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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回 临风自有人摘撷 鲜花无需对人言

    天空突然暗了下来,原来今夜有月蚀。罗彩灵一边思索一边摸黑回屋,烛影下,

    云飞睡的正熟。她靠着云飞蹲下,仔细察看他的衣物,上面竟有几点眇小的红斑,

    也不知染上去多久了,是不是他做的?正想伸手去摸摸,看血点粘不粘手,云

    飞突然梦呓了一声,翻过身去了,罗彩灵只好收回了手。

    一定是他!罗彩灵心里一笑,爬上床便仰卧着,弓着脚把被子蹬开睡了,

    不一刻便入了梦乡。

    夜已深沉,皎丽的月光披洒在多梦女儿的身心上,云飞悄悄来到她的身旁停伫

    了许久,静静看着她熟睡时娇酣的睡姿。就像一朵含苞的玫瑰,通身棘刺,一不小

    心就会被她挂伤,不知谁能掰开这朵花瓣,采酿花蜜。她在梦中含糊呻吟着谁的名

    字?用耳听不清,需用心去体聆。大吃一惊的他,慌忙回到地铺上躺下;她的被子

    上,只是又添了一件薄衣。

    次日拂晓,日曛温柔,微风徐徐,鸟雀匝匝,白絮飘室,三人梳洗已毕。在这

    良辰、美景、赏心、乐事之际,罗彩灵容光焕发,将昨夜唱的词调再次引吭一遍,

    所谓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也不过如此吧!李祥听得神采奕奕,拍手欢呼,云飞一

    笑处之。

    罗彩灵问云飞:我唱得好听么?云飞坐在桌旁,饮下一盏茶,爱理不理道:

    听你的歌会短寿的。罗彩灵的脸蛋原来还是九月的苹果,一下就变成七月的苹

    果了,叫道:我既然这么差劲,那你跟着我作什么!云飞笑道:古人云,饥

    不择食,寒不择衣,慌不择路,贫不择妻嘛!罗彩灵气得蓼眉倒竖,李祥快嘴道:

    他是个白痴,你若和他这白痴怄气,那自己不也变成白痴了。罗彩灵听得回嗔

    作喜,道:哈哈,你说得对,我才不和白痴一般计较呢!一望李祥,见他身上

    腌臢,问道:你怎么搞的,脏死了!李祥拈着衣角看了看,道:噢,昨天采

    栗子弄的灰。

    罗彩灵计上眉头,从包袱里取出一件绸衣,抖了抖,道:我这件衣服也要洗

    了,就两件并作一件,叫云飞拿去洗了吧!云飞正饮着茶,听得喉咙一噎,喷出

    一口茶来,不平道:为什么要我洗?李祥忙道:同意该云飞做的,请举手!

    说完便举起了手,罗彩灵连忙跟着举起右手。云飞叫道:少来了,你们两个家伙

    怎能随便决定我的行动?罗彩灵得意地伸出半片舌头,背过身去;李祥走到云飞

    跟前,拍拍他道:俗话说得好,能者多劳嘛。云飞说不过他们,也只好认命了。

    客房里刷刷的洗衣声把不少客人都引来观看,见一位少年卷着袖子在大木盆里

    搓衣服,煞为奇观,都看得捂嘴偷笑,窃窃私议。云飞最怕妇女们说长道短了,那

    滋味比坐针毡还要难受,可当着人前也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李祥乐得受不了,

    跑到外面舒气去了,倒是罗彩灵心善,见云飞鼓着嘴,便把房门掩了,没了麻雀,

    云飞这才如释重负。

    罗彩灵拿了一张小槚凳挨云飞坐了,道:你真好!云飞用香枧褪着衣服,

    道:你明白就好,以后别再欺负人了。罗彩灵一打云飞道:嗳,你能把我当

    作妹妹看待么?云飞道:你这丫头真是刁钻古怪,平白无故的又犯什么嗝!

    罗彩灵扯着云飞的袖子直摇,道:我真的好想要你这样一个哥哥!答应我嘛~答

    应我嘛~云飞凝眸问道:可是,为什么呢?罗彩灵道:我珍惜你嘛!云

    飞心里一甜,故作不知道:为什么要珍惜我?罗彩灵笑嘻嘻道:因为啊,我

    觉得,大熊猫也没你珍贵!

    云飞一怔,脑海里马上浮现出大熊猫的模样:身体肥胖,笨笨呆呆,肿着一个

    黑眼圈,身上一块黑一块白,布满了密密的熊毛,一支小尾巴翘上翘下,正抱着一

    根竹笋啃着。

    香枧扑嗵从云飞手中脱通,他霍然起身,叫道:不许拿我和大熊猫相提并论!

    呵呵呵...罗彩灵大笑道:好好好!不说大熊猫了,嘿嘿,金丝猴也没你

    珍贵啊!

    云飞一愣,脑海里马上浮现出金丝猴的惨样:神农架的深山老林里,一只金丝

    猴正坐在高树枝上,爱抚着那支可爱茸茸的金黄色斗篷尾巴时,突然中了猎人射来

    的毒箭,它忍痛攀跃几下,只好把金尾巴咬下,投到荒林里,宁死也不把身上的宝

    贝给猎人,然后自己栽下树,受猎人千刀万剐,惨不忍睹。

    云飞霍然坐下身子,嚷嚷道:不许、不许、不许拿我和金丝猴相提并论!

    嘻嘻,开玩笑嘛!罗彩灵拽着云飞的衣袂,道:我就是喜欢你作我哥哥,好

    不好啊!恳切的神情好像逼得人非答应不可。

    云飞拿起红绫羽衣,揂了个嘎巴干,逐渐消了气,道:既然如此,你就得改

    姓,姓云,不能姓罗。罗彩灵撩着盆里的枧水,道:不行,你改姓罗。伴着

    满屋飘荡的泡沫,云飞道:你不改就算了,既然你有恋兄狂,可以找李祥作哥哥

    嘛!他一定愿意的。

    谁说我有恋兄狂!罗彩灵嗔得扼住云飞的脖子直摇摆,翻江倒海一般。云

    飞可吃不消,喉咙管里发出嘶哑的声音:放...放手...罗彩灵放了手,

    道:若要李祥作我哥哥...乍一下舌,道:他呀,疯疯癫癫的,不过比起

    本小姐来,还是要逊色一些,所以呀,他只配作我弟弟。我呢,是只撞金钟、不打

    铙钹的,知道吗?弟弟。云飞咳嗽了两声,笑道:小淘气包,趁机占我便宜!

    要叫我也得叫哥哥,不许叫弟弟!

    吖!罗彩灵高兴得突然大声尖叫。云飞吓得往后一弹,罗彩灵笑道:

    没吓到你吧!云飞叫道:好生生的,这般大声叫什么呀?好玩呗!罗

    彩灵咬着唇笑。

    哥~罗彩灵宛如一只小灰鹊娇媚地叫着,云飞心中徒然一震,看到罗彩灵

    的笑容,感觉到一些风吹草动,竟恐惧起来,兢兢说道:灵儿,我...不待

    他说完,罗彩灵道:欸,且住且住,你应该叫我好妹妹才对嘛!云飞再无法任

    着罗彩灵,搭着她的肩头,道:我后悔了,我们不能兄妹相称。

    罗彩灵不管,又叫了一声:哥!云飞看了她一眼,眼睛就被她局部麻醉,

    忙用手抹下眼皮,道:不要叫我哥,我听了心里害怕!

    他的话隐约地刺痛了她,他的变卦更令她无地可容。

    你害怕什么?你说呀!你害怕什么!罗彩灵的脸上风起云涌,道:你说

    的话真戳人心,是不是你讨厌我,嫌弃我!云飞无力地摇首。罗彩灵微点了下头,

    道:我知道我很烦,很缠人,所以你怕我,是不是?云飞讷讷道:你想左了,

    我...罗彩灵的脸上风雨交加,昨晚上好不容易得来的爱意尽数付诸东流,伤

    心之地再难留人,拂袖而去。

    罗彩灵叫云飞作哥哥,云飞竟感到一种只有雪儿才能给他的温馨,这种温馨深

    深地温沁到心里。他不允许这种感情发展下去,他感到从未经受过的恐惧。这种恐

    惧,不是害怕自己会受到伤害,而是害怕爱人会受到伤害。

    云飞下意识想起了孤心那段可怕的预言,捂着额头,只觉冷汗如雨,头重如山,

    瘫倒在地。恍惚间,罗彩灵在眼前哽咽:我知道,要作你的妻子是不可能的..

    .难道说,我真的连作你妹妹的资格都没有么?云飞从怨梦中惊醒,逡巡道:

    她真是这样想么?...我该怎么办,是收容还是拒绝?

    那鬼丫头最令人不放心的地方,就是没有人能猜测她的心,万一她自寻短见,

    自己岂不成了千古罪人!此时已不容云飞多想,只好先哄哄她,再得过且过吧。心

    意已定,他便擦净了手,放下袖子,昨天订下的另一间房还未取消,走过去见房门

    反拴,便知罗彩灵定在里面,叩了好多声也不见开,便绕到房后,见窗帘紧闭,心

    道:她怕人看见,一定哭得厉害。

    且说云飞挑帘推窗而入,屋内也为之亮敞了许多。罗彩灵果然伏泪在案,眼睛

    也哭红得像两颗荔枝,闻得声响,见是云飞,轻衫未揽,犹将泪点偷藏,道:你

    来做什么,我最讨厌你了!云飞蹒跚向她靠近,道: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一

    不会说话、二不会处事,你不是总说我是傻瓜么,何必为我这个傻瓜伤心呢!一

    听此话,罗彩灵的泪水反而更加急了,忸怩地捂着脸。云飞挤着罗彩灵坐了,劝道:

    作人哪,心怀要放开旷些,别这么小鸡肚肠了。伸指想替她抹泪,罗彩灵把云

    飞的手打到一边,将头侧过去。

    云飞道:别动肝火了,你不是度量很大么?作茧自缚可是会伤身体的。伸

    手又想替她抹泪,你烦不烦呀!人家躲你也躲不及!罗彩灵再一次把云飞的手

    扒到一边,用食指把双耳堵住了,闭上眼时,两箸泪又被挤出眶来。云飞心涌

    一计,笑道:别哭了,眼睛哭瞎了,变成瞎婆婆才好呢!耳朵堵住了还是听得

    见,她连忙止住哭,拿出一块丝缬擦鼻子。云飞道:别擦了,擦成塌鼻子才丑呢!

    罗彩灵经不住谑逗,脸上露出了没法掩饰的笑容,推了云飞一肩,道:好坏

    呀你!博得美人一粲,云飞全身紧绷的肌肉好不容易松驰下来,只要她一笑,就

    什么都好了。

    云飞道:我思量过,你要我作哥哥,我便作你的哥哥吧,只要你开心就好!

    罗彩灵的脸色已明显泛着微红,云飞道:我记得你曾经说过,有些东西的确用

    钱买不到,可是没有钱就什么都买不到,你说用钱买不到的东西是否就是指我作

    你哥哥呢?虽然云飞已说中了一半,罗彩灵还是发觉云飞是在乎她的,道:都

    过去那么久了,你还记得我说的话,真好!云飞搔首笑道:我也不知道,就好

    像你昨天才说的一样。

    云飞的气息近在咫尺,罗彩灵心头一热,就势扑在云飞胸前。云飞嗅得香劲儿

    扑鼻,身上发起烧来,不敢推开她,怕又伤她的心,只好把脖子仰得老高,浑身都

    不自在。罗彩灵得了怀抱,可怡然自得呢。

    你出汗了。是么,天气真、真热!你骗我。我没骗你!不

    用再说了,你每次说谎都会写在脸上。云飞已预感到暴风雨即将到来。

    宋元鏖战,官吏迫胁良善,凶于虎狼;百姓受官府鞭笞,遭朝廷刑戮。耕者死

    于田,路者卒于蹄;河水臭,原自肥;城邑笼狼烟,鸟兽多于人。

    只有儿童不懂得战乱无情,黄沙敝野,村坞廓落,有一六七岁的孩子拿着一个

    热番薯,高高兴兴地啃着回家。几个红教教徒骑着高头大马,视儿童如草菅,铁蹄

    躐踏过去,将小孩和番薯一古脑踏得稀烂。马上的人道:刚才好象踏死一个人。

    踏死个把人有甚么好说的,金枪使者吩咐咱们得在正午赶到,他那气管炎可冒犯

    不得,再快些!说完又给马扬了一鞭鞘。煨桑还未熏,一群眼疾的秃鹫就落下翅

    来,把儿童的尸体胡乱撕噬得七凌八乱。

    满天卷云下,三匹皎皎白驹平沙遮道骧驰而来,马鬣飘扬,视前方的秃鹫如草

    芥,横冲直撞,狯黠阴险的秃鹫避着锋头,惊翅在天空盘旋片刻,待三匹白驹擦着

    骨殖远去,又俯冲下来,争相啄肉,不待肉尽,绝不善罢甘休!

    只见前面有一位标梅女人穿着荆衩布裙,坐在路旁掩面哭泣,情色好不凄惨!

    三匹照夜白在她面前遏止,云飞翻身下马,近身细语问道:姑娘怎么了?那女

    子没反应,依旧以白绉拭泪,罗彩灵与李祥也先后下马。云飞道:姑娘若有难处,

    请告诉在下,若力所能及,定当鼎立相助!言罢,在女子面前伛下了身子。忽然

    一道寒光在眼中闪过,女子手握一把三寸匕首夹着飕飕阴风出其不意地攮向云飞。

    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罗彩灵与李祥吓得呆若木鸡。幸得云飞机敏,侧身

    躲过,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左手一撇女子的手腕,匕首落地,右手掌凹曲成杯

    状,扼住女子的粉颈。罗彩灵忙抢先拾起匕首。

    那女子被云飞管住,叫道:出师未捷身先死,也是天不绝你,给我一个痛快

    吧!云飞质问道:我和你无怨无仇,为何要暗算我?那女子一副昂然自若的

    样子,道:告诉你,让你以后死得明白,红教出重金聘请各路英雄剿杀尔等。我

    是东瀛幕府女忍者铃木静香,专程取你们的狗头。今日我失手,哼,日后你们

    就没这么走运了!云飞见她只是被人利用,不忍加害,手一松,叹道:我不杀

    女人,你走吧!铃木静香先是一惊,后摸着泛痛的脖子,道:别以为你不杀我,

    我就会感谢你。哼哼,你大错特错了,迟早我会卷土重来的!说罢脚根踊跃,落

    荒而逃。

    云飞的恩慈大出李祥和罗彩灵的意料之外,李祥叫道:这种人留下只会遗害

    人间,你不杀她,她反而恩将仇报!罗彩灵把匕首扔掉,道:你迟早要栽在女

    人手里。云飞盘弄着缰绳,笑道:早就栽在女人手里罗!罗彩灵的脸蛋倏的

    一黑,蹴了云飞一腿,嗔道:什么时候了,谁和你说笑!李祥接声说道:他

    这人哪,就是死到临头都不知死活!云飞道:少在这儿耸屁股拍巴掌!李祥

    恺然一笑。

    听得牛喘不断,迎面走来两个西藏喇嘛,打逻娑城来,生得一般模样,像对豆

    荚,都头戴绒锦帽,耳根垂金圈,身穿血红禅衣,生得拳眉鹰眼,鼻高如山,刺发

    蓬松,钉牙狮口。李祥见到番僧,心中起了捉弄之意,道:我去和他们打个招呼。

    云飞把他拉住,道:没事你搭理他们作甚!李祥道:玩玩嘛,那么认真做什

    么。云飞道:和番僧勾通要讲番话的,你会吗?李祥笑道:我说的番话连

    番僧都听不懂。罗彩灵听得捂嘴笑。

    俩番僧已走进,都年近五旬,一个手摇播郎鼓,一个拿起糌耙就往嘴里塞。李

    祥用指甲蘸了一些泥,在额头上画一卍字,冲着他们大叫:佛祖现身,小儿

    们还不跪接!两个番僧为之一怔,李祥见他们不明就里,心里有了底,戏骂道:

    我是你爹,你是我儿!俩番僧还是冬瓜掉进河里不懂。

    罗彩灵乐得合不拢嘴,云飞把李祥扯回来,道:戏弄人家也要有个分寸。

    望番僧一抱拳道:两位上人,我们有要事在身,不打扰两位了。李祥正欲上马,

    却被一番僧牵住,从怀里拿出一本贝叶书递给李祥,吱吱咕咕地说了一通鸟语,不

    知他有什么指教。李祥把书翻了几页,摇头道:我看不懂,也听不懂,帮不了你

    们。把书随手一扔,哗哗地掉在地上,两个番僧见李祥胆敢如此糟蹋贝叶书,不

    禁大怒,把书捡起拍了拍灰,放回怀中,指着李祥吱吱歪歪地乱叫一通。

    罗彩灵望李祥道:看情形,你有麻烦了。话犹未了,李祥已被一番僧捽住

    衣领擎在半空中。手不摸天、脚不着地的滋味可不逍遥,李祥骂道:死秃子,放

    我下来!云飞却不是等闲的,右手一扬,砉的一声,隔空点了番僧的内关穴,他

    手臂一麻,李祥扑嗵摔在地上。

    番僧忙自解穴位,饿虎咆哮一声,把怒火焌烧到云飞身上,两人间隔三尺,双

    眼对双眼,纹丝不动。过了一盏茶的光景,番僧额头上滴汗如雨,云飞态然自若。

    李祥已爬了起来,问罗彩灵:他们为何不打?罗彩灵道:所谓动亦是静,静

    亦是动;他们其实已过百招。

    还有这档子事!李祥也狠盯着另一个番僧,那番僧被李祥瞪得火起,唔哇

    叫了一声,蓄了内劲一掌拍来。不是动亦是静,静亦是动么,你为什么要来打我!

    李祥吓得手都不知长哪儿去了。糟了!罗彩灵眼快,忙伸援手去抵那一掌,以

    她的内力恐怕斤两不够。

    番僧的掌风灼热偈勇,好似一个火炉向李祥投来。倏然一声爆响响彻云霄,李

    祥摸了摸自己,身体还在;罗彩灵的手也并未与番僧接触分毫;嚄,番僧却径自往

    后滚了两滚。原来云飞分心把那掌接住,指着李祥狠骂一通:你白痴啊!那一

    掌若拍在他菲薄的身上,焉能有命。李祥揉着胸口道:好险啊!又指着番僧骂:

    死胖头鱼,看我等会儿把你宰了煮汤喝!

    俩番僧受云飞不明不白的挫弄,于心不甘,正欲联手还云飞颜色。忽然一阵阴

    风呼啸,天上落下一人,此人骨瘦如柴,尖嘴竖耳,满身妖气。俩番僧见之,都毕

    躬毕敬侍立一旁。那怪人暴叱一声,钢筋铁爪往云飞的肩胛骨抓来,透着极浓的血

    腥味。

    黑血爪!云飞大叫一声,杀父大仇在心头震荡,如是黑蜈蚣,当千刀万剐,

    纵然不是,也誓必除之。眼中刀光闪耀,吸腹凹胸,双肘在胸前划了一个半弧,内

    力如水凝聚,涌涌风起,头发上扬,煞时间,天地突变,黄沙飞旋,拔土扬尘。

    伏羲掌!!怪人与两个番僧心中大叫一声,怪人忙不迭地收了肉掌,他们

    深知厉害,驾风逋逃,一晃不见。哪里走!云飞起跑数步,然后一举躜起,就

    似大雁冲飞。山林如麻,耳里风啸,追敌之顷,心中却在乘除,惦记挚友的安危,

    只得撇头回来。

    罗彩灵见云飞去不了一刻就返来了,笑道:你办事倒挺利索嘛!云飞道:

    哪里,我放他们跑了。接着把自己的深仇大恨细诉一遍。罗彩灵叹道:想不

    到你身负血海深仇。又探问道:我们的安全比你报仇还重要啊?云飞道:

    仇可迟些报,但人死就不能复生了。李祥把云飞一拍,笑道:你真是我的铁

    杆兄弟!罗彩灵满腔春意,只未表露出来,跨上鞍鞯,把着辔头道:还磨蹭什

    么,赶路罢。

    四野彤云布,熙阳妆金点翠。尘头起处,皎鬃颠抖,三匹照夜白压地飞来。前

    方有座酒家,房檐上挑出一个酒幡,迎风飘摇。门首有两人扶着一人当道呕吐还帮

    其拍着背,只见黄的黑的、稀的干的都从那人嘴里唩出,原来是刚刚喝猛了酒所致。

    这些人都是十五六岁的少年,不会喝酒又喜欢装大人的样子,还有一人躺在里面的

    床上呢。床上的家伙为显示自己的本领,一进店,菜也不曾吃,空腹咕了三大碗,

    早已中了酒毒,危在旦夕。

    云飞看那少年呕吐得难受,下马想问端的。罗彩灵把云飞拉住,对那些少年正

    眼也不瞧,道:别管他们,活该!李祥也白了他们一眼,道:自作自受,咱

    们换家吃酒。云飞只得将一颗热心肠恝置。

    奇异事还没完呢,前方是一大镇,云飞仨踏入甬道,只见街头有一胖女人化妆

    化得好可怕,嘴比血红、眼比铃圆、眉比线细、脸比雪白,体冒芫荽香,腆着胸脯

    走起路来故意一跩一跩,膏肥的双臀斜正起伏,妖冶焕发,可是,却得不到一个男

    人的青眼。骙骙的照夜白上,罗彩灵艳丽非凡,格外醒目,不少人因回顾罗彩灵,

    把颈子都扭歪了。女人们都瞧得不是个滋味,都是一般爹娘生的,她为何偏偏生得

    标致!

    前面就有一酒馆,这地方是人间最为喧嚣之地,远远的就听见酒馆里面似汉人

    与蒙古人打仗一般热闹惊险,人听着就想像得到千军万马厮杀腾腾的壮观场面。原

    来十几张大桌上坐着百十条大汉,卷着袖口,操着铁拳巴掌,讻讻纷嚷。哥俩好

    呀!四喜呀!五魁手呀!七个巧呀!八匹马呀!满堂红呀!

    来来往往,像拉锯一样,声音则似破锣猛敲,这时才能领略到,人的喉咙究竟到什

    么地步才是极限。

    罗彩灵在义祥楼前下马,进店解面拂尘,脚刚踏进门坎。

    哇呀!人间竟有这等脱颖的丽花!

    只教猜拳的愣了比划,夹菜的掉了筷子,喝酒的连涎水都浠了出来,扫地的停

    了笤帚,吃东西的把食物强哽下肚,坤伶止住了嗓子,抹桌子的丢了抹布,端茶饭

    的哐铛锵锵,算帐的不知数到了几,跑动的撞了墙,徐走的踢翻了桌,浇花的淹死

    了花,无事的张大了嘴巴。一霎间,仿佛时间都为她凝固了。

    倏然间,那些市井之徒纷纷打起唿哨来,比到戏馆还热闹十分呢。这家店主本

    就是个眨巴眼,见了罗彩灵,早已肉消骨化,眼皮子眨得更快了。此时脑袋一摆,

    会过神来,连忙下得柜台,亲自拖椅子、抹桌子、铺红布,象摆酒席似的,嘴里嚷

    道:某某,快端盆热水,拿条新毛巾给姑娘净面!又吩咐:某某,快去沏壶

    好茶让姑娘解渴!自己则躬背阿谀:姑娘打哪儿来呀?

    打天上来!罗彩灵顾着贪顽,便与店主胡缠起来。店主竟然信以为真,叫

    道:嗳呀!原来是仙女临凡,光顾小店,小店所生之辉如同漆金。奇缘!奇缘!

    叫手下把义祥楼那匾拿掉,为了曲意逢迎,重新漆了一匾仙女楼,又哈腰

    道:敢问仙女想尝些什么?支会一声,马上送到!罗彩灵饮着上好的屯绿茶,

    调皮地说道:可要钱么?这一笑美若碧桃,只教店主看得眼睛发直,想都没想

    就应道:不要,不要!罗彩灵道:那好,拣最贵的上十种罢。把精致的茶

    杯随手一扔,早被店主接住,眯着眼道:聿请仙女恕小人唐突,敢位仙女芳名如

    何?罗彩灵吃吃笑答道:嫦娥。话音刚落,店主已五拜三叩首了。

    三匹照夜白已被牵入厩中好生喂养,洗脸水和热茶都端端正正地递了过来,店

    主将饭菜和客房都挑尖儿地安排。在客人们目不交睫的眼光下,罗彩灵走到一张桌

    前,夹了一根豆角尝了尝,道:嗯,豆角好吃。客人们闻此瑶琼之言,都争着

    点豆角,今日镇上豆角缺货便因此而起。

    看见云飞与李祥尾随在罗彩灵身后,客人们都恚恨得牙齿痒痒的。为此,云飞

    与李祥不敢与罗彩灵宿同一间房了。

    佳人房中,书窗应自爽,灯火夜偏长。罗彩灵研着端砚,手秉一杆湖笔,蘸着

    徽墨,偷偷将云飞的名字写在宣纸上,注视得一个劲地遐想。宣纸上已堆满了数十

    字云飞,罗彩灵连最间隙的小缝也不放过,轻轻写下云飞,边写边傻笑。

    一人在罗彩灵身后冷不防大叫道:灵儿,你干什么?罗彩灵打了一个寒噤,

    转身将墨汁未干的纸收在背后,原来是云飞嬉皮笑脸地朝这边走来。罗彩灵嘟着嘴

    道:喂!你这人好没规矩,怎么突然间跑到人家房里来,至少也应敲敲门嘛!

    云飞笑道:我原想,你这个陀螺屁股,没一刻闲的,偷偷进来一窥,原来你也有

    闲着练字的时候啊!写的什么,给我瞧瞧。他一边说拿来,一边抢罗彩灵手

    上的纸,罗彩灵慌忙躲闪,躲到没地方躲了,便临时旋撺地把宣纸揉成一团往怀里

    塞,挺着胸脯道:你来拿呀!云飞没辙,只得罢休。

    罗彩灵见云飞不好意思了,笑道:真奇怪,和你们一起玩,我什么都不用顾

    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真使我意,比不得在我爹身边,一举

    一动还要看他那张柿子脸。云飞摇头笑道:先别高兴得太早,找到青龙宝珠后,

    你就得独个儿回去作小柿子啦!罗彩灵道:你真能为我取来么?云飞道:

    别说什么青龙宝珠了,就是骊龙项下的夜明珠,我也为你取来!罗彩灵听得眉

    清目爽,道:一言为定!云飞道:一言为定!拉勾拉勾。两人都伸出

    小指勾了两勾。

    你真讨人喜欢!罗彩灵推了云飞一下,道:嗳,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啊?

    云飞答道:我喜欢不讨厌的人。罗彩灵脸一黑道:废话!

    两只尖嘴的画眉鸟立在窗台上,呖呖对叫了数声,还相互摆动着长尾呢。云飞

    转视着罗彩灵,将手搭在她的肩上,道:你猜,当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独处时,

    通常会玩些什么呢?这话最令人想歪,罗彩灵打了一个冷颤,涨红了脸道:不,

    不知道!戋戋绣手不自然地搓得裙角。只见云飞打开一个稷纹瑊石盒,取出一支

    眉笔,道:我替你化妆吧,将你描得漂漂亮亮的,这才像个女人嘛!谁要你

    描眉!罗彩灵悬在半空的心落了下来,深吁了一口气,她已将裙角搓成一根棍棒

    了,松开手来,那地方还翘着皮、泛着皱呢。

    磨镜咧,磨镜咧。街头传来工匠的喊声。罗彩灵往窗外瞄了瞄,又好像感

    到失落了什么似的,突然想起云飞说的最后一句,连忙叫道:喂!这才像个女

    人是个什么意思!说着便扼云飞的脖子,云飞手中的眉笔掉地,只有俯首称臣

    的命,待被她修理完毕,云飞整理着凌乱的衣服,道:你是一个女孩子,就应该

    珍惜自己最美丽、最圣洁的身体,尽力地保护好才好呀!罗彩灵将手兜住云飞的

    颈子,道:那样多麻烦,反正你也不当我是女孩子,那你当我是男孩子好啦!

    真拿你没辙!

    栾木桌上摆有一盆墨菊,还围着不少水果,青红姹眼。罗彩灵道:你肚子饿

    么?云飞道:有一点吧。罗彩灵便把桌上的香蕉剥给云飞吃,云飞问道:

    这些水果从哪儿弄来的?罗彩灵道:是那个色鬼店主送来的。云飞笑道:

    你蛮受男人欢迎嘛!罗彩灵道:那些人只知道看人的外表,我好讨厌他们!

    云飞道:谁都喜欢漂亮人儿,也是人之常情,有什么值得讨厌的?罗彩灵看着

    窗外曛黄的天际,摇摇头道:每个人的面孔都是天生的,美与丑都是父母所赋予

    的,自己又不能更改,一个人若长得丑些,这并没有什么罪过啊!我们不能因为一

    个人脸上的丑陋而瞧不起他,我不过是比别人幸运一点,看得稍微顺眼些而己,仅

    此而己。云飞一边听,一边深深地望着她。

    罗彩灵一笑,道:谁不爱美呢,但是,美丽不是一切。拿了一根又粗又圆

    的香蕉,道:我给你作个比较。说罢用手捏挤香蕉,将它弄软,道:你看这

    根香蕉,虽然都黑软了,却可以吃,不像那些由根开始腐烂的香蕉,就不能吃了。

    看人也一样,不能只看外表,脸烂并不代表心烂。接着拿起一个苹果,用内力扳

    成两瓣,里面竟有一条小虫和被它蛀的黑洞,道:你看,外表美的东西,内涵也

    不尽然美吧!

    云飞听得荡气回肠,感到她太不一般了。罗彩灵道:不仅如此,美丽的蕈也

    大多是有毒的。云飞接口道:还有少数美丽的蕈是无毒的啊!罗彩灵咬着唇

    笑,云飞发觉话音太过直接,令人产生错意。

    罗彩灵眼中闪亮晶晶,道:人与自然是亲密联接的,所以,爱人也是一样的,

    不能只爱外表,就算我很漂亮,在他心中现在是第一位的美女,但以后,他若再遇

    到容貌胜过我的女人,他就要翻转来追求那更美的。我如果也爱外表,看到脸孔俊

    过丈夫的男子,我也去选那更俊的,则夫妻之情不过是一场花梦。人无千日好,花

    无百日红,就算男人再英俊,女人再美丽,几十年后还不是和别人一样,衰老得自

    己都不敢相信。所以,我喜欢有内涵的男人;因为,只有内涵永远不会衰老。言

    罢望着云飞,道:我不要求他十全十美,只希望他能容纳我的缺点。

    云飞感到有一种无明的紧张,感到雪儿和罗彩灵就似两座岌岌大山,自己则被

    夹在山岬间,不论向哪边仰望都会感到头晕。

    等了一会儿,罗彩灵苦笑道:我肚子突然饿了,去吃点东西。起身便走。

    云飞想挽留,又开不了口。

    李祥独自闷在房里,又不懂得静心养性,烦不过便从囊中取出金珠子,放在灰

    色的瓷碗里轱辘辘地转。

    罗彩灵觉得自己好没用,只好来到喧闹的店里独自喝闷酒,因为,只为喧闹才

    能解除孤独。酒后心轻,万事如鸿毛,不如醉还醒,醒还醉。客栈的大厅之内,她

    娇巧之躯就似泥中孤莲,客人们的眼神都在她身上打转,只看她一眼,几乎都要晕

    眩。

    今天的天气出奇的闷热,石板地也在出汗。一个中年壮汉嘻嘻哈哈地在罗彩灵

    对面坐下,笑起来龅牙齿外露,嗲声嗲气道:姑娘,一个人喝闷酒,可是为了情

    哥哥么?见罗彩灵面不改色,又道:哥哥可粗犷得很哩,恰巧今夜没事,陪你

    一个通宵,好么?

    滚!罗彩灵把一盏酒泼在龅牙齿脸上,对他怒目相视。

    且说云飞,自罗彩灵离去,便局促在房里,胸填万斛愁,不知如何宽她的心。

    听见罗彩灵的叫骂声,忙跑来寻端倪,见她受人轻薄,正欲施救,转念一想:这

    几个无赖来得倒是时候,不如此刻逗一逗她。其意已定,便找一空位坐下。

    眼前这等鲜花嫩柳怎能轻易放过,龅牙齿抹了抹脸上的酒水,系在手腕的銮铃

    丁丁的响,凑到罗彩灵跟前,道:小妞的脾气倒不小呢!啧啧,老子的脾气可正

    对着你的胃口哩,不如咱两家结为秦晋之好,百年争吵如何?说罢伸手旁若无人

    地撩动罗彩灵稠密的头发,云飞看得紧捏着桌边。罗彩灵羞怒相加,一拳击出,被

    龅牙齿闪身躲过,讪笑道:想不到小辣子还会武功呢,真真与哥哥是郎才女貌,

    天生的一对了!

    住口!罗彩灵气得抓起盛酒的钫壶,狠力往龅牙齿的脑门子砸去,龅牙齿

    轻易抓柱壶把,对着壶口往嘴里灌酒,得意地笑道:多谢姑娘送酒的美意!见

    云飞坐在五尺远处袖手旁观,罗彩灵的眼神便向云飞求助。可云飞此时却不肯出手,

    笑着咬了咬唇,意思是说:自己的事情,自己不会处理么?罗彩灵感到揪心的

    痛苦,双拳攥得似铁块。

    龅牙齿的四个同伙本在蠢蠢欲动,见龅牙齿得势,在一旁齐声叫道:嬴兄不

    要一个人吃独食嘛,却把铁哥们抛在九霄云外了!说着说着,都明目张胆地围了

    过来,向罗彩灵打榧子,其中一人嬲笑道:姑娘是哪家的闺绣,可要咱这潇洒快

    婿否?又有一人打撺鼓儿:姑娘愿陪我们中间的哪一个,别不好意思嘛,请随

    便挑,挑中的定当舍命陪牡丹咧!另一人假正经地张臂拦住他们,道:不得对

    姑娘无礼!又摸出一绽银子,回头对罗彩灵笑道:王孙公子们常幸楚馆秦楼,

    不过花钱买美姬一笑,姑娘容颜绝代,小生愿出纹银十两,可否买得姑娘花容一绽?

    同伙们忙帮腔道:纵不能与姑娘开苞收苞、进出花蕊,若博得花容一绽,也是极

    好的!罗彩灵为之面红耳赤,懑愤地望向云飞,喊道:云飞,把他们给我赶走!

    云飞心里一笑,道:你不是最喜欢搂着男人么?现在有这么多的男人让你搂,

    你应该高兴才对啊!话虽如此说,却时刻警惕着。罗彩灵气得作不了声,脸憋得

    紫胀。龅牙齿拍着巴掌,抑扬顿挫道:你的情哥哥倒是个识时务的,晓得惹火自

    烧身呢。姑娘就别害臊了,偿了人家的心愿嘛!一同伙道:嬴驸马仔细些用,

    莫忘了留些尘香给咱们臣下的。龅牙齿道:咱兄弟装一条裤裆的,还不放心兄

    弟我吗!话音未了,一把牙筷已从罗彩灵手里射出,龅牙齿颇有武功,一式老虎

    剪尾,侧身闪过,狼狈们咋舌道:嬴驸马交媾的时候可得小心点啊,这妞子狠着

    呢!龅牙齿道:不辣的女人没味儿,我既作得东床娇婿,就定然镇得住她!

    又冲着罗彩灵道:哥哥早已磨好枪、备妥剑,只待冲锋陷阵罗!

    这儿从上到下、由邻至里,谁不知龅牙齿是个花花太岁的名号,就是昔日的高

    衙内,只怕也不及他。男客人们面对痞子们公然施暴,不但不谠谠相斥,反而用欣

    赏的眼光看着;女客人都吓得四处躲避,只怕火旺及身。店主又气又急,自己心里

    的仙女怎能让痞子们污辱,但又没本领搭救,只得在一旁干瞪眼、猛捏拳。玩笑也

    要有限度,云飞聚了五分内力于掌心,若他们越轨,定当严惩不贷。

    只见五人明火执仗,张牙舞爪,将罗彩灵围在囚笼内。龅牙齿眯着眼道:我

    的小鸽子,我的小兔子,我的蝴蝶,我的小花。看你还往哪儿跑!罗彩灵困苦无

    助,左手扶着桌子犄儿,右手攥紧了拳头,幽怨地望着云飞,可是,他却比菩萨还

    坐得住。

    眼看龅牙齿恶心的身躯正节节逼近,毫发危间,倏然一声暴喝响彻云霄:

    你们这帮灭良绝的东西,明儿定死在初一!

    话落人到,好家伙!只见李祥大喝着纵下楼梯,挤着浓眉暴眼,顺手绰起一张

    黄楷凳,没命地往龅牙齿猛抡过来。龅牙齿先是吃了一惊,续稳定神来,伸臂相挡,

    凳子应手而碎,骂道:哪里来的小跳蚤!李祥手中无物,却死不罢休,勒起袖

    子,破口骂道:灰孙子,吃你太爷爷一拳!说罢,卯倒使出一拳。那个龅牙齿

    是个使外刚的,一伸巴掌,来个大拳包小拳,李祥的拳头被他捏在手心里。龅牙齿

    再一使力,李祥痛得豆汗如雨,身子也被压得屈下,仍死不认命地大骂道:狗娘

    养的粪团子,肏你祖宗十八代!

    与此同时,罗彩灵已与四个淫狼相搏,只缘她酒后无力,加之他们人多势重,

    不上三招,手就被人扭在背后,身子更被强行压伏在桌上。云飞依旧是良镜悬空,

    静噪两不相干。罗彩灵刷白的脸庞贴在茶褐色的桌面上,眼中落着冰冷的雨,已如

    涸辙之鲋,侧望着云飞,肯求道:救我!这话已说得嗡嗡乏力,难道在他心

    里,我连根草萑都不如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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