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中嶽道:“令妹失蹤,説來話來,目前時間寶貴,且得出去之後,在下再行奉告。”
藍文蔚道:“不知兄台大名如何稱呼?”
方才雲中嶽向清源天師説出自己姓名之時,他尚未醒來,故有此問。
雲中嶽含笑道:“在下雲中嶽。”
藍文蔚驚奇的道:“你是雲兄?”
雲中嶽道:“兄弟和聞人姑娘來此之前,怕人認出本來面目,經過易容過來。”
藍文蔚一把握住雲中嶽的手,搖撼着道:“原來是雲兄,兄弟還以為有兩個雲中嶽呢!”
雲中嶽轉身朝一個矮小中年人抱拳問道:“在下還未請教這位是……”
那矮小中年人連忙陪笑道:“不敢,小人胡求福,只是販賣藥材的商人,多蒙雲公子仗義相救,小人感激不盡。”
藍文蔚道:“雲兄可知舍妹被囚禁在那裏麼?”
雲中嶽道:“兄弟也不詳細,這要問王副總管了。”
王奇連忙應道:“是、是,小的馬上領諸位去,只是……只是……”
聞人鳳道:“你説話吞吞吐吐的幹麼?”
王奇囁嚅的道:“小的雖是這裏的副總管,但女囚房的事小的管不着……”
藍文蔚問遁:“那是什麼人管的?”
王奇道:“是小的……小的婆娘柳花娘管的……”
藍文蔚問道:“柳花娘是誰?”
温老三笑道:“柳花娘就是這位王奇副總管的老相好,她當了這裏的副總管,自然也要弄個職位安頓她,不料柳花娘當了女囚房的管事之後,權比副總管遠大……”
藍文蔚道:“管事怎麼會大過副總管呢?”
温老三道:“王副總管手下,有二十四名手下,每月支薪三百兩,但他們永遠住在這裏,不能出去,而且他們也都是男人,柳花娘原是老鴇出身,於是靈機一動,去外面弄了二十來個女子進來,囚禁在女囚房裏,給這些殺手們行個方便,每次只要交出十兩八兩銀子,就可進去作一次入幕之賓……”
這話聽得聞人姑娘粉臉發赧,別過身去,裝作沒有聽到。
藍文蔚因妹子被囚禁在女囚房裏,心頭一急,忙道:“王奇,你快些帶路。”
王奇連聲應“是”,當先退出石室,走在面前帶路。
雲中嶽道:“大師,諸位前輩,恕晚輩走在前面了。”
清源大師合十道:“雲少施主只管請先。”
聞人鳳手執短劍,説道:“温老三,你也請吧!”
温老三一句沒説,跟在雲中嶽身後,聞人鳳則緊跟着温老三身後,然後是清源大師等六人,魚貫走出石室。
王奇等大家退出甬道,就闔上了石門,一直往對面行去,經過副總管住的那間石室門口,再走了四五步路,迎面已是石壁擋路,到了盡頭。
王奇腳下一停,伸手輕輕拉了一下掛在石壁上的鐵環,石壁間忽然開啓一個一尺見方的小窗户,從裏面探出一個年輕人的臉來。
這人削瘦臉、濃眉、膚色黝黑,看去約莫二十出頭,目光冷冷的看了王奇一眼,冷冷的道:“副總管有什麼事?”
王奇道;“小三子,快把石門打開了。”
原來這黑臉青年就是王奇的姘婦柳花娘生的兒子。
小三子把頭縮了進去,從窗户中伸出一隻手來,説道:“拿來!”
王奇一怔,説道:“你要什麼?”
小三子道:“銀子。”?”温老三道:“你是王奇的兒子,還跟老子要錢?”
小三子翻着白眼,冷冷説道:“娼門八字開,沒帶銀子錢莫進來,來的是老子、小子?
咱可不管。”
王奇沈下了臉,喝道:“小三子,你這畜子,你還不快快把門打開?”
小三子橫了他一眼,哼道:“這是娘訂的規矩,任何人都得先付清銀子,才能進來,奶不用對我窮吼。”
王奇怕雲中嶽不耐,心頭又急又怒,喝道:“真是雜種,我王奇那有你這種兒子。”
小三子道;“公事公辦,這裏可不能説什麼感情因素,你不交錢,我要關窗門了。”
王奇心頭怒惱已極,只得從身邊取出一錠銀子,遞了過去,説道:“快開門吧!”
小三子伸出手來,接過銀子,掂了掂道:“五兩銀子,只有你一個人可以進來……”
話聲未落,王奇已經一把抓住他脈腕,怨聲道:“小雜種,你只認錢,不認人,你給老子出來。”
這一下他怒極而發,用力一拉,把小三子整條手臂都拉出窗口來,還在用力的拉。
小三子一個肩膀塞住了窗户,口中大聲叫道:“啊唷,我的媽呀,老小子把我手骨拉斷了。”
只聽裏面響起一個尖沙的婦人聲音叫道:“這是什麼回事?老小子?你説拉着你手臂不放的是你老子,他瘋了?”
王奇大聲道:“柳花娘,你快開門。”
尖沙婦人聲音道:“你怎不先放開他?”
王奇怨聲道:“這小畜生也不問問清楚,就伸手要錢,我恨不得先砍下他一隻手來。”
尖沙聲音唷了一聲,説道:“瞧你,幹麼和自己兒子過不去,人家説手臂朝裏彎,拳頭打出外,這話也虧你説得出來?”
王奇道;“你快把石門打開了,我自會放了他的。”
手上略微用力,小三子又殺豬般的叫了起來。
尖沙婦人聲音叫道:“你輕些,別讓小三子吃苦頭了,這發那門子威?老孃開就是了。”
她話聲一落,左首半堵石壁果然緩緩朝左移開。石門中間站着一個頭戴黑布包頭,生成一張馬臉、三角眼、顴骨高聳,看去已有四十出頭的婦人,臉上依然塗着紅紅白白的,連一張闊嘴唇,也擦得和血盆大口一般,呷呷笑道:“你怎麼還不放手呢?”伸手一指,點了過來。
王奇冷不及防,他終究經穴受制,身子不大靈活,立即應指倒地。
小三子被他隔着一堵石壁,緊拉着手不放,痛極也怒極,此時王奇一放手,他就竄了出來,飛起一腳朝王奇當胸踢來,口中喝道:“老小子,看你還神氣不?”
王奇經穴受制,又被柳花娘點中穴道,身子無法動彈,小三子這一腳,正好踢中胸膛,口中悶哼一聲,跌倒地上,一手按着胸口,一手撐起身子,睜大雙目,口中喃喃的道:“男盜女娼,這是報應……”頭往後一仰,便自一動不動。
柳花娘看得吃了一驚,急忙説道:“小三子,你踢在他什麼地方,怎麼把你老子踢死了?”
小三子還沒説話,温老三輕喟一聲道:“王奇一直把小三子當作是他的兒子,現在可以證明他絕不是王奇的兒子了。”
柳花娘沒有作聲。
温老三走上一步,低低的道:“他應該是老夫的兒子,當年他一出生,奶就給他取了一個乳名叫做小三子,老夫就知道這孩子是我的了。”
柳花娘道:“我不知道。”
温老三道:“柳花娘,只要你説一聲,他會聽你的,奶不讓他姓温,一直姓着王,豈不是要他做一世雜種?”
雲中嶽不知道兩人在説些什麼?目睹王奇被他兒子小三子一腳踢死,心頭不禁勃然大怒,劍眉一挑,沈聲喝道:“好一個滅絕人性的逆倫之子,你給我過來。”
伸手一招,一股巨大的吸力,把小三子一下吸了過來,喝道:“跪下!”凌空點出一指,小三子雙足一軟,身不由己撲的跪了下去。
雲中嶽瞋目喝道:“你知罪麼?”
柳花娘失色道:“你這是做什麼,有話慢慢好説。”
温老三也連連抱着拳道:“雲少俠,這孩子其實是老夫的孩子,還望雲少俠高抬貴手,饒了他吧!”
聞人鳳哼道:“弒父的雜種,還有人要,你不怕將來他也會踢死你麼?”
舉步走到小三子面前、短劍一指,喝道:“你目中沒有老子,應該剜目。
劍尖一轉,朝他左眼剌入,小三子大叫一聲痛得往後昏死過去。
柳花娘大吃一驚,口中失聲喝道:“小丫頭,奶敢傷我兒子?”縱身朝聞人鳳撲了過來。
雲中嶽大喝一聲:“柳花娘,奶給我站住。”
伸出右掌,直立如刀,朝前輕輕一推。
柳花娘撲縱過來的人,好似被一道無形氣牆給擋住了,那想撲得過去?
柳花娘心頭愈急,不覺破口大罵:“小丫頭,小蹄子,老孃今天要是饒了奶,我就不叫柳花娘了。”
聞人鳳聽得大怒,短劍一指,喝道:“老虔婆,奶再出口惡言,我就先宰了奶的小雜種。”
柳花娘眼看聞人鳳劍尖指着小三子胸口,一時倒也不敢發橫,眨着三角眼,問道:“你們到底是些什麼人?”
雲中嶽道:“奶囚房裏囚着多少人?快領我們去。”
這時小三子已經醒了過來,一手掩着左眼,血流不止。
聞人鳳蹴了他一腳,喝道:“別裝死了,還不站起來?”
小三子沒練過幾手武功,只是個欺善怕惡的人,這時那敢哼出聲來,乖乖的從地上爬起。
聞人鳳劍尖朝他肩頭一指,喝道:“叫你娘快領我們進去,不然我就先刺穿你琵琶骨。”
小三子只覺肩頭一陣刺痛,連忙叫道:“娘,奶就快領他們進去吧!”
柳花娘投鼠忌器,只得從身邊取出一串鑰匙,恨恨的道:“好,你們跟我來。”
雲中嶽、藍文蔚兩人走在前面,聞人鳳押着小三子跟在後面,一同往裏行去。
清源大師等六人卻停在外面,並未跟着進去。
這石門裏面,一共只有兩間石室,是柳花娘和小三子住的,裏首橫着一道鐵柵門,柳花娘打開鐵柵門,卻是一條黝黑的走廊,左右兩邊,各有三間石室。
最前面的兩間,石室寬敞,每間住了十幾名少女。柳花娘打開鐵門,一羣鶯鶯燕燕,看到柳花娘,都巴結的叫道:“嬤嬤。”
二十名少女鶯聲嚦嚦,像一陣風般團了上來。
柳花娘喝道:“奶們都站住了。”
那些少女直到此時,才看到柳花娘身後,還跟着四個人,王管事一手掩着左眼,鮮血還在從指縫間滲出,他背後一個女子手中握一柄銀光閃閃的短劍,抵着他後心。一時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一個個花容失色,連連後退,站到了門口。
雲中嶽問道:“柳花娘,這些姑娘,都是奶擄來的?一共多少人?”
柳花娘道:“一共二十個。”
藍文蔚問道:“我妹子在那裏?”
柳花娘翻着三角眼,問道:“你妹子是誰?”
雲中嶽道:“奶把這四間石室的鐵門都打開了。”
柳花娘沒有作聲,先舉手推開中間兩間石室的鐵門,那鐵門沒有加鎖,這兩間石室是柳花娘用來賺錢的地方,石室中除了一張牀,就別無他物,也沒人住,是供地底石室邢些殺手們臨時尋芳之所。
最後兩間石室,鐵門上卻下了鎖。柳花娘打開了兩間石室的鐵鎖,先推啓右首一道鐵門,一邊説道:“這兩間石室裏,各囚着一位姑娘,一個是兩天前送來的,一個是今天才送來的,你們自己去認吧!”
鐵門開處,只聽有人嬌聲喝道:“老賊婆,奶怎麼不敢進來?”
雲中嶽一聽聲音,就是藍文蘭,她是雲南藍家的人,善於使毒,無怪柳花娘不敢進去了,這就趕緊叫道;“文蘭,是我和藍兄來救奶了。”
“啊!”藍文蘭自然也聽出來了,這是她日思夜想魂牽夢縈的情郎聲音,不覺大喜過望,口中“啊”了一聲,立即飛奔而出,一眼看到站着的竟然不是雲中嶽,不覺怔得一怔!
(雲中嶽易了容)
雲中嶽笑道:“奶不認識我了,是我臉上易了容。”
藍文蘭聽他這麼一説,心中釋然,這原是一瞬間的事,她只是望着雲中嶽,那還再去看和雲中嶽同來的還有什麼人,口中叫了聲:“大哥……”一下撲入了雲中嶽懷中。
這下當着藍文蔚,還有一位聞人鳳姑娘,真把雲中嶽鬧得個面紅耳赤,手足無措,連忙把她扶住,輕聲道:“文蘭,奶看看還有誰來了?”
藍文蘭只是一時見到他如見親人,沒再多看一眼,就把嬌軀撲了過來,這時經雲中嶽一説,她站停了下來,再定睛一瞧,站在雲中嶽後面的,竟是自己大哥,這下面把她一張粉臉羞得通紅,説道:“大哥,你也來了?”
藍文蔚道;“愚兄比奶還早來了幾天呢,也是剛才由雲兄救出來的。”
雲中嶽忙道:“文蘭,我來給奶們引見,這位是聞人鳳姑娘。”
接着又朝聞人鳳道;“她就是藍文蘭姑娘。”
聞人鳳早就餚到藍文蘭奔出石室,連自己哥哥都沒看到,一下就往雲中嶽懷裏撲,一個女孩兒家,豈會隨便朝人家懷裏撲的,只此一點,可見她和雲大哥的情份,有多深了?
她看着她,她也看着她,藍文蘭首先含笑叫了聲:“聞人姐姐。”
聞人鳳也點着頭,含笑叫聲道:“藍姐姐。”
柳花娘聽他們一個姓藍,一個姓聞人,不覺暗暗吸了口涼氣,忖道:“原來這兩個小妞,都是用毒世家出來的。”
接着走過去,又去推開了左首一間的鐵門,叫道:“姑娘請出來吧,有人來看奶了。”
裏面果然走出一個青衣少女,看了幾人一眼,冷冷的道:“我不認識他們。”
聞人鳳叫道:“秋月,奶不認識我?”
雲中嶽笑道:“奶忘了臉上易了容,秋月姑娘怎麼認得出來?”
秋月驚喜的奔了過來,説道;“是小姐,雲公子,小婢真的認不出來呢!”
雲中嶽問追:“裏面還有人嗎?”
柳花娘道:“沒有了。”
雲中嶽道:“好,秋月姑娘,奶押着柳花娘到她房裏去,把她歷年積聚的航髒錢都搬出來。”
柳花娘聽説要搬她歷年積聚的銀子,心頭不由大急,倏地轉身,雙手如叉朝雲中嶽當胸插下,狠聲道:“老孃和你拚了。”
雲中嶽站着不動,目中神光電射,喝道:“柳花娘,奶所作所為,實是罪無可綰,我要把奶歷來的造孽錢拿出來,分給被奶擄來的二十位姑娘,好讓她們回家團聚,也稍稍贖奶前愆,奶還想逞兇,那是不想活了?
在他説話之時,柳花娘尖尖十指,已經插上了雲中嶽的胸口,雲中嶽依然一動沒動,柳花娘忽然口中驚叫一聲,十恨手指宛如插在鐵石之上,登時折斷了六根,痛得她殺豬般大叫一聲,汗如雨下,一個人蹲了下去,幾乎昏倒。
秋月飛起一腳,踢在她鳩尾骨上,喝道:“快走!”
小三子早已嚇破了膽,忙道:“娘,就都給他們好了,錢是人賺的,咱們只要活着,還怕賺不回來麼?”
聞人鳳聽得怒從心起,叱道:“小雜種,你狗命都保不住,還想再要作孽錢麼?”
手起劍落,把他一條右臂齊肩砍下。
小三子悶哼一聲,一個人搖搖欲倒。雲中嶽點出一指,替他止了血。
柳花娘眼看母子二人落在人家手中,忍痛説道:“求求你們不要再傷我小三子了,老婆子一切遵命就是了。”
秋月道:“那就快走。”
柳花娘不敢違拗,只得走在前面,由秋月押着她母子兩人到房裏去。雲中嶽、聞人鳳、藍文蘭、藍文蔚退出鐵柵門。
不多一會,秋月押看柳花娘母子,從他們房中搬出四五千兩白花花的銀子,堆在走廊上。
雲中嶽要藍文闌、聞人鳳二位姑娘,告訴二十名少女,要她們分別取了銀子,隨同自己等人,出了地底石室,就各目回家。
那二十名少女聽説可以回家了,莫不感激得流下淚來,各人依言取了銀子,就站立在一旁。
柳花娘道;“少俠現在可以放了我們母子吧?”
雲中嶽凜然道:“放你們母子可以,但我要廢了你們兩個的武功,從此安安份份做人,如敢重操舊業,逼良為娼,再給我遇上,奶就休想再活了。
説完,一指朝柳花娘點了過去。
柳花娘身軀一顫,委頓在地,喘息道:“你……還是殺了我的好。”
雲中嶽也不去理她,目注小三子喝道;“小三子,你知道你是誰的兒子麼?”
小三子看到雲中嶽兩道眼神,心裏就發毛,戰戰兢兢的道:“小的是王奇的兒子。”
雲中嶽沉哼一聲道:“幸虧你不是王奇的兒子,否則你以子弒父,今天我就不會饒你狗命。”
温老三忙道;“小三子,因為你是我的兒子,雲少俠才饒你不死的。”
小三子兩道濃眉一揚,大聲道:“我不是你的兒子。”
温老三道:“是的,你娘生你的時候,你並沒有哥哥,為什麼叫你小三子呢?就是因為我温老三的兒子,老子是老三,兒子自然是小三子,不信,你可以問你娘。”
小三子心想:“王奇不過是副總管,温老三卻是供奉,地位比副總管高得多,王奇已經死了,再有一個供奉的爹,倒也不錯。”心念這一動,不覺點點頭道:“好吧!”
温老三喜道:“孩子,你認為父了?那就該叫為父爹了。”
小三子果然恬不知恥的叫了聲:“爹。”
雲中嶽道:“温老三,這小子我答應饒他一命,但武功仍須廢去,不然江湖上豈不又多出一個無行敗類了?”
隨手一拂,點了他三處經穴,小三子不自禁打了一個冷赫,他武功本來不高,雖被點破破了三處經穴,除了有些像泄氣的感覺,也別無痛苦。
雲中嶽道:“温老三,咱們從那裏出去,你一定知道出路的了?”
温老三連連點頭道:“老夫知道。”
雲中嶽道:“那好,你走在前面,給咱們帶路。”
温老三因穴道受制,那敢違拗,果然走在前面領路。
雲中嶽道:“你把柳花娘、小三子也一起帶出去,有妻有兒,以後該好好為人了。”
温老三連連點頭道:“這個自然,雲少俠不説,老天也要好好的做人了。”
一行人回到王奇住的那間石室,再由裏面一道石門進去,是一條不太寬的走道。
温老三走在前面,來至盡頭處,迎面已是一堵石壁,他跨上左腳,在一處微凹的壁下先踩了兩腳,只見從上面緩緩垂下一條鐵鏈,煉上懸着一個鐵環,他伸手抓住鐵環,用力往下拉動,石壁緩緩向左移開,裂出一道門户,門外就是一道往上的石級。
大家魚貫循着石階而上,走了約莫三十來階,石階已到盡頭,温老三雙手朝上一陣旋動,用手托起一塊圓形鐵板,頭頂已經透進天光。
雲中嶽道:“這裏不是咱們進來的入口了?”
温老三道:“這是出口,外面的人無法開啓,少俠進來之處是入口,裏面的人無法出去。”
雲中嶽沈吟道:“當初建造的人,設想如此周到,不知這主人究竟是誰?”
温老三道:“這個除了那神秘的主人只怕沒有第二個人知道了。”
雲中嶽冷笑一聲道:“在下倒是不信,他劫持了清源大師等人,自然另有陰謀,只要他有陰謀,就不會查不出他是誰來。”
温老三沒有説話,雙手攀着洞口,爬了出去。
接着是雲中嶽,手掌一按,就穿洞而出,舉目看去,原來立身之處是一個乾涸的古井,仰首望去,離井欄還有三丈來高,因為這是一口古井,地方十分逼仄,先上來的人,如果不躍上井去,後面的人,就無法再出來了。
温老三道:“雲少俠,你現在可以解開老夫穴道了吧?不然,老夫如何躍得上去?”
雲中嶽冷森一笑道:“温老三,在下不想騙你,我封了你兩處經穴,給你保留了三成武功,以後只要不再妄想練功,以你目前的武功,已足可防身,在下封穴手法,並無解法,你無法上去,在下可以送你上去。”
話聲一落,一手抓住温老三手臂,縱身飛起,一下穿井而出,把温老三身子放下。
温老三聽得又氣又急,恨恨的道:“好,好,雲中嶽你年紀輕輕,好毒辣的手段,老夫只要有一口氣在,永遠不會忘記你的。”
雲中嶽笑道:“那就隨便你了,以你為人,本該廢去你一身武功,念在你給咱們領路,不無微勞,才留了你三成武功你還不知足麼?”
温老三略一運氣,發現自己果然只剩了三成功力,心頭雖然對雲中嶽銜之入骨,但卻一聲不作,再也不顧柳花娘和小三子,自顧自低頭疾奔而去。
接着上來的是清源大師、宋志高、吳福礎、糾髯客司空天孫和自稱藥材商的胡求福,他還是司空天孫把他帶上來的。
稍後是藍文蔚、藍文蘭、聞人鳳、秋月,最後是柳花娘、小三子,和二十名少女,這些人中,柳花娘、小三子都已被廢去武功,二十名少女一點武功也不會,由宋志高和糾髯客兩人,去找了一條山藤,把他們一個個從井中提了出來。
雲中嶽要二十名少女先行離去。柳花娘和小三子最後上來;眼看温老三已走,母子二人也只好互相攙扶着離去。
雲中嶽回頭看去,那自稱藥材商的胡求福,也雜在人羣中早已走得不知去向,卻也並不在意。
糾髯客司空天孫朝雲中嶽抱抱拳道:“雲老弟,在下多蒙援手,大恩不言謝,後曾有期,在下就此別過。”
雲中嶽連忙拱手道:“司空老哥好説,老哥只管請便。”
司空天孫又朝清源大師等人拱了拱手,揚長而去。
吳福礎道:“雲公子,咱們失蹤已有多日,單老爺子只怕連日都在派人四處找尋,兄弟之意,想請大師和宋長老幾位先回大通藥行休息,雲公子是否也一同先回敝行休息呢?”
雲中嶽道:“聞人兄和龔大叔尚留在梵王宮,在下還得趕去通知他們一聲,大師、宋長老請先回大通藥行休息,在下明日一早,自當去藥行拜見單老爺子,還請吳掌櫃同單老爺子先容。”
吳福礎問道:“藍公子、藍姑娘二位呢?”
藍文蔚還沒開口,藍文蘭搶先説道:“我們也明天再去好了。”
清源大師合十道:“既然如此,老衲和宋施主就先回藥行去了。”
宋志高也和大家拱拱手,由吳福礎陪同,一起走了。
藍文蔚道:“兄弟久聞聞人公子之名,只是緣慚一面,還要雲兄作介呢!”
雲中嶽道:“聞人兄急人之急,乃是血性中人,和藍兄一定可以談得十分投契。”
聞人鳳催道:“大哥,我們快些走了。”
藍文蘭聽他也叫雲中嶽“大哥”,心中不覺暗自忖道:“看她叫大哥的口氣如此親切,想必也一定對大哥十分傾心了!”
這口井離梵王宮並不太遠,五人趕到梵王宮,夜色之中,依然十分平靜,但卻不見毒公子聞人俊和黑煞神龔大鵬的人影!
雲中嶽不由得暗暗耽心,忖道:“聞人兄和龔大叔莫要出了事不成?”
心念一動,立即縱身躍上圍牆,凝目看去,大天井前玉砌雕欄,月色朦朧,依然不見有人影!
聞人鳳跟着縱上牆來,悄聲問道:“雲大哥,大哥和龔大叔……”
雲中嶽道:“我們下去看看再説。”話聲一落,人已凌空掠起,朝大天井中飛落。
聞人鳳、藍文蔚、藍文蘭、秋月等人,也跟着相繼飛落!
突聽走廊有人大喝一聲:“你們當真憨不畏死,我若讓你們再活着出去,就不叫聞人俊了。”
一道人影隨着喝聲,從東首廊間飛出。
雲中嶽聽到喝聲,就道:“聞人兄,是兄弟雲中嶽。”
聞人鳳也嬌笑道:“大哥,你怎麼啦?”
迎着掠出來的正是毒公子聞人俊,他一手提着長劍,滿臉俱是激怒之色,看到雲中嶽和妹子,才化怒為喜,説道:“雲兄,你們怎麼會從外面來的?”
聞人鳳搶着道:“大哥,你方才兇巴巴的,是把我們當作什麼人了?龔大叔呢?”
聞人俊道:“你們來了就好,龔大叔負了傷。”
聞人鳳吃驚道:“龔大叔怎麼會負傷的呢?你們遇上了什麼人?”
“説來話長。”聞人俊目光一掠藍文蔚兄妹,説道:“這二位是……”
雲中嶽道:“兄弟給二位引見,這位就是毒公子聞人俊聞人兄,這位是藍文蔚藍兄,這位聞人兄見過,就是藍兄的令妹藍文蘭姑娘。”
聞人俊含笑道:“藍姑娘在下見過,只是那晚藍姑娘穿的是男裝,如果現在遇上,在下就認不出來了,藍兄卻是初次見面;但兄弟卻慕名已久,今晚才識荊,當真幸會之至!”
藍文蔚大笑道:“毒公子名動武林,兄弟也慕名已久了。”
兩人緊緊握住了手,連連搖晃,大有相見恨晚之意。
雲中嶽笑道:“兄弟早就説過,二位見了面,一定會十分投機的。”
聞人鳳問道:“大哥,龔大叔怎麼會負傷的?他人在那裏呢?”
聞人俊回身一指,説道:“龔大叔就在走廊上,此刻正在運功療傷,奶不可去驚動。”
大家回身看去,果見東首走廊上,盤膝坐着黑煞神龍龔大鵬,雙目微闔,正當運功緊要關頭。
聞人俊抬抬手道:“雲兄、藍兄,咱們且到石階上坐下來再談。”
聞人鳳回頭道:“秋月,奶到走廊上去給龔大叔護法吧!”
秋月答應一聲,輕俏的朝廊上走去。
聞人俊和雲中嶽等人,就在東首廊前的石階上坐了下來。
聞人鳳舉手掠掠鬢髮,偏頭問道:“大哥,你快説些吧,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聞人俊笑道:“妹子,奶真是急性子,這一會工夫,奶已經問了三遍啦,奶不問,我也會説的。”
聞人鳳小咀一噘,説道:“那你就快説咯!”
聞人俊道:“事情是這樣,雲兄和妹子進入石碑地道之後,我和龔大叔一直隱身前殿屋脊上,注視着梵王宮四周的動靜,那知等了半個更次,依然不見你們出來,我和龔大叔心頭不禁暗暗焦急,不知你們進去之後,遇上了什麼棘手人物,不然絕不會進去了這許多時間,還沒見你們退出來……”
聞人鳳道:“你們還不知道呢,我和雲大哥進入石室,遇上了多少事呢!”
雲中嶽含笑道:“奶先不要打岔,聽令兄説下去。”
聞人鳳瞟了他一眼,説道:“你沒聽大哥説,我們進去了這許多時光麼?”
聞人俊沒去理她,續道:“當時依龔大叔的意見,就要進去瞧瞧,也好給你們打個接應,我説:這是唯一的出口,我們非守着不可,若是出口給對方堵住了,你們就出不來了。”
且我相信以雲兄的武功、機智,地底石室中縱有高手,也未必是雲兄之敵,何況妹子又擅於用毒,對方即便人多,也未必困得住你們。”
聞人鳳道:“用毒,哼,温老三得了二先生的‘化毒解迷丹’,毒還有什麼用?”
聞人俊吃驚道:“温老三也在裏面?”
聞人鳳得意的嬌笑一聲道:“但温老三被我削斷了一條右臂,他從二先生那裏得來的‘解迷化毒丹’,也到了我們的手裏呢!”
雲中嶽道:“我們進入地底石室的事,待會再説不遲,還是先聽令兄説吧!”
聞人俊接着道:“這樣又等了差不多一刻之久,依然不見你們回來,龔大叔實在忍不住了,他説你們一定遇上了危險,要我守在屋上,他飛身下去,正待試着開啓石碑,那知就在此時,從牆外飛落五個黑衣蒙面人,圍住龔大叔動起手來,那五人劍法不但凌厲無匹,而且精擅合搏之術,五柄長劍,簡直有如毒蛇一般,此進彼退,此攻彼守,龔大叔一向不用兵刃,以一雙肉掌,和他們五柄毒劍周旋,縱或不敗,也很難估計得到上風,我看他以一敵五,也立即縱身下去,加入戰團,這一交手,才知道這五人身上穿了特製的鐵甲,長劍刺上去,恍如不覺……”
聞人鳳披扳咀道;“大哥也枉稱毒公子了,長劍刺不進去,你不會使毒?”
“奶又插嘴了!”聞人俊笑了笑道:
“我和龔大叔聯手,依然只和他們打成個平手,因為這些人個個都是久經訓練,合搏劍法,使得有攻有守,長劍又無法傷得了他們,只有他們可以放手搶攻,我和龔大叔卻處處受到制肘,我一向原是很少使毒,但到了此時,卻不得不使毒了……”
聞人鳳哼道:“早該使毒啦,這不是多化力氣麼?”
聞人俊朝他妹子笑了笑道;“怎知這些黑衣人頭戴面具,身穿鐵甲,根本不畏劇毒,使毒了兩次,他們依然若無其事,還是龔大叔使出“黑煞掌”,擊中了一人後心,把他震飛出去,如果他沒穿護身鐵甲,這一記“黑煞掌”,很可能要了他的命,但那漢子只是負了傷,張嘴噴出一口鮮血,但聽一聲陰笑,一道人影,奇快無比搶入戰團,舉手一掌,朝龔大叔肩頭拍到,龔大叔回身反擊,就和那人動上了手,這一來,那四個蒙面黑衣人,就舍了龔大叔,一起把我圍在中間,同我展開猛惡攻勢,我在他們攻勢之下,就連連險招,心頭大急,暗想:他們雖然在黑衣之內,穿了護身鐵甲,不懼刀劍,頭上也戴了特製面具,不畏劇毒,但他們雙目炯炯,卻留了兩個眼孔,這大概是他們唯一的弱點了,這就右手掄動長劍,和他們見招拆招,一面暗暗運足功力,趁機欺近其中一人,振腕一指,朝他右眼點去。”
聞人鳳道:“大哥使出‘天毒指’來了。”
閒人俊道:“我平日從未使過,但這回是不得已!”
雲中嶽心中暗道:“大概‘天毒指’是極厲害的毒功了!”
只聽聞人俊續道:“這回果然給我料中,那人大叫一聲,往後便倒……”
聞人鳳又道:“和龔大叔動手的那人是誰呢?”
“他也蒙了臉,有誰知道?”
聞人俊接着道:“我那時正在和四個黑衣人激戰之中,只聽龔大叔和那人連對了數掌,發出蓬蓬震響,等我施展‘天毒指’,連傷了兩個黑衣人,龔大叔少説也和那人硬對了七八掌之多,只聽那人口中忽然發出一聲長嘯,兩個正在和我動手的黑衣人就不戰而退,隨着那人飛身上牆,迅速退走,龔大叔神威凜凜的凝立當場,看情形似是龔大叔勝了……”
聞人鳳道:“龔大叔既然勝了,怎麼會負傷的呢?”
聞人俊沒有理她,只是接着説道:“等我走到龔大叔身邊,才發現不對,他雖然凜立不動,但胸口起伏,似是正在努力壓制着翻騰的血氣,我看得一驚,正待開口,只聽龔大叔低低的道:“不可和我説話,此人武功奇高,他也許尚未去遠,也許會在暗中窺伺,他看我站着不動,不明虛實,也許會悄然退去,我只要一倒,公子一個人絕非他的對手”。
我聽得更驚,因為從龔大叔的話中,可以聽出他已經負了極重的內傷,當下我就大笑一聲道:“龔大叔,我們為什麼不把他們全數留下呢?我有把握再有三個回合,就可以把其餘兩人制住,只剩下他一人,我們兩人合作之下,還不是也可以把他留下了”。
我説到這裏,耳中果然聽到一絲極輕的衣袂飄風之聲,那人果然隱身暗處,竊聽我們的談話,直到此時,才悄然離去,我朝龔大叔低低的道:“這人已經走了。”龔大叔聽了我這句話,忽然身子搖了幾搖,砰然往後便倒。”
聞人鳳忍不住問道:“龔大叔究竟傷在那裏呢?”
聞人俊道:“我見狀大驚,急忙俯身看去,龔大叔雙目緊閉,面如金紙,傷勞顯然極重,當下就把他扶着坐起,一面用手掌抵着他背後“靈台穴”,輸入真氣,過了一會,龔大叔才緩緩醒來,説他和對方連對了九掌,那人在九掌之中,夾雜着有一掌,使的極似‘乾坤印’一類功夫,被震傷了內腑,差幸對掌之時,龔大叔早已運起內功護穴,但那一掌,幾乎連護身內功都被震散,本來還不致傷得很重,因為那人心思惡毒,在那一掌之後,又和龔大叔連對了三掌,以致內腑被震得移位,才要我扶他靠壁坐下,他好運功療傷,我防對方去而復返,就一直守在龔大叔身邊,直到你們來的時候,我還以為他們果然又回來了。”
雲中嶽道:“兄弟身邊有家師煉製的治傷丹,給龔大叔服下三顆,最重的傷,都可立時痊好。”
説完,伸手入懷,取出一個青瓷葫蘆,傾出三顆藥丸,遞了過去。
聞人鳳道:“給我好了。”
她接過藥丸,轉身朝秋月招了招手,秋月急步走出,聞人鳳悄悄和她説了幾句,要她去給龔大叔喂服,秋月接過藥丸,立即往走廊上行去。
藍文蘭好久沒有説話,這時開口道:“雲大哥,你和聞人姐姐如何進入地底石室,發生了些什麼事,現在可以説了。”
她關心雲大哥,更關切雲大哥和聞人姑娘的事兒。
雲中嶽含笑道:“奶不問,我也要説的。”
這回他從藍文蘭失蹤,自己走訪聞人俊説起,一直到進入地底石室,救出清源大師、藍文蘭等人,尋來此地和聞人俊會合為止,很詳細的説了一遍。
聞人俊雙目微攏,説道:“劫持參加藥材拍賣場的人,和設計陷害雲兄、藍姑娘(指炸燬巖洞)以及脅逼達生堂姚姐兒服下迷神藥,事情雖有三件;但幕後主持人,似乎是一個人,這人利用梵王宮舊有石室,加以改建,作為囚人之所,甚至連在石室中主其事的副總管,都不知道他的來歷,足見此人心思何等縝密了。”
聞人鳳道:“除了心思縝密,這人也該是個極為富有的人,他闢建石室,增聘武功高強的人,來擔任供奉,和僱用副總管以下的殺手,薪金極高,光是每天開支,就極為龐大,不是擁有極大資金的人,誰能負擔得了?”
雲中嶽心中不由一動,説道:“對,這不是普通人所能做得到的,這人雖然狡猾如狐,隱身幕後,始終不曾露面,但只要從擁有萬貫家財的人下手偵查,就可以由許多蛛絲馬跡,慢慢的把他扯出來。”
藍文蘭道:“現在範圍縮小了,要着手偵查的,只是資方雄厚的人了,這人就不會很多。”
聞人鳳屈指算道:“懷幫的搖頭獅子單曉初,廣幫的區古柏川幫的唐崇智,還有……還有……”
公子等人中了他們狡計,咱們可以設法救援,姑娘如若去了,咱們豈非又少了一個人手了?”
聞人鳳點點頭道;“好嘛,我不去就是了。”
藍文蔚道;“如果這幕後主持人確是懷幫的話,表面上也未必看得出來。”
龔大鵬微微一笑道:“他們如果不是幕後主持人,心懷坦蕩,自然不會有什麼蛛絲馬跡露出來;但如果此次確是陰謀的主持人,作賊心虛,只要三位稍加留意,就會發現了。”
藍文蘭道:“龔大叔,你這話我聽不懂。”
龔大鵬笑了笑道:“藍公子走在藥材拍賣場被他們用迷藥迷昏了劫持去的,和清源大師等人一同囚禁石室,自然不會對他們有什麼威脅,因為藍公子知道的並不多。雲公子和藍姑娘就不同了,從在達生堂發現黑衣人起,再在高山仰止山窟被困,到雲公子追蹤到梵王宮,從石室救出許多被囚禁的人,把對方計劃,破壞無遺,對方自然把雲公子視作第一號敵人,因此只要他們確是幕後主持人,對雲公子也必然處處提防,就會露出許多蛛絲馬跡出來,這叫做欲蓋彌彰,只要稍加留意,就不難發現了。”
雲中嶽點頭道:“龔大叔説得極是,這正是人性的弱點了。”
藍文蘭道:“但如果幕後主持人不是懷幫呢?”
龔大鵬道:“咱們先定的目標,是懷幫、廣幫、川幫,如果懷幫查不到什麼,還有廣幫和川幫兩處,假如也不是廣川兩幫,還有其它的藥材幫也不能放過,總之,咱們既然遇上了,非把這幫幕後主持人從暗處揪出來不可。”
聞人鳳道:“雲大哥他們去後,我們做什麼呢?”
龔大鵬笑道:“姑娘不要怕沒有事做,咱們要配合雲公子等人的行動,要做的事多着呢!”
説完,從身上取出易容小盒,打開盒蓋,取出一顆密芭藥丸,遞給雲中嶽,説道:“這是洗容藥丸,公子把它放在手掌上雙手輕輕滾動幾下,再往臉上拭抹,即可把易容藥洗去。”
雲中嶽接過,依言放在掌心,雙手經輕搓了幾下,然後把藥丸遞還給龔大鵬,雙手往臉頰上一陣拭抹,問道:“這樣可以了麼?”
藍文蘭走到他面前,湊近臉去,凝目看去,嬌聲笑道:“好啦,都洗去了。”
閒人鳳看她當着這許多人,和雲大哥如此親密,心中不覺有一種異樣感覺,伸手從龔大叔手中取過密丸,也在掌心搓了搓,往臉上拭抹了一陣,俏生生走到雲中嶽面前,嬌聲説道:“雲大哥,你看看我臉上,是不是也都拭乾淨了?”
她故意把粉臉湊得和他很近。
雲中嶽含笑點頭道:“都拭乾淨了,龔大叔的易容藥物,真是妙神得很。”
藍文蘭看她故意把粉臉湊近雲大哥面前,心中不禁暗暗怒惱,忖道:“雲大哥和我認識在先,我們同過患難,哼,奶想和我爭?”
這一陣功夫,天色已經漸漸接近黎明。
聞人鳳道:“現在快五更天了,大家已有一晚沒睡,雲大哥、藍大哥、文蘭姐姐,你們不如先回到我們那裏去,休息一會吧!”
藍文蘭搶着道:“不用了,等天一亮,我們就要到大通藥行去了。”
這話聽得聞人鳳大感不快,偏頭問道:“雲大哥,藍姐姐不去,你去不去呢?”
聞人俊看出兩位姑娘言詞間似乎針鋒相對,不覺暗暗攢了下眉,一面含笑道:“妹子,雲兄方才和清源大師等人説過,到這裏來知會我和龔大叔的,我想單老爺子他們一定在大通藥行裏等着,咱們都是自己兄弟,不用客氣,雲兄,藍兄妹三位,還是早些到大通藥行去的好。”
一面回頭道:“妹子,龔大叔,咱們也該回去了。”
聞人鳳聽説要走,這是要和雲大哥分開了,她心裏覺得依依不捨,眨着眼睛,忽然想到了一件事,説道:“大哥,我們有龔大叔善於易容,為了暗中進行偵查,或是要和雲大哥他們連絡,我們臉上也許易了容,雲大哥不易認得出來,我們應該先約好一句暗號,説出這句暗號的人就是自己人。”
聞人俊點頭道:“妹子説得對,咱們確實有此必要,龔大叔,你説暗號用什麼好呢?”
龔大鵬微微一笑,附着聞人俊耳朵低低説了一句,聞人俊點點頭,又附着雲中嶽耳朵説了,雲中嶽又附着藍文蘭耳朵,藍文蘭附着藍文蔚耳朵,一個個傳了過去。
聞人鳳問道:“大哥,你們説的什麼呢?”
聞人俊附着她耳朵,低低説了一句,才道:“雲兄、藍兄,咱們先走一步了。”
雲中嶽、藍文蔚連忙拱手道:“聞人兄請。”
聞人鳳一雙秋波凝視着雲中嶽,説道:“雲大哥,再見。”
清澈的眼睛中忽然起了一片模糊,疾快低下頭去。
雲中嶽含笑道:“奶已經一晚未睡,早些回去休息吧!”
龔大鵬也朝三人拱了拱手,四條人影一齊騰身躍起,在牆頭上一閃而逝。
雲中嶽目送他們的人影在圍牆上消失,還是望着夜色出神。
藍文蘭嗤的輕笑一聲道:“雲大哥,怎麼啦?你一顆心跟着人家去了?”
雲中嶽回目笑道:“蘭妹怎麼和我説笑起來了?”
這聲“蘭妹”,叫得藍文蘭心頭一甜;但當着大哥,他叫了出來,一張粉臉也登時緋紅起來,低頭笑道:“難道還是假的?”
藍文蔚道:“現在天色快要亮了,我想我們也不好去得太早,還是在這裏坐下來休息一會的好。”
雲中嶽道:“藍兄請坐。”
藍文蔚笑道:“應該休息的是雲兄,不是兄弟,你已經有一夜不曾睡了,天亮之後,又要全副精神去應付,夜晚更須加深防範,所以不如在這裏運一會功再去,兄弟兄妹兩人,替雲兄護法好了。”
藍文蘭更是深情款注,關切的道:“雲大哥,我大哥説得不錯,你就坐下來在這裏運一會功吧!”
雲中嶽拗不過她,只得在長廊上盤膝坐下,瞑目調息。
藍文蔚和妹子藍文蘭則在廊前的石階上坐下。
藍文蔚悄聲道;“方才雲兄從奶失蹤説起、那已是故事的後半段了,前半段呢?你們怎麼會被困在高山仰止那座洞窟之中的?現在奶可以説給我聽聽了。”
藍文蘭也悄聲道:“大哥都不知道麼?”
藍文蔚道:“愚兄剛被救出來,就是聽到了這一點,也是零零碎碎的,並不整。”
藍文蘭點頭道:“好,我來説。”
她從自己奉單老爺子之命,到達生堂去找雲中嶽説起,如何在高山仰止那座石窟中,被誘深入,炸燬洞窟,自己和雲大哥被困在僅能躺卧,無法坐起的大石之下,幸而不死,雲大哥如何發現山腹中的泉道,一路尋探而下,如何潛入水中,游出洞窟,已在百泉湖中,此後如阿認識聞人俊,自己和雲大哥夜探達生堂,自己忽然聞到一陣花香,就失去了知覺,等到醒時,人已被囚禁在石室之中了。
這一段話,當真曲折離奇,聽得藍文蔚不住的深思,然後抬目説道:“妹子,我們一到百泉鎮,就住在大通藥行裏,爹和單伯伯也是多年好友,單伯伯對我們也是照顧備至,但從奶剛才所説的情形看來,單伯伯的嫌疑很大……”
藍文蘭聽得一怔,説道:“大哥懷疑單伯伯就是幕後主持人?”
藍文蔚道:“不錯,剛才是奶説的,單伯伯追蹤一個黑衣人,去了高山仰止那座洞窟?”
藍文蘭道:“是呀,這是單伯伯説的,他要我跳出窗口,去幫助雲大哥,他發現了一條人影,要追下去看看。”
“這就對了。”藍文蔚道:“因為雲兄故意説把黑梔子藏在高山仰止洞窟之中,那黑衣人立即溜走,到底有沒有這個黑衣人,如何證明他是去高山抑止洞窟的?只是憑單伯伯告訴奶,他發現了一個黑衣人,奶並沒有看到,對不?他料到你們一定會趕去的,故而趁你們詢問成天生的時候,儘快趕去高山何止洞窟,埋好火藥,等着你們入伏了。”
藍文蘭道:“大哥怎麼會懷疑單伯伯的呢?”
藍文蔚道:“第一,本來是單伯伯、奶、和雲兄約好了的,單伯伯忽然退走,已是可疑,等你們尋到高山仰止洞窟,到了裏面,在石壁上發現單伯伯身上衣衫的布條,以單伯伯的功力,豈會在石窟中勾破衣衫,這不是故意引你們進去的麼,因為除了你們,沒有第三個人知道單伯伯追入洞窟去了。”
藍文蘭道:“單伯伯為什麼要害我們呢?”
藍文蔚道:“因為雲兄知道了很多事情,他非把他除去不可,奶,只是雲兄的陪葬而己!”
藍文蘭道:“那麼他又為什麼要劫持清源大師和大哥等人呢?”
藍文蔚道:“他做的是藥材生意,而且他的生意做得最大,只要弄到黑梔子,別人的藥材都失效了,他懷幫的樂材,豈不是可以一枝獨秀了?他認為咱們這些人中,一定有人會知道黑梔子的下落,所以把與會之人一網打盡……”
他剛説到這裏,突聽前面不遠處,傳來了極輕微的聲響,那裏正是由天井通向前面門樓的信道,兩邊暗陬,很可能隱伏有人,在暗中覷伺。
藍文蔚為人機警,一手按劍,低低説了句:“妹子坐在這裏不可離開。”
他已一伏身,動若脱免,朝那信道射去。人還未到;但聽“嘶”的一聲,一道人影宛如灰鶴一般,騰空飛起。藍文蔚堪堪撲到,已知無法追得上人家,左手一抬,射出一點黑影,比射箭還快,朝那騰空人影激射而去。
藍文蘭問道:“大哥發現什麼人嗎?”
藍文蔚已經返身走來説道:“不知道,此人身法極快,已經給他逃走了。”
藍文蘭輕笑道:“這人能從大哥眼底下逃走,足見不是尋常人了。”
藍文蔚笑了笑道:“不過我已在他身上留了記號。”
藍文蘭咕的笑道:“大哥放出去一隻金鈴子,還是……”
藍文蔚點點頭道:“妹子一口就猜着了,我讓牠留在他身上,如果這人和咱們見面,金鈴子就會飛回來,不是就可以知道他是誰了麼?”
藍文蘭道;“大哥懷疑他是……”
藍文蔚道:“有這樣高絕的輕功的人並不多。”
這時東方漸漸吐露魚白,天色要亮不亮,好象長夜漫漫等得人心焦,只要一露曙光,很快就天下大白。
轉眼工夫,晨曦也升起來了,照在玉砌雕欄和潔白的石階上,就使人有耀目之感。
藍文蘭一直守在雲中嶽身邊,此刻回頭看去,只見他雙目微闔,一張俊臉晶潔如玉,眉心印堂間,更是紫氣氤氲,內瑩神儀,顯然正在功行百脈,心中暗暗訝異,忖道:“爹時常説:一個人要內功練到上乘境界,眉宇間才會隱現紫氣,可以寒暑不侵,水火不損,雲大哥年紀輕輕,難道就有這等境界了?”
正在思忖之間,雲中嶽已經倏地睜開眼來,藍文蘭只覺他抬目之間,神光奇亮,但這只是一瞬間事,他眼神便已隱去。
雲中嶽看她一直深情款款的望着自己,不覺含笑道:“賢兄妹一直沒有休息麼?”
藍文蘭道:“我和大哥坐在石階上聊天,也等於休息了,哦,方才有人隱身照壁後面,偷聽我們談話,被大哥發現,…他就逃跑了。”
雲中嶽道:“藍兄可曾看清他是什麼人嗎?”
藍文蔚道:“沒有,此人輕功極高,兄弟只看到一道黑影。”
藍文蘭嫣然一笑道:“但他輕功雖高,只要再給咱們遇上,一樣可以把他抓出來。”
她這話,雲中嶽相信,聞人鳳會使“追蹤散”,他們雲南藍家也以用毒出名,自然也可能已在那人身上做了手腳了。
雲中嶽緩緩站起,看看天色,説道:“時間不早了,藍兄,咱們也該到大通藥行去了。”
藍文蔚點頭道:“好,咱們走。”
三人離開梵王宮,因為此時還只是清晨,山徑上甚少遊客,腳下自可加快,不多一會,已來到百泉鎮大街,街上的情形不同了,行人車輛,熙攘往來,已是十分熱鬧,街檐下也有許多人三三兩兩的交頭接耳,好象在談論着什麼,只是他們交談的聲音極輕,無法聽得清楚。
藍文蔚回頭道:“雲兄,看情形,百泉鎮上,好象發生了什麼事情了。”
雲中嶽點頭道;“不錯,這些街坊交頭接耳,談論的應該是同一件事情了。”
藍文蘭道:“要不要去問問他們?”
藍文蔚笑道:“他們説得這麼輕,自然不願人家聽到,你去問他們,只怕也問不出所以然來,如果百泉鎮真要出了什麼事,咱們到了大通藥行,還怕會不知道嗎?”
藍文蘭道:“那就快些走了。”
大街南首的大通藥行,今天情形顯然也有些不對!
平常,人通藥行的正門——兩扇黑漆大門,是很少開啓的,但正門右首一條橫街上,長長的走廊,共有十幾間店面,放着十幾個長櫃,在泉曾時間,專門收購從各地來的藥材,十幾個賑房,上百名夥計,過稱的過稱,打包的打包,算帳的算帳,付錢的付錢,天天都是忙得不可開支。
但今天的情形,完全不一樣,橫街上幾十間店面全上了牌門板,長廊上冷冷清清,一個人也沒有,相反的,平常很少開啓的正門,如今卻敞開着。
大門前,還站着一式青衣緊身勁裝,手中還持着明晃晃單刀的壯漢,一邊八個,像雁翅般左右排立,如臨大敵。
藍文蔚看得一怔,忍不住站停下來,回頭低低的道;“雲兄,看樣子,好象是大通藥行出了事!”
大通藥行不但是全國首屆一指藥材行領袖,而且也是懷幫在百泉鎮的總舵所在,在泉會期間,有搖頭獅子單曉初坐鎮大通藥行,以單老爺子在江湖上的威望,除了應天承運的皇帝老子,還有誰敢動大通藥行一草一木,因此,大通藥行如果出事,那一定是大事無疑!
雲中嶽一呆,問道:“會出什麼事呢?”
藍文蘭眼尖,看到從大門中迎出一個人來,忙道:“大哥,周兄迎出來了,大概是單伯伯要他在門口等我們的了。”
話未説完,周振邦︵單曉初的大弟子︶已經迎着三人走來,抱抱拳道:“雲公子、藍公子、藍姑娘,三位總算來了,在下奉家師之命,從昨晚四更一直恭候在門口了。”
雲中嶽抱抱拳歉然道:“要周兄久等,實在不好意思,在下和藍兄怕來得太早,打擾單老爺子清夢。”
藍文蔚問道:“單伯伯好吧?”
周振邦道;“家師還好,三位請進。”
今日大通藥行門禁森嚴,若非周振邦守在門口,三人來了,就得費去一番唇舌,才給你通報進去呢!
進入大門,大天井兩廊,也有數十名勁裝佩刀的漢子,似在待命,這一情形,愈加顯明,不是大通藥行出了事,便是百泉鎮出了什麼大事,不然,大通藥行不會有如此森嚴的戒備。
周振邦回頭道:“家帥和清源大師等人此刻都在書房裏,雲公子三位請隨在下來。”
他領着三人折而向西,進入另一道門,長廊雕欄,欄外花圃中種着許多嫣紅奼紫的名花!
這是通向單老爺子書房的走廊,寧靜得沒有半點聲音。
藍文蘭忍不住問道:“周兄,百泉鎮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周振邦回身道:“藍姑娘還不知道嗎?”
藍文蘭道:“我和大哥遭人劫持,昨晚才脱困的,我們剛從梵王宮來,怎麼會知道呢?
剛才在大街上,看到許多人交頸接耳,好象在談論着什麼,到了這裏又戒備森嚴,如臨大敵,才問周兄的,到底出了什麼事呢?”
周振邦道:“敝幫和廣幫,約在今晚在蘇門山南麓理論。”
江湖人的“論理”也就是械鬥了。
藍文蔚吃驚的道:“這是為什麼呢?”
周振邦氣憤的道:“事情是這樣,每年從三月十三日起,晚上煙火競賽,一連三天,在湖上舉行,這本來是給百泉會增加歡樂的餘興節目,使大家熱鬧熱鬧,有競賽,大家才會出奇制勝,錦上添花;但近年來,大家竟把這件事認了真,今年你精彩,明年我比你更精彩,變成了互鬥財力,和互拚勢力了,去年廣幫奪了魁,今年更是大事鋪張,非再奪魁不可,家師和廣幫區古柏表示,希望煙火照常舉行,但取消競賽,大家依然各自展出,不論名次,據説區古柏拒絕了。到了前晚,由他們廣幫的煙火船領頭,第二艘是我們懷幫的,不料等到放燃煙火之際,但聽轟然一聲巨響,廣幫和咱們兩艘王船同時爆炸,最可惡的,在炸藥之中,還加了入毒藥,聞到濃煙的人,無不立中奇毒……”
藍文蔚道:“據兄弟所知,十五晚上,凡是參加水上煙火的各家,主船上坐的都是主人,單伯伯沒事吧?”
周振邦道:“咱們的主船,每年都走由大通藥行吳大叔︵吳福礎︶出面,今年吳大叔無故失蹤,改由齊副掌櫃齊大元主持,當場被炸死了。”
藍文蔚問道:“廣幫呢?傷了人沒有?”
周振邦道:“廣幫區古柏也沒有出面,據説是他們公所裏的一名管事,因為咱們船上,由中艙爆炸,他們爆炸走在船尾,死傷的人較少……”
藍文蔚道:“這是什麼人做的手腳,查出了沒有?”
周振邦道:“事實很明顯,咱們的船是中艙爆炸,死傷狼借,他們只有船尾爆炸,自然是廣幫做的手腳,他們竟然反咬咱們一口,家師忍無可忍,所以約定今晚了斷這場過節。”
説話之時,已經進入月洞門,只聽書房中傳出搖頭獅子單老爺子的洪聲談笑。
周振邦腳下加快,趨近階前,垂手道:“啓稟師父,雲公子、藍公子、藍姑娘來了。”
只聽搖頭獅子哦了一聲,急步迎了出來,跟在他身後迎出來的還有清源大師、宋志高,吳福礎三人。
搖頭獅子看到雲中嶽立即一把握住了手,呵呵笑道:“雲老弟怎麼這時候才來,老朽和清源大師、宋長老已經恭候多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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