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鹏远心中挂念史再俊的安危,无瑕追究那人影是谁,以及其在此飞奔的原因,即急在附近找寻。
足足找了半盏茶的工夫,仍是没有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史再俊重伤初愈,真气自是未复,经过一阵狂奔,已然精疲力竭,自然而然地渐渐减慢下来,而双掌也不乱劈打附近之物了。
荆鹏远找不到史再俊,心焦如焚,暗忖:必是这家伙弄走了,正要前往责问,但凝神一看,顿时,又惊,又喜,又恨,喝道:「再俊,你疯了不成?」
史再俊由慢而停,但刚一停步,忽地双脚一软,不由自主地栽倒在地。
荆鹏远心头一震,跃了前去,低头一看,只见史再俊汗流挟背,脸色苍白,气喘吁吁,巳然力尽精疲。
荆鹏远见此情景,大感茫然,道:「师弟,你是怎么回事?」
史再俊喘息了半晌,才道:「好过多了!」
荆脓远更觉茫然,道:「什么好过多了?」
史再俊道:「我体内有股热流,刚才我喝了几口水,立即在腹内横冲直撞起来,逼使我不得不奔。」
荆鹏远仰首沉吟,道:「能不能导入丹田之内?」
史再俊道:「不行,刚才我已试过多次。」
荆鹏远道:「我来助你一臂之力看……啊!不行,我知道了,你服的药丸,必非凡品,如能把它导入丹田,慢慢化于四肢百骸,对于你的修为必然大有进益,可是……」
史再俊道:「可是什么?」
荆鹏远道:「可是,我的功力恐怕不够,太危险了,我们得赶快回去,请师父来助你才行。」
史再俊道:「在那里?」
荆脯远道:「衡山,走!」
史再俊道:「可是,我爹生死不明……」
荆鹏远插嘴道:「二师叔武功不在师父之下,对付明镜和尚等四人,即使不能取胜,也决不会有危险,我们先回衡山,待你伤势痊愈之后,再打听他的消息也不迟。」
史再俊想了一想,也觉得有理,便欲站起,无奈半点劲气也没有,几次挣扎,均未站起。
荆鹏远一皱眉头,道:「怎么?连站也站不起来了?」
史再俊道:「糟,我看我已经完了。」说着,眼泪夺眶而出。
荆鹏远又皱了皱眉,也不再说什么,一蹲身,把史再俊背起,往外就走,史再俊似乎已疲倦到了极点,不一会,便熟睡在荆鹏远背上。
史再俊一觉醒来,已是午时三刻了,四下一看,早已离开巫山,同时,觉得精神已完全恢复,即道:「师兄,谢谢你,我已能走了。」
荆鹏远闻言,随即将他放下,道:「体内热流散了没有?」
史再俊一面与荆鹏远并肩前行,一面道:「没有,不过,冲撞得并不很厉害。」
两人进入一个小镇,找到一个店子打尖,只吃一半,史再俊忽地俊脸通红,浑身微抖,即道:「师兄,我又不行了!」
荆鹏远道:「怎么啦?」
史再俊双掌按着胸口,道:「热流冲撞得厉害,我先走一步,在前面等你。」
说着,人已走出店外。
荆鹏远随后跟出,急欲吩咐史再俊几句,但出得店门时,已然不见了史再俊的人影,只见许多行人满脸惊悸,翘首前望,咄咄称奇。
荆鹏远恐怕史再俊在这光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疯狂驰奔,引起武林中人的注意,进而心生妒嫉,遭来麻烦。
他也不再吃,急忙付账,匆匆走出镇外,只见一条人影,在阡陌之间倏来倏去,吸引了许多人在观看。
他走上前去,连声喝止,但史再俊充耳不听,依然来去如风的奔驰。
一盏茶工夫之后,史再俊奔驰速度渐减,荆鹏远见他满头大汗奔了过来,脑筋一转,猛地冲了过去,张臂一把将史再俊抱住,同时疾点了他的睡穴。
史再俊本已够疲倦了,睡穴被点后,片刻间,便熟睡在荆鹏远怀中。
荆鹏远不敢久留,疾忙迈开大步,向前而去。
自此之后,史再俊每在饭后,必要奔驰一阵,而在奔驰过后,立即疲倦而睡,他这种举动,自然而然地引起了许多武林中人打探他的来历,尚幸荆鹏远机警,未被跟踪而发现他师徒隐居之处,衡山「紫府谷」。
紫府谷位祝融峰北面,四壁摩天,只有一条极为崎岖小道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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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府谷虽小,然景致却异常绮丽──泉飞天际,洒落云中,修篁婆娑,奇花争研,真乃人间紫府也。
谷的北面石壁下,有一洞府,石质细腻,温润如玉,在秋阳照映之下,闪烁有光。
谷的中央,耸立一尊高达丈二的女人石像——云鬓雾鬓,衣袂舞风,神态飘逸,栩栩如生。
石像前,有个年约十八九岁的黄衣少年,见他:额门宽广,鼻梁挺直,面如冠玉,唇若丹朱。
若非嘴角微垂,瞳中过于灵活,有一种不够正派的感觉之外,可说是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
他排徊于女像之前,不时拿眼角瞟睨女像。
陡地,他猛地一震,双目发亮,向谷口望了望,冷笑一声,自怀中掏出两把约五六寸长的短剑,一起一落,跃至谷口,伏在一块巨石之后。
不一会,谷口闪入两人,前面的,是个身躯魁伟,方面大耳,粗眉环眼,忠厚中而带有隐蕴的威严,三旬上下的大汉。
后面的,是一个面色焦黄,精神萎顿,年约十八七岁的书生。
两人的脚踏入谷中,陡见两道白光,疾射而来。
大汉惊喝一声,抡掌将向自己射来的白光劈落,再要劈朝书生疾射的那道白光时,已然晚了,心想:史师弟精神萎顿,这下可要糟了。
心念间,猛一回身,却见他身后的师弟,手中握着一把五六寸长的短剑,正惊骇地四下搜望。
就在此时,一块巨石后跃出一个黄衣少年,拱手奸笑道:「对不起,原来是师兄回来了!」
荆鹏远怒责道:「你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黄衣少年嬉皮笑脸地,道:「这只不过是误会,又没有伤到你,就这般发怒,师父出门时,叮嘱我小心守谷,我听到两个人的脚步声,想你与师父绝不会同时回来,定是外人,故而暗中偷袭。」
荆鹏远道:「就算是外人,甚至仇人,这等偷袭行为,也非侠义道中所应该。」
黄衣少年毫不以为意,嘻嘻一笑,道:「好!就算你教训得对!」
一指史再俊道:「这位朋友是谁?替我引见引见吧!」
荆鹏远深知这位师弟的为人,又有史再俊在旁,不忍过于给他难堪,便道:「他是史师叔的儿子史再俊,前几年,你们不是见过面么?」
「哦!」黄衣少年举手敲了敲脑袋,道:「你就是再俊师弟?人长高了,却又长瘦了,对不起,恕为兄的眼拙。」
荆鹏远转对史再俊道:「再俊,你还认识他吗?他叫华自芳,自号活诸葛。」
史再俊忙躬身道:「认识,认识,只是不知华师兄已有了绰号。」转对华自芳一揖,道:「请华师兄多多指教。」
彼此客气了一番后,便一同来到洞府。
洞府不深,却很宽潋,地平如镜,十分乾爽,左右各有两间石室,均只有透光的窗户,没有出入的门,进出都须经过当中的石室。
进入当中石室后,荆鹏远对华自芳,道:「师父回来过没有?」
华自芳道:「没有!」
荆鹏远浓眉一皱,道:「糟!这可麻烦了。」
华自芳道:「什么事?」
荆鹏远一指史再俊道:「史师弟误服药物,体内产生一股热流,每当精力充沛之时,即横冲直撞,非得猛奔一阵,把精力消耗殆尽,始可安静下来。
我想,定要师父替他打通任,督二脉,把热流导入丹田,然终疏于各脉,而至四肢百骸,溶化于血气中,方能无碍。」
华自芳双目转了几转,道:「史师叔呢?他为什么不替师弟疗治,巴巴地跑来这里找师父。
要知,打通一个人的任,督二脉,耍消耗多少功力,而且危险万分,如师父功力不继不但师弟立即葬命,就连师父也得残废。」
他这番话,虽有道理,但他的内心之中,却是为了强烈嫉妒而讲的。
史再俊年纪虽轻,却很聪明,这等明显含意,那有听不懂之理,当下,悠悠一叹,道:「华师兄,请别误会,我并非巴巴的来找伯父,而是因家父生死不明,来这里暂住一段时间的。」
接着,将在登龙峰上的遭遇情形说了一遍。
华自芳道:「原来如此,就等师父回来后再说吧!」
此后,史再俊就与荆鹏远和华自芳住在这紫府谷中,一住就是二十天。
这段期间,史再俊每天竟得在谷中狂奔一、二次,而每次均必到精疲力竭才止,且一停上,就呼呼入睡。
这天黄昏,史再俊跑得精疲力竭,摇摇欲倒,返回洞府之时,谷口处,突然进来一位须发皆白,满脸皱纹,精神萎顿,神情落寞,风尘仆仆的老人,他乍然看见史再俊,一时问竟认不出来。
因为,此时的史再俊,已瘦了许多,而摇晃欲坠,似乎大病初愈,又似身受重伤,他不自觉地停下步来,暗忖:「这谷中那里来的这个人,鹏远和自芳为什么都不管,难道出了事情不成?」
一瞧四下景物,却丝毫未损,如果出了事情,这些景物难免损坏,心念间,疾步走到史再俊身后。
但史再俊却一无所知,依然一步一个踉跄,向洞府走去。
老人冷哼一声,道:「你是什么人?」
史再俊心头一震,很吃力的回过身来,怔怔地看着老人,一时也认不出老人是谁。
洞府中的荆鹏远和华自芳闻声,同时走了出来,看见老人,倏然间也认不出来。
终因师徒相处日久,再细看之下,自然不会像史再俊一样,始终茫然。
原来这老人就是误杀盟弟的仁风大侠冷望之,日前,他的须发不过是斑白,脸上皱纹也不多,只是五旬左右的人。
但此时的仁风大侠冷望之,已像个七旬老翁了,难怪连荆鹏远和华自芳一时也认他出不来。
荆鹏远和华自芳一怔之后,忙迎上前来,躬身道:「师父,你回来了。」
仁风大侠冷望之哼了一声,道:「这位少年是什么人?」
荆鹏远道:「他就是再俊师弟,他因为……」
「噢!」仁风大侠冷望之未等荆鹏远把话说完,忙跨上一步,一把将史再俊抱入怀中,放声大哭,声如沉雷,回向四周,久久不散。
史冉俊本已精疲力竭,经冷望之一哭上立即涌上一个不祥之兆,接着,伤痛攻心,昏倒在冷望之怀中。
好半晌,冷望之才停止悲哭,把史再俊抱入洞府,对荆鹏远道:「你史师弟,伤得这等严重,何以不与他疗治?」
荆鹏远连忙躬身道:「史师弟伤势早巳痊愈,只是遗下一股热流在体内冲撞。」
接着,将前因后果,及月来的情形详细说了一遍,又将自己拟定的治疗方法也说了一遍,以为师父参考。
仁风大侠冷望之沉思了一阵,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就照你说的治疗之法试试。」
华自芳忙道:「师父,这法子太危险了,再说,看你老人家的身体,似乎不太好,是不是也受了伤?」
冷望之道:「没有!」
华自芳道:「自你老人家出门至今仅仅月余,已好像两个人一样,怎么变得那么厉害?
连徒儿都几乎不认得了。」
仁风大侠长叹一声,道:「没有什么,只是一个故人遇难,为他难过罢了。」
顿了顿,又道:「你们两个睡右边卧室,我带再俊睡在左边卧室,明天我便替他打通任,督两脉,好使他早日恢复健康。」
华自芳闻言,很不自在,谏阻道:「不是徒儿多嘴,这危险万分的事,师父你老人家须得三思方可为。」
仁风大侠冷望之道:「不要紧,你三师叔给我一颗举世难得的「紫芝实」,有此灵药相助,即可打通他的任,督两脉。」
华自芳闻了此言之后,内心更加的不自在,却又不敢再谏,只好躬身唯唯,退入右边卧室。
所谓「芝实」乃是灵芝草之一种所结的果实,灵芝草本是极为难得之物,有起死回生,廷年益寿之效,俗称之为仙草,「芝实」仙草所结之果,不用说,其珍贵程度犹胜仙草了。
这「芝实」如普通人服下,可消除百病,延年益寿,若练武人服之,不但有上述功效,更能脱胎换骨,功力大增。
这等珍品,冷望之不给门徒服用,而给了史再俊,自然难怪华自芳不自在。
约顿饭工夫之后,史再俊才悠悠醒来,一睁开眼睛,即急叫道:「伯父,我爹爹是否死了?」
半晌,冷望之才哽咽地道:「死了!」
「啊!」史再俊乍闻此言,彷若当头一声霹雳,登时,心跳停顿,头脑如炸,眼前金星飞闪,差一点没有再次昏倒。
他泪如泉涌,道:「他被明镜和尚等三四人围攻,可是死在登龙峰上,为什么大师兄未见他的尸体?」
冷望之把头埋在双掌之中,浑身发抖,好半晌才道:「你爹虽被明镜和尚等三四人围攻,知是先中了别人的暗袭。」
史再俊道:「先中了谁的暗袭?」
冷望之呐呐的道:「听说是一个蒙面人。」
史再俊道:「啊!对,那蒙面人我也曾看见,伯父,你可知道那蒙面人是谁?」
冷望之又停了半天才道:「我也不知道,不过,以后我会替你查出来的。」
史再俊道:「我爹死在那里?。」
冷望之道:「就在登龙峰下,我已把他葬了。」
顿了顿,悲叹了一声,又道:「人死不能复生,不必太过悲伤,明天我替你打通任,督两脉,以使你体内的热流导入丹田,再经各穴各脉,输送至周肢百骸,溶化于气血之中,今后,就住在这里,我也有几招拳脚授你,练成之后,再谈报仇之事也不迟。」
话毕,起身走出洞府,来到石女像前,双目凶光暴射,满脸杀机,一瞬不瞬地盯着那石女像。
足足有半个时辰之久,陡然,冷哼一声,抡掌劈出,「砰」的一声,一尊神采飘逸,栩栩如生的石女像,登时,化成碎石粉尘,四下飘飞。
冷望之此举,看在荆鹏远,华自芳,史再俊眼中,无不惊骇莫名,尤其是荆鹏远和华自芳,更是如丈八金刚,摸不着头脑。
二人同时心忖:「师父视这尊女像如神,每天晚上均必在像前恭立半天,风雨无阻,嘴唇嗡动,不知说些什么,何以今天竟突然把这女像毁掉。」
冷望之回过头来,见三人都满目迷惑,怔立一起,遂冷笑道:「天下女人皆祸水,你们以后必须特别小心。」
三人见他如此激怒,都只唯唯恭听,不敢答话,第二天,他给史再俊服下「芝实」,很顺利地打通了史再俊的任,督两脉。
史再俊任,督两脉一通,体内热流即慢慢稍减,数日后,不但不感觉冲撞之苦,反觉爽朗万分,精神倍增。
自此,冷望之将史再俊视如己出,钟爱异常,除把他响名江湖的「四兽掌法」
授予史再俊外,并暗地授予一招连荆鹏远和华自芳都未传授的自创剑招。
师兄弟三人,师父偏爱小师弟,荆鹏远倒不介意,华自芳却十分妒恨,只是不敢露于形色。
花开叶落,日月如梭,史再俊在这紫府谷埋首苦练武功,不觉已三易寒暑了,因其服了「芝实」又已打通任,督两脉,各门武功,均突飞猛进,尢其内功与轻功,更是不可同日而语,非他这样年纪的人所应有的。
日前,冷望之下山过一次,回来后,忽然对三人道:「我的武功已倾囊授予你们,足可在江湖上闯荡了,现在有三件事分给你们三人去办。」
荆鹏远道:「师父有什么吩咐,徒儿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史再俊道:「伯父,你说啊,即使是登刀山,入剑林,俊儿也不皱眉头。」
华自芳道:「芳儿谨遵师父之命,尽力而为,但能否完成师父之命,可不敢预夸海口。」
冷望之皱了皱眉道:「常言道:「有志者事竟成」事都要有信念和决心始可有成,犹豫踌躇,顾前顾后,不但于事无补,反必遭其所害。」
华自芳道:「芳儿谨遵教诲。」
冷望之点了点头,道:「第一件事,就是杀一个人。」旋又对荆鹏远道:「这事你担任。」
荆鹏远胸膛一挺,豪气飞扬地道:「杀谁?徒儿一定要取他首级呈献师父。」
冷望之道:「此人武功极高,如明拚硬斗,你还不是她的对手,必须智取。」
「啊!」荆鹏远闻言,虽感意外,却无丝毫惊惧。
冷望之继道:「此人就是井倩如……」
史再俊乍闻井倩如之名,不禁一愣,急道:「伯父,你老人家为什么要杀她?」
冷望之神情严肃,斩钉截铁地道:「非杀她不可!」
史再俊惶惑地道:「她是不是俊儿的母亲?」
冷望之不答反问道:「是你父亲告诉你的吗?」
史再俊道:「不,我爹说我母亲已死,但五棱神镖吴伯铭等却都这么说,而我爹也不否认。」
冷望之道:「她不是你母亲,你母亲在你两岁时就死了。」
史再俊半信半疑地道:「我母亲怎么死的?」
冷望之仰首寻思,似在回忆往事,半晌之后:「听说是中毒而死的,但详细情形,我也不大清楚。」
史再俊闻此言后,似乎卸了一份重担,大大的松了一口气,道:「这么说来,井倩如是与我毫无关系了?」
冷望之道:「关系可大着,我暂时还不能对你说明,待你师兄取她首级回来,自会将详情告诉你。」
转对荆鹏远道:「井倩如现在称霸天山,为师年轻时,曾与她有过一段交往,你就利用我的关系求见于她,趁她不备之时,以迅疾不及掩耳取她性命。」
荆鹏远粗眉一皱,道:「这等举动不是不光明了吗?」
冷望之冷笑道:「她本是个不光明的女魔,以不光明的手段还治于她,并不为过。」言语间,咬牙切齿,十分愤怒。
荆鹏远点了点颈,没有再言向。
冷望之微顿了顿,转对华自芳道:「为师这次下山,又听了一个有关「恩塔」
传言。」
华自芳道:「什么传言?」
冷望之沉思了片刻道:「「浩恩」被人改名「花塔」门两侧加了一副含意求偶的对联,毒塔内有人弄琴,故而传言纷纭,枉死了许多武林豪杰,这些惊世骇俗的怪事,你们都已知道,毋须我再言。
惟近来又有个传说:塔下毒龙,每十年必须往东海朝拜东海龙王一次,并闻下月十五日晚上二更至四更,又是它前往东海朝拜之期,它离去后,塔内便没有毒,可以入塔和那塔中弄琴者相晤,及寻找建塔老僧的遣物。
这个传说,无论是真是假,均必是许多人前往探察,事情很不简单,芳儿,你是你们三师兄弟中最精灵的一个,所以愚师才派你去探察一番。
如这个传言不假,便利用你的聪明和智慧,入塔将筑塔老僧所遣之物找来,若不真,便暗察一下这谣言的起源和其目的。」
华自芳沉思了一会,道:「弟子遵命。」
冷望之闭目养了一会神,自怀中掏出一个玉盒,交与史再俊,道:「你也去办一件事。」
史再俊双手接过玉盒,道:「伯父,你老人家要俊儿办什么事,这盒内是什么?」
冷望之睹物思人,满面悲戚,道:「盒内是一颗宝珠,是我在你父亲身上搜来的,乃系你与你三叔的女儿胡锦玉订亲信物,你现在就携珠去青城山青竹峰下黄花谷中去找你三叔,与锦玉儿完婚。」
双目一扫三人,道:「你们现在就去收拾行装,马上登程。」
史再俊俊脸通红,很不好意思,急道:「二位师兄你老人家均赋予重任,却叫我去成亲,再说,我父仇未报,而年纪还轻,这事以后再说吧,伯父,我助大师兄去杀井倩如好么?」
冷望之双目一瞪,怒道:「你敢不听我的话?」
史再俊忙低头垂手,道:「俊儿不敢。」
冷望之严肃中带着悲戚,道:「你该做的事太多了,成亲之后,我自会叫你去做,去,收拾行装立即启程。」
史再俊不敢再言,怏怏地走入卧室收拾行装。
师兄弟三人,拜别了师父,联袂下山,三人同行了七天,荆鹏远便分路前往青海,朝天山进发。
华自芳前往巫山,史再俊往青城却还可同行一段路。
荆鹏远分路走后,华自芳即对史再俊道:「你的运气真好,师父所有的好东西都留给你,他平时将你当成己子,暗地里传你绝招不说,就这次使命便太不公平了,要大师兄去杀井倩如,无异送死而去。
再说我这趟巫山之行,更不用说了,你看,这一路上,南北水陆的高手都有,甚至隐居数十年的武林名宿,也都赶了前来。
事情之难办,比大师兄之杀井倩如,可还要难上十倍,而你呢,却叫你去成亲,行人生之乐事。」
史再俊道:「其实我也不愿去成亲。」
华自芳冷笑道:「别假惺惺说这些风凉话,我自认倒楣就是了。」
史再俊急道:「的确,我倒希望有个像你们一样的使命。」
华自芳道:「好,我们就调换一下,你去巫山探察「浩恩塔」事,我去黄花谷与胡锦玉成亲。」
史再俊未待华自芳把话说完,即微笑道:「二师兄,你这是什么话?」
华自芳冷笑逍:「是嘛!我说你假惺惺你还不承认。」他脑筋忽地一转,邪念陡生,急忙陪笑道:「师弟别见怪,愚师兄是与你开玩笑的。」
史再俊道:「我知道师兄说的是玩笑话,只是;这些污辱于人的玩笑,太过份了。」
华自芳陪笑道:「真对不起,请师弟别生气。」
华自芳连番道歉,史再俊反觉不好意思,忙道:「不敢,不敢!」
二人默然走了一程,正走在一条右边峭壁,左边深谷的崎岖路上,华自芳见有块巨石伸出路外,便看了一下天色,道:「午时已过了,我们在这石上休息一会吧,吃些乾粮再走好么?」
史再俊也觉得饿了,便一齐在巨石之上坐下,取出乾粮,一面吃,一面俯首看这谷底景色。
只见云雾重重,隐约中可以看见谷底的绿林,惟过于深远,看不清切,使人觉得无限的神秘。
华自芳忽然道:「师父说三师叔给你的订婚之物是颗宝珠,你知道究竟是什么宝珠?」
史再俊道:「我也不知道。」
华自芳把手一伸,道:「你给我瞧瞧,我也许知道。」
史再俊不疑有他,便连盒带珠的递给了华自芳。
华自芳或因内心过于激动,双手有些微抖,打开盒盖,见是一颗龙眼般大的珠子,白光闪烁,冷气逼人,使人感到心寒眼花,不由连叫「好珠,好珠!」
史再俊道:「你可曾看出是什么珠子?」
华自芳不答,佯装反覆细看,乘史再俊未加注意之时,陡然右掌一圈一伸,发出一招「推门见山」动作快逾闪电,袭向史再俊背部。
史再俊那曾想到华自芳会突然向他袭击,待发觉时,背上已然中掌,「砰」的一声,一个前倾,应声翻落百丈深谷。
华自芳朝下一看,已不见了史再俊的人影,冷笑道:「师父处处都护着你,我早就恨得牙痒痒地,欲杀你而消心中之恨。」朝谷底瞧了一阵,又道:「师父也真气人,呸!什么玩意儿,今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华自芳可不认你是我师父了!」
他再仔细看了一阵手中宝珠,便将之纳入怀中,陪道:「但不知那锦玉儿长得美不美,若是歪鼻缺嘴,一脸麻子,我这番心血可是白费了……
管他,前去瞧瞧再说,若美,就冒史再俊之名,娶她为妻,若是毋夜叉,就羞辱她一番算了。」
他眉飞色舞,喜气洋溢地收拾起未吃完的乾粮,连看也未再看谷底一眼,便向黄花谷而去。
史再俊被华自芳击落悬崖,大为愤怒,本能地一面提气,一面振臂,尽量使下坠之势减慢。
只觉身边「呼呼」生,景物飞逝,心忖:糟了,今番可真完了,想不到同门师兄弟会如此阴险奸诈,竟敢谋宝害命,完了,师恩父仇,都无法报了,伯父啊……
他念犹未落,突闻一声大喝,忙一俯视,陡见黑影一晃,接着,身子似乎被什么东西托了一下,同时,又继续下坠。
待他转过一个念头时,已安然无恙地落在一侧老人怀中。
但见这老人,霜发披垂,白眉逾寸,满脸尘垢,颚下一部银髯,衣衫褴褛,背着一只又脏又破的叫化子,足有八旬以上的年纪。
他把史再俊放下,双目神光炯炯,一瞬不瞬地朝着史再俊打量,半晌,满面疑云地道:「娃儿,你是自己跳下来的么?」
史再俊已吓得魂飞魄散,虽已体会到自己是这位老人所救,却怔立当地,不知言谢,直至老化子开口询问,始才恢复神智,忙「噗」的跪下,感激万分地道:「不!我乃是被人暗算掉下来的,老前辈救命之恩,晚辈不敢言谢,但请老前辈赐告名号,以便永志不忘。」
话落,始觉得背肩隐隐发痛。
老化子闻言,更是疑团满腹,又重新打量了一会,道:「如此说来,你的内功与轻功均可登堂入室了,你小小年纪,怎会有这等火候。」
史再俊道:「晚辈虽学了几年拳脚,武功一道,只刚入门,那能谈得上火侯?」
老化子道:「不会错,你自百丈之上掉下之时身轻如燕,即使我不救你,也不致死,若是你武功寻常,今番,即使不死,也得受伤,甚至连我老化子也难免受伤。」
了顿,接道:「你是谁人门下?」
史再俊道:「晚辈武功是先父启蒙,先父死后,又跟师伯学了几年,先父与伯父均未立门派。」
老化子见史再俊说话吞吞吐吐,说了半天,仍未说出乃父之名,双目一转,道:「你有难言之隐,不愿暴露来历是么?」
史再俊道:「其实也没有什么隐衷,只是暂时不为人知道比较少些麻烦。」话毕,打量了老先生一眼又道:「看你老人家的打扮,可是名震天下的穷家帮帮主斗酒神丐伍为非老前辈?」
老化子道:「老朽正是伍为非。」
史再俊已自动站了起来,闻此言后,又复跪下,再拜了一拜,兴奋异常地道:
「伍爷爷,再俊乃是旋风叟史文宣之孙,史义风之子。」
「哦!」斗酒神丐伍为非一把将史再俊拉在身前,老泪盈眶地道:「天可怜恩,原来你并没有死,而且也未残废。」言语神态,激动万分。
史再俊道:「伍爷爷,你老这话怎讲?」
斗酒神丐伍为非道:「听说三年前,在登龙峰上,你被五棱神镖吴伯铭劈了一掌,当时口吐鲜血,昏死在地,据说,吴伯铭那一掌出手甚重,你纵然不死,也必残废。」
史再俊道:「不错,确有此事,如同你老人家所说,天可怜恩,幸得一位隐踪高人救了我。」
接着,将当时情形说了一遍,同时又道:「伍爷爷,你可曾听说过那个暗算我爹爹的蒙面人是谁?」
斗酒神丐伍为非:「听说过,但我不相信,而事实也不可能。」
史再俊急道:「谁?」
斗酒神丐伍为非道:「据说是逍遥三侠之首,仁风大侠冷望之………」
史再俊忙摇手道:「不!不!仁风大侠冷望之是我伯父,逍遥三侠义结金兰,情逾同胞手足,我伯父乃是堂堂大侠,怎肯做出这等不义之事,且这三年来,视我如己出,爱护无所不至,一定是吴伯铭的离间之计,进而打击我伯父的声望,哼!
好毒辣的诡计,我才不会上他们的当呢?」
斗酒神丐伍为非道:「我对逍遥三侠的性格,的为人均十分清楚,无论在任何情况下,冷望之都不会作出这等无义之事。」
老少二人,正在愤恨填胸之际,蓦地,飘来一阵淡淡的幽香。
斗酒神丐伍为非抹了抹鼻子,二人不约而同地一回头,这一回头不要紧,都心神一愣,不知何时二人身后五丈之处,来了一个绝色佳人。
只见她,眉如青山耸翠,目如秋水凝云,脸若偷来梨蕊嫩,色似借得桃花红,婷婷玉立,衣袂飘飞,说什么太真西子,简真是绛仙重生。
斗酒砷丐伍为非大为惊奇,以他的修为,人家到了身后五丈,竟然一无所知,此女若非山妖鬼魅,必是神仙了,若说是人,不但斗酒神丐这等修为的人早即有所发觉,就是史再俊也不致全然不知。
二人都木立当地,不知是惊于此女之美,抑或是怀疑此女的武功。
少女一面姗姗走来,一面轻启樱唇,嫣然一笑,道:「二位何以来此深山野谷,而不往「龙峰」抢宝?」
吐气如兰,言语清婉,使人闻之,不禁心旌摇荡。
斗酒神丐伍为非道:「老化子是来此寻乐,这位哥儿是刚自上面掉下来的,噢!
登龙峰有何宝可抢?」
少女道:「二位难道未听人说过,本月十五日,毒龙要往东海朝拜之事么?」
斗酒神丐伍为非道:「听是听说过,但不知是真是假?」
少女道:「信则真,不信则假。」
史再俊道:「姑娘此话怎讲?」
少女双眸转了一转,又低头沉思了一会才道:「这还不明白吗?只要你们相信,十五日晚上自可入塔,若不信,永远也入不了塔。」
史再俊道:「我还是不明白姑娘意思。」
少女道:「我只听说到这里,你们去也好,不去也罢,不过,我敢武断地说,塔中确有罕世瑰宝,入塔不死者,必为非常之人,而还可得一个美丽的媳妇儿。」
史再俊道:「姑娘何以知道?」
少女一本正经地道:「天下间没有我不知道的事。」
史再俊冷笑道:「姑娘口气可真不小。」
少女嫣然一笑,即欲离去。
斗酒神丐伍为非道:「姑娘芳名如何称呼?」
少女道:「我已很久未与人说话了,本来姓名早已忘记,你们就叫我仙娥吧!」
话毕,又姗姗而去。
史再俊道:「此女好生奇怪。」
斗酒神丐伍为非道:「你别看她年纪轻轻,武功却不知高我老化子多少倍,天下凡是奇人异士,都难免有些怪僻,此女自不会例外。」他仰头望了一下,道:「你被谁暗算掉落这里?」
提到这事,史再俊不禁恨得咬牙切齿,将经过情形说了一遍,并道:「华自芳那小子,将来我必须好好地整他一顿。」
斗酒神丐伍为非道:「你三师叔女儿认识你吗?」
史再俊道:「不认识。」
斗酒神丐伍为非长叹一声道:「为名为利,箕豆相煎,斗粟尺布,父子成仇,自古至今,不胜枚举,我已看得多了。
他这种举动,不外是想谋夺你的实珠,骗去你的婚姻,金银珠宝,本是身外之物,失之无干。
只是那颗珠子是你与胡姑娘的订亲信物,而你三叔父和女儿均不认识你,且华自芳与你年纪相近,这事就有点麻烦了。」
史再俊恨恨地道:「他是奉师命前往登龙峰探察「恩塔」事,我得马上赶去将宝珠要来。」
斗酒神丐伍为非道:「要是他不往登龙峰,而假冒你姓名去黄花谷与胡姑娘成亲呢?」
史再俊心头一震,喝道:「他敢!」
斗酒神丐喟然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天下间,多是阴险奸诈之徒,谁敢说他不敢,做出这伤天害理之事来?」
史再俊闻言,方觉得很有理,一时间,搔首搓掌,不知所措,若迳往黄花谷,又恐华自芳在登龙峰,他三叔不认他,徒劳往返。
若先往龙头峰,却恐华自芳真敢不显后果,违抗师命,而前往黄花谷,假他姓名与胡锦玉成亲,弄得他真所谓心焦如焚,左右为难。
斗酒神丐伍为非道:「唉!你焦急又有何补益呢?夫妻都有个缘份,常言道有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事已至此,就看你与胡姑娘的缘份吧!」
史再俊问道:「伍爷爷,你老人家去不去登龙峰?」
斗酒神丐伍为非哈哈笑道:「伍爷爷最大的缺点,就是喜欢管闲事,我本就是去登龙峰路经此谷,欲顺便采些药,不想正适逢你被人击下谷来。」
史再俊道:「好,那么我们就一起走吧!」
斗酒神丐伍为非点了点头,即领路朝巫山进发,晓行夜宿,这天,老少二人已到了巫山,游目四顾,满山遍野,到处都是人头钻动。
斗酒神丐伍为非摇了摇头,道:「唉!今番又不知要死多少人?」
史再俊道:「看情形,今晚当真可以入塔了。」
斗酒神丐伍为非道:「无论能否进塔,你最好不要莽撞。」
史再俊道:「塔中也许有筑塔老僧的武功秘笈,我们不准备要么?」
斗酒神丐伍为非道:「我来这里,只是看看情形,为人化解是非,若说秘笈,你看,这些人,那一个不是觊觎秘笈的人,凭你我二人的力,那能抢得过人,你还是快找华自芳,要回宝珠,好往黄花谷去。」
老少二人一面走,一面谈,到达登龙峰时,已是黄昏时候了。
但见方圆数亩的峰头上,已聚集了一二百人,三三五五,东一堆,西一簇,入生鼎沸,一片嗡然。
史再俊四下搜视,均无华自芳的人影,心中大感不快!
斗酒神丐伍为非道:「找到华自芳没有?」
史再俊摇了摇头,一股热血上涌,恨不得把华自芳碎尸万段。
斗酒神丐伍为非道:「这小子大概以为你死了,真的冒你之姓名去成亲了,走吧!我们先去看看你爷爷的坟墓。」
同时朝旋风叟史文宣的坟墓走去。
行至途中,史再俊偶一侧颈,陡见三年前围攻他父子的五棱神镖吴伯铭,明镜和尚,烟水道人等,一共十余人,团团坐在东北角一棵大松之下,似在商议什么。
仇人见面,份外眼红,史再俊登时火高三丈,怒气冲天,烈血奔腾,激怒得浑身发抖,也不吭声,急急走至他祖父坟前,草草拜了二拜,即欲朝明镜和尚等走去。
斗酒神丐见他神情,早觉奇怪,只是没有出声,今见他离去,一手将他拉住,道:「你要干什么?」
史再俊激愤异常,道:「杀父仇人送死来了。」
斗酒神丐伍为非道:「谁?」
史再俊道:「吴伯铭和明镜和尚等。」
斗酒神丐伍为非喟然道:「杀你父亲的真凶,乃是那蒙面人,明镜和尚等只是联手围攻你父亲,岂能说他们是你的杀父仇人呢?」
史再俊正当血气方刚之年,那会听伍为非之劝,辩驳道:「若非他们围攻我父亲,那蒙面人那能偷裘得手,罪魁祸首就是他们。
再说,吴伯铭擘了我一掌,若非那隐踪之人赠药相救,我那里还能活到现在?
今天无论如何,都得杀他们几个。」
斗酒神丐伍为非长叹了一声,道:「常言道:冤家宜解不宜结,你把他们杀了,算是为父报仇,但他们有师长,也有子弟,势必也要为他们弟子长辈报仇,杀你而消心中之恨,如此冤怨相报,几时才了。
再说,他们人多,而且个个都是江湖好手,凭你一人之力,岂能杀得着他们,听我的话,别弄巧反拙,未杀死仇人反为仇人所杀。」
史再俊胸腹一挺,豪气干云地道:「父仇不共戴天,为人之子者,不报父仇,就是不孝,冤怨何时了结,我管不了许多。」
「今天即使反为仇人所杀,也只能自认学艺不精,死而无怨,伍爷爷,你与他们有旧,最好别为我卷入是非之中。」
「唉!」斗酒神丐伍为非喟然道:「你一定要为父报仇,我也不能强加阻止,不过,应沉着些,千万不要激动,要知临阵搏斗,最忌激动浮燥,否则,即使有再好的本领也使不出来。」
史再俊激动万分点了点头,同时,猛吸了一口真气,压制激劝的心情和奔腾的热血,慢步朝明镜和尚等处行去。
他一面走,一面寻思对敌之法,暗忖:「他们人多,我得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出手就要制他一二个才成。」
念落,俯身拾了两块指头大的青石扣在掌中,背负双手,一面慢步而行,一面佯装欣赏落日余晖,眼角却不时朝十几人瞄去。
史再俊一举一动,虽都已落入十几人眼中,但大部份人都不认识他,明镜和尚,烟水道人,五棱神镖吴伯铭,雷声使者司徒钧等四人虽然认识他,但他们都认为吴伯铭那一掌,史再俊即使不死,也必然是个残废人了。
且时隔三年,人已长高了许多,风度气质也迥异当年,都未加细认,因为均不曾想到这少年会是史再俊。
史再俊来到离十余人丈许处时,陡然扬手,打出手中石瑰,「呼」的一声,像两颗流星似的,疾射吴伯铭和司徒钧。
众人乍闻风声,慌忙回头,陡见两颗黑点射来,同时一声大喝,吴伯铭忙一侧身,司徒钧忙一偏头,双双闪避来识,反应和动作,俱敏捷异常。
「啪」的一声,一颗石块擦过吴伯铭左肩而过,射中大松,入木二寸,另一颗掠飞司徒钧头顶而过,带着刺耳的啸声,落在二十丈外。
史再俊在各门武功中,暗器是最弱的一门,两颗石块,力道有余,准头却嫌不够,故而吴伯铭和司徒钧在如此短促的时间中,均能安然闪过。
怒喝声中,十余人齐跃而起,并不约而同地发出一掌,朝史再俊击来,史再俊早有准备,见众人同时出手,即忙斜退一丈以外。
十余人一击落空,没有追击,同时喝道:「你是什么人?」
史再俊冷笑道:「你们不认识我了?」
明镜和尚,烟水道人,吴伯铭,司徒钧,向史再俊细一打量,顿时,俱不由一愕,五棱神镖吴伯铭首先认出,惊骇道:「咦!是你,你没有死?」
史再俊淡淡一笑,道:「那里说得我这般娇嫩,你只打了一掌,就会死了。」
五棱神镖吴伯铭冷笑道:「你既未死在三年之前,今天可决不由你活了。」
史再俊恪守斗酒神丐伍为非的吩咐,不敢激动,冷冷地道:「也未见得!」
五棱神镖吴伯铭双目冒火,狞笑道:「好,就试试看!」话落人起,晃眼间,已然到了史再俊身前。
同时双掌齐出,右掌直击,迳取史再俊胸腹,左掌横扫,直取史再俊下盘,横刮直劲,交合成一股巨浪。
史再俊不闪不避,右掌切挡,左掌平迎,双方掌劲一触,激起一声巨响,响声起处,砂飞石走,烟尘迷空。
五棱神镖吴伯铭踉跄连退三步,张口瞪目,满面惊容。
但见史再俊却只后退半步,脸不红,气不喘,神情依然那么的淡然自在。
二人虽只一触即分,但也把十余人震惊了。
史再俊虽非一般后起之秀可此,但三年前,史再俊运接不上吴伯铭百招,岂料,短短三年,竟高出吴伯铭许多,敢情吴伯铭反而接不上史再俊百招了。
就是远在十丈外观战的斗酒神丐伍为非,虽知史再俊内功极有火候,却也未料到会高到这等程度。
尤其是附近观战的各路高手,更是觉得史再俊是个不可思议的少年,他们虽不知史再俊的来历,却知出名数十年的吴伯铭的身手,竟然被这个名不经传的少年,震得后退三四大步,而且尚非直接对掌,若非亲目所睹,谁也不会相信。
烟水道人冷然道:「真所谓「隔三日,刮目相看」想不到短短三年,施主就精进到如此火候。」
史再俊傲然一笑,道:「道长过奖,这点火侯,恐怕还不值得道长一顾呢!」
了顿,又道:「你们若认为不是我的对手,我也以慈悲为怀,就每人自断一臀吧!」
他说这番话,意欲激起对方怒火,向他攻击,他自己好以静制动,以益待劳的原则,置敌死地。
果然,五棱神镖吴伯铭老羞成怒,咆吼一声,道:「混帐,你打量老夫真的怕了你不成!」话落,错步欺进。
他本是身经百战之士,虽在怒火中烧之时,有了刚才之经验,却也不敢大意,更不敢与史再俊对掌,专采快攻快打,欲在技艺上取胜。
二人拳来脚往,云奇诡异的绝招,层出不穷,掌风「呼呼」,指劲「嗖嗖」!
移步换位,倏东倏西,激起迷漫的尘土,眨眼间,便是二十余招。
在扬之人,大多数皆是老江湖,俱懂吴伯铭心里,但如论技艺,明眼人都可以看出,吴伯铭更无取胜之望。
因见史再俊所使的掌法,乃是名满江湖的「兽掌」,刚柔中隐藏诡谲其间,偶而尚使出一二招家传「风掌」使人有防不胜防之感。
所谓「兽掌」乃是研精撷髓于狼,狐,虎,豹四类动物搏斗时之动作,化之于人用,虎豹动作刚猛有劲,狼狐动作诡谲莫测,虎豹动作有形,狼狐动作无形,虎豹动作明攻,狼狐动作暗袭,两者之间,狼狐动作较虎豹动作令人可怕。
明镜和尚等十余人,本来大部份都不知史再俊是什么人,这一见他所使掌法,登时全皆了然,而全部脸色突变,立即连声冷笑,道:「原来是逍遥三侠的后人,难怪会如此的猖狂!」
旁观者,见史再俊使用「兽」「风」法,事情本来与他们毫不相干,却竟也脸现怒容,冷笑连声,并慢慢走将过来,大有插手之势。
当然,这些人都是恨极逍遥三侠者,因为他们都有兄弟朋友,或师长子弟死于鬼斧手所造的机关中。
突然,怒喝连天,同时,四条人影飞扑过来,并齐自出掌向史再俊劈来,登时,掌影如山,啸声大作。
原来史再俊与吴伯铭打到八十招时,史再俊使出一招「狐偷鸡」一脚将吴伯铭扫倒,正欲取吴伯铭性命?故四人不约而同飞扑发掌抢救。
史再俊见情景,自救要紧,即弃吴伯铭而斜纵八尺。
飞扑发掌救人的四人中,有烟水道人,雷声侠司徒钧,及二个与烟水道人同夥的老者,这几人,早就想出手帮助吴伯铭,却又自命不凡,恐失身份,现为救人,也管不得许多了,而既已出手,又何必休手呢?
于是,一招落空后,互相一打眼色,旋即一齐抡掌追击。
史再俊大怒,立展「风身法」穿插在四人之间,有机会时才出一二掌。
五棱神镖吴伯铭死里逃生,吓出一身冷汗,爬了起来,摸了摸挂在腰间的锦囊,欲以自己的绝技取史再俊性命。
但见史再俊穿插在四人之间,转动有如旋风,吴伯铭虽有神镖之称的绝艺,也无法出手,略顿了顿,只好再以拳脚对付,欺入战圈。
史再俊以一对五,居然毫无败象,然也无法取胜,但以他年纪论成就,已是难能可贵的了。
斗酒神丐伍为非见情,白眉一皱,吐声大喝:「住手」声如焦雷,震撼山峰。
他在江湖上人缘甚佳,声望极高,一句话,有影向整个武林的力量。
譬如说:他说某派行事不正,其他各派就会对某派仇视,不过,他绝不会无中生有,冤枉好人。
然而,饶他名扬四海,望重如山,烟水道人等五人,却都把他的话当作耳边风,不但不予埋睬,反加速向史再俊抢攻。
原因有二,一则是他们脱不了杀史义风罪名,若不趁早将史再俊除掉,再假时日,一个个都要死在史再俊之手。
二则,斗酒神丐伍为非与史再俊的祖父旋风叟是拜把兄弟,而又与史再俊一路同来,若听他的话,即等于束手待史再俊宰割。
斗酒神丐伍为非见五人不予理踩,登时,气的得哈哈大笑,笑发丹田,声如龙吟虎啸,摄人心魄。
笑声甫落,怒道:「终南铁脚道长,括仓中州一君,俱是一派长老,吴家庄吴伯铭更是一派宗师,烟水道长,雷声大侠,俱也不是无名之辈,居然不顾身份,而联手合攻一个乳臭未乾的娃儿,难道不怕人笑话么?」
他说他的,联手合攻史再俊的五人,却仍是置若未闻。
斗酒砷丐伍为非又道:「各位若再不停手,我老要饭的皮肉也痒了,可要找人揍了!」
言下之意,如五人再不停手,即要出手想助史再俊。
与明镜和尚同夥的十余人中,一位须发皆白,身着黄袍的老道士,手中拂尘一登,冷然道:「斗酒帮主向来为人所尊敬,今天何以却反而要助纣为虐,难道就不怕人语笑话不成。」
斗酒神丐伍为非哈哈笑道:「华山乃也是名门正派之一,一派掌老也会说出这等无视之言,请问,这娃儿只不过十几岁,他有什么恶行于江湖,何谓助纣为虐?」
华山长老道:「逍遥三侠制造机关,一举害了百余人,常言道:「父债子还」,这难道不是恶行?他出手就想伤人命,何异桀纣,我的话那里错了?」
斗酒神丐伍为非闻此强词夺理之言,气得双目目火,须发皆竖,冷笑道:「如此说来,我老化子可是活腻了!」
话落,一甩衣袖,跃至斗场,「呼呼」就是两掌!
两掌一出,即把神州一君和烟水道人逼退三四步,正要跃身入战圈之时,华山长老已然率领七八人赶了过来,一齐发掌遥击,把斗酒神丐伍为非截住。
斗酒神丐伍为非虎吼一声,也不用打话,就向华山长老攻击,登时,两个武林名宿,便打了起来。
这华山长老乃是华山派掌门人六爻真人之师弟,道号六阳,年纪巳近八旬,各门武功,均已臻炉火纯青之境。
但见两位硕果名宿动手之间,动作都异常缓慢,并不见什么惊天动地之处,但两人的衣服,却鼓得老大。
显然,两人都运用气功,因此,动作虽然缓慢,但每招每式,俱皆隐含无穷威力,伤人于无形。
此时,已日落月升,山色已是一片苍茫。
这登龙峰上,又来了不少的人,估计之下,少说也有三四百人之多,使这数亩平地,显得有些拥挤。
三四百人中三教九流都有,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各型各类俱全。
这许多人中,除史再俊,斗酒神丐伍为非,六阳道人,雷声侠司徒钧等正在狠拚之人,最吸人目光外,便是一个青丝飘拂,罗衣舞风,素若天仙的少女了,她就是叫史再俊和斗酒神丐伍为非来这里抢宝的仙娥。
只见她,半镇半笑,目不斜视,莲步姗姗,向斗场走近,美其美,如艳花照水,娇其娇,若弱柳扶风,惹得许多人都舍却激烈紧张的搏斗,而移目欣赏她的娇美。
甚至有许多自命风流的轻薄年轻人,有意无意地挤到她身旁,陪她慢行,如众星拱月一般。
她忽地柳眉一皱,侧首对一个陪她行走的青年道:「二更未到,他们何以竟先打了起来?」语音如莺歌,悦耳润心。
那青年约二十三四岁,长得倒也不难看,乍闻仙娥问他,登时,受宠若惊,连忙答道:「他们大概是为了仇恨!」
此时,史再俊以一对五,已打出二百招外,他武功虽高,究竟年纪太轻,战斗经验不够,不知节省真力,而对手又非等闲之辈,二百招一过,便渐渐软弱下来。
但见他头发散乱,汗落如雨,气喘吁吁,几次险遭毒手——
玄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