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儿采下一束芄兰,就像对生的两颗心,聊赖中看到云飞,见他腼怯地望着自
己。啊!好多天没见他,现在所思之人却突然立在眼前,高兴得喊道:飞哥,是
你么?
云飞闻见,喜得再无禁锢的快步跑过去,脱口说道:对不起,这些天来,我
只知道练功,冷落了你。雪儿摘着嫩叶,道:没关系,只要你在山上,我便心
满意足了。她将嫩叶轻轻拂着脸庞,道:师父常下山云游,可我又不喜欢到处
走,总是一个人对着偌大的一个空山过着枯寂的日子,好无聊哦!你没来时,师父
便常给我讲一些山下的故事和人们的生活,我吵着师父说,要他老人家一定再收个
徒弟来陪我,但师父又极挑剔。云飞笑道:不知为什么,师父会选中我。雪
儿垂下秀目,楚楚说道:我好希望你能练好武功,将来可以保护我。她呀
了一声,突然讲露了嘴,俩人都羞侧过面去,几只丁当鸟倒会插趣,丁丁当当地唱
着曲儿。
雪儿很紧张,靠着香椿树干,手背在背后扭掰着指头,经过了一阵短暂而又漫
长的沉默,开言道:九华山的闵园春景如仙境,想去瞧瞧吗?其实云飞暗下也
不知动过了多少嘴唇,只是话不脱口,刚闻雪儿之言便拼命点头,道:能和你共
处一山,同游一水,哪有不愿之意!雪儿殷笑道:贫嘴!云飞好想拉起雪儿
之手一起畅玩山水,可自己的右手却逡巡不前。他闭上双眼,横下心来,抛开杂念,
一咬牙,倏然拉住了雪儿柔弱无骨的小手,雪儿心中正有此盼,遂将手握得更紧了。
一路上,飞花扑面,流阴满地,俩人无声无语,就这样系心行至闵园。除了他
们,阒无一人,虬松枝上,飘来呖呖莺声;清淅丽泉,泛起粼粼碧波。嫩柳垂腰入
溪,轻拂着绿水,有一种说不出的诗意。
说也奇怪,雪儿分明有许多话要说,却一句也说不出口了。云飞憋了很久,早
想与心上人一吐为快,便打破清寂,悠然道:这闵园佳景,空乏无人,使我念起
旧事,亦有些伤感。雪儿痴迷地望着屏般绣画,嗒然说道:飞哥,我知你自小
父母双亡,可是我呢,我却连自己的亲人是谁都不知道...也许,我爹娘都是大
恶人,被仇人追杀而亡,我便被他们丢弃在雪地上。雪儿诉完,忍不住扭面伏在
云飞胸口低泣,就像小鸟依人。云飞胸口一热,忙用热情的双臂拥抱着她,想藉此
温暖她寒冷的心情。好奇怪,雪儿的身体让云飞感到怀中不再空虚,整个人都变得
充实了。
云飞将右手摩挲着雪儿柔滑如绸的秀发,诸事出神,道:雪儿,我细细想过,
就算再伤心也挽救不了昔日之事,咱们只要抛开前怨,开开心心地活着,就算再苦、
再难,我也会陪你直到永远!
雪儿凝眸望着云飞,纯声问道:飞哥,如果我死了,你会伤心吗?云飞心
中一阵刺痛,脱口说道:那我和你一起死!话一脱口,胸中不禁一阵狂热。雪
儿纯洁的心就如同一张白纸,毫无斑点。如果谁在上面潦上黑点,便再也不能复原
了;如果谁撕碎了这张白纸,便再也拼凑不起了。云飞的答语使雪儿安下心神,沁
沐在温柔的春光之下。
云飞不禁感叹道:春天真美,好想永远留住她!雪儿道:享受春天的温
柔时,可别忘了春前有严寒、春后有酷署呦。咏桑寓柳,遥心照宣。云飞惊讶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位少女对生活竟然看得如此透彻,他感到自愧难及,对她的爱
就如醇酒,愈来愈浓。
无私的阳光透过星疏的树叶,披洒在他们身上,斑斑点点的,很谐调。阳光总
是赐给人温暖,在感情的世界里,要用双手把阳光紧紧捧住,千万别让它从指缝里
溜掉了。
雪儿的头发是独一无二的,无论什么时候看着,都似乌绸一般,丝软如帘,平
亮如镜。云飞将面庞贴着雪儿的黑发,道:我好喜欢你的长发。雪儿禁不住在
他的胸口抽泣:长发为君留,留得好辛苦,等得好累。现在好了,终于让我等到
你了!真的么!云飞合上双目,感动得不能再观他物了。
春分的三月,正是花艳蝶飞的季节。金钟、春兰、香董、争奇斗妍,有的羞羞
答答垂头诉情,有的迎着风婀娜起舞;凤蝶、粉蝶、蛱蝶,各展媚姿,有的在花丛
中纷飞穿插,有的躺在花蕊上吸食花蜜。
山麓下,一片花涛香海,少不了鸾凤配,莺燕约。雪儿蹲在一株慈姑花前,细
看着贪吃的蝴蝶,脸上笑容灿烂,望云飞道:你听得见蝴蝶在说什么么?嗯
~~云飞抚着嘴唇思考。
它在歌唱。雪儿伸出一根食指,移到花蕊旁,蝴蝶似有灵性般轻盈飞起,
扑着翅逗留在她的指上,四翅竖起。云飞疑道:你如何知道呢?雪儿把手指移
回眼前,道:用心去听呗。云飞笑道:蝴蝶很喜欢你嘛,都舍不得离开了。
雪儿的笑容又添上一分。云飞一弹指道:我也听见了,它们的确在歌唱。雪儿
的眼睛倏然睁大一圈,切问道:真的么!我听不清它在唱什么,你听得清么?
云飞不过一句玩笑,雪儿倒认真了。
云飞也不点破,逗趣道:当然了,我告诉你吧!它在唱,蝴蝶恋花美,花
美为蝴蝶,摘花人是谁,扑蝶蝶又飞。竹苞松茂散清幽,莺啼鸟啭伴我蕊中睡。白
云悠,徐风吹,梦中事儿偏向谁?花枝乱影,绿柳周垂,蝶心倾花爱无悔。春来春
去如流水,恍惚逝过不知味。啊,遥祝花好永不谢,笑到梦中都是甜。
待云飞合了口,雪儿似乎从梦中醒来,眼神中充满了陶醉,舒心萌情道:真
好听啊!这首歌谣叫什么名儿?蝶恋花。他的心指使他这么说。蝶恋花!
好美的名字!雪儿一望指头,那只蝴蝶已飞去无踪,也许,它与偶蝶双宿双飞去
了。数不尽的桃花被风吹落枝头,飘飖地贴在她的身上,像带着祝福的新娘妆一般
美丽。
转眼间,落日衔山,昏鸦逐队,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雪儿说不想回去,
要云飞多陪一下,躺着看星。月亮刚露脸时是一团白物,渐渐与四周区别开来,越
来越亮,越来越耀眼。月儿的光只能带给自己,湛湛长空依然黝黑,俩人在夜色下
又忽然变得害羞起来,都仰面躺着,无声无语,闭上眼睛静思,互听对方的呼吸声。
云飞伸出手来给雪儿做枕头,雪儿温暖的左臂已轻轻搭在他的胸口上。
月亮倚在云上,带着微笑睡了...
雪儿在九华山清居十几年,从未与外界一人接触,云飞还是第一个。除了母亲,
十几年来,还没有一个人能象雪儿这样,在云飞的心中占居这么多的位置。
每当雪儿在窗外唤云飞吃饭时,云飞的心潮都会莫明汹涌起来,随之产生强烈
的归宿感;每次晚憩时,看着雪儿细心地在自己卧榻上布置被褥,眼中实在禁不住
热泪盈眶。
《春去来》:
幻梦初醒辞客岁,瑾女品新无虚年。
皎葩常伴心神恺,化身欲作尝蜜蝶。
三月雨,贵如油。清明已到,清风徐来,根根长柳经油雨淋绿,在风中飘摇着
舞姿。云飞提了一篮香供纸马去祭拜母亲,远远就望见母亲的坟丘上星星闪亮,犹
如三月残雪,洁白烁眼,原来铺满了五瓣的白梨花,给小丘披嫁了一层圣洁的衣裳。
雪儿!──他心口同时惊叫,只有雪儿!
脑海里浮现出雪儿的倩容,又望着眼前的洁芒,就似有一泓清水沁到心里,好
生清爽。他将坟前的梨花拨开一小堆,烧了香供纸马,将灰烬埋在土里,再将梨花
重新铺好。楷树下,清阴素影,益母草在风中挥舞着叶掌和白色花瓣,添就了一份
生命的气息。云飞盘屈在坟头,与娘谈着心:娘,你好么?我好想知道你现在过
得好不好。下地狱的都是那些坏人,所以,我不会担心娘的安危,娘现在一定是在
极乐世界呢!昨天我作了一个梦,梦见娘与爹在一起,我知道这是娘长久的宿愿,
爹还对我说,要我好好活下去。可惜梦一醒来,爹的容貌我就不记得了,这是你们
托给我的梦吧!你们安心吧,我现在一切都好,在我身边有一个很温柔的女孩子,
她没去过尘世,是一个没有受到任何邪世侵浊的女孩,她让我感到,活着竟是如此
美丽的事儿。你看见了么?这些美丽的白梨花,都是她亲手撷起给你铺上的,人们
常说母子连心,我知道你很想看看我未来的媳妇,这下你见过了,一定很高兴吧!
她很漂亮,也很善良,就像娘一样...
云飞凑过身子坐在小丘上,抚摸着花瓣,道:也像这些白梨花一样...其
实,我这辈子已经许下过两个愿望了。第一个愿望,是希望让娘过上好日子,看来
这个愿望是实现不了了。他的眼眶中有些模糊,伸手拾起两片梨花,在拇指与食
指间摩搓着,道:第二个愿望是我刚刚许下的,是...他清了清喉咙,道:
但愿能娶雪儿为妻。顿了顿,道:也许我太奢望了,像她这样的女孩子,无
论作谁的妻子都是上天对她的不公。当她闭上眼偎在我的胸口上时,我能感受到她
身心的寄托,这辈子,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决不可以对不起她!娘,你保祐我们吧!
云飞悉心抚摸着白碑,那些漆红的雕字都新新亮亮,一定是雪儿擦过的。云飞
心里热潮一片,她无论做什么事,都是这样细心。嘴里又说道:对了,师父
也是一个很慈祥的老爷爷,不过却很奇怪,我与师父好像有着忘年交的感觉。他耐
心地教导我,陪着我说笑,就像是父亲一样。唔...我又想起了百毒神仙,我梦
见他在灵曜府上作了一名鬼王,但又心里不坦实,他以前作了许多坏事的。我害怕,
害怕他会下地狱,别人都说他很坏,其实,他真的是一个好人,真的是一个好人!
娘,你若是见到他,就托梦告诉我吧!
这时,一只鹪鹩落在娘的白碑上,只见它体小头棕,眉纹尾短,云飞只不识得,
忖道:这只鸟儿是表吉还是表凶呢?他想抚摸它,那鸟儿却很怕生,扑喇地飞
了。云飞望着鸟儿匿失在云际里,舒了舒骨骼,站起了身子,道:娘,明儿都来
看你,好么?我也该去谢雪儿一声了。
泉水叮咚的小溪傍,一株古树的粗干如虹般架在水陆之上,雪儿横坐其上,双
腿吊在半空中,绣鞋再下一点就可撩到水面,正躬着身子,用一根菖蒲的花穗戏着
水纹,娇美的身躯就似一朵临水芙蓉。
云飞的心里就像巨浪拍打着堤岸,溅起白色的粉末,真恨不得将自己的身心灵
魂都溶在她的体内就好。他扶着黄檗树,叫了一声雪儿。雪儿尚在孤寂之中,
闻声乍然回首,兰情蕙盼,果真是云飞,忙面含春笑道:飞哥,来,陪我坐一会
儿。云飞嗯了一声,靠着雪儿坐了,那株古树干刚好可容下两人,不过有些紧寸。
雪儿玉体莹馠,芬芳沁鼻,云飞轻轻抽出她的手,道:雪儿,我娘的坟茔上
铺满了白梨花,都是你的心意吧!她摸着鬓角,道:没什么了,我房外的那棵
梨花树谢了一些花朵儿,落在地上怪可惜的,便用竹篮载了一些送给你娘。云飞
把她的手轻轻搓着,道:我娘的石碑也擦得洁净,你这么有心,真谢谢你了!
咱们之间还用道谢么!雪儿用穗棍逗了逗溪中惝游的翘嘴鲌鱼,幽远地说道:
其实,我虽然没见过你娘,但我却从心底喜欢她,也不知为什么,我和她这间有
一种奇妙的感觉。
她的眼睛好似一片湖水,晶晶莹莹的,有着淘谢不尽的美丽,云飞眼里痴痴瞧
着,口里用软语温存:可能你们都是女人的缘故吧,你日后一定会是个好母亲的。
雪儿靠在他的臂膀上,道:我长这么大了,还没见过母亲是个什么样儿,我不知
以后能不能作好。云飞将手抽出,搭在她的肩上,偏怜她道:你是最好的!
雪儿听得将头埋下。
溪水清澈可见底,云飞看着河床上被水流磨成椭圆的石子,心怀丁忧,瞿然叹
道:作母亲的真是伟大啊!每当看到母亲劳累的样子,我就会不自觉地从心底感
到愧疚,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自己好对不起她,她为我付出了一切,而我却
不能为她做任何事情。唉,我在她眼中一天天地长大,却从未送给她一件礼物。每
到冬天,她的手都会冻皲,麻纹就像用刀刻上去一样深,一道一道的,我都不敢看;
打算买件手套给她的,可是一拖再拖,没想到,连这小小的心愿也不能实现了。夜
里,她悄悄地给我盖被子,天气冷了催我加衣裳,生怕我害病,这份爱,我一辈子
也报答不尽。可是我那时都不觉得可贵,甚至还嫌她麻烦,就那样浑过来了。现在,
当我失去了最重要的人时,我才发现,我好想再得到她的关怀。记得到了天寒的时
候,我一回到家里,母亲总会伸出手来给我暖手,我好想再要一次,可是,我却永
远也得不到了...
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云飞鼻子一酸,泪水夺眶而出,道:我好愧
咎,本来打算拼命努力,让她晚年过上好日子的,可现在,连报答的机会都没有了!
雪儿感同身受,那颗无斑的心一清如水,清水又从眼角溢出。云飞思母心切,
由心而发,词语间并未顾及到雪儿的心态,与她相看泪眼,心中不忍,赔着小心道:
都是我不好,害你也伤心了。雪儿摇摇头,一只手抹泪,一只手又帮云飞抹泪,
深情地望着他,多少心事串起多少泪珠儿,道:我虽然没有经历过,但我能感受
到你的感情,真的!
云飞暗自调剂心情,出自真情地吐露出自己隐瞒许久的心声:我一直想对她
说一声,娘,谢谢你,这句话鲠在喉咙里十几年了,总是羞口难开。如今,我
就是说上一千遍、一万遍,她也回不来了...母亲永远慈祥的面容记忆犹新,
他顿感凄恻哀痛,声气也哽咽起来,道:她从来就不知道奢求什么,一针一线地
攒下,为我攒下。自己身上的衣服都是用补丁拼凑而成的,每年的春节却要为我做
一套新衣裳;就是吃饭嚼着沙,她也舍不得吐;三十岁,她只有三十岁,眼睛就劳
累得模糊不清了。为了我,她不畏别人的嘲笑,舍去贞节重婚,甚至舍弃尊严,回
到原家跪求无情的外公。看着她一天天地消瘦下去,我却一筹莫展...我、我也
想让她过得好一点,不要再啃黄粮,可我却一点用也没有...他说得呼吸耿塞,
压紧了双目,扯着头发,失声叫道:我真是个费物!天大的费物!!眼泪儿就
像那淙淙的溪水,一般流淌,一般无色。
时间无声无息地消逝了,雪儿一直垂目无言,几只翠鸟飞旋在水面上,自然才
不至于静寂。云飞喘息良久,叹道:汪艳平也许是一个恶毒的女人,当时我真的
很讨厌她,但现在想来,我却不恨她了。雪儿仰面问道:为什么呢?云飞将
面对小溪的眼目转向一片青天,平缓地说道:她对自己的孩子一定是最好的,她
能把费尽心思搜罗来的一切都无私献给她的孩子们,这难道不算是伟大么?雪儿
听得心里莫明震撼起来。
云飞叹道:自己在心底深深挖掘一下,应该能体味出,不会背叛自己的正是
血脉相连的亲人吧!当人失去时,那份金换不回,万唤不回的亲情在记忆中愈发显
得弥足珍贵。云飞言罢,放情于花萼相辉、碧水青天的自然中,用沉默的心仪回
味着仿佛徘徊在眼前的过去,母亲的身影无时无刻无处不在,说不出感激的滋味再
一次令他走进紫荆盛开的花苑,情不自禁地说道:母亲用她的身心无言地告诉我,
纯朴便是美丽,在我心里,她永远都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永远都是!
雪儿的嘴唇微微跳动两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可是那股源自心底而不断上涌
的潮汐控制了她的脉搏,忍不住细语问道:我美丽么?嗯~云飞撩起她的
绀鬟,一丝一缕地放下,就像一架竖琴的经弦被拨弄,平滑而又不失旖旎,发出无
声而动人的韵律。云飞在她无发遮掩的耳根吐着热气:你和我的母亲一样美丽,
别人无法替代的美丽。丝发还在滑落,都落在了云飞的脸颊上,柔柔的、痒痒的。
雪儿闭上了眼睛,再次聆听他深情的心声;云飞揣紧了她,生怕她会离开似的。
埋下头,与她耳鬓交接,贴面而语:有时候,苦难也是一种快乐,当年,我们过
着断齑划粥的生活,很难熬。但是,那种相互扶持、两心依靠的温暖,永远都不会
在我的记忆中冷却。忱挚的话语如阵阵暖风在雪儿耳边回荡,她仿佛走出了生命。
知己和知心就是这样的吧,总是一个人在吐露胸怀,一个人静静的细闻轻衬。
时间不懂得停留,天黑了,云也黑了。山中忽然吹起风来,初时淅沥萧飒,渐
而奔腾澎湃,如波涛夜惊,风雨骤至,鏦鏦铮铮,金铁皆鸣。窗外疾雨暴风,沉雷
烈电,屋顶上都生起烟来。云飞站在窗前,将手伸出窗外接着雨点,颗颗粒粒,着
着实实。风把门推得哐哐响,雨打窗纸心骤跳。这哪里是刮风,分明是在刮刀;这
哪里是下雨,分明是在落针。
糟了!这么大的风雨,我与雪儿共植的凤凰松会经受不住的!耳畔又响起
一声轰雷,云飞心里发颤,匆忙披油衣套皮靴,打着一顶翠绸油簦出门。他蹅着泥
浆行至莲花庵前,黑漆漆的,只见有一倩影朦朦胧胧的,也打了一顶翠绸油簦,蹲
在凤凰松前,荷衣风动,落发绦绦,就像凤凰缠绵的尾翼。
雪儿!──
云飞心里口里都大叫一声,高兴得连心脏都鲠了一鲠,飞快地朝她跑去。她听
见云飞的呼叫,站起身来,两瓣脸庞像雨打的苹果,恻恻动人。飞哥,你也来了!
俩人无心契合,又是心心相映,一阵惊喜。云飞跑到雪儿的跟前,两把油簦碰在一
起。云飞亮声说道:原来你也不放心这株凤凰松啊!雪儿拉过云飞的右手,道:
真好,咱们一齐照顾它吧!天空中一道霹雳将乾坤点燃,四周都闪烁着可怖的
白光,云飞急切切地叫道:雪儿,这里好危险,你快回去吧!雪儿把云飞的手
一捏,固执地说道:不行!你守在这儿就不危险么?
巨雷咙咙数声,轰得人三魂神咋!瀑雨中似乎夹杂着小雹子,打在脸上好痛。
雪儿眼皮频眨,一股酸气冲上鼻尖,身子战抖,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忙用手绢擦
鼻。云飞举手抹下她额头上的雨珠,婉言劝道:雪儿,你回去吧!这种事情交给
我就够了,你衣衫绵薄,怎么经受得住!雪儿虽冻得猛烈抽气,却依然倔强地摇
着头,道:这是我们两个人心的象征,它不能受伤,我也决不能扔下它!飕飕
的冷风一束一束,霈霈的雨点在身上迸玉筛珠,她的身子冻得直耸,又打了一个喷
嚏,冷得直流涕。云飞打的油簦丢在风中,把她捧在怀中,俩人渥在一起,只在一
把簦下。
蛰雷滚滚,树叶呜号,刀风似乎都能把人皮刮掉,长发如旗抖展,云飞道:
刮的是东风!他俩合坐在凤凰松的东方,挨受着风吹雨打,云飞左手将油簦撑
在那株小苗上,用身体呵护,右手搂在雪儿腰间,雪儿将整个上身都扑在他的胸前。
好生奇怪!热流竟似温泉一般从身心间四溢恢发,那棵凤凰松都能感觉到无比的温
馨。绸缪之际,雪儿用锦带在云飞衣上打了一个同心结。此时,言语已显得多余,
两颗心正在默默地交淡与倾诉。
俩人的长发似无数彩带一般,在风中翲舞缠绕,就这样一同进入梦乡...
鸡打鸣了──
一切都睡醒了。天地就像一张久闭的眼睛,慢慢地拉开眼皮,露出亮丽的水晶
世界。在这张纯洁的眼睛里,一切都变得亮丽起来:
苍翠的草林便是一根根睫毛,随着风,欢快地舞动着,为生命唱着曼妙的音韵;
眼白是那壮阔斑澜的海洋,蠕蠕闪烁着星灿般的洁光;眼珠就是大大的太阳了,不
知它一夜因何未曾睡好,红红的,疲倦地照着万物;厚沃的土地便是眼睑吧,早起
的人们在上面辛勤耕耘着那一片祖先遗留下来的沃土。这一切生机勃勃的景象映在
太阳的瞳孔内,太阳笑了,也鼓足了干劲燃烧着。
椒房内,兽炉中烧着火炭,将整间房烤得格外暖和,湿漉漉的衣服都被腾腾火
气给熏干了。雪儿搴帷下榻,昨晚犯了春寒雨淋,头略重些,身子也懒懒的。她咦
了一声,不禁忖道:我怎么会在这儿,我不是和飞哥一起守护凤凰松么?信手
推开槅子,风吹眼明,一阵清爽。只因昨晚落了雨,椽上一只燕子用嘴梳理着灰黑
的羽翎,她伸出白皙的手,清声道:小燕子,我这儿温暖些,快进来歇歇吧!
燕子扑着翅翎落在她的手指上,雪儿抚摸着它,靠在炉傍坐下了。
燕子剪刀般的尾羽在她手上欢欣地蹭动着,痒痒的,雪儿轻轻吻了它,亲昵着
说道:别着急,等你身上的湿气干了再出去玩吧。小燕子关关嘤嘤地欢快叫着,
似乎在说:谢谢!谢谢!
梁上春燕为谁居,只因屋内卧美人。
过了些许可爱的时光,云飞已在门外轻声叫着:雪儿,你睡好了么?雪儿
将暖了羽的燕子放飞出窗,打开门时,露出她那半张俏脸。云飞走进房内,雪儿椒
华之房,蔓盈棻香,兰室接罗幕,贯珠细帘幌,朝下以蔽景,夕卷以待月。榻上铺
着花簟浓裀,室中央放一张梅花雕几,摆一本《乐记》。
雪儿拉云飞对坐在炉前的绣榻上,不安道:飞哥,昨晚我没尽到责任,不知
不觉竟睡着了。云飞撑着眼皮道:说来惭愧,我也打了一个盹儿,睁开眼时已
四更了,风雨都收了,你熬了半夜,也怪困的,我就抱你回来了。雪儿揉着眼儿,
叹道:我真是迟钝,你抱着我都感觉不到。云飞见她心事婵媛,一打她的手,
道:干嘛总是愁愁郁郁的!告诉你个好消息,我早上又去看顾那棵小苗儿,似乎
又长高了些。雪儿心中一暖,破忧为笑道:太好了!云飞心中更暖,因为,
她的微笑,是渗透他心底的温暖。
雪儿笑着笑着又沉下头来,三指轻搁着额头,道:我有些眩晕。云飞道:
昨夜你受了凉,吃一剂药,把风寒表一表就好了。雪儿点点头,取了一钱金银
花、一钱桔梗丢在铫子里。云飞看得难受,道:别什么都舍不得!上次我病了,
你却给我服下许多好药,吃完了我们再去采嘛!说完取了些麦冬和玉竹丢了进去。
此语如春风拂心,雪儿轻轻一笑,不经意瞧见壁厢上挂的那副对联东苑春尽蕨牙
肥,西园露晨采韭扁。
小炉上煎着药,云飞拿着自己编的茭蔁扇煽着,从武火慢作了文火,不自禁地
盯着雪儿看。雪儿道:我脸上有东西么?没有啦!云飞慌忙逃避她的眼神,
猛力呼呼呼地煽了几下,文火又快作了武火。在升腾的火焰衬陪下,雪儿拉着
云飞,把自己小时候的趣事敞开着谈,云飞笑得前仰后合,轮到自己说了,娃娃出
丑之事也不少呢!
雪儿喝了药,又陪云飞说笑了半个时辰,云飞摸摸肚腹,笑道:我的肚子有
些生气了。雪儿起身说道:我昨日包了藕夹,弄给你吃吧。云飞将她按下,
道:你是病人,让我来。他洗手绾袖后把锅架在炉上烧油,油热后,雪儿兴冲
冲道:算我一个!拿起筷子丢藕夹入锅,俩人浅笑微颦,边吃边炸。一块块藕
夹就像金子一般闪亮,严实裹着里面的小天地,两块纯白斑孔的藕片被黏在一起互
通声气,里面有红红的兽肉和黑黑的木耳。
好吃么?我炸的呢,还会不好吃么!算你的算我的?当然算我
们的啦!多吃一点吧!来,我喂你!啊!你夹的这块好烫!嗳唷,
对不起,对不起!
说着,笑着...
百看不厌的是爱人的面容,百听不厌的是爱人的嗓音。
次日午间,雪儿在榻上展转不寐,便到云飞房内找他说话,待推门而入,云飞
已浑沦睡去了,雪儿便坐在床沿上。她好喜欢看他熟睡的姿态,不知不觉地将耳根
凑过去聆听他的呼吸声,把他当作小孩子一样。云飞的眼皮跳动,发出喃喃的梦呓:
娘~雪儿~雪儿听得脸上发烧,扭身跑出去了。
刚掩上门,便遇师父朝这里行来,雪儿忙行过礼,问道:师父哪里去?师
父道:我到丹房去看火,正想和你谈谈心,你没什么事吧?雪儿道:不知师
父有何教谕?师父道:咱们边走边说。两人徒步向丹房行去,师父笑道:
你的飞哥哥好吗?雪儿垂着月目,盘弄着裙带,道:师父,你干嘛突然问这
些?干嘛这么问?师父捻须笑道:你盼了十几年,为师的也不知找得对是
不对,好是不好,这个深浅,为师的总要晓得罢!雪儿拉着师父的衣袖,小小声
地说道:谢谢师父!嗬嗬,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师父喜得目展眉飞,拉
着雪儿道:其实,为师从第一眼见到飞儿起,心里就想收他为徒。从他的脸上,
让我看到一丝莫明的感动,说来也是天意,和我当初在雪地里发现你时所受的感动
无异,不自觉地就想撮合你们。看着你们现在快乐的模样,为师的还真有些羡慕你
们呢!雪儿不禁问道:师父,你从前成过婚么?这句话唤起了师父内心的伤
痛,面色突然凝重起来,吞吞吐吐道:好了,今日不谈这个了。
不觉已到丹房,推门只见一炉高鼎,鼎炉左耳对丙丁巳午火朱雀之位,右耳对
壬癸子丑水玄武之位,鼎内三昧真火喷紫艳,鼎上有青龙白虎相盘旋。雪儿随口问
道:师父,你在炼什么丹啊?师父道:这是给你老邪伯伯烧炼的,他那病已
愈来愈困难了,他到处求神仙也求不出个结果来,我想这次定能成功!雪儿问道:
还要等多久才能炼成啊?师父道:还需两载。雪儿叹道:老邪伯伯被病
魔折磨了这么久,太可怜了。师父看着火势,用手指捻算了几卦,清咐道:雪
儿,你到我的书房把《参同契》拿来,就是放在黄楩书柜第二层的一本青皮书。
雪儿答应了一声去了。待拿得书来,又想窥得练丹之妙,便陪着师父烧丹炼药,只
是丹房乌烟沉沉,难为了她,回到闺中咳嗽不止。云飞得知雪儿的嗓子不适,便摘
了一些青果、乌梅给她润嗓子。
闲话少叙,春华秋实,少不了耕种和浇灌,习武也是如此。没有深悟的犁尖划
破空白的土地,没有心血的雨露滋润,不洒下耗时费力的尖勤汗水,怎能摘到硕果?
云飞心系大仇,恨不得突长几岁,手刃滔恶。此时又有雪儿照顾,磐心更坚,
掌剑愈勤。他俩一同练功尔汝,无论寒地、山顶、溪畔、竹林、谷内,都从未分开
过。云飞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昼眠松壑云瑛暖,夜漱芝泉石髓寒;雪儿则亲自煮
饭送于他食,知冷知热,对自己都没这么好过。俩人卿卿我我,逗笑畅谈,已经发
展到如漆似胶的感情了。
眼见桃花、荷花、金桂、春魁循循序落,恍恍三载。清魂道人已将全身解数倾
囊授于云飞。云飞资智聪慧,虽然尚未溶汇贯通,却已尽数吸收,口诀当可倒背如
流。有诗云:
淬砺丹琅渫凡垢,瀣沆晨采溶粹罡。
性命双修贯真谛,动静匀合调阴阳。
朝骑白鹿升三界,暮跨青鸾上九霄。
李聃道德似玉琛,求道献道弘年享。
仙道心在四方,清魂道人见徒儿不负所授,便放心云游天下,只留云飞与雪儿
守山。
云飞身在山中,不知当今时局更加动荡,襄、樊二城被蒙军围困三年,贾似道
却对宋度宗封锁消息,凡是敢说蒙军攻宋的,就被贬斥,甚至被借故杀死。因吕文
德病死,南宋任命孟珙部将李庭芝为京湖制置大使,督军进襄、樊,贾似道又答应
宋将范文虎不受李庭芝节制,而听命于贾似道,从而牵制了李庭芝的援襄战斗行动。
在此危难之时,度宗沉溺于酒色,完全委政于贾似道。一日,度宗问:襄阳
已围三年,奈何?贾似道伪称:北兵已退,陛下何从得此言?度宗道:适
有女嫔言之。贾似道追其人,诬以他事,处死。由是边事虽急,无敢言者。如此
之人,度宗仍尊崇之至,道:师相岂可一日离左右!
咸淳七年五月,忽必烈因襄、樊军民坚决抵抗,蒙军久攻不下,一方面派史天
泽到前线部署,史天泽采张弘范议,命张弘范军驻鹿门,断绝襄、樊粮道。同时派
赛典赤、郑鼎率蒙军水陆并进,攻打嘉定;汪良臣、彭天祥部蒙军出重庆,札刺不
花部蒙军出泸州,曲立吉思部蒙军出汝州,以牵制宋军,进一步孤立襄、樊。六月,
范文虎率领士兵和两淮舟师十万到鹿门,阿术夹江为阵,宋军大败。范文虎夜间逃
遁,战船甲伏都被蒙军夺去。
这年十一月,忽必烈采纳太保刘秉忠的建议,取《易经》中大哉乾元之文
义,建国号为大元,诏书说:诞膺景命,奄四海以宅尊;必有美名,绍百王
而纪统。从而表明元朝是封建正统,为灭亡大宋作了最后的舆论准备。
从此以后,元军更加紧进攻襄、樊。次年三月,樊城外城为元军攻破,宋民退
守内城。襄、樊被围五年,外援断绝,城中虽还有粮食,但是缺乏盐和布帛。这时
宋将李庭芝移屯郢州以援襄、樊,得知襄阳西北有一条清泥河,发源于均、房州,
于是造轻舟百艘,三舟联为一舫,中间的船装载衣甲等物资,左右二舟用作掩护,
招募了抗元义军三千人,以义军首领张顺、张贵为都统,伏于襄阳西北的团山之下。
五月二十四日,宋军船上带着火枪、火炮、巨斧、劲弩和燃烧着的炭,半夜出发,
乘风破浪,冲破重围,将士们无不英勇作战。因元舟军封锁江口,无隙可入,张顺
等斩断元军设下的铁链、木筏,转战二十余里,黎明时到达襄阳城下。襄、樊长期
与外界隔绝,张贵等船队的到来,使得城内军民勇气倍增。一时不见张顺,数日后
有尸体浮起,身中四创六箭,仍手执弓矢,张顺已在战斗中壮烈牺牲。
张贵入城后又派能伏水战士二人,泅水潜往郢州给宋军范文虎投书,在龙尾洲
发兵夹击。但是,范文虎部宋军却于前二日以风水惊疑为藉口,退屯三十里。元军
得逃卒之报,事前驻军龙尾洲以逸待劳,当张贵率水军奋死冲出重围,到达龙尾洲
附近时,看见官船旗帜,以为是宋军范文虎部,遂不以为备。元军出其不意地向张
贵水军杀来,宋军仓促接战,终因寡不敌众,张贵身披数十枪不幸被俘。阿术亲自
劝降,张贵坚持不屈,英勇就义。从此,襄、樊又与外界隔绝,处境更为艰苦。
襄、樊隔着汉水,宋军在水中植木,联以铁索,中造浮桥,作为襄、樊两城互
相支援的交通要道。元军久攻樊城不下,大将阿里海牙献破襄阳之计,曰:襄阳
之有樊城,犹齿之有唇也。宜先攻樊城,断其声援。樊城下,则襄阳可不攻而得。
忽必烈深以为然,于是派军攻断浮桥,切断襄、樊之间的交通,元军又集中兵力连
续猛攻樊。咸淳九年正月,张弘范又向阿术建策,截江而出,断绝襄阳和樊城间的
联络,水陆夹攻樊城。樊城孤绝无援,被元军攻破,都统范天顺力战不屈,自缢而
死。统制牛富率领将士进行巷战,渴饮血水,继续战斗,杀死不少元兵,牛富身负
重伤后赴火自尽。二月,元军取攻襄阳,一炮中其谯楼,声震如雷,城中汹汹,守
将吕文焕向元军投降,从此元军得以长驱顺江东下。攻到奉节县时,娄锟立即投降,
百般谄媚。
襄、樊失守,南宋朝野震动。给事中陈宜中上书,说襄、樊之失,都是由于范
文虎怯懦逃跑,应斩。贾似道不许,只降一官,知安庆府。监察御史陈文龙言:
文虎失襄阳,还让他知安庆府,是当罚而赏。贾似道将陈文龙贬官。当初襄、
樊被围,贾似道明面上假惺惺要亲自率军前往救援,暗中又指使其党羽上书阻留,
说自己出兵,顾襄未必能及淮,顾淮未必能及襄,不若居中以运天下为得。这
时襄、樊失守,贾似道又说:臣始屡请行边,先帝皆不之许,向使早听臣出,当
不至此尔。
这时群臣纷纷提出救亡之策,陈仲微上书说,襄、樊失守,君相当分受其责,
如今在廷无谋国之臣,在边无折冲之帅,只有君相幡然改悟,天下事尚可为。因
而触怒了贾似道,被贬出任江东提刑。张梦发给贾似道上书陈危急三策,也不被采
纳。襄、樊失守后出任京湖安抚制置使的汪立信,写信给贾似道说:今天下之势,
十去八九,而乃酣歌深宫,啸傲湖山,玩忽岁月,缓急倒施。为今之计,只有二策。
其一将内郡的兵调出充实江上,可有兵七十余万人。沿江百里设屯,平时往来守御,
有事东西并起,战守并用,互相应援,这是上策。其二和敌人讲和以缓兵,二三年
后边防稍固,可战可守,这是中策。二策如不能行,就只有等待亡国。贾似道看
信后把信扔在地上,并大骂:瞎贼狂言敢尔!以后,又将汪立信罢官。置国家
安危于不顾,文过饰非,依然歌舞升平,过着荒淫无耻的糜烂生活。
咸淳十年七月,宋度宗死于嘉福殿,在位十年,死时三十五岁,葬永绍陵,谥
曰端文明武景孝皇帝。谢太后召大臣商议立帝。众以立杨妃长子、建国公赵昰当立,
贾似道为能控制朝政,力主拥立全后的四岁幼子赵显为皇帝,其理是,显乃嫡子。
显遂即皇帝位,谢太后临朝听政,贾似道独班起居。
元军攻下襄、樊后,忽必烈召阿术等还朝。阿术言宋兵虚弱,不如以前,现在
不灭宋,时不再来。九月,忽必烈下诏,水陆并进,大举灭宋。元兵二十万,由左
宰相伯颜统领,分两道进军。伯颜、阿术一路,由襄阳入汉水过长江,以降将吕文
焕为先锋。另一路由合答等率领,自东道取扬州,以降将刘整为先锋。伯颜为首的
元军主力先取襄阳,抗元名将张世杰所在的郢州首当其冲。在郢州军民的奋勇抗击
上,伯颜所统的元军主力被阻击在郢州城下,决定越过郢州,继续南下。元军到达
长江边的阳罗堡,南宋军民在王达的率领下奋勇抵抗,元军进攻多日仍未能攻占,
于是分兵从上游四十里的青山矶强渡,接着阳罗堡也被元军攻占,宋将王达、刘成
以及八千将士英勇战死。元军渡江后,夏贵领战船三百艘逃跑,鄂州都统程鹏飞投
降。伯颜以四万兵守鄂州,自率元军主力东下,直奔临安,一路之上,黄州、蕲州、
江州、德安、六安等地宋军纷纷投降,范文虎也在安庆降元。
山中不知人间岁月,何来烦恼乎?这些天来,雪儿好神秘,总是把自己关在房
子里,不作声不作气的,也不知在忙着什么。云飞一个人练完功,回来时想去看看
雪儿,又见她严谨小心地锁门而出,终于忍不住跑上前去,问道:雪儿,你瞒着
我作什么啊?雪儿先是一惊,续扭嗫道:你偷看人家做甚么?
云飞双手乱摇,急辩道:我哪有偷看啊!雪儿嫣然一笑,眨着眼睛道:
再过两天我就告诉你,现在保密!只见她痴望着天边的艳霞,欢快地说道:
哇,彩云儿好漂亮,飞哥,咱们到宫外去赏霞吧!拉着云飞便往外跑,云飞瞧
着雪儿,满眼的谜团,女人心,海底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