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过年的第一个年时,就是十二月初八,吃腊八粥。
“又要过年了……腊八一过就要祭鳌,就是祭灶,就是小过年……又是一年。”
从龙佩玲有记忆时开始,过年的时候,总是充满了欢乐的。
自小过年十二月二十四,到正月十五,接连二十多天,谁也不许生气,更不许说不吉祥的话。
可是今年呢?
左右邻舍忽然传来一阵悦耳的吃腊八粥的声音。
悦耳的笑声,惊醒了周星星。
他忽然张开眼睛,细细的问:“这是什么声音?”
声音细得比蚊子叫声还要细。
龙佩玲听不清楚半个字,却明白他的意思。
她勉强自己露出笑脸,道:“今天是腊八,大家都在吃腊八粥。”
“哦!”
周星星嘴里好不容易又发出一声,眼睛却凝视着窗外的黑暗。
希望还能看到温煦的阳光。
龙佩玲柔声道:“你想不想喝碗腊八粥?奶娘做得腊八粥可比宫里的好吃。”
周星星用力摇头。
龙佩玲又问:“你想要什么?”
周星星看着她,良久,终于说出了五个字:“哇拷,你走吧!”
“你……你要我走?”
周星星笑了笑,笑得很凄凉。
“我宰羊我已卖屎了,你不必再陪着我。”
龙佩玲用力握住他的手,道:“我一定要陪着你,看着你好起来,瞧你的面相,你不像个短命鬼,所以,我知道你一会好的。”
周星星苦笑着。
“还有……我已准备嫁给你。”龙佩玲柔声道:“你可不要叫我做寡妇。”
听到这里,周星星苍白的脸上,突然有了红晕,人也突然坐了起来。
“哇拷,你没有搞错吧?”
“没有,我是认真的,是非常认真的。”龙佩玲说:“我们随时都可以成亲。”
她下定决心,只要能让周星星活下去,无论要她做什么,她都是心甘情愿的。
何况,她心里又是如此的深爱着他。
“哇拷,结婚,我看是头昏……”
周星星喃喃说看,身子突然又像一滩烂泥倒了下去。
龙佩玲见他一听到成亲,人就有了起色,心中兴奋极了。
“择日不如撞日,咱们也不必再等,干脆就明天成亲。”
“哇……拷……明……天……不……”
周星星一口气似乎哽在喉咙里,想吐也吐不出来,人居然从床上滚了下来。
龙佩玲连忙扶起他,说:“别太感动,我就知道你一听到要结婚,定会好的。”
周星星心里暗暗叫苦:“哇拷,我不是感动,是激动,我是你老哥,怎么能跟你成亲吗?唉,我伤不被吓好才怪!”
※※※
老妇人坐在桌旁,眼皮已沉重地合了起来。
人老了,体力就不行。
就算勉强硬撑,终究还是抵不过沉重的眼皮。
她没有想到龙佩玲会来,关心问:“玲玲还没有睡?你的朋友是不是巳好些了?”
龙佩玲笑了笑,忽然道:“奶娘,明天你能不能替我办两桌丰盛的酒菜?”
“明天?”老妇说:“病人身子刚好,不要吃太油腻,太丰富的菜,最好是清淡一些好。”
“不管,这是喜酒,非办不可!”
老妇睁大了眼睛,说:“喜酒!是谁要成亲?”
龙佩玲垂下头,没有说话。
老妇看着她娇羞的模样,惊道:“是你的?”
龙佩玲点点头。
她以为老妇一定是会大唱反调,然后搬出一大篇道理,阻止这件婚事。
谁知,老妇笑了。
老妇立刻也点点头,说:“冲冲喜也好,病人一冲喜,病马上就会好的。”
龙佩玲知道她绝不会明白,却也不想解释。
“所以我希望这喜事能办得简单隆重,人们结婚该有的红窗,红桌子,红罗帐,全都要有,一样也不能少,且越红越好。”
老妇的精神一振,最近不如意的事,她已碰得太多,她也希望能沾些喜气。
“好,这件事就包在奶娘身上,你安心回房等着做新娘子。”
龙佩玲脸上又是一阵娇红。
“奶娘,明天晚上行不行?”
老妇拍着胸,道:“就明天晚上。”
※※※
一早。龙佩玲端了一碗人姜汤进来。
“阿星……”叫声未歇,她人却怔住了!
房里空空的,床上也不见了周星星。
“啊,是不是尿急,上茅房去了……不对呀,床底下有夜壶……”
龙佩玲急了。
她把姜汤往桌上一摆,却发现桌上有一张字条,拿起来一看,她人又呆怔住了!
只见上面写着:“我走了,我不是逃婚,问题是,我怎么能娶我妹妹当妻吗?”
半晌,龙佩玲才哇哇大叫,一面把纸撕了。
“骗子、骗子,逃婚就是逃婚,用不着找骗死人的借口,哼,我非嫁给你不可!”
※※※
鸿福酒楼,在衡阳是属于最大最豪华的一家酒楼,光是院子,就有好几进。
红豆就住在第四进院子,第四进院子既安静又僻远,不容易叫人发现。
当她获悉龙英没死,周星星却认了他这老子后,她整个人差点捉狂。
现在,周星星就掌管了神刀门。他要重整神刀门。
当然,红豆的目标便是他了。父债子还。
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可是,她怎么报仇呢?
红豆凝视着镜中乌黑亮丽的秀发,撩开垂落额际的发丝,犹豫片刻后,她决定让它这样轻松飘逸地垂落到腰际。
“叩!叩!叩!”
就在这时,门外傅来敲门声。
“进来。”
推门进来的是冷库。
红豆立即起身,关心道:“冷叔,您的伤好多了吧?”
冷库说:“不碍事了!”
然后,他叹了口气,道:“冷叔不能替你完成复仇心愿,实在惭愧得很。”
“这不能怪您,只怪咱们运气不好。”
“现在你是不是打消了复仇?”
“除非我死。”
“可是现在他们父子已相认,虽然龙英已不管事,但周星星,人不但机灵,武功更是没话讲,咱们恐怕没……”
“可惜,周星星这人吊儿郎当,成不了大事的。”
“别忘了他在江湖上的外号——千变太保,这是谁碰到他,谁就要头痛。”
顿了顿,冷库脸上露出得意自信的笑,道:“我知道有个人可以和他相庭对抗。”
“谁?”红豆显得很兴奋,但心中却有种莫名的感觉。
“天山雪鹰子,江湖最棘辣的对手。”
冷库笑了笑,又道:“昔年雪鹰子曾轰动武林,他在冰天雪地的天池旁,东邀天下三十九位最著名的剑客,煮茶试剑,而他却以一口恐龙刀,七七四十九手清风刀法,令三十九位剑客都心悦诚服,推为天山第一刀客。”
红豆看了看他神色飞扬,心中一动,说:“他就是那天救咱们离开龙宅的人。”
“不错!”冷库叹道:“可惜他那口纵横武林的恐龙刀已遗失。”
“他是你师父?”冷库点点头。
“你要请他下山斗脚手(帮忙)?”
“不,我要你拜他为师。”冷库说:“这年头求人不如求己。”
红豆听了,心中激动不已。
“我、我不是练武的料子。”
“是不是等我师父看了才下定论也不迟。”
“雪前辈人现在那里?”
“就在天字号房,明天一早,你就去见师父。”
※※※
寒风如刀。已是岁末。冷风在窗外呼啸。
红豆整个早上都焦急地期着,希望雪鹰子能收她为徒。
她在镜前小心翼翼地打量镜中的自己。
她比相亲还要紧张。
一切都满意后,再也按耐不住性子,走向天字号房去。
门开后,她朝着房里的老者,露出端庄甜美的微笑。
这老者最多不会超过六十,一副精力充沛,斗志旺盛,一双炯炯有光的眼睛,更好像随时都能看透别人的心似的。
红豆站在他面前,感到局促不安,就好像是裸体站在那里。
“雪老前辈?”
雪鹰子疏落的白眉一挑,淡淡道:“老夫都听说了,红姑娘,只是,我没想到你会来得这么早。”
“如果不方便,我等会再来。”
“不用。”
红豆打量了一下房间,发现雪鹰子这间房极为讲究,红木的桌椅,茶几上摆着极精致的水晶水果;甚至,他身上的衣服,也都非常华丽。
“红姑娘,老夫能帮你什么忙?”
“冷叔没有把我的来意向雪老前辈说吗?”
“没有。”
红豆突然变得十分紧张。她已经很久没有紧张了。
记得第一次紧张,是在第一次吊幸子(泡男友),那个男的想要跟她上床。
红豆深吸口气,知道如果要说服眼前这个老头,助她一臂之力的话,就必须尽量诚实和坦白。
“雪老前辈……我希望你能收我为徒。”
雪鹰子怔了怔,显然被她的话吓了一跳!
他故意挖了挖耳朵,道:“年纪大了,耳坑有些不管用,你再说清楚点。”
然后,他忽地大笑了起来。
红豆不安地扯扭着衣角,觉得他的笑声非常刺耳,她突然觉得有被玩弄的感觉。
她心中暗骂:“冷库竟敢耍我,我非把你裤子脱了,踹你脚仓两脚,然后把你所有的内裤被火烧了,气死我啦!”
接着,她又自我安慰:“既来之,则安之,看你能笑多久。”
红豆见他还在笑,又忍不住暗骂:“死老头,给你面子叫你一声雪前辈,不给你面子叫一声死猪!”
骂完后,才又一本正经地道:“拜托,我不是在开玩笑。”
雪鹰子突然问:“你真的相信令尊是被龙英暗中使炸而死的?”
“我相信。”红豆道:“我爹要是和龙英光明正大比武的话,我相信绝不会死。”
雪鹰子打量着她,她的美和智慧,似乎打动了他。
他从来没见过如此迷人的女人,浑圆性感,不胖不瘦,身材绝不比周海媚逊。
好一会儿,雪鹰子才收回对她的绮思。
他已有好多年没有“那种”男女之间的感觉,只因一直碰不到令他心动的女人。
“那次华山论剑我也去了。”
“这是武林中的一件大事,我想只要是武林中人都会去。”
“老实说,我没有看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龙英为人虽然不大正派,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我认为他绝对不敢。”
“你不必替他说话,我爹死在他手上,这总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红豆秀目盯着雪鹰子看,突然问道:“雪老前辈和龙英是朋友?”
“不算是。”他干笑一声,又道:“我们曾经为了一个查某、一把刀,闹得很不愉快。”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很迷惘,似乎在回忆,说:“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红豆发觉这老者有很多不为人知的事。
不但引起她的好奇心,因此非拜他为师不可。
只听雪鹰子道:“我老实告诉你吧,你不可能打败周星星的,你知道他是谁的徒弟吗?”
红豆点点头,说:“冷叔提过。”说着,她看了看,反问:“难道雪老前辈的武功,也不如好老邪?”
雪鹰子目光暴瞪,喝道:“谁说的?”
红豆笑着说:“那你在怕什么?”
“因为你是查某。”
“查某也不见得会输给男人。”
雪鹰子不再理睬,沉吟良久。眼睛闪着精光,道:“不错。”
“不错什么?”
“你的确占了项便宜,你是个查某,很少男人会认为查某再强也有限,尤其是漂亮的查某。”
红豆眼睛一亮,道:“那你呢?”
“老夫从不轻估查某。”雪鹰子笑说:“对我来说,查某是神秘的尤物,天生就有一种降服男人的本事。”
红豆兴奋道:“这么说,你是答应收我为徒罗!”
雪鹰子的目光,在她玲珑有致的身上打转。
秀色可餐。性感诱人。
红豆不是没发觉他那有色的眼神,但她还是故意摆出最最诱人的姿势。
雪鹰子瞧得心荡神驰,不饮自醉,摸摸下巴,决心道:“好,老夫会倾囊相授,把你训练成十项全能的女人。”
“谢天谢地,谢雪老前辈,你实在是紧古槌(太可爱)了。”红豆说着,重重地亲了雪鹰子脸额。
雪鹰子差点乐晕。但还是没有晕倒。
毕竟他已不是十七、八岁的小伙子。
红豆总算吐了口气,放下心中大石头了。
※※※
周星星自从认了龙英后,不但把“神刀门”三个字的铜匾卸下,同时,换上“龙门山庄”四个字。
因此,他现在不是重整神刀门。而是创建龙门山庄。
龙门山庄的规模,并不比神刀门小,只是比神刀门少了那种杀气,霸气而已。
龙英给周星星的见面礼,是把神刀门的大权交给了他。
不过,在周星星来讲,那是个烫手的山芋,他根本就不喜欢。
可是,他又不能不接下来,只因龙英现在跟得了老人痴呆症的人没什么两样。
周星星送给龙英的见面礼,居然是龙英梦寐以求的恐龙刀。
周星星一面穿衣,一面问在替他整理包袱的大老黑?道:“我老头吃过早饭了吗?”
大老黑叹说:“大奶奶一早做了老爷最喜欢吃的汉堡薯条,可是老爷才吃了三个汉堡而已。”
他停下手边工作,道:“俺猜他是因为知道今天你要走,心情不好,所以吃不下。”
哇拷!心情不好吃三个汉堡,那心情好又能吃多少呢?
龙英自从卸下神刀门,人也心宽体胖,食量出奇吓人。
他平时若没有烦恼事时,一餐可以吃下十五个汉堡,五大盘薯条,外加七、八斤的酒。
周星星道:“我走之前会去看看他。”
大老黑笑说:“老爷看到你,也许就吃得下了。”
※※※
龙英坐在轮椅上。
他臃肿庞大的身体,就好像硬塞进轮椅上一样。
他只不过五十出头,但看起来却像是六十多岁的老头,头发已变成一片雪白,脸上皱纹满布,两眼眯成一线,却黯淡无光。
若说他是当年风流倜傥,高高在上的龙英,谁会相信?
唉!
——一个人最痛苦的不是肉体的创伤,而是心灵的的打击。
他从十五岁开始闯荡江湖,二十岁便接掌了神刀门,怎知,三十年后,神刀门却在他手上毁了。
周星星微笑的走进房里。
“老爸,觉得还好吗?”
龙英充耳不闻,道:“你是不是又要走了?”
“嗯,两三个月就回来,跟往常一样。”
“该死的笨蛋。”龙英咕哝道:“早知道就不要让你接掌神刀门。”
周星星说:“老爸,它已不叫神刀门,是龙门山庄。”
他笑了笑又道:“哇拷,咱们可没有妓院,赌场,放高利贷赚钱,要维持这么大一片产业。可得要一大笔银子,我不出去捞点外快,怎么经营吗?”
龙英咆哮:“那是另一回事,不要扯在一起。”
“哇拷,不扯在一起也行。”周星更道:“我问你,你一餐十五超级汉堡,五大盘薯条,八斤酒,是不是都要用银子?”
顿了顿,周星星又道:“再加上家仆七十八个人,七十八张嘴,这些人不是光给他们饭吃就行了,每个月还要薪水……”
龙英不再说话,眉头皱得更紧。
周星星安慰道:“老爸放心,虽然这么多嘴要吃饭花钱,但都不要你操心,丢给你儿子就能搞定它。”说完,周星星举步欲离去。
“阿星!”
龙英突然叫住他,说:“在江湖上要特别小心一个叫红豆的查某,还有冷库这个人。”
周星星笑道:“哇拷,那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才不过一年而已。”
“有些事还是忘记比较好。”
不错!
一个人若想活得舒服、愉快,最手就是把仇恨,不愉快的事忘掉。
龙英深深叹了口气,语重深长道:“你想忘记,别人不见得会想忘记。”
周星星走回轮椅旁,轻轻捏着他的肩膀,说:“我会小心的。”
“嗯!”龙英听了,颇感安慰。
周星星正准备离开,看到桌上堆满的食物,不由道:“老爸,您今天好像没吃多少吗?”
“老爸未饮(不饿)。”
“您要不吃,会瘦下来的。”
龙央一听到会瘦,不由眉头一皱,担心道:“是啊,我最近吃的愈来愈少了,我也在担心,身子怎么受得了呢!”
哇拷!他的胖绝不输给洪金宝。
他居然在担心身子会受不了。他脑袋是不是阿达?
刚刚还挺正常的,怎的—眨眼,整个人又变了。
周星星劝说:“您要担心身子受不了,那就多吃点。”
龙英忧郁道:“可是不知怎搞地,心里闷闷的,就是没胃口,早饭也才至二个汉堡哩!”
周星摇着头走了出去。
※※※
欢喜楼。它是吃喝嫖赌,样样俱备的一个特殊酒褛。
吃,它有京城里最好的师傅掌厨。
喝,只要你想要喝的酒,它这里都有。
嫖,环肥燕瘦,老的,年轻的,风骚的,端庄的,各种口味都有,任君挑选,保证包你满意。
赌,是个很奢侈的玩意,但这里随时都在为各式各样奢侈的人,准备着各式各样奢侈的享受。
只要大家欢喜就好。
欢喜楼的老板“陈金”是个老实人,一张脸永远是笑眯眯的。
他唯一的女儿“陈萍萍”,不会说话,从三岁时在一场惊吓中,就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但她的美貌,甜美,绝不逊于叶蕴仪。
初春。但阳光却晴朗明亮。
金银厅中,却有个比阳光更亮丽,耀眼迷人的女人。
她露屑半透明的蝉纱,使得她若隐若现凝脂的肌肤,和纤细的腰,格外动人。
她身旁却坐着个不是很帅的年轻人。
这年轻人精力旺盛,一对眼睛闪着精光,不时地注视着身旁的美女。
金银厅布置豪华,充满了温暖和欢乐,酒香中混合着上等脂粉的香气。
要不是银钱敲击,发出一阵阵清脆悦耳的声音,根本就无法令人相信,这是间赌厅。
※※※
夜。
初春的夜。风很冷。
夜也很冷。黑暗的长巷里静寂黑暗,只有一盏灯。
残旧的白色灯笼,几乎已变成死灰色,斜挂在长巷尽头的屋檐下。
灯笼上却写着醒眼的三个字“欢喜楼”。
欢喜楼三字不停的在风中摇幌,彷佛在对刚出现在长巷中的三个人招手。
大老黑走进了灯火辉煌的欢喜楼,脱下了深色的斗篷,露出了他那招牌啤酒肚。
他心情很愉快,因为周星星就站在他身旁,周星星是他最喜欢,最爱的主子。
今天他似乎特别快乐。
原来,他又多了一个伴,一个拌嘴的伴。
他这人天生最爱嚼舌根。因为,他怕静,更怕寂寞。
※※※
“十八啦!”
“哗啦啦!”
每个人都在赌,每个人都聚精会神在他们的赌注上,可是,周星星和大老黑,以及另一个年轻人走进来的时候,大家还是不由自主要抬起头。
“这三个吊哩吊气的人是谁?”
“啤酒肚的那个,就是当年神刀门龙英最忠实的哈巴狗,现在是龙门山庄少庄主的跟屁虫。”
说话的人又干又瘦,像个吸毒精。
“你说他就是江湖赫赫有名的千里追踪大老黑。”
“不错,就是那只老黑狗。”
“右边黑黑壮壮的小子又是谁?”
“打铁的,叫高春,是龙门山庄少庄主周星星的死党。”
“听说他不随便给人铸剑哩!”
“臭屁嘛!”
“中间那小子又是谁?长得挺酷嘛!”
“假如我没有猜错,他一定就是那个龙门山庄少庄主周星星。”
“周星星!”
周星星自从接掌了神刀门,就红得发紫,连三岁小孩垫胁欢谈他。
提到他的名字,每个人的眼睛都盯在他身上,只有一个人例外。
这个人居然是个女人。
就是那个比阳光还要亮丽,还要耀眼迷人,身材一级棒的女人。
她连眼角都没有去看周星星。
周星星却在全心全意的盯着她。
高春笑了,摇头笑道:“这屋子里好看的查某,至少有七八个,你为什么偏偏盯上了她?”
“因为她不吊我。”周星星说。
“她为什么要吊你?”高春道:“你难道想所有的查某一看见你,就会跪下来吻你的脚?”
周星星叹了口气,说:“哇拷,她至少应该看我一眼的。”
“为什么?”高春问。
周星星没有回答,大老黑已抢着答道:“因为他们的关系复杂。”
高春睁大了眼,说:“拷,她该不是你梦中情人红豆姑娘……”
大老黑道:“谁敢说不是,俺一拳打掉他的大黄牙。”
此时,周星星居然笑了。他笑什么没人知道。
但他微笑着走过去,大家都看得一清二楚。
周星星就在她身后停了下来。
红豆没有回头,纤柔而美丽的手上,拿着一叠筹码,正在考虑着,不知道是该押大的?还是该押小的?
庄家已开始在摇骰子。
“哗啦啦!”
“砰!”
庄家将宾匣摆下,大喝道:“有注的快押,没注的闪一边凉快。”
红豆还在考虑。
周星星眨了眨眼,凑过头去,在她耳畔轻轻道:“这一注应该押小!”
红豆立刻把筹码押了下去。
她却押在“大”上。
“开!”
掀开宝匣,三粒骰子加起来也只不过六点。
“六点小,吃大赔小!”
红豆的脸色更苍白,回头狠狠瞪了周星星一眼,扭头就走。
周星星只有苦笑。
红豆已穿过人丛往外走,她走路的时候,有种特别的风姿。
周星星在心里嘀咕:“像这种气质的查某,十万个人里面也没有一个,错过了实在可惜得很,你若不追上去一定会后悔的!”
他自己劝自己,还没劝完,他人已追了上去。
大老黑却挡住他的路,说:“你真的要去泡她?”
“好像是。”周星星点点头。
“拷,你头壳没有锈豆?”大老黑道:“你应该记得她一直是你的仇家哦!”
“是啊,古槌(可爱)又迷人的仇家。”
“你还是要追?”周星星笑了!笑得模棱两可!
※※※
夜色凄迷。灯光朦胧。
欢喜楼的食堂,一样布置的豪华,有情调。
老板陈金的确非常有生意头脑。
红豆走进食堂,挑了个最舒服的一桌坐下,她不是一个人来。
她身旁还有个冷库。
冷库心不在焉地玩弄着他手中银拐。
红豆几乎注意到的动作,因为,她已经习惯了冷库紧张时的习惯。
冷库当然要紧张。
因为,周星星已在他们面前坐了下来。
红豆冷冷地瞪着他,道:“你上辈子是不是跟屁虫投胎的?”
“哇拷,你说呢?”
“你跟着我干什么?”
“哇拷,我害你输了钱,心里也很难受,所以……”
“所以你想赔偿我?”周星星立刻点头。
红豆道:“你想怎么样赔偿?”
周星星想了想,笑着说:“我知道城里有个吃宵夜的地方,是通宵开着的,酒菜都很不错,现在夜已很深,你一定也有点饿了!”
他看了看杠兄身旁的冷库,道:“我只想请你一个。”
他意思非常明显,他并不要冷库跟来。
红豆笑了笑,说:“欢喜楼的酒菜可是城里一流的,我不晓得还有那里的酒菜,会胜过欢喜楼。”
“当然有罗!”
冷库插嘴说:“你千万别上他的当,这小子贼头贼脑,心怀不轨,说不定他想把你灌醉,然后带你开房间呢!”
“噢!”红豆笑着对周星星道:“是吗?”
周星星只有苦笑。
红豆眼珠子转了转,说:“我有更好的点子,你要不要听听?”
周星星道:“什么点子?”
红豆居然笑了笑,说:“你过来,我告诉你!”
周星星当然过去了。
他想不到红豆对他还是没有忘情,虽然他们之间有段仇还没解。
但那不是挺重要,重要的是红豆居然对他还是有感情的。
更令他想不到的是——
他刚走过去,一个耳刮子已捆在他左脸上,接着右脸也挨了一下。
哇拷!红豆出手还真快!
不但快,而且重。周星星也许并不是避不开。
也许只因为他没想到,一年不见,她的出手会这么快又重。
不管怎么样,周星星的确是挨了两巴掌,几乎被打得怔住。
红豆还在笑。却已是冷笑。
“像你这款查甫本姑娘看得多了,就像是河神(苍蝇)臭虫,我一看见就想吐!”
这下周星星好像是核桃哽在喉咙里,想吭却吭不出半句话来。
冷库的笑,又冷又阴,周星星看了,恨不得也想给他两个耳光。
这次红豆扭头走的时候,周星星脸皮再厚,也不敢跟上去了。
他只有眼睁睁的看着,这朵美丽的流云,从他面前飘走。
大老黑这才捣着嘴,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走上前来,说:“哈哈,这两张烧饼又香又辣,很过瘾吧!”
高春笑道:“这是叫‘五指山之吻’!”
大老黑笑说:“乖乖,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学问,‘五指山之吻’,这句话说得真他妈的赞,俺压扁肚子也放不出这么美的文屁来。”
高春拱手道:“黑洛,黑洛(夸奖)!”
你一句我一句,把周星星说得哭笑不得,说:“哇拷,你们要是喜欢打屁,就在这里继续打吧,我不奉陪了!”
言讫,掉头回房去了。
※※※
冷库送红豆回房,在房门口停了下来。
“红豆,你刚才两个火辣辣的巴掌,打得周星星那小子一楞一楞,像个呆子似的。”
红豆道:“我若不杀杀他的锐气剪掉他一些尾巴,他还以为我还是一年前的红豆,是靠跟男人上床来报父仇的。”
她笑了笑,娇声说:“不过,他实在是个很酷的仇人。”
闻言,冷库面上神色变了变,道:“别让他的酷,影响到你报仇的意志。”
顿了顿,他又道:“现在那小子身边又多了两个跟屁虫,咱们若凭武力,可能很难取胜。”
红豆担心说:“雪老前辈不是答应要助我一臂之力,为什么到现在还没看到他的人出现?”
“师父临时有事,必须赶去闽南一趟,若没有什么突发事件的话,他会尽快赶回来。”
“那现在咱们如何下手?”
“武的不行,就来文的,利用智慧,再伺机下手除掉他。”
冷库脸上露出阴狠之色,道:“明天他一定会去赌场,你可以再剪一些些尾巴!。”
红豆转眼看着冷库,说:“你是不是想剪秃他的尾巴?”
冷库冷笑道:“尾巴秃了,想翘也没办法翘,到时咱们要宰要刮,也就轻松多了。”
※※※
金碧辉煌,堂皇富丽的金银厅,连烛台都是纯银的,在这种地方输个千儿八百两银子,没有人会觉得冤枉不甘。
厅里虽然已聚集了男男女女五六十人,但是却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
门口处挂了一块牌子,牌上写着西瓜大的六个字:“严禁携带兵器”。
当然,只要是赌场,一定都养着很多打手;欢喜楼里的打手也不少,勾子和长脚二人,正是其中最可怕的两个。
入场的赌客一见到他俩,就会吓得直发抖,甭说想偷带兵器。
冷库和红豆走进去时,一眼便看见周星星和高春、大老黑等三人,坐在靠窗的位置上。
红豆打算朝那个方向走,但被冷库拉住。
他低声道:“还不到时候。”
冷库朝周星星旁的一张桌子摆头,说:“他旁边那一桌。”
那一桌已坐了三个男的,冷库压低声音又道:“那个白白的脸,留着两撇小胡子的男的,是皖北金家堡的二公子‘金世利’,另外两个是马贩。”
冷库微微一笑,说:“他们三个要不了多久就会烂醉如泥,赌鬼变死鬼。”
于是,红豆便走向那一桌,冷库对那三个人笑道:“拔缴拔缴(赌博),少一个不起劲,多一个老热(热闹),又趣味。”
金世利不等冷库说完,已站起身,一双色眯眯的眼睛,猛盯在红豆大奶子看。
红豆故意抖了两下,金世利色眼睁得大大的,眼珠子险些掉了下来。
“欢迎,欢迎之至!”金世利连忙道。
另外两个马贩,只是一言不发地颌首同意,显然对于跟一个漂亮姑娘赌博,并不十分乐意。
他们这一桌玩的是一翻两瞪眼的骨牌。
红豆发现冷库的决定是相当准确。
金世利是个神经兮兮的紧张大师,经常泄底,手气差的时候,拚命抓头发,手气顺的时候,就面露笑容。
另外两个马贩,就没有那么明显。
不过,他们两个酒都喝得很凶。
一个人酒要是喝多了,反应就会变得迟钝。
反应若迟钝,拳是难免的。
旁边一桌的周星星,不时打量着红豆。
麻将一圈下来,他已经不只一次因红豆而分心打错牌。
大老黑看在眼里,心中直叹:“毁了毁了,爱神的箭又射中他心坎儿了。”
而周星星心里却不断在揣测。
红豆到底想对他施展什么手法?
有冷库这款阴险小人,在帮她出点子,手法也不会光明到那里?
哇拷!到底是红豆在利用他?还是冷库在利用她?
这答案对周星星来讲,实在太有趣了。
红豆仿佛感觉到周星星的注视——般,她突然转过头。
两人四目相遇,刹那间,目光似乎爆出了火芯的两个人。
红豆感到面红耳热,立即恨恨骂着自己:“不要脸,除了报仇外,不可以对他有任何感情。”
回过头,摊开牌,她赢了。她忍不住又瞟向周星星。
但他正在跟老板陈金说话,心中才松了口气。
陈金对周星星笑道:“周少侠,你今晚的火气有些大。”
大老黑哇哇叫说:“谁说不是,独张的一筒不该打三偏偏打出去,你说他是不是失常,俺都快被气死了。”
高春笑道:“哇,你要是被气死,咱们三缺一跟鬼玩。”
大老黑跳了起来,大叫:“啥米?你骂俺是鬼,是不是巴不得俺快翘辫子。”
“嘿嘿,你翘不翘辫子干我屁吊事。”高春道:“五条你到底要不要?”
大老黑一气之下,突然脱口:“俺要五条干啥,俺要单吊发财,你为什么扣着发财不打?”
“哈哈,我为什么要打发财?”高春笑道:“我发财一番哩!”
大老黑一听,两眼直翻白眼,叫道:“发财三只在你那里,俺还胡个屁!”
“那你就换牌,打发财吧!”
“好,发财。”
“碰!”
大老黑眼睛又直了,原来高春发财才两只,他又上当了。
“你……猫叫春,俺跟你势不两立……”
此时,陈金的视线转到红豆身上,他对红豆非常有好感,并不是因为她漂亮。
而是,她本身散发出来的一种纯真、善良。
但是,她为什么会和冷库那种人混在一块呢?
陈金和冷库认识很多年,知道冷库的为人。
同时也知道,冷库对女人的品味一向是喜欢偷人家细姨,和喜欢浓红艳抹,搔首弄姿的妓女。
看到陈金,金世利朝他招招手。
陈金叹了口气,朝他走了去。
他并不喜欢金世利这个人,想泡他女儿陈萍萍,却又小器得不肯花一毛钱。
但看在他是这里的常客,也就马马虎虎。
※※※
深夜。牌局结束时,红豆是大赢家。
冷库笑道:“你今晚的表现很不赖。”
他起身,红豆也跟着起来。
“但是你千万别得意志形,不是所有的人都像金世利一样好对付,他是只待宰的肥羊。”
“我会记得的。”
红豆点头,但她心里兴奋得要命,她赢了,不多不少,刚好一百两银子。
突然,她发现周星星站在身边,她发觉她的脸又热了起来。
“冷库,不玩了吗?”周星星道。
“消遣的玩意,又何必玩得太累!”
“说得好!”
三人朝客房走去。
红豆和冷库二人,是住在西院,周星星则住南院前头。
冷库和红豆在她的房门口停下来,周星星则继续走到他自己的房门口。
他推开房门,却没有走进去,反而回头瞥了红豆,朝她扮了个鬼脸。
红豆脸红了。
她知道他一定以为她和冷库共住一间房。
她舔舔唇,轻骂一声:“下流!”
然后推门进去,冷库却拉住了她的手。
“我想再告诉你一次,你越来越诱人,像是成熟的水蜜桃。”
他把脸凑近红豆的脸,但被她躲开了。
“我要你,红豆。”
冷库低语着,手指爱抚似地抚摸她的脖子,眼中闪着欲火。
红豆忍不住瞥了周星星的房门一眼,往后闪开,道:“冷叔,别忘了你是我爹的朋友……”
冷库充耳不闻,一把将她搂进怀里,猛烈地吻住,彷佛想将她生吞下去。
即使隔着衣服,红豆仍然能感觉到他欲火焚身,但是她却毫无反应。
一个人在欲火焚烧的时候力气勇猛得像只大金刚,想挣脱是不容易。
红豆狗急跳墙,膝盖一抬一顶,重重顶在冷库的下胯。
“哎哟,臭婊……”
冷库痛得跳了起来,骂到一半立即缩口。
他只好苦笑放开她。
“好吧,我可以给你一段时间,但是别让我等太久,我不喜欢被人吊胃口。”
红豆柳眉轻蹙。
冷库一直以长辈白居,从来没有以言语挑逗她,或是用行动对她存有肉欲。
就算是孤男寡女独处时,他也不曾想过要吃她的豆腐。
“冷叔,我说过只要报了我爹的仇,一定会给你宝藏的一半。”红豆不悦道:“你是不是改变心意,想要我陪你上床,不想要那笔宝藏?”
冷库绷紧下巴,说:“当然不是!那笔宝藏是非常吸引人谁要是说放弃,那个人头壳完一定有问题。”
他低沉的又道:“不过,你一定知道你的风骚对男人是种折磨,性感小猫只要是男人听了这名字,都会产生幻想,我也不例外。”
“再见,冷库!”红豆气呼推门进去,称呼也改了。
※※※
乌云密布。
仿佛即将下雨。
红豆一早就走进食堂,叫了烧饼夹油条、甜豆浆,然后心不在焉地搅动豆浆,拨弄烧饼上的芝麻。
她好像有些不快乐。
快乐小野猫突然变得不快乐,这好像是件很奇怪的事。
只因为她脑袋有点不受自己控制。
周星星潇洒酷劲的影子,直到现在仍徘徊在她脑海里。
她不断提醒自己,绝对不能对他用情。
因为,不论是憎恨或是情感,都将会使复仇的计划受到破坏。
此时,陈老板亲切地走上前来,笑道:“红姑娘,老早,冷先生呢?”
陈老板有女儿陈萍萍当掌柜,他则四处关照生意,以及跟客人哈拉哈拉。
红豆耸耸屑,道:“大概还在梦游吧!”
陈金浓眉轻扬,似生活不大相信。
“他没有跟你豆阵(在一起)……”
红豆明了他的意思,道:“我为什么要跟他困作伙(睡一块)?”
陈金喃喃说:“这么水又浑身骚劲的查某,他不食指大动才怪!”
接着,他好奇地问:“你和冷先生认识多久?”
“他是我爹的朋友。”
“噢!”
陈金显得很惊讶!
但他很快便恢复神色,看了看柜台内拨着算盘的陈萍萍,满意地道:“萍儿是我的心肝宝贝,她替我掌管欢喜楼所有的账目。本来我请了一个总管,怎知,他的头壳里全是豆腐渣,所以我炒他鱿鱼了。”
红豆微笑赞道:“她是个小美人。”
陈金骄傲地说:“不但人水,而且又聪明,她不能说话,并不表示她的头壳也不行,她算起账来又快又准确,简直是一级棒。”
这时,门口进来一票打手装束的汉子,跟陈金打了声招呼,便鱼贯走了进去。
红豆突然问:“赌场,酒楼里为什么都要养那么多的打手?”
陈金笑了笑道:“无论什么样的赌场里,一定都养着很多打手。”
他的笑,很快又变成一种苦笑,说:“生意上只要是牵扯金钱的,就难免会有麻烦。”
“那些人会惹麻烦吗?”
陈金温和的眼神,突然变成很锐利,看了红豆一眼,道:“麻烦是免不了的,但是我对于那些不老实的脸,想惹事生非的脸,只要看一眼就知道,我这辈子看过的是是非非实在太多了。”
红豆紧张地避开陈金的目光。
她不怀疑陈金说的话,但她知道陈金锐利的眼睛,仍然没能看出某只狐狸的尾巴。
就在这时,她听一声招呼:“嗨,老早。”
红豆不用回头,也知道这声音是谁的。——周星星。
周星星笑道:“头家,你一早就在这里跟小姐打屁,是不是睡不着?”
陈金一边起身,一边叹说:“唉,年纪大了,都不大敢睡太多哩!”
一个人想睡又不大敢睡,生怕剩下没多少的生命,就这样被睡掉。
这岂不是人类的一种悲哀。
陈金走了,周星星就在刚刚陈金坐过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他开口便道:“哇拷,红豆,你是越来越迷人,我要是再不断见到你的话,最后我一定会挡味条(受不了)。”
红豆的脸又红了,有意无意地说:“挡味条又会怎么样?”
周星星笑了笑,道:“你是不是在挑逗我?”
“有吗?”
“你应该知道一个男人,要是在那方面挡味条的话,会做出一件令人难以想像的事。”
“哦?”
“你不相信?”
“我相信,只是我不相信你敢在这里做那种事罢了。”
周星星叹了一口气,道:“哇拷,我确实不敢,因为我既不是一条狗,也不是卖‘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