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找不到匹配的肝脏,他活不过今年冬天。”
苏念衾独自在沙发上沉闷,想到徐医生说的话。好像所有的爱、恨到死亡面前都会忽然软弱。
那个男人的残忍甚至让他在七岁以前都认为自己本来就是个无父无母无姓氏的孤儿。
直到母亲含泪找到他。
母亲只说:“你很小很小便和我们失散了,妈妈找了你很多年。”
懂得人情冷暖之后他才明白,不过是那个男人故意将他抛弃而已。
母亲窘迫地解释:“当时只是你父亲养家很辛苦,加上家里条件太差怕养不大你。”
苏念衾冷笑。
他知道,一个眇目的瞎子怎配做他苏怀杉的儿子。
若不是到头来苏怀杉他也只得这支血脉,这男人估计一样连正眼都不会看自己一下。
可是如今,他却要死了。
他都还没有恨够这位所谓的父亲,怎么就可以要死了。
苏念衾没有开灯,一个人静谧在黑暗里。
夜深,而无焉还没有回来。
她除了电台有特访加班以外,鲜有晚归。
两件事情交织在一起心乱如麻。
苏念衾虽然竭力的保持着端正的坐姿,但是内心从未这么忐忑不安过。
余小璐说无焉好像知道了什么。
他一直找不到恰当的时机告诉无焉,甚至可以说是他不敢告诉无焉。
怎么跟她说?
要说:“其实我一直瞒着你一些事情。”
或者说:“当时家里不富裕,见我眼瞎怕是负担又丢人所以就把我扔了。”
还是,“我母亲死后,父亲又结过三次婚。现任夫人还是与我同龄的朋友。”
眼睛的残疾,已经让他在无焉面足够自卑了。
那日他和余小璐路过从机场高速回来。
“咦?那不是桑小姐么?”小璐问,“一路的那个人好像她妈妈。”
于是,他迫不及待的拨了无焉的电话。
那一头却很冷淡的说,“我一会打给你。”
然后,他足足等待两个小时,什么事情也做不下去。
他好不容易又下决心拨了她电话,却没有接。
后来,小璐下来无焉要自己准备见什么人,后来又补充了一句,“不会今天下午真是她妈妈,老人家要求要见你吧。”
听到这话,他好像觉得自己有点高兴。
哪知后来苏言却支字不提。自己终于忍不住问她,无焉却说:“是程茵啊。”闪烁其词。
无焉一撒谎便会故意在他面前撒娇,掩盖过去。
彼时,他的心有点空。
忽然,他听到无焉在门外掏钥匙。
他猛然站起来,却又觉得不妥,急忙坐下。
“你去哪儿了?”他劈头就问。
“我见程茵来着。”
“你为什么要朝小璐打听我的事情?”他说出第二句话来,形容更加恼怒。
苏念衾第一次发现,原来恶人先告状就是他这个样子的,只是不知道那些恶人们是不是和他一样心虚。
无焉异常的没有与她回嘴,静静的。
“我不告诉你,是因为我有我的原因。你若想知道为什么不直接来问我。”他怕无焉询问他,于是只好装做满不在乎的样子,故意生气。
“我……”她忽然觉得很委屈。
她站在门口,蹲下来抱住膝盖,将头深深地埋进去,象一只鸵鸟,平时所有的伶牙俐齿,大胆古怪都全然不见。
苏念衾察觉不对,站起来,“无焉?”语气依然僵硬。
她没有理他。
“无焉。”他开始担心,走来,最先摸到无焉的头。
随即与她一同坐在地毯上。
对不起,我是个自私的男人。苏念衾在心里道歉。
一说出口却变成,“以后不许这么晚回家。”
无焉还是不理他。
无焉没有出声,仿佛一只钻进堡垒的寄居蟹。
苏念衾在旁边不知所措。
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哭,苏念衾不敢去想,可是越不想,心却越揪着疼。
他顿了顿,“明天我带你回苏家。”这句话几乎耗尽他所有的勇气。
却没想无焉突然抬头,“不!”
苏念衾一震。
“为什么?”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桑无焉跳起来,“苏念衾,我是你什么人,你凭什么管我去哪儿,你凭什么要我去你家?”
“你说你是我什么人!”苏念衾愠怒。
“一个无权利了解你的暖床工具!”桑无焉不甘示弱,“你说你长在孤儿院,我就真的傻乎乎地以为你是孤儿,为你哀怨为了难过,你在旁边看戏是不是?很有意思是不是。你觉得你有钱,装着不让我知道,很逗趣是不是?什么臭钱,什么苏家,我不稀罕!”
苏念衾闭了一下眼,“要是你不想去也罢。”站起来,冷冷的说。
“苏念衾!”桑无焉更生气,“你能不能不要这么霸道!”
“向人打听的是你,不去的也是你,怎么还能说我霸道。”苏念衾转身背对她,语气又恢复了他以前说话时常带的那种嘲讽的味道。
“你!”桑无焉说不过他,气极后一跺脚,摔门而出。
为什么苏念衾要这个样子。
她已经够苦恼的了,明明就是苏念衾不对,他还没有一点解释和安慰,还要朝自己发脾气。她本来不是真的生他的气,只是觉得有点难受,为什么不告诉她这些。所以才对他使点小性子,只希望他温柔地哄一哄就行,甚至说句软化都成。但是,他为什么总是那个样子。
桑无焉一想到此,又想振臂大吼。
“苏念衾,你这个白痴!白痴!”
说话从不考虑别人的感受,一副天下第一的模样。
做事情也不询问别人的意见,从未用“好不好?”“好吗?”“你看怎么样?”这样的句型。完全是直接下达指示,不容更改。
她逃得匆忙居然忘记带手袋。钱包,钥匙通通在里面。跑出来了又不能这么没面子的回去,只好步行了一个多小时回到程茵那里。
她从门口的踏毯下摸索到钥匙。
“你被苏大少爷撵出来的?”程茵问。
“程茵,你别拿我开涮。”桑无焉呈大字躺在沙发上,像一只被打败的小猫。
“记得以前我跟你说的,决定要爱就得爱到底,不然两个人都会受到伤害。”
“是他先伤害我的。”
“他怎么你了?”
“我都还没和他理论,他倒先质问起我来,口气那么坏。”
程茵沉默了一下,“据我所知,他一直都这毛病,你以前也不太介意。”
“我……”
“那是因为你以前是站在强者的立场上看的,你觉得和他的残疾相比你有优势所以不介怀。但是现在苏念衾突然从孤儿摇身一边成了有钱人家的大少爷,你自卑了。自卑让人敏感,这是你常说的话。”
“是这样?”
“怎么不是。说不定他一会就给你打电话。”
“我手机也在手袋里。”桑无焉叹气。
“那可好,落的个耳根清净。”程茵吹了口刘海,“正好惩罚一下敢对我们桑家大小姐发少爷脾气的苏念衾,让他今晚担心个够。干脆我俩再一起拜个佛,诅咒他食不下咽夜不能寝,吃东西被卡死,喝水被呛死,洗澡被水淹死,如何?”
“他真的会很担心的。”桑无焉听程茵那么说有些心软。
“那你自己跟他联系。”程茵说着准备把电话扔给她。
“不!我还没气过呢。”桑无焉迅速把头藏到枕头底下。
不过她的火气终究比不上苏念衾。
那晚苏念衾本来是要追出门的,结果刚到玄关慌忙间一磕,绊倒到在地还“哗啦”一下打碎了鞋柜上的花瓶。
玻璃碎到地上,水洒了一地,他手臂一蹭便割破了皮。
余小璐闻声跑下来扶他,却正惹到苏念衾的怒火:“不用管我!”
他从玄关又折了回去打开钢琴,突然猛烈的弹起《拉德斯基进行曲》,完全不顾这是凌晨一点或者两点。
邻里街坊被他吵来纷纷亮灯。
若不是余小璐和物业的保安一一去赔不是,恐怕会无一不去报警。
等事态平息后,余小璐凝视着苏念衾钢琴前的背影说:“其实我很羡慕桑小姐。”
“念衾你、我、姐姐三个人一起长大,你一直都那么骄傲又冷淡的对待所有人,一直以来我以为那是你的本性。看到桑小姐才知道,不是。她能让你恼怒、欢喜、沮丧,只需要一颦一笑就可将你的喜怒颠覆。我甚至……”余小璐摸着额头无奈的笑了笑,“我甚至羡慕她能使你发这么大的火。”
苏念衾顿了顿,淡淡说:“我累了。”
“不需要出去找她吗?”
“不用。”
他回房,关门。
苏念衾是典型的死鸭子嘴硬类型。一关门站了不到半会儿。就掏电话,接通了却听见铃声在客厅里回荡。他随着铃声寻去,摸到桑无焉的手袋,手机、钥匙、钱包、身份证……无一不在里面。
苏念衾顿然色变。
“念衾,怎么了?”余小璐在楼上早听见电话响。
“我必须去找她。”
沃尔沃驶出小区。
“你确信距离这么远,她也能走路走到程茵哪儿了?”余小璐一边掌着方向盘拐弯一边朝两边人行道探望。
苏念衾不说话,胳膊肘撑在车窗上支着下巴,在脑子里飞速地寻找着桑无焉能去的地方。
余小璐看了他一眼说:“念衾,你不要着急。这一带治安还不坏。”
“我没有好好照顾她。”苏念衾半晌之后冒出句话。
“你说过,这世界上没有人需要别人照顾。”
“无焉不同。”
“那她也没有照顾好你。若是她知道你会这么着急就不该如此任性,现在已经是凌晨了。”余小璐看了看表。
“小璐,”苏念衾转头说:“很不好意思麻烦你,我可以下车一个人找她。”
“念衾,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余小璐叹气。
汽车到十字路口的红灯处停下。
“咦?”
“怎么?”苏念衾放下手臂,转头问。
“那人背影象桑小姐。”
女孩正在过马路,一副疲惫的模样,转过侧面来,果然是桑无焉。
“是她。”红灯一停,余小璐拉档。
“不要叫她。”苏念衾突然说,“在后面跟着她就行了。”
于是,桑无焉在前,车在后,两者之间保持着大约一百米的距离。车子挂着低档,一直磨蹭了二十分钟才跟着桑无焉回到以前的住处。然后目送她上楼。
“灯亮了。”余小璐说。
她不该是一个人,难道程茵不开灯?余小璐疑惑却没多想。
苏念衾洗澡时才发现手臂的伤口隐隐作痛。那鱼缸本来是在钢琴架上的,不知道谁没有只会过他,就随意地放在鞋柜上面。转念一想,除了桑无焉以外还会有谁,乱放东西是她的本性。
她不愿意跟自己回去,苏念衾沮丧,一切和他意料中的差不多。
他配不上她。
早上被铃声吵醒,摸索了半天才接起来。
“无焉啊,我记得你是今天答辩……”
苏念衾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蓦的从被子里坐起来。
“无焉?”桑妈妈问。
“不是……伯母……是……”苏念衾生平第一次感觉自己说话有点结巴。
桑妈妈听见男声也是顿然一怔。
“苏先生?”桑妈妈理了理头绪。
“是我。伯母。”他竭力用一种不是睡梦初醒的语调回答。
“打扰你了。无焉呢?”
“她昨天把电话落在我这里了。现在大概在学校。”苏念衾强调了昨天二字,替桑无焉遮掩。
“哦。”桑妈妈好似大大的松了口气。
“苏先生。”
“伯母,您请说。”桑妈妈格外客气,让苏念衾大感前途不妙。
“你知道,因为某些你的原因我和无焉的爸爸并不赞同你们来往,为人父母的心情不知你是否理解。对此我亲自去过A城。无焉和我大吵一架。虽然她脾气被我们惯坏了,但是从来没有这么和我说过话。她是我女儿,她固执地要和你在一起,不惜和我闹翻,事到如今我们拿她也没有办法,只好随她。”
苏念衾表情逐渐冷凝,这些事情他竟然统统不知道。
“无焉从小是我们家的至宝,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和她爸劳累了大半生,就是为了让她不吃苦,不受累,找个合适的人过一辈子。如今她却为了你牺牲了我们为她安排的一切,所以希望你也好好对她。”
“我明白。”
苏念衾放下电话,沉默良久。
在桑无焉的世界里,最大的烦恼无非是夏天太热,冬天太冷,妈妈太唠叨,若是讲得有理想一点就是这世界不够和平。
但这仅限于苏念衾闯进她视野之前。
程茵的话使人信服,但是除了一点:她说苏念衾会担心,但是如今过了三天,这个男人尚不思悔改,居然没有以任何形式在她面前出现。
桑无焉很窝火。
她去办公室,突然看到吴谓捧着一本书,《边城》。
叶丽揶揄:“我的神啊,吴谓你这么有文学素养,居然看名著。”
吴谓摇头:“啧啧啧,看这是什么社会,看花花公子的被人崇拜,看大师作品的被人鄙视。”
叶丽捅了捅桑无焉:“看他多得瑟。桑无焉,上。”她知道就桑无焉能收拾他。却没想桑无焉讨好地对吴谓说:“吴哥,你那书能借我用几天么。”
“你干嘛?”吴谓紧张地掩住爱书。
“我看看。”
其实,她不是看。她突然想起来上次,苏念衾去订这个书的盲文版,却没有了。盲文书的种类,少得可怜。她想她帮他读一遍,然后录下来。
录个东西,在这种地方是很简单的事情,特别是还有吴谓帮忙。
但是书,太长了。
吴谓问:“你不会是去什么地方做义工吧。给盲人用?”
这一句话倒是提醒了桑无焉,原来录出来可以给很多人用。于是,坚定了她的决心,甚至还找了些儿童读物。这个事情几乎消耗掉她所有的空闲,甚至减弱了对苏念衾的怨念和思念。
她站在录音室里,正巧聂熙进来。
“对一个立志做主播的人,嗓子很重要,千万不要过度使用。”聂熙说完便离开,留下一杯水。
第四天、第五天……
苏念衾仍旧不出现,桑无焉几欲抓狂。双方谁也不想先向对方妥协。
吴谓殷勤地约桑无焉去看电影。
桑无焉果断拒绝。一抬头,不知道墙上什么时候贴了一张宣传单,电台附近刚有一家自助西餐新开张。桑无焉摸了摸裤兜里为数不多的零钱有点想咽口水,就是这些钱还是她从叶丽那里借的。
吴谓见桑无焉的眼神再也挪不开,于是乘机说:“听说这家味道挺不错,晚上我请你去尝尝?”
桑无焉看了吴谓半天,用一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忍痛说:“不用,我比较喜欢吃食堂。”然后苦着脸违心地离开。
桑无焉嘴里念叨:外面的花花世界好美好,苏念衾,你再不来我就要爬墙了。
下午,叶丽象捡到宝一样乐呵呵地回到工作室。
他们最近和聂熙一起在台里负责一个明星系列的公益宣传广告,插播在谈话节目里。
“你们猜下午谁来。”叶丽偷乐。
“李小龙。”为了照顾叶丽的情绪,桑无焉趴在桌上有气无力地说。
这丝毫没有影响叶丽的兴致,满脸喜色,“是一今。”
什么?!桑无焉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真的?”王岚抬头。
“熙姐说的。因为是公益广告,他经纪人早就同意。先前是约其他地方录制,本来只需要说一句话就行,但是早上经纪人突然来电话说,一今愿意亲自来我们录音室一躺。”叶丽滔滔不绝地解释。
“又可以见到他了。”叶丽双眼放光。
“别望了带你的照相机。”王岚揶揄。
“他矜持的像个贵族。”
矜持他个头!桑无焉在心里反驳。
当苏念衾和余小璐出现在工作室门口的时候,全部人员几乎是列队欢迎。桑无焉躲在人群后面,看到苏念衾:胡子刮的很干净,衣服很整洁,精神颇佳。桑无焉气结,电视上心爱的人不在后男人不都是很潦倒的么,他怎么还能越活越好。
苏念衾像变了个人似的,待人和善且亲切。“我姓苏。”居然和善到自报姓氏。
余小璐看到后面的桑无焉,本想发音,却被苏念衾轻轻止住。
这下桑无焉明白了,他哪儿是来负荆请罪分明是示威!
“桑无焉你杵着干嘛,快给苏先生他们倒水。”主任喊。
广告只需要苏念衾说短短的一句话,很快就搞定,况且苏念衾一向办事效率很高。但是还需要拿去重新编排,请苏念衾在录音室外稍等片刻。
苏念衾坐在座椅上,大家都忙自己的事情去了不知何时只剩他们俩。桑无焉此刻才发现,苏念衾手边一直拿在手里的纸袋子里装的是她的手袋,里面是她所有的家当。
桑无焉好像顿然觉得营养不良了几天的肚子在叫嚣,还有大餐在招手。
苏念衾却一脸悠然,既不朝她这边望,也不没有要和她说话或者主动还她东西的意思。他在轻松的等待。
你都不理我,我为什么要主动搭理你,没门!桑无焉鼻子一哼,离开工作室。
刚到门槛,就遇见吴谓过来。
“无焉——”吴谓叫住她。
她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遇见这个灾人。
“你晚上真要吃食堂?”
桑无焉努力地将身体往走廊里挪了挪,希望苏念衾听力再迟钝些。
“真的不营养。不如我们一起去吃饭然后正好赶一场电影。”吴谓穷追不舍。
桑无焉暗暗叫苦,希望他快走,不然苏念衾说不准冲出来杀人。
杀人!?桑无焉转念又想,反正不是杀我,他要来气我,我为什么不能气他。
于是说:“那家西餐的味道真的很好?”
“应该不错,因为我也没去过。”吴谓诚实地嘿嘿笑。
“牛肉随便吃?”
“当然。”
“看了电影过后,我回家不方便。”桑无焉眨眼。
“我会送你。”
“那你有口福了,要知道我室友冲的咖啡……”
“桑无焉!”她来不得说完,就即刻被苏念衾粗暴地打断。
桑无焉转身便看见满脸怒容的苏念衾。
苏念衾捏住她的手腕,“跟我回去!”
“办不到!”
苏念衾哪管她的驳斥,拉着桑无焉的手臂就走,虽走的很慢但是那大力的钳制却不容桑无焉反抗。
“苏先生。”吴谓跑到前面客气地劝说,完全不知所谓。
他挡住苏念衾的去路,语气依然客气,“苏先生,请你有话好好说,无焉刚才是不是又什么地方做的不妥,我代她道歉。”苏念衾来之前主任吩咐过这个人脾气古怪所有工作人员不得懈怠,所以他还算有点心理准备。
桑无焉想,这个吴谓还靠的住。
苏念衾听他一口一个无焉,更为火大。
“你们是恋人?”
“不是。”吴谓窘迫地否认。
“那就是说你管不着。”
“为何?”
“因为她桑无焉是我苏念衾的女人!”苏念衾铁青着脸字字真切地说。
回家的路上,桑无焉在后座一直笑。苏念衾的脸微微泛着红色依然像冰块一般的绷着,紧抿双唇。余小璐一边开车也一边忍俊不禁。
“小苏啊,你好可爱!”桑无焉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苏念衾显得有些不自在。过了一会,桑无焉又效仿着他的口气重演刚才一幕,说“她是我苏念衾的女人。”接着摆了个很酷的姿势。
“你闭嘴!”苏念衾终于忍无可忍。
桑无焉眉毛一横,“你敢叫我闭嘴?你敢对你的女人说闭嘴?苏念衾你活腻了是不是,看我使出独门绝技,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说着就伸手指去捅苏念衾的胳肢窝。
刚开始他仍能装的一副正经八百的样子说,“别闹!”最后还是不勘折磨的被桑无焉拉下水,开始反抗,脸上僵硬的表情再也不见。余小璐在前面开车,会心地微笑。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女孩会在他的世界里那么不同。
她就是苏念衾那黯然无光的生命里的开心果。
闹到一半,桑无焉突然停手,好像在沉思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怎么了?”苏念衾摸到桑无焉额头都笑出汗来。为什么吹着空调还这么爱流汗,到了酷暑可怎么办,他想。
“宣传画上的图。”
“恩?”
“那家牛肉看起来真的很有食欲。”
到家,苏念衾将手机交还给桑无焉。
“你妈妈来过电话。”
桑无焉紧张,“她说什么了?”
“过问你答辩的情况。”
“就这些?”
“还要有什么”苏念衾故意反问。
“没什么。”桑无焉放心。
她语气与心境的一紧一缩,全然没有逃过苏念衾的耳朵。
过了几天。
“无焉,”苏念衾忍不住问,“你有没有事情要告诉我?”
“没有吧。”
桑无焉觉得奇怪,突然想到什么恍然坦白,“你那宝贝钢琴,我昨天弹的不耐烦,就狠狠踹了它一脚。这你也能猜到?”
苏念衾听了没有说话,只是笑笑,但笑容里眼睛却颓然无亮。
“还有!”桑无焉突然想起什么。
“还有?”
“送给你。”桑无焉摸了一个MP3出来。
“这个MP3本来就是我买的。”苏念衾摸了下,这借花献佛献到自己家来了……
“不是,”桑无焉揉了揉鼻尖,“里面录得有送给你的东西。”然后嘿嘿一笑。
转眼便是六月底,桑无焉毕业的日子。
授学位那天,两人走在学校,苏念衾引得过往女生频频侧目。
她从余小璐那里了解到,苏念衾一到人多的地方其实会紧张,因为人太多、光影太弥漫、气味太浓烈,他会因此混乱、不知所措。所以她一直一步不离的挽着他的臂膀。就算没有盲杖,他也能做的很好了。
她带他看这所呆过四年的学堂。
荷塘前,桑无焉说,“这是我和程茵最喜欢的地方。”
“程茵呢?我很想认识她。”
“不知道,你来之前都还在。”
后来遇见一群同学,大家寒暄了几句,询问各自去向。
其中一个叫李露露对桑无焉叹息,“你妈跟你找那个工作真不错,还是国重呢。现在中学对心理教育特别重视。怎么就无故放弃呢?”
桑无焉不想谈这个话题,笑了笑,“我想闯闯再定,而且不太舍得现在在电台的工作。”
李露露看到苏念衾说:“是舍不得旁边的人吧。”
桑无焉立刻介绍苏念衾给她们认识。苏念衾格外善良地同她们微笑着打招呼,让桑无焉大为松气。察觉苏念衾的视障,也无人故作怪异。其中有人还俏皮的问:“桑无焉怎么搞到这么个好夫婿的。”
桑无焉瞧了苏念衾一眼,嘿嘿一笑,“先将脸皮加厚三尺,然后死乞白赖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噗嗤。”大伙一起被逗笑。
苏念衾反倒被她弄的不大好意思。
这个时候桑妈妈打电话过来,那些同学又各自有事分散开了。
“恩,妈妈。有照相。”
“爸爸呢,我和他说话。”
“又出差?”
“不是,还有……”桑无焉顿了一下,“还有苏念衾。”
晚上,余小璐外出约会,苏念衾看书,桑无焉则枕在苏念衾的腿上躺着看漫画,放着音乐。
“这样看书对眼睛不好。”苏念衾说。
“我没有看书,我在看漫画。”桑无焉狡辩。
“什么漫画?”
“悬念的,”桑无焉突然来了兴致,“我讲给你听。”
漫画是关于金田一在六角村的故事。一个建设的象六芒星的村子,每一家的地窖下都藏着一句干尸与多年以前一个惊天的秘密有关。
说到没具干尸都奇异地缺少一个部分的时候,桑无焉卷缩起身体问,“这房子有地下室没?”
“不知道。”
“阁楼呢?”
“我很少上去,不太清楚。”
“那你还知道什么?”桑无焉微嗔。
“我知道现在这房子里只有我们两个人,隔壁却有响动。”苏念衾配合着故事的情节说。他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变坏了,受到某人的熏陶。
“但是你看不见窗户那里有一个人影闪过。”桑无焉觉得这种气氛很过瘾,补充说。
“那是因为它故意要让你看到。”
“应该把音乐关掉讲鬼故事才有气氛。”
“还有灯?”
“当然。”桑无焉已经有点心虚,却强逞着回答。
“好了无焉,不说这个。”苏念衾笑,真吓到她的话可不好玩。
忽然——音乐和灯倏地停止工作。
两人沉默了半刻。
“苏念衾,你做的?”桑无焉问,声音有点打颤。
“我半分都没有动,而且那个电灯没有遥控器。”
“真的?”桑无焉拽紧他的衣服,一边说一边坐起来缩到他怀里。
“真的。”
“我想尖叫。”
“我耳膜敏感,最好等我出去再叫。”苏念衾故意说。
“不准放我在这儿!”桑无焉的手像只八抓鱼粘着他。
“是停电。”苏念衾亲了亲她的额前的刘海。
“你怎么知道?”
“冰箱没有响,空调也停了。只要是一个正常人都能推断。”
“你敢说我不正常?”
“世上本没有鬼。”
“可是信的人多了就变的有鬼了。”她篡改名人名言。
“少看那些书和电影。”
“为什么我不能看?”她和他较真。
“你胆子小。我们应该说点别的转移你的注意力,在你们心理学好像把这称为什么?移情?”
“看来你做不了好的心理医生,作治疗之前你不应该先告诉我。”
“为什么要放弃你的专业。”
“仅仅是本科毕业,学到的皮毛还不足以做心理研究。”桑无焉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刚好碰到苏念衾为了抱她而搁在旁边的书,“你还在看你的名人传记?几点了?”上次就为这个差点把她鼻子气歪。
苏念衾打开表盖摸了摸表盘,“九点十一。”
“你真的很宝贝你的表,”桑无焉一直这么觉得,她又说:“我上次送你的礼物怎么样?”
“还不错。真难得,你也有这种耐性。”
“你终于发现我的优点。”桑无焉洋洋得意,完全不再害怕。
“你还有很多优点。”苏念衾觉得自己的移情大法已经完全有效。
“比如?”桑无焉来了兴趣。
“比如这里吻起来感觉很好。”说着含住她的唇。
“你想干吗?”
“做我们这个种族在熄灯后能做的事情。”
“可是现在是停电。”不是睡觉熄灯。
苏念衾压低声线说:“恭喜你恢复了正常人的逻辑推断。”
来电的时候,苏念衾有些觉得遗憾。
若是这个世界一直这么没有光亮,他就可以做一个正常人。
“无焉我们结婚吧。”苏念衾突然说。
“呃?”桑无焉吃惊。
“你先想想,不用马上回答我。”苏念衾迅速又说,好像害怕桑无焉口中的答案似的。
盛夏之时,苏念衾终于又说要带桑无焉回家。
“真的愿意?”苏念衾想确定。
“真的。”桑无焉说。
这一次桑无焉不敢再忤逆他,小心翼翼地答应。
“明天我应该穿什么去?”
“是不是要下班后去买新衣服,我的那些体恤好象都上不得台面。”
“头发需不需修一下,会不会很乱?”
“我该怎么称呼他们?”
……
桑无焉唧唧喳喳地折腾了半天,好象很有压力。
苏念衾微笑,“随意一些就好,只是吃一顿饭,为什么要紧张?要和你在一起的是我。”
桑无焉蹙眉,“他们是你的家人,很重要的血亲,若是他们真不喜欢我的话你会很为难,所以我想讨好他们。”
苏念衾稍稍一怔,摸了摸她的头,思绪漂移。
“呀——上班要迟到了。”桑无焉一看钟,不敢再耽误,拿着包穿鞋飞奔出门。
午间她和王岚一起去吃海鲜拉面。在日式的小餐馆里遇到曾经同她爸爸过去的一个同事。
“赵叔叔。”桑无焉先打招呼。
“无焉?”他看到桑无焉有点高兴。
“你们一家都搬过来了?”
“是啊听说你留在这里上班,你爸爸的病好一些没?”
“我爸爸的病?什么时候?”桑无焉狐疑。
“上个月我回去一趟正好看了看他,是脑出血啊听说当时情况很危险?”
桑无焉骇然。
“王岚,我不想吃饭了。”桑无焉告辞走走出饭馆。
王岚追出来,摸着她冰凉的手说:“兴许是什么地方弄错了,你应该确认一下。”
桑无焉六神无主地点头。
家里座机没有人接,然后是桑妈妈的手机。
“喂?”
“妈妈。”
“无焉啊,收到你的照片,照的很不错。”桑妈妈语气并无一样。
“爸爸呢?”
“他出差啊。”
“妈妈,为什么要瞒着我?”桑无焉问。
桑妈妈有点意外,沉默片刻:“无焉,你怎么知道?”
“为什么不说?”
“你有你的事情,你爸爸说他不想因为他的健康而强迫你回家,况且最危险那会儿已经过去了,当时通知你也来不及。”
“妈妈——”桑无焉在大街上落泪,“是不是你们不需要我了?是不是因为我任性所以你们要开始惩罚我?什么都不想管我了,也不想要我知道你们的消息。”
“无焉……”
“我们只是不想牵绊你的脚步。你长大了终究要飞开的。”
桑无焉挂了电话,对王岚说:“岚岚,帮我请假,我要去。”
“回哪里?”
“老家。”
“可是你不是说你答应了人家明天要去看望他父亲。”
“我的爸爸更重要。”
在出租车上,桑无焉想:是不是她真的错了。
按门铃的是余微澜。
苏念衾有点吃惊,“小璐她出去了。”
“我不是来找她的。”余微澜微笑。“不请我进去坐坐?”
苏念衾僵硬地侧过身让她进门。
“听说你明天要带女朋友回去。”
“是的。”
“今天你父亲接到你电话后竟然可以自己坐起来吃饭。可见他有多高兴。”
苏念衾嘴角挂起一丝冷嘲。
“你还是这么固执。”
“不。我对于某些事情并不固执。”
“念衾,”余微澜又习惯性地坐在苏念衾的旁边,将手覆在他的掌上,“若是苏夫人在世肯定很欣慰。”很多年了,她仍然这样称呼苏念衾的母亲。
“您就是现在的苏夫人。”苏念衾缩开手,揶揄。
对于苏念衾的讽刺,余微澜不以为忤,和善地说:“我也为你很高兴。”
苏念衾顿然愠怒,“你当然是最高兴的那个。因为再也不用让你苦恼。这个使你厌烦并且将之抛弃了的男人终于可以用他的爱去束缚别人,不会再对你苦苦纠缠了!苏夫人你完全不必如此自做多情,你的继子他这生也从未爱过你!”
余微澜脸色惨白,许久才恢复血色,“这么多年,你才终于把这些话说出来。可见你是真心喜欢桑小姐的。”
“我喜不喜欢她与你无关。”
“明天一家人和和气气吃顿饭,免得让桑小姐见笑。我走了,念衾。”
余微澜上车刚关车门就看见一个短发的女孩在苏念衾的房子门口,手袋里翻钥匙,弄了半天还是没个所以然,只好按门铃。
她就是桑无焉吧,小小巧巧的南方女孩。她摇上车窗,疲惫地靠在座椅上,让司机开车。
桑无焉有些急,她没有带钥匙,但愿苏念衾没有出门。想着又按了下门铃。
“你够了!余微澜!”她一边见门开,一边听见苏念衾的咆哮。
她看到满目怒容的苏念衾,怔了怔,“我忘记带钥匙了。”
然后没有理会苏念衾的尴尬,急忙奔回屋子收拾行李。
“你干吗?”苏念衾察觉异样。
“收拾东西。”她说,“给你父亲说抱歉,明天我去不了了。”
苏念衾紧紧扣住她的手腕,“去哪儿?”
“回家……。”她不知道要怎么给他解释。桑无焉觉得他很莫名其妙,手腕想要挣脱,却被抓得更痛。
苏念衾的怒气更加凝聚。为什么每回只要他说要带她回苏家,她就会逃走。这次居然是回家,回到一个让他找不到的地方。
她后悔了?爱上他这个瞎子后悔了?还是等到这一天了么?
“我爸爸他身体……”桑无焉忍着痛,却不知道如何解释。
“我知道!”苏念衾粗暴地打断她。“我不过是个耽误你前尘的瞎子!他们看不起我,认为我没出息,认为我要拖累你。如今还要耍手段要你回去!”
“苏念衾!”桑无焉瞪着他,“你不能诋毁他们。”
“这样的鄙视,在我苏念衾眼里,屁都不值!”苏念衾的怒火越燃越旺。
“苏念衾,你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放开我!”
“除非你不走。”苏念衾没有焦距的双眼满是阴霾。
“我必须回去。”
“我让你必须留下!”
“你办不到!”
苏念衾第二次听到这话气到极点,不禁将另一只手里捏着的手机扔出去。手机到墙上,反弹回来正好砸中床头的相框。夹的照片是俩人在桑无焉的学校的合影。
两件东西一同落到地上。地毯很厚,所以只发出一声闷响。
沉默之后。
苏念衾开口说:“除非你想永远不再回来。”接着放开桑无焉的手。
“苏念衾如果你还愿意的话,我们可以立刻去登记结婚。”桑无焉有些无奈地说出这话后颓然地坐到床上,动了动几乎被他捏断的右腕。
“我这瞎子不需要你们的怜悯。”苏念衾讽刺。
桑无焉抬起头来凝视了他许久,之后拿起行李离开。
程茵说:“我一直以为你们很相爱。”
“我也这么以为着。”
“他一向脾气不好,你也知道。”
“为什么要偏偏对我最坏?”
“也许因为他最爱你。”
“真的?”
程茵没有回答,但是桑无焉心里已经默默地跟自己说:是真的,桑无焉,你可以怀疑这地球是扁是方,也不能否认苏念衾的感情。
桑无焉想:是不是我真的错了。
她有些后悔。
上次吵架复合之后,好不容易挨到他们俩独处的时间,苏念衾便迫不及待地俯下头狠狠地吻住她,拥紧她的手臂范围越收越小,仿佛要让自己成为他身体的一个部分。那是一个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的吻,桑无焉从未见过苏念衾那么惊慌不安,以至于他差点让她窒息。
许久之后,苏念衾才不舍地放开桑无焉的唇,将脸埋进她的颈窝,深深地吸了一口她的气息,说:“无焉,你知道我的恐惧吗?”
桑无焉缓缓把手指插在他的发间,心疼地无比,“我不是回来了么。”脑子里那些原本想来揶揄他或者质问他的话在此刻却通通说不出口。
后来余小璐说;“桑小姐,你能回来真好。”
余小璐一直对她礼貌而疏远,但是那一句话,桑无焉感觉到了她的真心。
“小璐,你愿意的话可以叫我无焉。”
“无焉。”余小璐试着喊了一次,微微一笑,唇齿在揣摩这两个字的时候突然想起什么说:“无焉,你很喜欢吃牙签牛肉?”
“是呀。”
“都短街的雷记牛肉?”
桑无焉笑:“我不太挑,但是那家的味道确实是世间美味让我垂涎。”她又问:“你怎么知道?”
余小璐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那天,我因为路过碰巧买了些,苏念衾刚从外面回屋,一闻到香味就笑,‘无焉,你看你喜欢的……’话说到一半才恍然想起你根本不在。”
“他这几天整夜整夜地坐在沙发上发愣。那副失魂落魄的表情真是让人难受。”
桑无焉听到余小璐的话,背过身去,眼眶一片水雾。
她去机场的路上,觉得自己太冲动,还是应该对苏念衾解释一下,可是拨了号码话到嘴边,却又踌躇起来,最后还是发了个短信给余小璐,“小璐,我爸爸病危了,我回家去一趟,请你转告他。”
到B城的航班不是很多,最近的一趟也是晚上七点半。她的银行卡里除了生活费没有多少多余的钱。家里肯定没有经历和时间临时汇过来。
桑无焉站在银行的柜员机前呆了:她没有那么多钱买机票。
得出这个结论以后,桑无焉很无奈,看了眼那边挂的时钟,跟魏昊打了电话。半个小时后,魏昊拿着钱赶到机场,替桑无焉买票。
离检票还有五个小时,魏昊陪着桑无焉在咖啡厅休息。
“你别着急,桑叔叔情况已经稳定了,我刚才打了个电话跟我爸,他也正往医院赶呢。他也是出差才回来,都没听人说,也就没告诉我。”魏昊说。
桑无焉眼睛没有焦距地点点头。
魏昊待魏昊点了饮料以后,服务生又拿酒水单问桑无焉:“请问你要点什么呢?”
问了两遍,也不见桑无焉回答。
第三遍的时候,服务生的表情已经有些僵硬,便换了种方式问:“要不要来杯柠檬汁呢?”
“就来奶茶吧。你不吃酸的。”魏昊说,“无焉?”
“好。”桑无焉回过神来点头。
“加冰不要珍珠。”魏昊替她补充,“对不对?”
“是。”桑无焉勉强笑笑,“你还记得。”
“怎么不记得。你小时候喝奶茶,经常只喝水,用吸管吸了以后,剩半杯干的珍珠给我吃。”魏昊哭笑不得。
她从小不吃酸的,又老买冰糖葫芦,啃了面上那层糖,剩下的山楂一般都扔给魏昊吃。
回忆起这事,两个人都笑了,笑到一半似乎都想起过去的那些不快又同时收声,有些尴尬。
桑无焉调头,她在没钱买机票的情况下,第一个想到求助的人居然是魏昊。想到这里,不自觉地感到一些凄凉。
也许连她喜欢吃辣还是吃甜,喜欢柠檬还是草莓,喜欢饭前喝汤还是饭后喝汤,苏念衾一个也不知道。
而心里的另一个声音又在说;不是这样的。你刚和他吵架,现在又舔着脸朝他要钱,肯定做不到,所以才没想到他的。
可是,她和魏昊不也是冰冻期么?
“我和许茜过几天也就回去了,到时候去探望你爸。”
“我听许茜说,你们都签的老家的单位?”
“是啊。我俩都是独子,不回去不合适。反正老家也有机会,就决定回去了。”
“我也是独子,却没想过这些。比起来我算挺不孝的。”桑无焉自嘲。
“那不一样,许茜爸爸都六十多了,她妈又是那么一个情况。你爸妈多年轻,又都是退休了不愁保障的工作,老了也有国家养着。他们家的人都是干一天才有一天吃的,什么保障都没有。”
桑无焉看着魏昊的脸说:“我突然明白为什么我妈总说你是个好女婿了。”
听到她倏地来这么一句,魏昊顿时红了脸。
“其实……你很喜欢许茜吧?”
魏昊说:“是的。我准备毕业一年的时候,就跟她求婚。”
“为什么要一年?”
“那个时候,我已经有独立的经济能力了,要是家里反对我也可以养她。”
“她可不需要你养。”桑无焉笑了笑,想起去年年底学校开招聘会,许茜横冲直闯的模样。
魏昊傻笑。
“既然还有一年才求婚,干嘛这么早给我讲?”
“我想得到你的肯定。”魏昊突然严肃地说。
“昊子,我给你讲个故事。”奶茶端上来,桑无焉深深地吸了一口。“一个小女孩有个洋娃娃。这个洋娃娃从小陪着她一起长大。可是,后来某一天,娃娃居然跟着别的人走了。女孩伤心的要死,她才突然发现,原来自己最心爱的东西居然就这么被人抢走了,伤心地要死。她一个人哭了很久,不知道该怎么办。明明很伤心,可是要装着什么事也没发生。她就这么难过着,然后做了很多荒唐的事情。”
“我明白。”魏昊说。
“你还不明白。我没有做好比喻,但是你和许茜同时都是我心爱的东西,她是个最好的朋友,你是我最亲的哥哥。就是那么一天,你们忽然都被挖去一半,太突然了,我很难接受。”
魏昊站起来,走到桑无焉面前,俯下身去抱了抱她,“无焉。”他终于等到她想明白的这一天了。
“你知道我是这种心情,还陪着我胡闹。”甚至真让她以为自己真从许茜那里夺回他了。
“那不是胡闹,我当时觉得要是这样能让你心里好受点,做什么都无所谓。我确实没有第一个告诉你关于我和许茜的事,确实是我不对。”
桑无焉破涕为笑,“你要是喜欢她,为什么要第一个告诉我,你应该第一个告诉她。”
“你永远都和她一样重要。”
“别哄我了,肯定有高低的。不可能一个人心中有两个永远一样的位置。”
魏昊想了想,慎重地说:“好像是她重要些。”
“得了得了,”桑无焉推开他,“真是这样,你也别说这么直接啊。”
过了一会儿,桑无焉看着窗外刚降落的飞机说:“其实,我也是在喜欢上另外一个人以后才想明白的。什么是依恋,什么是爱,两种东西忽而很相似,忽而又完全不同。”
到晚上上飞机之前,苏念衾一直没有再来电话。登机的时候,桑无焉看着屏幕,静静地按了关机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