮嫁做人之妻,“紫冠鷹”喬雲不致會“糟”,可能會恢復了原來的那份個性,依然成了一個開山立櫃的山大王。
喬雲問出這話,宮奇咧嘴嘻嘻一笑,半晌,這才回答道:“大鬍子,做‘青龍寨’的寨主味道如何?”
“味道?”喬雲一時無法理會過來,兩眼直直朝宮奇看來。
“大鬍子,舍賜了人家銀子,和掠奪了人家十兩銀子,是不是有不同的地方?”宮奇並沒保留,直接地把話問了出來。
喬雲臉上一熱一紅,輕輕一笑道:“宮老兒,那是過去的事,不必再提它……”
“是的,過去的事……”宮奇道:“過去的事讓它永遠過去……”
指了指對座的彬元,又道:“大鬍子,喻蓮的夫婿,亦是過去喬婷的丈夫,年輕雖輕,卻是一位頂天立地,天下聞名的英雄,你已是他的岳父,是不是感到很光榮?”
喬雲臉上掠過瞥異樣之色,又把剛才那句話問了出來:“宮兄,喬某‘馬會坡’的‘青龍寨’,又該如何?”
宮奇咧嘴一笑,又道:“大鬍子,讓它過去,讓它永遠過去,江湖已沒有‘青龍寨’三個字了。”
喬雲有所領會的道:“解散‘青龍寨’,遣散‘青龍寨’中所有的人,來‘仙岩莊院’安安逸逸做我的‘太平王’。”
坐在安巧雲身邊的喻蓮,脆生生道:“宮前輩,你跟爹在談些什麼啊?”
宮奇一摸鼻子,煞有其事的道:“喻蓮,咱老頭兒正在跟你爹談,如何替你準備一份豐富的嫁妝。”
喻蓮輕輕笑了。
※※※
鄂東“武龍坪”鎮西郊的“仙岩莊院”,不敢有“敵國富”三字之稱,但“仙岩莊院”的財富、聲譽,五百里方圓之內,卻是盡人皆知。
江湖上風吹草動之事,流傳很快,距離安巧雲姑娘大喜之日,還有一段時間,但江湖上已知道“仙岩莊院”那位比玉生香,比花解語,身懷絕技的年輕女莊主安巧雲姑娘就要嫁人。
安巧雲所嫁的另一半,乃是偕同武林英豪殲滅“鐵旗門”的少年英雄柳彬元。
安巧雲的身世遭遇,知道的人也不少,父親“雁翎劍”安天浩去世早,胞兄“翠竹客”安頌青喪命“鐵旗門”手中。
未出閣的閨女嫁人,不能沒有主婚的人,替安巧雲“作主”主婚的,卻是矮人半截、肥若大水桶的“肥螺”宮奇。
宮奇身懷之技,令黑道中人哧飛肝、驚破膽,但他這副一搖三擺的樣子,就像廟會中大皮鼓似的身子,見過的人都為之莞爾一笑。
不知底細的人,誰都會這樣想,憑“仙岩莊院”武林中的身份、地位,如何會找來這樣一個主婚人?
這日,老總管安慶手中拿了一份鮮紅請帖,含笑進來大廳,向宮奇一哈腰,道:“宮爺,這份請帖是有人送來給你的!”
“有人送份請帖給咱肥佬?大紅請帖該送新郎、新娘才是,怎麼會送給咱不相干的肥佬。”
“安慶,這份請帖是誰送給咱老頭兒的?”宮奇向安慶問這話,大廳上眾人都感奇怪。
安慶道:“宮爺,送請帖來的人並未交待,説是揭開請帖,看到裏面就知道了。”
宮奇收下請帖,安慶哈腰離去。
宮奇手中拿了這份請帖,楞了好一陣子,百思不解。
時宇道:“宮老兒,你把請帖揭開,不就知道這份請帖是誰送來的!”
宮奇張開閉上的請帖,上面並無落款,並無具名,但看得卻叫人失笑了起來。
請帖裏面畫了一頭大腹便便,碩大無比,人立而起的豬。
這頭豬的貌相,畫得三分豬八戒,七分就是這位“肥螺”宮奇。
肥豬下面還畫了一條看來擺搖生風的尾巴。
這份請帖上歷的,誰都看來像誰,但旁邊卻有人問了一句:“宮老兒,請帖上畫的這頭豬是誰?”
宮奇這張臉又紫又白,像從湯鍋裏撈起來一塊半生不熟的豬肝,最後嘴裏氣呼呼的冒出一句:“哪個混小子,給咱肥爺開這個玩笑?”
梅香冬指了指請帖尾端,不像是具名,而是畫着一樣東西,問道:“宮前輩,這東西好像有人故意畫上去的,你看是什麼?”
“哦,這是一根羽毛……”宮奇細細看去,豁然想了起來:“這小子還沒有給臭水溝裏大王八咬死,又找來咱肥佬了!”
符堅問道:“請帖上畫着一根羽毛,這人是誰?”
“此人叫樂敏,江湖上有‘赤羽’兩字的稱號。”宮奇極不願意的把這名號説了出來。
時宇問道:“宮老兒,此‘赤羽’樂敏來‘仙岩莊院’找你,你可知道為了何事?”
“幸災樂禍,唯恐天下不亂……”宮奇道:“這小子吃的是西北風,放的狗臭屁……”
總管安慶又進來大廳,向宮奇一哈腰,道:“宮爺,有位‘赤羽’樂敏求見!”
宮奇像吞下大口胡椒沫子似的,火辣辣向安慶道:“安慶,你告訴那個樂敏,有腿的爬進來,沒有腿的滾進來。”
安慶含笑一聲,出去大廳。
不多時,陪同一位五短身材,削瘦個子,身穿一襲半新舊長褂,年有六十出頭的老者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