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刘凤春去源顺镍局找“大刀”王五。“大刀”王五在京城也是响当当的一条好汉,他叫王字斌,字正谊,十二岁便在老家沧州一家烧饼铺当学徒,一有空便到附近的盛兴镖局看镖师练武,久而久之学会一些拳脚,后被镖局创办人“双刀”李风岗看在眼里,收他为徒。李风岗是回族人,擅长双刀,曾参加太平天国农民军,失败后回到故乡沧州,与人合办盛兴镣局。王子斌拜“双刀”李风岗为师,师兄弟中排行第五,人们称他“王五”。王五艺成后开始押镖生涯,即使遇上强徒,他还是以惊人武功制服对方,力求血不染刃,江湖上称他为侠义之士。同治五年,王五来到北京,在东珠市口西半壁街买下几间房子,于第二年创办了“源源号”镖局,这个镖局的开创虽然晚于其他镖局,但由于它的声誉和信誉,很快跻身于北京八大镖局之中,房屋也扩大到三十四间的内外大院,镖师也发展到五十多人。王五为源顺镣局立下几条规矩:一是押送银两多的重要镖车,由王五亲自走镖;二是江湖朋友来说,只要提“大刀”王五,就要盛情款待.赠送盘缠,周济困难,三是年年冬施寒衣夏施单衣,过春节时套上马车周济有困难的穷人。王五还主张民族和睦,多次排除汉回两族殴斗纠纷。众人敬佩他的为人,赠送“德容感化”、“尚武”、“济贫”等大匾。源顺漂局走镖旱路由北京到济南、开封、太原、榆次、张家口等,水路由北京齐化门经通县到运河驶至天津。镖局结交广泛,从达官贵人、商贾巨富到三教九流、五行八作均有往来。王五后来结识了礼部二品官谭继询。当时王家在香厂胡同,谭家在烂漫胡同。谭继询之子谭嗣同曾染瘟疫大病一场,治好后体质十分衰弱。谭继询便将谭嗣同送交王五练武强身,师徒之间关系其密。以后谭继询离京任湖北巡抚,谭嗣同告别王五,随父南行c光绪二十二年,年近二十一岁的谭嗣同入资为江苏候补知府,在南京候缺。次年帮助湖南巡抚陈宝箴、按察使黄遵宪等设立时务学堂,筹办内河轮船、开矿、修铁路等新政,并办《湘报》任主笔宣传变法。以后受到光绪皇帝赏识,被授四品衔军机章京。谭嗣同进京后,立即到源顺镖局拜望师傅“大刀”王五,后来,在谭嗣同的引荐下,康有为、梁启超、林旭等人也常来此密商变法之策,在康有为、梁启超、谭嗣同等维新派影响下,王五也认识到只有变法维新才能拯救中国。从此,源顺镖局也成为维新派人士活动的一个据点。北京的初夏之夜,天宇缀满寒星,如细碎流沙铺成的银河斜躺在青色的氛围中。月亮从城墙边娜娜升腾,露出幽冷的月光,映照着松疏的树枝和冷漠的街市,忽而,似在天末那边,传出残庙微弱的木鱼声……刘风春来到位于东珠市口西半壁街的源顺镖局,只见黑底金字的“源顺号”字匾高悬门首,红绸子结成的红花披在匾上,大门右上角高挂一面杏黄色方旗,上绣“源顺镖局”四个大字。刘凤春问看门的老头:“王子斌先生在吗?”老头认识刘风春,笑道:“你这叫花头子,半夜三更找王镖头,他正和谭先生说话呢。”刘凤春走了进去,只见大门道东侧上方挂着“德容感化”的大匾,西侧挂着江湖豪侠马三保、胡致适等人送的“义重解移”大匾;门首里边还悬挂着贫苦百姓送的“尚武”、“济贫”等匾额。刘风春一直来到后面王五住的卧房,王五的妻子王章氏恰巧从房内出来,一见刘凤春嚷道:“哟,哪阵风把你这叫花子头吹来了?”刘风春嘻嘻笑道:“大嫂子,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找王五哥有要事相告。”王章氏用指头戳着刘风春的额头道:“你呀,没钱就找老娘说话,别瞎找辙儿。”刘风春一本正经地说:“我真的有事嘛,淮骗你,谁爬着走。”王草氏见刘凤春认真起来,于是说道:“潭先生来了,子斌正跟他说话呢*”刘凤春大步跨进门去,只见王五正跟一个盲人叙话。王五浓眉大眼,满脸胡须,身穿一件玄色布衫,散着纽扣,一根很宽的黑色腰带胡乱系在腰际。那官人头戴金线顶子青卫绒帽,正中镶嵌偌大一块蓝宝石,身穿青色摹木衫,神情严峻,气宇轩昂。王五一见刘凤春呵呵笑道:“凤春,你怎么来了?”刘凤春回答:“我有要紧事要告诉你们。”王五对官人道:这位就是八封掌高手,人称‘翠花刘’的刘凤春。”王五又对刘风春道:“这位就是我的至交谭嗣同先生。”谭嗣同朝刘风春拱手道:“幸会幸会。”刘风春也朝谭嗣同鞠躬道:“久仰,久仰!”刘风春道:“我们从后党那里得知,他们已派刺客准备刺杀康有为、梁启超先生和谭先生,尹福大哥特让我来通报一下,让你们小心提防或者暂避它处。”王五道:“我也听到一些风声,现在看来松筠庵是后党刺客攻击的主要目标,康有为先生现在寓居那里,十分危险。粱启超先生近日到天津去了,不如请康先生先到严复先生那里暂避一段时间。”谭嗣同点点头:“也好。”王五又道:“谭先生暂住源顺镖局罢,出入宫由镖局里的弟兄护卫以防不测。那些王八羔子一时还不敢到镖局闹事……”正说着,王五手一扬,一支飞镖飞出窗外,只听一声惨叫。刘风春疾快出门,正见一个人影跃到房后去了,地上留有一些血迹。刘风春正要上房追,被跳出门的王五拦住:“风春,不要追了,看来这些龟孙子要动手了,咱们赶快去松筠庵,去晚了,康先生的命恐怕就保不住了。”说着,王五到前院映来两名镖师对谭嗣同道:“今晚你就住在我的房里,由这两名弟兄负责你的安全,我和风春立即去松筠庵。”谭嗣同关照道:“你们也要小心些。”王五点点头与刘凤春出去了。位于宣武门外达智校校场口三条二号的松筠庵是维新党人云集之地,也是“公车上书”的策源地。松筠庵又叫杨椒山祠,明代嘉靖年间冒死弹劾奸相严篱的杨椒山先生曾居此处。清代乾隆五十二年改为杨椒山祠,祠内有谏草亭,杨椒山两次批评时政的草稿刻石均嵌于亭内。此时康有为正在寓房内挥毫作诗,他才思敏捷,挥洒自如,那诗是:此地空余谏草亭,深宫变法岂无声。松筠夜雨题新笔,南海暮云唤旧雄。满腹肝肠在海宇,一生辛苦求大同。劝君莫道悬梁苦,自古功成凭借风。康有为题罢诗,喟叹一声,扔下笔,踱步来到窗前。近日京城谣言四起,光绪皇帝空有变法的雄心壮志,但手无重兵,如同浮云。康有为几次提醒皇上,只有掌握大权,才能成为真正的至高无上的皇帝,统治大清江山,做出像秦皇、汉武、唐宗、宋狙的伟绩。只有变法维新,向西方学习,才能像日本一样繁荣强盛。光绪皇帝在经过优柔寡断的反复思考后,终于打破禁例,直接命令颁发了维新诏书。可就在同时,慈禧太后命兵部尚书荣禄署理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荣禄被任命署理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之后,连日以来和新任命的步军统领祟礼、管理八旗官兵的怀塔布、正白旗汉军都统凯泰、正蓝旗蒙古都统载勋等人来往频繁。不久慈禧太后又罢了光绪皇帝的教师、户部尚书翁同献,将其遣送回原籍,翁先生离开北京时,康有为特去送行,与他洒泪而别。康有为又想起白日见光绪皇帝的情景,乾清门里,有一条高出地面丈计的甬道,甬道两旁是汉白玉砌成的栏杆,中间铺着—条石板大道。乾清官内,有着二十多尺见方、高出地面二尺的檀木御台,上面故着蒙着黄缎的御案,御案后面是一个宽大的铺着黄垫的九龙宝凰宝座,后面插着两把长长的掌扇,宝座两旁放着烧檀香的金香筒。围着高出地面的御台,站着一些铜鹤,歪着长长的脖子,嘴里衔着粗大的红烛。殿顶悬挂着许多色彩摈纷的官灯。天色虽已大亮,但殿堂里仍然灯火辉煌。此时光绪皇帝坐在南阁里一个雕着龙形的宽大檀木椅上,他的面前放着一张扎着黄桌帏的案桌,穿的是一件胸前绣着团龙的箭衣。光绪皇帝道:“你的上书,联一一阅过,先生主张非常英明。”康有为道:“日本变法三十年间,政法大备走上富强之路;我国地大物博,十倍于日本,以圣上之英明果断,决意维新,则三年可以自立,八年将蒸蒸日上,十年定能大见成效。皇上变法维就力图自强,四万万人莫不称颂英明圣主。但新政诏书屡颁,而臣下不遵谕旨,虽经皇上督责,依旧拒不力行。守旧之臣,误国耽民,靠这班人变法岂能成功?”光绪皇帝叹了口气:“朕何尝不知,靠守旧之臣是变不了了法的……”康有为又振振而言:“皇上应打消顾虑,当机立断,施霹雳手段,惩一儆百。斥守旧阻挠之辈,树立圣明天子之威,皇上须掌握实权。太后易为宵小包围,不可不防。”康有为与光绪皇帝交谈,足有一个时辰,虽然两腿发麻,膝盖酸痛,但心情还算舒快。回松筠庵时,当他的单套骡车路经宣武门时,突然飞来几块砖石,劈劈啪啪地打在车上,有两块落进车里。坐在车头、头戴羽缨凉帽的家丁吴禄下车去追,扔石的人早已不见踪影。康有为认为,这是不详之兆。“大刀”王五和刘凤春进来打断了康行为的思路。“先生您没有什么事吧?”王五问道。康有为疑惑地摇摇头:“怎么?外面有什么动静吗?”王五把刘凤春介绍给康有为,刘风春把刚才对谭嗣同讲的话又叙了一遗。康有为听了,额头冒出一层虚汗,急忙掏出手帕去抹,可是手却抖个不住。王五道:“你先到严复先生家中躲一段时间。”“严复那里安全吗?”康有为显得有点紧张。王五道:“他目前不是后党刺杀的目标。”王五把康有为的家丁吴禄唤来,对他耳语一番。吴禄出去一会儿,又走进房门,说道:“门口有不三不四可疑纳人,我把骡车停在后门了。”王五对康有为道:“先生赶快上车,我来护送。”康有为一听,王五主动提出护送。心里踏实许多,于是随他们来到后门口。几个人把康有为搀扶到马车上。吴禄悄悄赶车,马车朝西而去,王五对刘凤春说道:“凤春,你可以回去了。”刘风春嘿嘿笑道:“不,我留下,我要瞧唯热闹。”王五道:“你就爱凑热闹,我送康先生去了,咱们后会有期。”说着,飞快追上骡车,不久便消失在月夜中。刘风春回到康有为的寓所,吹熄蜡烛,一个人躺在床上,翘着腿,听着动静。天过三更,京城的夜显得有点凉,树叶被风弄得飒飒响,有几片叶子在窃外飘荡,松筠庵显得更加古朴肃穆,那亭阁、花木、爬春藤、院墙、井台、短廊都深在皎洁的月光里。这时,房上有瓦响,只听有人悄悄而语,在这沉默的夜里听得真切。“那姓康的乱党头子是住在这间房吗?”“没错儿,这些天我查了个一清二楚,就是这间房……”——minghui扫描,minghuiOCR,独家连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