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三個武林高手拉車已經算是怪事了,而車前座上的車把式,竟連長鞭,在三人身上猛抽吆喝,好象拉車的不是人,而是三匹馬或三匹子似的。
嶽敏剛才在廟中,當靳展與“海天一拐”同時離去之時,突然靈機一觸,想起羅湘君臨終時所説“血罡……墨罡……百毒全……”那幾句話來。
難道身負血罡和墨罡之人都曾對愛妻下過手?
這似乎不大可能,因為當今身負血罡之人僅有四人,也就是自己父三人及“大羅手”陸羽陸伯伯。
自己此番與陸伯伯曾參加三屆論劍大會,當然陸伯伯不會到那小屋附近,況且,陸伯伯也不會對湘君下此毒手。
至於墨罡掌門鄺森及他的女兒,也一直未離開論劍大會,那麼君妹説的“血罡,墨罡,百毒全……”又是什麼意思?
嶽敏電日落在車把式的身上,因為車把式不是別人,乃是墨罡掌門“天鼓追魂”鄺森。
以人拉車,固然太不人道,然而,“天鼓追魂”鄺森竟親自御車,這車的人物就可想而知了。
嶽敏心念一轉,忖道:“不管怎樣,君妹臨終時總是提過‘墨罡’,我不問問他!説不定事情是發生在自己離開小木屋論劍大會前夕。”
這僅是轉念的工夫,巨型碧油車如飛而來。
嶽敏掠人路中,大喝一聲“站住”!
這一聲大喝,當真是春雷乍展之勢,三個拉車的武林高手悚然止步,巨車之輪發出一陣暴響,曳然煞住。
“天鼓追魂”鄺森厲喝一聲,道:“你要幹計麼!”
嶽敏以利劍似的目光瞪着鄺森道:“嶽某問你一句話,你要老實回答,反之,今天你休想生離此地!”
“天鼓追魂”何等身份,聞言狂笑一陣道:“你想死老夫成全你就是有話快講!”
嶽敏厲聲道:“在三屆論劍大會後夕,你可曾到一個小木屋之中,將我父母劫走,且傷了我的愛妻?”
“天鼓追魂”冷峻地道:“老夫去是去過,與‘大羅手’陸羽拚了百十招,勝負未分,而你的父母已被別人掠去”
“‘大羅手’陸羽也去了?”
“嘿嘿,不去我怎能與他動手!”
“你去的企圖可是要暗算我的父母?”
“以老夫的身份,何必暗算於他們,不過是想生擒活捉,脅迫你歸附本‘墨罡’門而已!”
“劫走我父母之人是誰?”
“老夫正與‘大羅手’擠得激烈這時,沒有看清楚,但老夫猜想,極可能是‘赤身教’之人。”
“我的愛妻羅湘君被誰殺死?”
“不知道!”
嶽敏雖知“天鼓追魂”所説可能都是實話,但他一聽“天鼓追魂”本來是想去暗算父母的,不由勾起一腔仇火。
三個拉車大漢見嶽敏攔住去路,已感不耐,同時怒叱一聲“小子滾開!”
嶽敏夷然不懼,道:“你們三人看來也不是無名之輩,怎肯供鄺森老賊軀使?”
三個大漢不但不領情,反而獰笑一聲道:“老子能獲得這份差事,正感無上光榮,你小子懂得什麼?”
嶽敏微微一愕,心道:“世上竟有這等自甘卑下之人,空有一身武功,不去維護武林正義,卻甘為人家作中作馬!”
三個大漢暴喝一聲道:“你們先報上名來,看看值不值得本掌門人手!”
中央一個大漢道:“爺們是‘華山三虹’,也就是‘雲閣’主人南宮玉師叔,小子,這個招牌夠了吧!”
嶽敏不由一悟,南宮玉的師叔,竟能其為,“天鼓追魂”拉車這簡直不可思議之事,難道車中另有一個厲害人物。
然而,這半天工夫,車棉低垂,毫無聲息?不知車中是否有人。
嶽敏冷哂一聲道:“就憑‘雲閣’主人南宮玉的身份,也不至為人鞭策,甘作牛馬,哈哈,想不到‘天鼓追魂’鄺森也作威作福起來了!”
“華山三虹”不屑地道:“鄺森算什麼東西!爺們焉能供他驅使!”
嶽敏不禁又是一怔,心道:“看來車中一定是另有一個較鄺森更厲的人物了!此人是誰?竟能連鄺森這等不可一世的人物都苦願為她拉車?”
嶽敏道:“車中是誰?竟能奴役你們這等武林高手?”“天鼓追魂”冷道:“説出來恐怕你小子站不穩!”
嶽敏道:“你等不説明白,本掌門自己會看”
説着勁向巨車走去。
突然,車中傳來一陣銀鈴似的嬌聲,道:“鄺森,外面誰在糾纏?”
“天鼓追魂”鄺森肅容道:“是‘血罡’掌門人‘子午劍’嶽敏!”
車中之人道:“問問他要幹什麼?切不可使他接近我的碧油車,看他衣着不潔,可能身上有蚤子”
嶽敏一聽這女人説他身上有蚤子,不由肺都氣炸,心道:“你有什麼不起!我近日雖然未換衣服,衣衫稍髒一點,可是不會有蚤子呀!哼!不叫我接近,我偏要接近!”
鄺森和“華山三虹”一聽嶽敏身上有蚤子,不由一震,立將嶽敏困在核心。
顯然,這四個絕頂高手,對車中的女人敬若神明,言聽計從。
嶽敏冷笑一聲,道:“鄺森,你該知道,本掌門人並沒把你放在心上。”
鄺森冷笑道:“老夫也有此同感,你若能迷離此地,老夫也不為已甚,暫放你一條生路!”
嶽敏暗納一口真氣,立即變成一團血霧,而血霧之外又繚繞一縷淡淡的青氣。
鄺森對“血罡”知之甚稔,但對血霧之外那一縷淡談的青氣,卻莫名所以。
嶽敏道:“運起你的‘墨罡’!”
鄺森了不敢大意,立即運起墨罡,變成一團黑霧,“華山三虹”同時一凜退出五步。
嶽敏厲聲道:“老賊!我父母和愛妻雖不是陷於你手,但你曾圖謀不軌,已罪不容報,今天本掌門要教訓於你!”
鄺森陰聲道:“你小子不必狂吹,先接老夫三掌試試看”
掌隨聲至,“天鼓追魂十八式”業已出手,雖無“天鼓追魂”相配合,勢道也極為驚人。
嶽敏左手一式“瀟湘劍法”中的“蒲湘夜雨”,右手已戳出一招“大車輪”劍訣。
這兩招的配合,乃是“海天一拐”在崤山一峯頭上指點他的,他發覺這樣一配合,比左臂劃三個大圓圈的威力還大。
只聞“轟”地一聲,黃塵暴卷而起,嶽敏紋風末動,鄺森竟被震出三大步之遠。
這一來不但嶽敏楞住,即“華山三虹”也不禁驚得目瞪口呆,他們萬沒料到,這年僅弱冠的少年入,竟能全招震退當今絕頂高手?“天鼓追魂”鄺森。
鄺森也沒料到會敗得如此之慘,一張馬臉在這剎那之間,好象又拉長了許多。
他們哪裏知道嶽敏現在已有三四甲子的功力,且又盡得“海天一拐”的“太乙玄天真氣”,好一道淡淡的青氣,即是“先天太乙真氣”。
嶽敏冷哂一聲,大步向碧油車走去。
“華山三虹”同時暴喝一聲,猛補而上,華山絕學“天芒手”有如驚濤總掠地狂飄。
嶽敏大喝一聲“找死!”“大車輪劍訣”以扇面形推出。
“蓬蓬蓬”!“華山三虹”連退數步,身軀猶搖晃不已。
嶽敏一步走到碧油車之前,正待伸手掀那車幃,突然一窒,心道:“剛才分明聽出車中是個女人,我這樣掀開車幃,且未經車中女人許可,豈壞了名頭?!”
他猶豫了一下,正感進退維谷之時,鄺森獰笑一聲道;“原來你小子是色厲內茬!”
嶽敏自然是寧折不變的個性,但他要掀車幃的主要目的乃是為了父母失蹤之事,因他已暗下決心,要處處留意,絕不放過任何值得可疑之處。
鄺森出口一激,嶽敏正好有了藉口,暗納真氣戒備,伸手一撩,車中景物遼然。
“啊!你……你是人還是……神仙……”
原來車中端坐着一個年約三十許,縞衣欺雪,風華絕代的中年美婦。
嶽敏本是不喜漁色的少年人,此刻他的眼睛已不聽指揮,一個強烈念立刻湧上心頭,忖道:“不管這位美婦是否會武功,象‘華山三’及‘天鼓追魂’等魔頭,只配給她作牛作馬,呼來叱去,而我自己即使身上有蚤子,如此對她凝視,也是一種凌褻!”
那美婦對他嫣然一笑,有如百花齊放,冰河開凍,嶽敏立即感覺,象崔珊、羅湘君、南宮黛、鄺娟娟、程玲等以及第一花幾個絕色女子,都黯然失色,簡直有如皓月與瑩光之比。
“天鼓追魂”鄺森和“華山三虹”四人也不由楞在當地,他們真想不這位主兒,怎會對嶽敏這般客氣,因為他們斷定在嶽敏尚未掀起車幃剎那之間,必被震出數丈之外。
那美婦又是微微一笑,風情萬種,道:“你感到驚奇是麼!”
嶽敏如夢初醒,立即虔容道:“我好象置身夢境之中,沒有想到世上竟有你這樣美麗之人!”
那美婦道:“這就是‘天鼓追魂’鄺森和‘華山三虹’幾個絕世高手為何甘供姑娘驅使的主要原因!假如你小俠早出世數十年,是否也會象他們一樣,不惜犧牲一世英名,供我軀使?”
“我……我……我不知道!因為我只是尊敬你!絕對沒有他們那種阿諛奉承之態!”
那美婦道:“你想想看,假如你早生數十年,會不會供我驅使,不求任何代價!”
嶽敏茫然地道:“難道他們對你沒有野心?”
美婦道:“野心當然不能沒有,但他們也有自知之明,深知不能達到目的!”
“難道他們自知不能達到目的,也甘願供你驅使?”
“是的!即使如此。他們還得首先獲得本姑娘的允許!”
嶽敏心中一哂,道:“我想假如我嶽敏早生數十年,也不會供你驅使!”
“難道你不喜歡我!”
“不!喜歡是一回事,供你驅使又是一回事!”
“如果我不理你,又當如何?”
“你做不到!”
這一下可輪到美婦驚奇了,她那一雙剪水雙瞳,傾注嶽敏有頃,連連點頭道:“你的話也許有道理!但本姑娘活了將近一甲子,至今還沒遇上象你這樣的人!依姑娘猜想,你一定有很多女朋友!是麼?”
嶽敏道:“不錯!但是任何一個都不能與你相比!”
“你如今見到本姑娘,今後是否會影響你們之間的情感?”
“不會!”
“為什麼?”
“因為我相信世界上只有你一人能集天下之於一身,除你之外,我幾位女朋友,都能算是中上之選!”
美婦凝視着嶽敏,微微點頭道:“本姑娘也深深相信,你是我一生中的男人中最具魅力的一位,假如我晚出數十年,你的女朋友中將增加一位集天下之美於一身之人。”
嶽敏道:“在下不敢如此設想!”
“為什麼?難道”
“我覺得你象九天皓月,這樣假設,使在下有唐突美人之感!”
“咭咭咭……”
美婦花枝亂顫,令人目眩神搖,美目連轉,道:“小兄弟你真有趣!你想不想知道我是誰?”
嶽敏大聲道:“不必了!”
美婦又是一怔,道:“你既然喜歡我,為什麼又不想知道我是誰?”
嶽敏放下車驚道:“不知道比知道更有意義一些!”
“你怎地放下車幃了?”
“姑娘剛才説在下身上有蚤子,這刻在下當真感覺混身發癢,如果蚤子跑到你的車上,以後將寢食難安!”
“咭……”
車中又傳出銀鈴似的倩笑之聲,道:“小兄弟,你真是姑娘出生以來見到最有風趣的年輕人!告訴你吧!即使你身上有蚤子,也和別人的不同!尤其你小兄弟的絕技,更使姊姊心折!”
嶽敏退回到五步之外,道:“姊姊過獎了,小弟雖不知姊姊的來歷,相信你定有一身高深莫測的武功!”
此刻“天鼓追魂”鄺森已經坐到車轅之上,“華山三虹”也將拉繩套肩頭之上。
四人凝視着嶽敏,臉上神色都變化萬千,説不出是驚奇,忿恨,羨慕妒嫉!
因為他們追了近數十年,象嶽敏與她那樣親熱的交談都未曾有過,想他們怎能不妒嫉。
美婦道:“你甚麼時候與房問天離開的?”
嶽敏不由一震,道:“姊姊怎知小弟與他老人家曾在一起過?”
“姊姊就從你那三四成火候的‘太乙玄天真氣’上看出!”
“啊!姊姊果然高明,他剛剛離開武廟,追那‘天煞手’靳展去了!”
“嗯!小兄弟也見過秦樂天嗎?”
嶽敏又是一震,道:“見過了!而且也見到‘黑手狀元’杜魁元!”
“天鼓追魂”和“華山三虹”同時一震,不知道主兒與這小子有何淵源,而嶽敏所提的幾個高手,都比他們高出多多!
“再見了,小兄弟!下次見面你該知道姊姊是誰了……”
“天鼓追魂”鄺森長鞭一掠,“叭叭叭”之聲抽在“華山三虹”背上,“華山三虹”同時一弓身車聲額兩,立即絕塵而去。
嶽敏呆呆地楞住,他不相傳世上竟有這等絕色美女,也正與不相信鄺森等人首供軀策一樣,然而,這都是他新跟所見的事實。
“她到底是誰?”
驀地
一陣清風過處“海天一拐”已站在他的身邊,道:“你小子發什麼呆?”
嶽敏道:“我正想一件不可能而又千真萬確之事!”
“什麼事?”
“象‘天鼓追魂’和‘華山三虹’那等不可一世的高手,竟能為一個縞衣絕色女子拉車御車!”
“海天一拐”猛地一震,道:“血觀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