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敲门之声中断了独孤青松的运功调息,公孙佩琳银铃般的声音已在房外叫道:「喂,我爹爹叫你去哪,还不快起身!」
独孤青松落寞的脸上浮上一丝微笑,徐徐答道:「是小姐么?从前天起,我已有姓名了,我叫独孤青松。」
「独孤青松,这名字不错啊!谁给你取的呢?」
「烈马啊不,是独孤大叔!我跟独孤大叔姓,他替我取名青松。」
「好吧,独孤青松,快点,我爹爹在厅里等你哩!」
独孤青松心里却暗暗好笑,他不用去就知道庄主必然是告诉他烈马狂生已重现江湖,昨夜并且留字劝他们双飞客暂时迁居之事。
他随着公孙佩琳到了厅里,两位庄主的目光便炯炯的集在他身上,独孤青松默默走上前去,低声叫了声:「庄主!」
双飞客点点头。凌霄客首先开口肃然,道:「我叫你来,就是告诉你,烈马狂生重现江湖,蓝鳞匕首、黑铁死牌、白骨幡之主约烈马狂生,今夜斗于宿迁东门城外。」
独孤青松闻言一惊,他没有预料到会听到这样的消息,他心中暗想道:「烈马狂生重现江湖,仅是根据昨夜来犯白马庄三人尸体上掌指之伤的推测,怎会今晨三魔便约斗起来?」
他心里虽然波动甚烈,但表面上仍是落寞的神情,未露丝毫痕迹,低声答道:「谢庄主关怀!但不知这消息从何而来?」
苍冥客突然脸上现出一点怒容,道:「这还假得了,宿迁城内万佛寺的七级塔顶,昨夜高悬三魔信物,白骨幡上指名约斗,今晨已轰动了宿迁城,想那烈马狂生也太不够交情了,既是昔年故友,昨夜既到了这白马庄,就应现身相见,反而留字示警,来这么一套。」
独孤青松啊了一声问道:「昨夜他已到庄上来了,他留下何字呢?庄主能为小子说明白些么?」
凌霄客与苍冥客对望一眼,脸上一红。
独孤青松却在心中暗道:「庄主,这是独孤青松一番好意啊!你们若不迁居暂避,迟早三魔找上门来,敌暗我明,防不胜防,白马庄岂能保住。」
双飞客摇摇头道:「不说也罢。今夜我两人准备带你去见烈马狂生。」
独孤青松心中又是一震,连连摇头道:「小子十数年在白马庄上蒙庄主不弃,教养成人,今生已难报万一,今既知烈马狂生下落,小子自去找他,再不劳庄主分身,庄主之照拂,小子有生之年均感激不尽!」
公孙佩琳忽然道:「那怎么可以?你既未练武,防身乏术,要到宿迁城外找他,那种比斗之场合,你如何去得?」
独孤青松朝公孙佩琳感激的一瞥,道:「纵然粉身碎骨,我也要找到他,小子虽未练武功,但一本至诚,上天也不致弄人太甚。」
凌霄客闭目沉思片刻,始点点头道:「这样也好,青年志在四方,纵然你此去就是见不到烈马狂生,也可历练一下江湖,对你仍有甚多好处。」一顿后又继道:「白马庄从今迁徙洪泽湖畔,如你未见着烈马狂生,可径往洪泽湖畔找寻。」
独孤青松闻言心中暗喜,知道昨夜藉烈马狂生之名留字之举,已经生效,今后大可放心了!
这时,他恨不得立时启程赶往宿迁,他担心今晨三魔约斗烈马狂生之事,传到大叔耳中,大叔昔年以狂傲闻名,如今虽然武力全失,但他绝不会自贬身价,畏缩不前,他必定会赶去赴会,这样一来,岂不送命。
独孤青松越想越急,突然,他双膝一跪,朝双飞客拜了三拜,道:「独孤青松蒙庄主抚养十数载,请受小子一拜,从此别矣!」
独孤青松拜罢站了起来,双目之中陡蕴奇光,双飞客一怔,正要发话,独孤青松已转身而去。
凌霄客奇道:「老二,此子离去时,怎会目射精光,分明是内功精湛之相。」
「临别依依,此子平日虽孤寂寡言,却是性情中人,目含泪光而已。」
「啊,那是我看错了!」
双飞客疑念顿释,自去准备迁居之事不提。
独孤青松回到房中之后,心中更急,匆匆打点了一个小小包袱,又到后进告别了两位庄主夫人,立即离庄,刚离庄不远,公孙佩琳从后面赶来,道:「独孤青松,我送你一程。」
独孤青松从小便与游文骏、游文彬两兄弟和公孙佩琳一起长大,虽然他算是外人,但青梅竹马,情分自在。
独孤青松黯然点头,默默而行。
「独孤青松你为何不说话呢?我知道你无父无母,十几年来,心里一定很难过!」
独孤青松经公孙佩琳一提父母,心中十分激动,在他黯然的脸上,倏地罩上了一层煞光,但是他并未让公孙佩琳看见,他连头也不转,低声道:「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公孙姐姐,十几年来你对我很好,小弟绝不会忘记姐姐的。」
这是独孤青松第一次称呼公孙佩琳姐姐,不禁脸上一热,随即大声掩饰道:「不劳小姐远送,小子自去!」
「我再送你一程。」
「啊,不!小姐你回去吧,你爹爹叔叔一定在等你了,小子只要不死,自会到洪泽找你们。」
「不要一口一个小子了!独孤青松,十几年来你寄人篱下,我知道你难过至极,但也不能这样自轻自贱呀!我公孙佩琳自问并未将你当作外人!」说着公孙佩琳竟潸然泪下!
独孤青松心中猛然一阵急跳,突然大声道:「公孙佩琳!我知道你并未将我视作外人,是我独孤青松对你不起,但请原谅我身负冤仇,自有难言之苦衷,佩琳姐,你今日对小弟的一番情意,小弟将永志不忘,你请回吧!」
公孙佩琳泪眼望了独孤青松一眼,只见独孤青松也目含泪光,但她可以看出独孤青松在竭力抑制。
蓦地,独孤青松高叫道:「佩琳姐,看你爹爹来了!」
公孙佩琳猛然转头,微觉耳畔「嘘!」的一声破空之声,并未在意。但来路那有爹爹的影子,知是独孤青松骗了她,人未转身先叫道:「好哇!想不到你平日沉默寡言,倒会促狭人!」
可是,当她回转身来,那再有独孤青松的影子?她在原地怔愕半晌,犹自不信的喃喃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未谙武功,怎会走得这样的快法?是了,他一定藏身路旁躲了起来!」
她目光掠向左右路旁,更为楞住了,放眼望去,路旁一片平坦,那有藏身之处?前方更是荡然大道,也不可能有躲藏之处,至此不由她不信,方知这十几年相处在一起的独孤青松,身怀绝技,庄中竟无人知道,至此她才真正领悟到独孤青松刚才一些话,请她原谅,原来是指此而言。
可是独孤青松身怀冤仇的话,她仍不明白,更不知他这身功夫是从谁所习,她暗暗将此事放在心里,回庄后也未提起。
独孤青松一路飞奔宿迁,一入宿迁城立刻便听到三魔信物已被烈马狂生收去,应邀赴约。独孤青松心中大急,暗忖道:「烈马狂生独孤大叔身负重伤,功力尽失,他怎么能去赴三魔之约?这岂不是去送死,我必定要找到独孤大叔,商定一个万全之策。」
他从午到晚,找遍了宿迁城内城外,累得满身大汗,那里有独孤大叔的影子。眼看着天已慢慢黑下来,他怀着沉重的心情走向东门城外,当他正要出城之际,突然灵机一动,反身又疾走向城里闹市,消失在人丛之中。
当夜二更方交,东门城外路旁没膝的草丛之中,前后出现了五六个黑影,朝五里外一处山岗疾奔,后面一人一面疾奔,一面对另一人道:「烈马狂生与蓝鳞匕首、黑铁死牌、白骨幡之主今夜必有一场惊心动魄的搏斗,咱们可别错过这机会,说不定两败俱伤,烈马狂生身怀血襟,咱们『红花三艳盗』或许能渔翁得利。」
另一人答道:「大哥快别这样想,据弟看来今夜定是凶险万分,俗云:『隔山观虎斗』,咱们虽不用隔山,却要特别小心。」
当这红花三艳盗一路疾奔之际,他们身侧数丈外早有人脸现冷笑,在没膝的草丛中悄然跟踪,红花三艳盗竟无一人发觉。
同时在另一个方向,更有十数个分穿蓝、白、黑衫,面罩轻纱,襟前绣着血骷髅的人物,悄然奔向山岗,散伏在山岗左近深草之内。
山岗上空荡荡的,荒野草场,虫鸣啁啾,显示着一种凄凉的景象,谁知在这凄清的寂夜,却潜伏着无穷的杀机?
就在这时,远远有条白色的影子,缓缓的向山岗移动,来人一袭白衫,白布蒙面,这不正是烈马狂生吗?但是烈马狂生轰传武林的胯下座骑──红鬃烈马,却不见骑来。
草丛中传出低语之声:「烈马狂生来了,果然胆大狂妄,居然敢单人赴约。奇怪,天山龙种红鬃烈马为何不见骑来?」
这烈马狂生安步当车,静悄悄的缓步而行,顿饭光景,已走上山岗,傲然肃立,自然有种懔然不可侵犯之神威。
烈马狂生在山岗之上肃立了片刻,蓦地一阵劲急的破空之声传来,随听「唰唰!」之声落在近侧,赫然是蓝鳞匕首、黑铁死牌、白骨幡,插在他身旁不足一丈之地。
烈马狂生冷哼半声,身形半丝未动,那种狂傲之态无以复加。
凄清的寂夜之中,从三个不同的方向,突然传来三声阴森的嘿嘿冷笑,随即在草丛之中拔出三个人影,直冲起五丈高下,身形一折;其急似电,眨眼间已射到山岗之上,落在烈马狂生身前三丈之处,犹在嘿嘿不停的冷笑。
就凭这现身轻功之高,已足震惊江湖。这三人恰是分穿黑、白、蓝三色长衫。
但烈马狂生傲立依旧,毫不为所动。
在远远草丛中偷窥的红花三艳盗轻轻同声一叹,一人低声道:「老大,看来烈马狂生定有所恃,今夜鹿死谁手,尚难定论哩!」
谁知他这话音方落,站在山岗西面的蓝衫人蓦地冷哼一声,厉声喝道:「谁人敢窥视老夫们行径?」
随着他尖锐的话声,身形早已拔地而起,一掠七八丈,红花三艳盗方觉不好,「嘿嘿!」阴笑之声已到头顶,三点蓝星猛然射下。
红花三艳盗老大嗖的窜开二丈,耳中便闻到哇的两声惨叫,知道老二老三已遭毒手,心痛如绞,可是那容他转念,身后嘿嘿两声,一把冰冷的匕首已插上他的背心,以采花闻名江北数省的红花三艳盗,便在这眨眼间魂归极乐。
蓝衣人拔出蓝鳞匕首,在老大的身上揩了两揩,一晃身形,两三个起落,又已回到山岗之上。
这样一来,就再有窥视之人,也不敢发出声音了。
但蓝衣人回到山岗后,黑衣人冷冷道:「东北角五十丈外尚有几人,你何不一并打发了?」
蓝衣人两肩微微一耸,正又要腾身扑去,烈马狂生似已忍无可忍,突地仰首一阵长笑,但长笑声中难以掩饰略带沙哑。
蓝衣人嘿声问道:「烈马狂生,你笑什么?」
烈马狂生笑声一敛,傲然道:「宿迁城中指名约斗,你们要斗的是我烈马狂生,还是那些暗中窥视的好奇之人?」
「嘿嘿!老夫何人,岂容人暗中窥视,他们自己找死,你烈马狂生又待怎样?」说罢,黑影一晃已疾射向东北角草丛之上。
「站住!」烈马狂生一声狂喝。
黑衣人微顿之间,草丛中忽的一声低叱:「打!」
黑衣人猛地发出一声厉吼,疾退五丈,一怔之后,猛又狂扑向前,可是这次仍如前次一样,一声「打」字方脱口叫出,立又是一股无与伦比的掌力袭到。
黑衣人冷哼半声,双掌一翻,呼地也劈出一股掌风,只听「彭」的一声大震,黑衣人「哇!」的一声长长的惨叫,血影立现,摇摇欲倒的连退七八步,终于不支倒地,在微弱的呻吟中,低声叫了声:「恩师!」便寂然不动。
白衣人与蓝衣人看得清清楚楚,他们不扑向黑衣人伤重踣地不起之处,却同声向烈马狂生厉声喝道:「烈马狂生,这是怎么回事,你可要有个交代!」
烈马狂生又仰脸长笑,道:「烈马狂生一向独行独闯,难道你怀疑我约了帮手不成!」
蓝衣人怒道:「好!姑且不记此事,我再问你,白马庄上你烈马狂生因何插手架梁,毙我门中弟子,蓝鳞匕首、黑铁死牌、白骨幡之主,今夜可容不得你再四卖狂。」
显然这烈马狂生似乎愕然一怔,冷冷答道:「白马庄?」
白衣人喝道:「烈马狂生,你别装着胡涂,既然敢作敢为,就应敢作敢当,如今有两条路任你选择,一是献出东海奇叟、大漠异人血襟,自断一臂,放你自去;另一条就是死路。」
烈马狂生朗声道:「如果我两条路都不走呢?」
白衣人、蓝衣人勃然一声厉吼,道:「烈马狂生,今夜你就非选择一条不可!」
身形一动,突地同时绕着烈马狂生疾转,就在这时,四外草丛之中,忽然发出一阵呜呜的芦管吹鸣之声,草丛之中刹那间冒起数十个一色黑衣之人,朝山岗上疾扑而来。
谁知傲立山岗之烈马狂生神态依旧,只是不住的哈哈长笑。好像他对绕身疾转的蓝衣白衣敌手及四外进扑的黑衣人完全漠视,来个不理不睬、不闻不问。
烈马狂生这出人意外的从容镇定,使每个敌手都从心底冒上一股凉气,若非烈马狂生功力奇高,举手投足间便可将他们置诸死地,他何以能如此无视他们的进袭?蓝衣白衣人虽绕着烈马狂生疾转,却不敢贸然出手攻人。四外的黑衣人也一变急扑之势,改为缓缓的向烈马狂生逼近。
显然他们心存畏惧,进攻得十分谨慎。
正在这时,蓦地一声清啸划破长空,啸声发自东北角五十丈外,可是啸声落时已在山岗当空。
一条白影恰似天河倒泻,射落山岗,赫然又是一个烈马狂生。
蓝衣白衣人绕转顿止,一个倒纵,退出三丈之外。
原先那个烈马狂生怒喝道:「你是谁,为何冒称烈马狂生?」
后到那个烈马狂生也是一声怒喝道:「你是谁?为何冒称烈马狂生?」
原先那个烈马狂生好似已从口音之中听出是谁,全身微微一颤,倒退一步,可是忽又怒道:「好,不管你是谁,我就先将你这假烈马狂生制住再说。」
后到的烈马狂生狂傲极伦的一阵长笑后,突然道:「你我不管真假谁属,要打等我将那些无耻的魔崽子打发干净后,找个清静之处,好好斗上一场!」
「蓝鳞匕首、黑铁死牌、白骨幡之主约斗的是我,与你何干?」
「约斗的是我,你少管闲事。」
先到的烈马狂生一声冷笑,又道:「你既想送死,我烈马狂生就成全你吧!」
后到的烈马狂生冷哼一声,道:「我烈马狂生岂惧那班魔崽子,再说今夜到的根本不是蓝鳞匕首、黑铁死牌、白骨幡之主本人,更何惧之有!」
「你怎么知道?」
「你不见那三人自称老夫,却脸上无须。假烈马狂生少废话,等着瞧!」
他「瞧」字一落,嘘的一声,已如经天白虹,跃起二丈,横空扑向蓝衣白衣两人。蓝衣白衣两人想不到他出手如此快法,一声暴喝,连手一掌打出,蓝衣人更是左手一扬,三点蓝星疾射当空扑来的后到烈马狂生。
烈马狂生双掌蓦地一张,一股烈风猛压下,不但将两人掌风挡住,且将那三点蓝星震出五丈之外。
随见他单手骈指如戟,一震臂,指尖微弹,陡地化成了无数手指,同时朝两人前胸插到。
蓝衣黑衣人一声惊叫:「寒芒指!」
可是待要纵避已经迟了,两声惨吼过处,血光又现,两人胸口各透穿了个血洞。
烈马狂生哈哈一声朗笑,身形一晃,已如一个白色的幽灵般,眨眼已到众黑衣人之间,顿时血光暴现,惨声暴发,只见一个个黑衣人溅血荒野,尸横就地,片刻之间,已死在烈马狂生掌指之下过半。
这时,那先到的烈马狂生站在山岗之上,却在喃喃的低声道:「贤侄!难道那些人真该死?你不能饶几条命吗?」
他虽然是喃喃低语,但那正在杀人的烈马狂生也好似听到了一般,一扬手,将那仅剩的惊魄亡魂一掌送出三丈,喝道:「饶你们一条命吧,滚!」
七八个黑衣人真是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四散惊逃,片刻间,没入草丛不见。
笔者不用说,读者也知那后到的烈马狂生便是独孤青松佯装的了,而那先到的烈马狂生才是真正的烈马狂生,但他此刻却是毫无武功,甚且比一个普通人尚不如,他就是独孤大叔。
不过,独孤青松心知左近尚隐有好奇暗中窥视的江湖人物,他不能就在这时露出真相,所以他打发了那些黑衣人后,回到山岗,指着独孤大侠喝道:「烈马狂生之名,岂容你僭越,咱们以武功判真假,此地血腥污秽,还是易地而战吧,走!」
独孤青松知道独孤大叔功力已失,不能施展轻功,「走!」字方脱口,出手如电,已握住了独孤大叔的右手,微运真力一带,展开「飞电惊虹」轻功绝技,「嘘」地疾射而起,眨眼不见!
这功夫真把那些暗中窥视之人惊得目瞪口呆,一人轻叹一声道:「难怪东海奇叟、大漠异人能称武林神人!也莫怪十年前江湖人不顾生死涌向天山,原来那血襟之上所留绝学竟是这等神妙!」
次日,烈马狂生独歼三魔便轰动了江湖,可是不幸的,烈马狂生二次重现江湖,虽立刻震动武林,名扬四海,却不知有多少冤魂因此死在夸赞烈马狂生之上。
大江南北每一个城镇之中,都有因夸赞烈马狂生、羡慕烈马狂生,而致突然暴毙者,但死法却不外三种,匕首穿胸、天灵被抓成五个血洞,或者就是背上一个黑手印。
于是,烈马狂生虽然威名远播,只几天工夫便无人敢言,甚至烈马狂生之名也无人敢提了。
只几天工夫,江湖之中每一个角落,到处活动着残酷的神秘人物,同时灰鸽翔空,到处可见,这暗示着江湖之中潜伏了极其庞大的黑势力,江湖即将大乱。
这时,一只矫健的灰鸽划空盘旋在浙中大盘山顶,突然折翅疾掠向大盘山阴一处林木森森、飞岩峻壁的山谷之中。
山谷立现重重三十二进黑色屋宇,气派之雄,使人咋舌。在山谷入谷之处,耸立着一块高逾三丈的大石碑,石碑之上如腾龙舞凤般刻着三个草书大字:「盘龙堡。」
那只飞鸽在盘龙堡上略一翩翩,「唰!」的掠进一座黑色圆顶石屋之中。
石屋之中阴暗沉沉,可是就在这沉沉暗室之中,盘膝趺坐着三人,黑衣虬须老者居中,长发披肩,根根倒鬈,双目如炬,熠熠生光,好一副猛恶之相;右手蓝衣中年人,瘦削,凸颧,三角眼中冷电如芒,锐利阴鸷至极;左面白衣者,却一反蓝黑衣两人之凶恶狰狞,竟是面如冠玉,丰颐广颊,只是面色苍白,毫无半点血色。
这时,居中长发虬须老者手中正捉住那只灰鸽,从鸽颈上解下一根红色细丝轻系住的一小纸卷,他展开阅过后,虬须盘结的脸上突然怒容满面,将纸卷交给蓝衣人道:「本帮耳目遍天下,我就不信区区烈马狂生真会入地上天,竟会找他不着。」
蓝衣人冷哼了半声,接过那纸卷,看着上书两行小字道:
「双飞客隐于洪泽湖滨。烈马狂生尚无下落,唯淮阴、铜城道上仆童两人颇足可疑。
江北唐焜上达九龙坛」
蓝衣人脸现阴笑,又将纸卷交给白衣人,道:「在未斩获烈马狂生之前,暂饶双飞客两老匹夫性命,但那烈马狂生一向单人匹马,怎会一变而成仆童两人?此事实在叫人不信,九龙兄以为如何?」
黑衣虬须老者怒声答道:「烈马狂生宿迁城外突然一变为二,真假难判,本就荒唐,个中道理,恐非局外人所能知。这主仆两人既多疑虑,老夫立派九龙血盟弟子出山探查。否则,帮主怪罪下来,你我都担待不起。」
「哼,帮主已知此事?」
「烈马狂生一举闻名宇内,谁人不知?」
这时那白衣人紧皱眉头,似在苦思,蓝衣人转头问道:「白骨兄可曾想到一点眉目?」
白衣人沉吟一下,缓缓道:「以兄弟之见,宿迁城外出现之烈马狂生绝非烈马狂生本人,要知道烈马狂生被九个蒙面怪客一掌震得血洒天山,便十年不见,他就是不死,也已重伤,那么他所夺获的血襟,很可能带伤收徒授艺,否则便是临死赠给他人,唯一的条件就是十年后,佯扮烈马狂生重现江湖,维持他声名不坠。」
蓝衣人听后阴阴一笑,道:「白骨兄高见,确有道理,但宿迁城外双包烈马狂生,难道是既收徒又将血襟赠人不成?」
「蓝匕兄不听宿迁城外先到那烈马狂生虽气定神闲,渊停岳峙,状似功艺不可测,但始终未曾出手,这两人要有真假之分,此人必属冒称。原因是烈马狂生可冒称,但东海奇叟之九阴神掌及寒芒指力却丝毫也冒称不来。」
蓝衣人又是冷冷一笑,霍地站起,道:「烈马狂生真相说不得要我亲自走一趟了。」说罢蓝影一闪,人已到了室外。
黑衣虬须老者却突然扬声道:「老夫座下九龙血盟弟子自会相助蓝兄一臂之力。」
「兄弟座下有的是得力弟子,多谢了!」
蓝衣人一晃不见。
黑衣虬须老者一阵怒容掠现,冷冷对白衣人道:「老夫九龙神魔,凶狂一世,尚无人敢对老夫如此无礼,要非老夫顾及本帮初创,根基未固,蓝匕兄今日便休想走出我九龙坛。」
白衣人也微现怒容,轻声道:「蓝匕兄对九龙兄尚有几分顾忌,对我白骨真君可真是视若无睹了,本帮根基初创,除总坛重地帮主秘而不宣不知在何处外,九龙坛、蓝匕坛、白骨坛,三坛鼎足而立,分握中原、边陲、大江南北千百分堂,蓝匕兄若一味骄狂,目中无人,三坛分裂,休道武林争霸,欲求自保已是可虑。」
九龙神魔目射精光,点点头,不再多言。
白骨真君起身告辞,走至室外突然转头,道:「兄弟自去淮阴、铜城道上看看。」说罢蓦地一拔冲霄,恰似一头巨大的白鹤般,腾飞而去。
九龙神魔待白骨真君去后,盏茶时刻,从盘龙堡中冲霄飞起九只灰鸽,在大盘山顶略一盘旋,即没入云际。
而在这时,淮阴、铜城道上,果然有一仆人打扮的中年人和一粗布长衫少年相偕匆匆而去。这两人正是烈马狂生和独孤青松,他们自在宿迁城外独孤青松为烈马狂生解围并保住他烈马狂生威名后,便决定赶回天目山灵雾谷,看看独孤青松爹爹圣剑羽士有无下落,并策划复仇之举。
这时正艳阳当空,两人挥汗而行,突地一只灰鸽振翅从他俩当空疾掠而过,独孤青松尚未留心,但烈马狂生江湖阅历甚丰,见着后皱了皱眉。
独孤青松见他皱眉,启动疑心问道:「大叔,可是你心里有事?」
烈马狂生点点头,道:「宿迁一役,烈马狂生名头已大得惊人,这几日我们也每听到因赞烈马狂生而遭暗害之事,更见灰鸽数度掠空,据我推测,江湖之中,必有一极其庞大的黑道组织,其势力之广恐非你我此刻所能想象。」
独孤青松一听提起赞言烈马狂生便遭暗算之事,神色之间便十分愤怒,道:「那些魔崽子太过阴毒,如大叔不阻止侄儿,我早就想当众对烈马狂生大叔赞你几句,看看那些魔崽子怎样对付我?」
烈马狂生叹口气,道:「青松,并非大叔怕你遇害,而是此时我们绝不能露出真正面目,否则敌暗我明,日后缠扰不休,对我们行事太过不便,而且我们此次返回灵雾谷,我已想出一法,引出真魔,只怕你功力不足应付。」
独孤青松满脸期待之色,催问道:「大叔想出何法,何不说了出来?侄儿功力虽不敢说必胜,但自问也堪可一斗,何惧之有?」
烈马狂生看了独孤青松一眼,语重心长地道:「青松,强敌未遇,看你已有骄矜之态,大叔提醒你一句,日后自应谨慎为是,那法子到了灵雾谷后,我自会告诉你,这时言犹过早。」
独孤青松脸上现出惭愧之色,呐呐正想开口告罪,蓦听得远处一阵杂沓的蹄声传来,片刻之间,前程已出现九个骑着骏马锦衣大汉。
烈马狂生见着这九个锦衣大汉,似觉一怔,随又恢复原状。
那九个锦衣大汉从两人身旁擦肩急驰而去,但从他们身旁驰过时,有意无意之间,目光均朝两人一瞥。
九人去后,烈马狂生才悄声对独孤青松道:「青松,你可知这九个锦衣大汉是谁?」
「侄儿从未行走江湖,不知道。」
「他们就是闻名江湖、行侠仗义的九州岛大侠,个个内功精湛,昔日与大叔虽非推心置腹,交相莫逆,但也非泛泛之交。不过,青松侄在他们之前可要特别留心,不要露出破绽。」
独孤青松点点头,可是就在这时,心中忽觉有警,本能的感到有人跟踪似地,正想运目向四外搜索,随又心中一动,暗道:「不能,如果有人暗中跟踪,此人必自认十分隐秘,我如显出搜索之态,无异告人身怀武功,恐怕就违背了大叔隐匿行藏之愿。」
他这样一想,装着未见,但却悄悄对烈马狂生说了。烈马狂生自受伤失去功力之后,视听已与常人无异,自然不能发觉。这一听说有人跟踪,立时沉吟不语,似在思索何事。
就在这时,蹄声又起自身后,九州岛大侠去而复返,而且为首冀州侠竟放马直朝两人冲来。
烈马狂生双眉紧皱,轻喝道:「青松快躲开,千万不可露出武功。」
独孤青松聪明极顶,拉着烈马狂生显出慌张的样子,踉跄躲向路旁。九州岛侠又疾驰而去,但最后一骑雍州侠驰过他们身旁时,却故意的哈哈一笑。
独孤青松见这名满江湖的九州岛侠竟是这等可恶,一时气结,正想破口大骂,烈马狂生暗中忽地拉了他一把道:「你看前途迎面而来的白衣人,状似从容,行步却快疾异常,青松!如果这些都是魔敌所派之人,只怕我两人已启他们疑心。」
独孤青松举目望去,果见一个白衫玉面的中年儒士从容而来,但却脚下虚飘,显见身怀上乘武功。但他却恨恨道:「这样说来,难道行侠仗义的九州岛侠也与魔崽子一伙不成?」
烈马狂生摇头道:「九州岛大侠个个光明磊落,必是巧遇无疑。」
烈马狂生说完双眉一掀,突然道:「青松,黄昏前我们可赶到铜城住宿,你不是久想赞烈马狂生一番么?今夜找座酒楼,你就赞他一番吧!」
独孤青松不禁迷惘的看着烈马狂生,烈马狂生一笑问道:「你可是怕遭暗算了呢?」
独孤青松双眉一挑答道:「我怕什么?那些魔崽子我早就想多杀几个,方消我心头之恨!」
两人脚步加快,直向铜城走去,可是他们却不知道,这时铜城早不知有多少人在等着他两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