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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集 第二章 狂生雄威

    一陣敲門之聲中斷了獨孤青松的運功調息,公孫佩琳銀鈴般的聲音已在房外叫道:「喂,我爹爹叫你去哪,還不快起身!」

    獨孤青松落寞的臉上浮上一絲微笑,徐徐答道:「是小姐麼?從前天起,我已有姓名了,我叫獨孤青松。」

    「獨孤青松,這名字不錯啊!誰給你取的呢?」

    「烈馬啊不,是獨孤大叔!我跟獨孤大叔姓,他替我取名青松。」

    「好吧,獨孤青松,快點,我爹爹在廳裏等你哩!」

    獨孤青松心裏卻暗暗好笑,他不用去就知道莊主必然是告訴他烈馬狂生已重現江湖,昨夜並且留字勸他們雙飛客暫時遷居之事。

    他隨着公孫佩琳到了廳裏,兩位莊主的目光便炯炯的集在他身上,獨孤青松默默走上前去,低聲叫了聲:「莊主!」

    雙飛客點點頭。凌霄客首先開口肅然,道:「我叫你來,就是告訴你,烈馬狂生重現江湖,藍鱗匕首、黑鐵死牌、白骨幡之主約烈馬狂生,今夜鬥於宿遷東門城外。」

    獨孤青松聞言一驚,他沒有預料到會聽到這樣的消息,他心中暗想道:「烈馬狂生重現江湖,僅是根據昨夜來犯白馬莊三人屍體上掌指之傷的推測,怎會今晨三魔便約鬥起來?」

    他心裏雖然波動甚烈,但表面上仍是落寞的神情,未露絲毫痕跡,低聲答道:「謝莊主關懷!但不知這消息從何而來?」

    蒼冥客突然臉上現出一點怒容,道:「這還假得了,宿遷城內萬佛寺的七級塔頂,昨夜高懸三魔信物,白骨幡上指名約鬥,今晨已轟動了宿遷城,想那烈馬狂生也太不夠交情了,既是昔年故友,昨夜既到了這白馬莊,就應現身相見,反而留字示警,來這麼一套。」

    獨孤青松啊了一聲問道:「昨夜他已到莊上來了,他留下何字呢?莊主能為小子説明白些麼?」

    凌霄客與蒼冥客對望一眼,臉上一紅。

    獨孤青松卻在心中暗道:「莊主,這是獨孤青松一番好意啊!你們若不遷居暫避,遲早三魔找上門來,敵暗我明,防不勝防,白馬莊豈能保住。」

    雙飛客搖搖頭道:「不説也罷。今夜我兩人準備帶你去見烈馬狂生。」

    獨孤青松心中又是一震,連連搖頭道:「小子十數年在白馬莊上蒙莊主不棄,教養成人,今生已難報萬一,今既知烈馬狂生下落,小子自去找他,再不勞莊主分身,莊主之照拂,小子有生之年均感激不盡!」

    公孫佩琳忽然道:「那怎麼可以?你既未練武,防身乏術,要到宿遷城外找他,那種比鬥之場合,你如何去得?」

    獨孤青松朝公孫佩琳感激的一瞥,道:「縱然粉身碎骨,我也要找到他,小子雖未練武功,但一本至誠,上天也不致弄人太甚。」

    凌霄客閉目沉思片刻,始點點頭道:「這樣也好,青年志在四方,縱然你此去就是見不到烈馬狂生,也可歷練一下江湖,對你仍有甚多好處。」一頓後又繼道:「白馬莊從今遷徙洪澤湖畔,如你未見着烈馬狂生,可徑往洪澤湖畔找尋。」

    獨孤青松聞言心中暗喜,知道昨夜藉烈馬狂生之名留字之舉,已經生效,今後大可放心了!

    這時,他恨不得立時啓程趕往宿遷,他擔心今晨三魔約鬥烈馬狂生之事,傳到大叔耳中,大叔昔年以狂傲聞名,如今雖然武力全失,但他絕不會自貶身價,畏縮不前,他必定會趕去赴會,這樣一來,豈不送命。

    獨孤青松越想越急,突然,他雙膝一跪,朝雙飛客拜了三拜,道:「獨孤青松蒙莊主撫養十數載,請受小子一拜,從此別矣!」

    獨孤青松拜罷站了起來,雙目之中陡藴奇光,雙飛客一怔,正要發話,獨孤青松已轉身而去。

    凌霄客奇道:「老二,此子離去時,怎會目射精光,分明是內功精湛之相。」

    「臨別依依,此子平日雖孤寂寡言,卻是性情中人,目含淚光而已。」

    「啊,那是我看錯了!」

    雙飛客疑念頓釋,自去準備遷居之事不提。

    獨孤青松回到房中之後,心中更急,匆匆打點了一個小小包袱,又到後進告別了兩位莊主夫人,立即離莊,剛離莊不遠,公孫佩琳從後面趕來,道:「獨孤青松,我送你一程。」

    獨孤青松從小便與遊文駿、遊文彬兩兄弟和公孫佩琳一起長大,雖然他算是外人,但青梅竹馬,情分自在。

    獨孤青松黯然點頭,默默而行。

    「獨孤青松你為何不説話呢?我知道你無父無母,十幾年來,心裏一定很難過!」

    獨孤青松經公孫佩琳一提父母,心中十分激動,在他黯然的臉上,倏地罩上了一層煞光,但是他並未讓公孫佩琳看見,他連頭也不轉,低聲道:「過去的已經過去了,公孫姐姐,十幾年來你對我很好,小弟絕不會忘記姐姐的。」

    這是獨孤青松第一次稱呼公孫佩琳姐姐,不禁臉上一熱,隨即大聲掩飾道:「不勞小姐遠送,小子自去!」

    「我再送你一程。」

    「啊,不!小姐你回去吧,你爹爹叔叔一定在等你了,小子只要不死,自會到洪澤找你們。」

    「不要一口一個小子了!獨孤青松,十幾年來你寄人籬下,我知道你難過至極,但也不能這樣自輕自賤呀!我公孫佩琳自問並未將你當作外人!」説着公孫佩琳竟潸然淚下!

    獨孤青松心中猛然一陣急跳,突然大聲道:「公孫佩琳!我知道你並未將我視作外人,是我獨孤青松對你不起,但請原諒我身負冤仇,自有難言之苦衷,佩琳姐,你今日對小弟的一番情意,小弟將永誌不忘,你請回吧!」

    公孫佩琳淚眼望了獨孤青松一眼,只見獨孤青松也目含淚光,但她可以看出獨孤青松在竭力抑制。

    驀地,獨孤青松高叫道:「佩琳姐,看你爹爹來了!」

    公孫佩琳猛然轉頭,微覺耳畔「噓!」的一聲破空之聲,並未在意。但來路那有爹爹的影子,知是獨孤青松騙了她,人未轉身先叫道:「好哇!想不到你平日沉默寡言,倒會促狹人!」

    可是,當她迴轉身來,那再有獨孤青松的影子?她在原地怔愕半晌,猶自不信的喃喃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他未諳武功,怎會走得這樣的快法?是了,他一定藏身路旁躲了起來!」

    她目光掠向左右路旁,更為楞住了,放眼望去,路旁一片平坦,那有藏身之處?前方更是蕩然大道,也不可能有躲藏之處,至此不由她不信,方知這十幾年相處在一起的獨孤青松,身懷絕技,莊中竟無人知道,至此她才真正領悟到獨孤青松剛才一些話,請她原諒,原來是指此而言。

    可是獨孤青松身懷冤仇的話,她仍不明白,更不知他這身功夫是從誰所習,她暗暗將此事放在心裏,回莊後也未提起。

    獨孤青松一路飛奔宿遷,一入宿遷城立刻便聽到三魔信物已被烈馬狂生收去,應邀赴約。獨孤青松心中大急,暗忖道:「烈馬狂生獨孤大叔身負重傷,功力盡失,他怎麼能去赴三魔之約?這豈不是去送死,我必定要找到獨孤大叔,商定一個萬全之策。」

    他從午到晚,找遍了宿遷城內城外,累得滿身大汗,那裏有獨孤大叔的影子。眼看着天已慢慢黑下來,他懷着沉重的心情走向東門城外,當他正要出城之際,突然靈機一動,反身又疾走向城裏鬧市,消失在人叢之中。

    當夜二更方交,東門城外路旁沒膝的草叢之中,前後出現了五六個黑影,朝五里外一處山崗疾奔,後面一人一面疾奔,一面對另一人道:「烈馬狂生與藍鱗匕首、黑鐵死牌、白骨幡之主今夜必有一場驚心動魄的搏鬥,咱們可別錯過這機會,説不定兩敗俱傷,烈馬狂生身懷血襟,咱們『紅花三豔盜』或許能漁翁得利。」

    另一人答道:「大哥快別這樣想,據弟看來今夜定是兇險萬分,俗雲:『隔山觀虎鬥』,咱們雖不用隔山,卻要特別小心。」

    當這紅花三豔盜一路疾奔之際,他們身側數丈外早有人臉現冷笑,在沒膝的草叢中悄然跟蹤,紅花三豔盜竟無一人發覺。

    同時在另一個方向,更有十數個分穿藍、白、黑衫,面罩輕紗,襟前繡着血骷髏的人物,悄然奔向山崗,散伏在山崗左近深草之內。

    山崗上空蕩蕩的,荒野草場,蟲鳴啁啾,顯示着一種淒涼的景象,誰知在這悽清的寂夜,卻潛伏着無窮的殺機?

    就在這時,遠遠有條白色的影子,緩緩的向山崗移動,來人一襲白衫,白布蒙面,這不正是烈馬狂生嗎?但是烈馬狂生轟傳武林的胯下座騎──紅鬃烈馬,卻不見騎來。

    草叢中傳出低語之聲:「烈馬狂生來了,果然膽大狂妄,居然敢單人赴約。奇怪,天山龍種紅鬃烈馬為何不見騎來?」

    這烈馬狂生安步當車,靜悄悄的緩步而行,頓飯光景,已走上山崗,傲然肅立,自然有種懍然不可侵犯之神威。

    烈馬狂生在山崗之上肅立了片刻,驀地一陣勁急的破空之聲傳來,隨聽「唰唰!」之聲落在近側,赫然是藍鱗匕首、黑鐵死牌、白骨幡,插在他身旁不足一丈之地。

    烈馬狂生冷哼半聲,身形半絲未動,那種狂傲之態無以復加。

    悽清的寂夜之中,從三個不同的方向,突然傳來三聲陰森的嘿嘿冷笑,隨即在草叢之中拔出三個人影,直衝起五丈高下,身形一折;其急似電,眨眼間已射到山崗之上,落在烈馬狂生身前三丈之處,猶在嘿嘿不停的冷笑。

    就憑這現身輕功之高,已足震驚江湖。這三人恰是分穿黑、白、藍三色長衫。

    但烈馬狂生傲立依舊,毫不為所動。

    在遠遠草叢中偷窺的紅花三豔盜輕輕同聲一嘆,一人低聲道:「老大,看來烈馬狂生定有所恃,今夜鹿死誰手,尚難定論哩!」

    誰知他這話音方落,站在山崗西面的藍衫人驀地冷哼一聲,厲聲喝道:「誰人敢窺視老夫們行徑?」

    隨着他尖鋭的話聲,身形早已拔地而起,一掠七八丈,紅花三豔盜方覺不好,「嘿嘿!」陰笑之聲已到頭頂,三點藍星猛然射下。

    紅花三豔盜老大嗖的竄開二丈,耳中便聞到哇的兩聲慘叫,知道老二老三已遭毒手,心痛如絞,可是那容他轉念,身後嘿嘿兩聲,一把冰冷的匕首已插上他的背心,以採花聞名江北數省的紅花三豔盜,便在這眨眼間魂歸極樂。

    藍衣人拔出藍鱗匕首,在老大的身上揩了兩揩,一晃身形,兩三個起落,又已回到山崗之上。

    這樣一來,就再有窺視之人,也不敢發出聲音了。

    但藍衣人回到山崗後,黑衣人冷冷道:「東北角五十丈外尚有幾人,你何不一併打發了?」

    藍衣人兩肩微微一聳,正又要騰身撲去,烈馬狂生似已忍無可忍,突地仰首一陣長笑,但長笑聲中難以掩飾略帶沙啞。

    藍衣人嘿聲問道:「烈馬狂生,你笑什麼?」

    烈馬狂生笑聲一斂,傲然道:「宿遷城中指名約鬥,你們要斗的是我烈馬狂生,還是那些暗中窺視的好奇之人?」

    「嘿嘿!老夫何人,豈容人暗中窺視,他們自己找死,你烈馬狂生又待怎樣?」説罷,黑影一晃已疾射向東北角草叢之上。

    「站住!」烈馬狂生一聲狂喝。

    黑衣人微頓之間,草叢中忽的一聲低叱:「打!」

    黑衣人猛地發出一聲厲吼,疾退五丈,一怔之後,猛又狂撲向前,可是這次仍如前次一樣,一聲「打」字方脱口叫出,立又是一股無與倫比的掌力襲到。

    黑衣人冷哼半聲,雙掌一翻,呼地也劈出一股掌風,只聽「彭」的一聲大震,黑衣人「哇!」的一聲長長的慘叫,血影立現,搖搖欲倒的連退七八步,終於不支倒地,在微弱的呻吟中,低聲叫了聲:「恩師!」便寂然不動。

    白衣人與藍衣人看得清清楚楚,他們不撲向黑衣人傷重踣地不起之處,卻同聲向烈馬狂生厲聲喝道:「烈馬狂生,這是怎麼回事,你可要有個交代!」

    烈馬狂生又仰臉長笑,道:「烈馬狂生一向獨行獨闖,難道你懷疑我約了幫手不成!」

    藍衣人怒道:「好!姑且不記此事,我再問你,白馬莊上你烈馬狂生因何插手架樑,斃我門中弟子,藍鱗匕首、黑鐵死牌、白骨幡之主,今夜可容不得你再四賣狂。」

    顯然這烈馬狂生似乎愕然一怔,冷冷答道:「白馬莊?」

    白衣人喝道:「烈馬狂生,你別裝着胡塗,既然敢作敢為,就應敢作敢當,如今有兩條路任你選擇,一是獻出東海奇叟、大漠異人血襟,自斷一臂,放你自去;另一條就是死路。」

    烈馬狂生朗聲道:「如果我兩條路都不走呢?」

    白衣人、藍衣人勃然一聲厲吼,道:「烈馬狂生,今夜你就非選擇一條不可!」

    身形一動,突地同時繞着烈馬狂生疾轉,就在這時,四外草叢之中,忽然發出一陣嗚嗚的蘆管吹鳴之聲,草叢之中剎那間冒起數十個一色黑衣之人,朝山崗上疾撲而來。

    誰知傲立山崗之烈馬狂生神態依舊,只是不住的哈哈長笑。好像他對繞身疾轉的藍衣白衣敵手及四外進撲的黑衣人完全漠視,來個不理不睬、不聞不問。

    烈馬狂生這出人意外的從容鎮定,使每個敵手都從心底冒上一股涼氣,若非烈馬狂生功力奇高,舉手投足間便可將他們置諸死地,他何以能如此無視他們的進襲?藍衣白衣人雖繞着烈馬狂生疾轉,卻不敢貿然出手攻人。四外的黑衣人也一變急撲之勢,改為緩緩的向烈馬狂生逼近。

    顯然他們心存畏懼,進攻得十分謹慎。

    正在這時,驀地一聲清嘯劃破長空,嘯聲發自東北角五十丈外,可是嘯聲落時已在山崗當空。

    一條白影恰似天河倒瀉,射落山崗,赫然又是一個烈馬狂生。

    藍衣白衣人繞轉頓止,一個倒縱,退出三丈之外。

    原先那個烈馬狂生怒喝道:「你是誰,為何冒稱烈馬狂生?」

    後到那個烈馬狂生也是一聲怒喝道:「你是誰?為何冒稱烈馬狂生?」

    原先那個烈馬狂生好似已從口音之中聽出是誰,全身微微一顫,倒退一步,可是忽又怒道:「好,不管你是誰,我就先將你這假烈馬狂生制住再説。」

    後到的烈馬狂生狂傲極倫的一陣長笑後,突然道:「你我不管真假誰屬,要打等我將那些無恥的魔崽子打發乾淨後,找個清靜之處,好好鬥上一場!」

    「藍鱗匕首、黑鐵死牌、白骨幡之主約斗的是我,與你何干?」

    「約斗的是我,你少管閒事。」

    先到的烈馬狂生一聲冷笑,又道:「你既想送死,我烈馬狂生就成全你吧!」

    後到的烈馬狂生冷哼一聲,道:「我烈馬狂生豈懼那班魔崽子,再説今夜到的根本不是藍鱗匕首、黑鐵死牌、白骨幡之主本人,更何懼之有!」

    「你怎麼知道?」

    「你不見那三人自稱老夫,卻臉上無須。假烈馬狂生少廢話,等着瞧!」

    他「瞧」字一落,噓的一聲,已如經天白虹,躍起二丈,橫空撲向藍衣白衣兩人。藍衣白衣兩人想不到他出手如此快法,一聲暴喝,連手一掌打出,藍衣人更是左手一揚,三點藍星疾射當空撲來的後到烈馬狂生。

    烈馬狂生雙掌驀地一張,一股烈風猛壓下,不但將兩人掌風擋住,且將那三點藍星震出五丈之外。

    隨見他單手駢指如戟,一震臂,指尖微彈,陡地化成了無數手指,同時朝兩人前胸插到。

    藍衣黑衣人一聲驚叫:「寒芒指!」

    可是待要縱避已經遲了,兩聲慘吼過處,血光又現,兩人胸口各透穿了個血洞。

    烈馬狂生哈哈一聲朗笑,身形一晃,已如一個白色的幽靈般,眨眼已到眾黑衣人之間,頓時血光暴現,慘聲暴發,只見一個個黑衣人濺血荒野,屍橫就地,片刻之間,已死在烈馬狂生掌指之下過半。

    這時,那先到的烈馬狂生站在山崗之上,卻在喃喃的低聲道:「賢侄!難道那些人真該死?你不能饒幾條命嗎?」

    他雖然是喃喃低語,但那正在殺人的烈馬狂生也好似聽到了一般,一揚手,將那僅剩的驚魄亡魂一掌送出三丈,喝道:「饒你們一條命吧,滾!」

    七八個黑衣人真是恨爹孃少生了兩條腿,四散驚逃,片刻間,沒入草叢不見。

    筆者不用説,讀者也知那後到的烈馬狂生便是獨孤青松佯裝的了,而那先到的烈馬狂生才是真正的烈馬狂生,但他此刻卻是毫無武功,甚且比一個普通人尚不如,他就是獨孤大叔。

    不過,獨孤青松心知左近尚隱有好奇暗中窺視的江湖人物,他不能就在這時露出真相,所以他打發了那些黑衣人後,回到山崗,指着獨孤大俠喝道:「烈馬狂生之名,豈容你僭越,咱們以武功判真假,此地血腥污穢,還是易地而戰吧,走!」

    獨孤青松知道獨孤大叔功力已失,不能施展輕功,「走!」字方脱口,出手如電,已握住了獨孤大叔的右手,微運真力一帶,展開「飛電驚虹」輕功絕技,「噓」地疾射而起,眨眼不見!

    這功夫真把那些暗中窺視之人驚得目瞪口呆,一人輕嘆一聲道:「難怪東海奇叟、大漠異人能稱武林神人!也莫怪十年前江湖人不顧生死湧向天山,原來那血襟之上所留絕學竟是這等神妙!」

    次日,烈馬狂生獨殲三魔便轟動了江湖,可是不幸的,烈馬狂生二次重現江湖,雖立刻震動武林,名揚四海,卻不知有多少冤魂因此死在誇讚烈馬狂生之上。

    大江南北每一個城鎮之中,都有因誇讚烈馬狂生、羨慕烈馬狂生,而致突然暴斃者,但死法卻不外三種,匕首穿胸、天靈被抓成五個血洞,或者就是背上一個黑手印。

    於是,烈馬狂生雖然威名遠播,只幾天工夫便無人敢言,甚至烈馬狂生之名也無人敢提了。

    只幾天工夫,江湖之中每一個角落,到處活動着殘酷的神秘人物,同時灰鴿翔空,到處可見,這暗示着江湖之中潛伏了極其龐大的黑勢力,江湖即將大亂。

    這時,一隻矯健的灰鴿劃空盤旋在浙中大盤山頂,突然折翅疾掠向大盤山陰一處林木森森、飛巖峻壁的山谷之中。

    山谷立現重重三十二進黑色屋宇,氣派之雄,使人咋舌。在山谷入谷之處,聳立着一塊高逾三丈的大石碑,石碑之上如騰龍舞鳳般刻着三個草書大字:「盤龍堡。」

    那隻飛鴿在盤龍堡上略一翩翩,「唰!」的掠進一座黑色圓頂石屋之中。

    石屋之中陰暗沉沉,可是就在這沉沉暗室之中,盤膝趺坐着三人,黑衣虯鬚老者居中,長髮披肩,根根倒鬈,雙目如炬,熠熠生光,好一副猛惡之相;右手藍衣中年人,瘦削,凸顴,三角眼中冷電如芒,鋭利陰鷙至極;左面白衣者,卻一反藍黑衣兩人之兇惡猙獰,竟是面如冠玉,豐頤廣頰,只是面色蒼白,毫無半點血色。

    這時,居中長髮虯鬚老者手中正捉住那隻灰鴿,從鴿頸上解下一根紅色細絲輕繫住的一小紙卷,他展開閲過後,虯鬚盤結的臉上突然怒容滿面,將紙卷交給藍衣人道:「本幫耳目遍天下,我就不信區區烈馬狂生真會入地上天,竟會找他不着。」

    藍衣人冷哼了半聲,接過那紙卷,看着上書兩行小字道:

    「雙飛客隱於洪澤湖濱。烈馬狂生尚無下落,唯淮陰、銅城道上僕童兩人頗足可疑。

    江北唐焜上達九龍壇」

    藍衣人臉現陰笑,又將紙卷交給白衣人,道:「在未斬獲烈馬狂生之前,暫饒雙飛客兩老匹夫性命,但那烈馬狂生一向單人匹馬,怎會一變而成僕童兩人?此事實在叫人不信,九龍兄以為如何?」

    黑衣虯鬚老者怒聲答道:「烈馬狂生宿遷城外突然一變為二,真假難判,本就荒唐,箇中道理,恐非局外人所能知。這主僕兩人既多疑慮,老夫立派九龍血盟弟子出山探查。否則,幫主怪罪下來,你我都擔待不起。」

    「哼,幫主已知此事?」

    「烈馬狂生一舉聞名宇內,誰人不知?」

    這時那白衣人緊皺眉頭,似在苦思,藍衣人轉頭問道:「白骨兄可曾想到一點眉目?」

    白衣人沉吟一下,緩緩道:「以兄弟之見,宿遷城外出現之烈馬狂生絕非烈馬狂生本人,要知道烈馬狂生被九個蒙面怪客一掌震得血灑天山,便十年不見,他就是不死,也已重傷,那麼他所奪獲的血襟,很可能帶傷收徒授藝,否則便是臨死贈給他人,唯一的條件就是十年後,佯扮烈馬狂生重現江湖,維持他聲名不墜。」

    藍衣人聽後陰陰一笑,道:「白骨兄高見,確有道理,但宿遷城外雙包烈馬狂生,難道是既收徒又將血襟贈人不成?」

    「藍匕兄不聽宿遷城外先到那烈馬狂生雖氣定神閒,淵停嶽峙,狀似功藝不可測,但始終未曾出手,這兩人要有真假之分,此人必屬冒稱。原因是烈馬狂生可冒稱,但東海奇叟之九陰神掌及寒芒指力卻絲毫也冒稱不來。」

    藍衣人又是冷冷一笑,霍地站起,道:「烈馬狂生真相説不得要我親自走一趟了。」説罷藍影一閃,人已到了室外。

    黑衣虯鬚老者卻突然揚聲道:「老夫座下九龍血盟弟子自會相助藍兄一臂之力。」

    「兄弟座下有的是得力弟子,多謝了!」

    藍衣人一晃不見。

    黑衣虯鬚老者一陣怒容掠現,冷冷對白衣人道:「老夫九龍神魔,兇狂一世,尚無人敢對老夫如此無禮,要非老夫顧及本幫初創,根基未固,藍匕兄今日便休想走出我九龍壇。」

    白衣人也微現怒容,輕聲道:「藍匕兄對九龍兄尚有幾分顧忌,對我白骨真君可真是視若無睹了,本幫根基初創,除總壇重地幫主秘而不宣不知在何處外,九龍壇、藍匕壇、白骨罈,三壇鼎足而立,分握中原、邊陲、大江南北千百分堂,藍匕兄若一味驕狂,目中無人,三壇分裂,休道武林爭霸,欲求自保已是可慮。」

    九龍神魔目射精光,點點頭,不再多言。

    白骨真君起身告辭,走至室外突然轉頭,道:「兄弟自去淮陰、銅城道上看看。」説罷驀地一拔沖霄,恰似一頭巨大的白鶴般,騰飛而去。

    九龍神魔待白骨真君去後,盞茶時刻,從盤龍堡中沖霄飛起九隻灰鴿,在大盤山頂略一盤旋,即沒入雲際。

    而在這時,淮陰、銅城道上,果然有一僕人打扮的中年人和一粗布長衫少年相偕匆匆而去。這兩人正是烈馬狂生和獨孤青松,他們自在宿遷城外獨孤青松為烈馬狂生解圍並保住他烈馬狂生威名後,便決定趕回天目山靈霧谷,看看獨孤青松爹爹聖劍羽士有無下落,並策劃復仇之舉。

    這時正豔陽當空,兩人揮汗而行,突地一隻灰鴿振翅從他倆當空疾掠而過,獨孤青松尚未留心,但烈馬狂生江湖閲歷甚豐,見着後皺了皺眉。

    獨孤青松見他皺眉,啓動疑心問道:「大叔,可是你心裏有事?」

    烈馬狂生點點頭,道:「宿遷一役,烈馬狂生名頭已大得驚人,這幾日我們也每聽到因贊烈馬狂生而遭暗害之事,更見灰鴿數度掠空,據我推測,江湖之中,必有一極其龐大的黑道組織,其勢力之廣恐非你我此刻所能想象。」

    獨孤青松一聽提起贊言烈馬狂生便遭暗算之事,神色之間便十分憤怒,道:「那些魔崽子太過陰毒,如大叔不阻止侄兒,我早就想當眾對烈馬狂生大叔贊你幾句,看看那些魔崽子怎樣對付我?」

    烈馬狂生嘆口氣,道:「青松,並非大叔怕你遇害,而是此時我們絕不能露出真正面目,否則敵暗我明,日後纏擾不休,對我們行事太過不便,而且我們此次返回靈霧谷,我已想出一法,引出真魔,只怕你功力不足應付。」

    獨孤青松滿臉期待之色,催問道:「大叔想出何法,何不説了出來?侄兒功力雖不敢説必勝,但自問也堪可一斗,何懼之有?」

    烈馬狂生看了獨孤青松一眼,語重心長地道:「青松,強敵未遇,看你已有驕矜之態,大叔提醒你一句,日後自應謹慎為是,那法子到了靈霧谷後,我自會告訴你,這時言猶過早。」

    獨孤青松臉上現出慚愧之色,吶吶正想開口告罪,驀聽得遠處一陣雜沓的蹄聲傳來,片刻之間,前程已出現九個騎着駿馬錦衣大漢。

    烈馬狂生見着這九個錦衣大漢,似覺一怔,隨又恢復原狀。

    那九個錦衣大漢從兩人身旁擦肩急馳而去,但從他們身旁馳過時,有意無意之間,目光均朝兩人一瞥。

    九人去後,烈馬狂生才悄聲對獨孤青松道:「青松,你可知這九個錦衣大漢是誰?」

    「侄兒從未行走江湖,不知道。」

    「他們就是聞名江湖、行俠仗義的九州島大俠,個個內功精湛,昔日與大叔雖非推心置腹,交相莫逆,但也非泛泛之交。不過,青松侄在他們之前可要特別留心,不要露出破綻。」

    獨孤青松點點頭,可是就在這時,心中忽覺有警,本能的感到有人跟蹤似地,正想運目向四外搜索,隨又心中一動,暗道:「不能,如果有人暗中跟蹤,此人必自認十分隱秘,我如顯出搜索之態,無異告人身懷武功,恐怕就違背了大叔隱匿行藏之願。」

    他這樣一想,裝着未見,但卻悄悄對烈馬狂生説了。烈馬狂生自受傷失去功力之後,視聽已與常人無異,自然不能發覺。這一聽説有人跟蹤,立時沉吟不語,似在思索何事。

    就在這時,蹄聲又起自身後,九州島大俠去而復返,而且為首冀州俠竟放馬直朝兩人衝來。

    烈馬狂生雙眉緊皺,輕喝道:「青松快躲開,千萬不可露出武功。」

    獨孤青松聰明極頂,拉着烈馬狂生顯出慌張的樣子,踉蹌躲向路旁。九州島俠又疾馳而去,但最後一騎雍州俠馳過他們身旁時,卻故意的哈哈一笑。

    獨孤青松見這名滿江湖的九州島俠竟是這等可惡,一時氣結,正想破口大罵,烈馬狂生暗中忽地拉了他一把道:「你看前途迎面而來的白衣人,狀似從容,行步卻快疾異常,青松!如果這些都是魔敵所派之人,只怕我兩人已啓他們疑心。」

    獨孤青松舉目望去,果見一個白衫玉面的中年儒士從容而來,但卻腳下虛飄,顯見身懷上乘武功。但他卻恨恨道:「這樣説來,難道行俠仗義的九州島俠也與魔崽子一夥不成?」

    烈馬狂生搖頭道:「九州島大俠個個光明磊落,必是巧遇無疑。」

    烈馬狂生説完雙眉一掀,突然道:「青松,黃昏前我們可趕到銅城住宿,你不是久想贊烈馬狂生一番麼?今夜找座酒樓,你就贊他一番吧!」

    獨孤青松不禁迷惘的看着烈馬狂生,烈馬狂生一笑問道:「你可是怕遭暗算了呢?」

    獨孤青松雙眉一挑答道:「我怕什麼?那些魔崽子我早就想多殺幾個,方消我心頭之恨!」

    兩人腳步加快,直向銅城走去,可是他們卻不知道,這時銅城早不知有多少人在等着他兩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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