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上午,朝仓提前来到公司财务处办公室,副处长金子己经坐在办公桌前,喝着公务员端来的劣等茶。其他人都还没来。“朝仓君,星期六怎么啦。处长对你没能保待全勤的记录,感到很遗憾呀。”
金子冲着朝仓说,看上去金子连家也没回,是从情人那儿直接来公司的,平时洁白的衬衫领上结着一层尘土,喉结上面还留着一片没刮过的胡子。四十二、三岁肤色苍白的金子,是个冷冰冰的家伙。
“对不起,那天头实在痛得厉害。”朝仓垂首说道,他身上还是那套平时上班穿的灰不溜秋的西装。
“身体不好自然没有关系,不过总得给公司打一个电话呵。”金子喋喋不休地唠叨着。
“您说的是。当时热度很高,动弹不了,于是就托常来公寓的洗衣店伙计打电话给公司,我以后一定注意。”
“是这样!那,是洗衣店的把这事忘了,身体已经康复了?”金子露出关心部下的笑容。而眼睛仍是那种冷冰冰的神色。
“啊,托您的福,只是还有一点不适,让您操心了,真过意不去。”朝仓再次深深垂首致礼,然后来到自己的办公桌前。他从抽屉中取出那只大号打火机,点燃一支香烟,又将打火机竖在桌子上。光洁度很高的打火机象一面反光镜,只现出了背后的金子在办公室最里边有只大保险箱,保险箱前就放着金子与处长的办公桌,与其他职员包括股长和主任级科员的办公桌保持着相当的距离。
金子起身去了一趟更衣室,回来时手中拿着一根高尔夫球棒,他从口袋中掏出一个高尔夫球,放在办公桌前铺着地毯的地板上,开始练习起击球入穴的动作。
但朝仓发现,金子动作机械,全没平日的机灵劲,似乎是在借打球排遣心中的烦躁。朝仓在烟灰缸里掐灭烟蒂,这时处长的办公桌上响起了电话铃声,那是台直线电话,不必经过公司总机就能与外界直接联系。
金子伏身一动不动地注意着脚下的小球,毫无反应。朝仓站起往处长的办公桌走去,电话铃不停地响着。
“早上好,这里是东和油脂公司的财务处。”朝仓拿起话筒,声音清脆地说。
“早上好,请金子先生接电话。”对方是个三十岁上下的妇女,好像是个妓女,用词很得体。
“对不起,您是?”
“您只要说是晴海庄打来的电话,他就知道了。”
“是这样吗?”
“这样行吗?请您转告他,要是他故意不接以后可要后悔的。”她发出轻柔的笑声。
“请稍候,我去找找。”
朝仓用手语住话简。低声唤道:“副处长。”
“嗯……”金子板着脸转过了身。
“是个没报姓名的夫人打来的,一定要副处长接电话,说是只要告诉您是晴海庄打来的就行了。”朝仓说道。
金子动作缓慢地将球捧靠在办公桌上,从朝仓手中接过话简。
“是你吗?怎么搞的,一大早就打来电话?”
金子含糊不清地打着电话,额头上暴出了青筋,睑颊上的肌肉不停地抽动着。他的眼睛一直偷觑着走回自己力公桌的朝仓。
“别说费话,这是有计划的。”金子几乎是咬着话简在说话。
“你,稍等一下。”金子按住话筒,从一个很厚的皮夹中抽出一张一千元的钞票。
向朝仓招了招手:“烟抽完了。请给我买一包,对不起。”
金子把钞票摇得咋哗响,脸上挤出了个微笑。
“您要香烟,我有。”朝仓答道,想看看金子作何反应。
“不,我只抽“盖鲁贝索代”牌子的,对面的东欧航空大厦客厅小卖部有。要是没这个牌子的,“威斯敏斯特”也行。”金子不耐烦地说道。
“是。也许要点时间。”朝仓接过了那张一千日元票面的钞票。
“啊,不急。”
当朝仓一出办公室来到长廊,金子快步走近房门,竖起耳朵倾听朝仓的脚步声。朝仓有意踏得很响地往电梯走去,离上班时间还有二十几分钟,铺着人造大理石的走廊上十分静寂,当然再过几分钟,这里就将充灌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吵得人受不了。
朝仓来到电梯门口,往四下打量了一番,税下了皮鞋。他无声地来到财务处办公室隔壁的更衣室前。因为更衣室里是放置办公室人员个人物品的地方。所以一般情况下门是锁着的。
朝仓从裤脚卷褶申取出一直带在身上的那两根铁丝手法熟练地将它们捅进更衣室门锁钥匙孔,不会儿,门锁打开了。他拧把手将门慢慢推开。屋内整齐地排列着铁制衣帽箱,显得冷清清的。屋左角拉着一道绿色的慢帘,是供女职员更衣用的隔间。朝仓阶阶地关上门,掀开慢帘,钻了进去。这里的墙壁是连着财务处办公室的。
隔间里放着一块很大的穿衣镜,镜子边的架子上摆着一些已经用旧了的化妆品小瓶子。朝仓把耳朵贴在与财务处办公室相隔的墙壁上。墙壁很厚,在厚实的预制板上还贴了一层化学材料,所以在办公室打电话的金子的声音变得十分微弱。朝仓集申梢力静听着。
“清楚了。是K百货商店房顶卖小松鼠的地方,那就12点半吧。那个男子的暗号是,上衣口袋中放一把折叠尺,真罗嗦,这我知遁。趁部下没来,快挂掉电话吧。”金子像患牙痛似的声音挂断了,接着是“咔嚓”放下话筒的声音和金子骂娘的声音。
朝仓立刻敏感地觉得这件事并非一般的男女私通。他溜出隔间。在门旁穿上皮鞋,把门打开一条细缝,看了看走廊,然后闪出更衣室用铁丝把门锁上。
大楼里同时使用四架电梯,朝仓来到电梯门前时,正好一上一下的门都开了,下去的电梯间里空无人,而上来的电梯里则涌出了第一批身穿灰色或蓝色服装的男女职员。
朝仓乘电梯下到一楼,走出了大厦,迎面进入大门的人群中夹杂着几个办公室的同事,他们都让满员的电车挤得精疲力尽,只想着快点在考勤卡上打上记时孔。对反方向而行的朝仓看也没看一眼。
朝仓来到人行道上,见到临街的商店已打开了百叶窗,他逆着人流穿过横道线,走进了东欧肮空大厦。
大厅小卖部已经开始营业了。他买了三包“盖鲁贝索代”牌香烟,注意力让摆在橱台上的光学制品、半导体电子用具―这些东西是日本人引以为自夸的东西―吸引住了。边上有张说明书。
“免税商品。通用美元西德马克、日本元三种货币”朝仓浏览着橱窗里的陈列品眼光落在半导体助听器和微型录音机以及一只微型扩音器上。现在有了三浦付的赎金钱包自然厚实,想要什么马上就能买到手,但他还是工于心计地离开这里,宁肯到其它商店去寻觅这些东西。
他出了东欧航空大厦,边走边摘下挂在前襟的东和油脂公司的徽章没走多少路,他看到有家名叫“光明电机”的电气商店已经开门,门前广告上写着出售“名牌商品”之类的话,于是就走了进去。
“欢迎,欢迎!”朝仓大概是今天第一位顾客,伙计满脸堆笑地说着连领班也迎了上来。
朝仓挑了一只助听器和一个只有“丈光明’牌香烟盒那么大的微型两用录放机,据性能介绍书说,通常的听力借助这只助听器,能听到一百米开外的昵昵细语声。那只录放机可连续录音一个小时这两样是同一家的产品,把助听器与录放机连起来,插上耳塞,就能边听边录音。
领班说是交个朋友,所以便宜三成出售。朝仓把包好的小纸盒放进上衣内袋,将徽章重新别好,回到了公司。
走进办公室时,己过了九点,除了那个不过功点不露面的小泉,几乎全都到了。
金子见到走过来的朝仓也许是当着众人的缘故,毫不掩饰地沉着脸。
“对不起。迟到了,因为卖完了。”朝仓把三盒香烟平摊在手里,放上找来的零钱,递给了金子。
“真让我为难,到上班的时间还没来。”金子嘀咕了一句,示意朝仓坐回自己的位子。
朝仓坐下,同事们便纷纷打趣道:“怎么,连你也生起病来了?”
“不,大概是有人来相亲吧!”他们见朝仓没能保持全勤的记录,现在又受到副处长的训斥,不由得与他亲近起来。
“老兄真是个恋爱癖。”朝仓轻松地答了一句,就打开了帐册。
又开始了无聊的工作。朝仓他们几个人处理的业务是为税务署和股东提供尾数决算,造帐本的是由那几个正副处长的亲信负责。
过了十一点半,小泉处长出现在办公室,金子让小泉就坐,然后就小声地向小泉急切私语。
朝仓克制住试试助听器的念头观察着映在打火机壳上的小泉和金子。他想,如果能弄到不用引线的耳塞就好了。
小泉还是那副进办公室时就带着的倦容,以向他诉说着什么的金子,起先是爱理不理地搭着腔,可过了一会就示意金子去会客室说话。会客室在办公室另一边隔壁。
朝仓心想如果使用助听器,可以在走廊上偷听到会客室里的谈话,可现在离开力公室,难免引起那几个亲信的疑心,他腋下不由得急出汗来。
20来分种后,小泉和金子回来了,小泉的脸上一副苦相。而金子则是脸色刷白。
墙上的扬声器响起来了下班铃声,职员们全部站了起来,粕谷股长又去向那些不去餐厅的人征订饭馆的饭菜了,朝仓对他说道:“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中饭不想吃了,要是出去散散步也许会舒服些,所以告辞了。”
“一个人过日子,够可怜的,愿你早日复原。”股长轻轻拍了拍朝仓的肩膀。
朝仓出了大厦。径直往K百货商店走去。这家商店在日本桥边上,从公司走过去,只要三、四分钟的时间,每逢星期五休息。今天是星期一,百货商店不算太挤。朝仓没乘自动扶梯或电梯,从楼梯走上在8层楼上的房顶商场。他又摘下了公司的徽章。在八楼上房顶的那段楼梯平台上,有几个出售园艺工具、狗的锁圈和饲料等物的拒台。
在房顶上有个混凝土建筑的阳篷,是出售热带鱼和小鸟的地方,朝仓转了转,玻璃缸里游动着一种名叫“内奥·代特拉”的热带观赏鱼,色彩斑翻。煞是好看。鸟笼里关的是一种名叫“劳拉·加拿利阿”的德国产小鸟,啼声碗转,十分动听。朝仓在这里把助听器连上录音器一起放进了西装右边的口袋,将助听器耳机塞进耳朵,打开助听器开关,转动着音量调节旋纽,被放大的声音顿时震得鼓膜发痛,连开过百货商店门前的车轮摩擦声也听得一清二楚。朝仓暂时关掉助听器开关,做出在用耳塞收听半导体收音机的样子,走出了出售鱼鸟的阳篷。
房顶上冷风卷着,沿着阳篷的墙壁,排着二十来只关着松鼠的笼子。
每只笼子都养着五六只黑白相间的小松鼠,小家伙们瞪着调皮的圆眼隋,在铁丝做的车轮上玩耍,有几只还用前爪捧起橡栗,象变戏法似地啃去橡栗的外壳。不少松鼠都无忧无虑地躺在麦秸编的草窝里。
几个牵着孩子的中年妇女,在松鼠笼前啧喷赞叹松鼠可爱,迟迟不肯离去。词养员大概是个勤工俭学的学生。正坐在一边看着英语课本。朝仓仔细看了看,没有发现前袋插着折叠尺的男子。
与卖松鼠的地方隔着一条通道,是盖着塑料薄膜的温室,用暖气培育热带值物。温室有一人多高薄膜表面满是尘土,内面布着一层水气,模模糊糊可以看见温室里的东西,而从松鼠笼这边却无法看清温室后面。温室周围密密麻麻地摆着盆栽的小树,那些培育得盘根错节的松树,侮株要价1000日元。
温室对面有个高台,围着金属栏网,是玩狗的地方,前面摆着几排长椅,玩狗场的入口处是供小孩玩的木马和滑梯,栏网的一边是一排装着玻璃的小狗喂养箱。房顶的尽头,有个饮食服务亭,出售热狗、牛奶、果汁等地高风寒,长椅上只有四五个人坐着。朝仓看见玩狗场中有七八条狗哀叫着乱蹦乱跳。
朝仓走到服务亭,要了三个热狗和两瓶牛奶。他看了看表,是12点15分。只用了30秒钟光景。热狗就做好了。朝仓端着放在纸盘上的中饭刚想去长椅上坐坐,这时在前面一排长椅上站起了个竖着防雨风衣领子的高个子男人,他拉开风衣拉链,从裤子口袋中取出一把黄色的折叠尺,放进西装的前袋。
当那人转过身时,朝仓看清了他的面容,约莫二十六七岁光景。看上去比自己年轻,而且容貌之俊美简直让人惊讶,身材纤细,充满了青春的活力。而朝仓结实的身躯却只能给人以力的感觉那个人掀开风衣前襟,让插在前袋中的尺子醒目些,然后往温室的前方走去。
朝仓打开助听器开关,坐到离温室最近的长倚上,各种各样的声音十分清晰地传进耳朵。在他急急忙忙吞咽热狗和牛奶时,耳塞里传来了从阳篷方向走近松鼠笼的非常熟悉的脚步声,正是金子。脚步声在出传松鼠的地方停住了。
“就是你想见我?究竟有什么事?”
夹在各种杂音中朝仓听到了金子虚张声势地先发制人的声音,朝仓把手伸进口袋按下了录放器的录音键。
“有件东西您大概愿意买下。”那个年青人平静地说,他的声音很脆。
“有东西要我买下。”金子嚷道。
“请安静点,站着说话是不是累了点,去长倚上坐坐好吧?偶尔能悠闲的地看小狗,也是件好事啊。”那青年男子轻轻地笑了几声。
“我很忙。”金子一字一顿地说。
“我明白啦,既然如此,那就尽量说得简短些,不过究竟是长是短,全看先生的态度罗。”
“你叫什么名字?是恭子的面首吗?”金子粗着嗓子说。
“我失礼了。您就叫我久保吧。”年轻人嘀咕着往摆在围有栏网的跑狗场前面的长椅走去。
正在用助听器偷听这两个人谈话的朝仓,沿着温皇的塑料薄膜把身体移到不会让他们看见的位置。
金子努着嘴,耸了耸肩,跟在那个自称是“久保”的青年男子后面。金子瞪着比他高出半个头的穿着防雨风衣的久保的背脊,眼中露出了简直想杀了他的憎恶之情。
他们在最前排的长椅上生下。
“快点把货色拿出来,你想卖什么东西?”金子带刺地说。
“让我们先从您易于接受的东西看起吧,我在玩‘120’照相机的时候,没想到拍了张十分清楚的照片。”久保念叨着,从风雨衣里面的西装内袋中取出一只大信封。
“我看……”金子一把抢过了信封。
“弄破了也没关系,我留有底片。”久保满不在乎地说着。
“畜生!”金子从信封中抽出几张照片他一见到照片,脸顿时让耻辱涨得一直红到了耳根。这几张照片拍的全是金子和一个女人在一起时的情形,那个女人是受雇于西银座“露娜”酒吧的女掌柜恭子,金子花了半年时间才搭上她,最近一个多月来。几乎每隔3天就要在一起鬼混。照片上的两个人都一丝不挂,而且做出种种不堪入目的丑态。
“原来恭子和阁下是串通好的啊,按理说她在那个时候是难以亮灯的。”金于的嘴唇打着哆嗦。
“还给你录了音。顺便说一声,五楼的商场就有录音机出售。”
“真是混帐。要卖的东西,就这个?很遗憾,你的如意算盘打得太顺手了。你大概想用把照片卖给报社来讹诈我是吧?这对我可是无关痛痒的,规规矩矩的一流报社,不会登这种东西,再说鄙公司与同业界报纸的关系相当不一般,要是它们登了,鄙公司就会撤下广告,所以无论哪家同业界报纸也不会贸然行事的。”
金子好象一下子重新掌握了主动权,他从上衣内袋中取出一只四方形的信封:“喂,这个你拿去,你得把一切都忘了。里面有20万日元,顺便把底片给我吧。”
金子态度更硬了。
“这可不好办啊,我既不是拆白党,也不是要饭的,即使您说过‘这个你拿去’。可我实在不敢领受。”久保咧着嘴说。
“别装模作样了,不要担心,我不会去报告警察的。”金子冷笑道。
“先生,您误会我了,真没办法,本以为可以不言自明的。好吧,那就实说了,我是铃木光明先生的人。”久保淡淡地说道。
“什么!你再说一遍!”
“社会上流传铃木先生专干巧取豪夺之事,我可不这么看,先生是一位具有正义感的人士,他最不能容忍那些一无所长、满肚子只有私欲、在公司或股东的碗里抢东西的经营者。”
“……”
金子哑口无言了。
当朝仓通过耳塞听到这番话时,也倒吸了一口气。
曾几何时,那个作为战后派常胜将军的铃木,为了获得更大名声,乘着时势建立了证券公司,牟取了巨额暴利。
铃木与横山春树合伙霸占了“S”百货公司,事后却未伤一根毫毛,在发生吞并“T”制糖公司事件时,铃木又是个活跃分子。由于这一事件,加上因违反了证券法受到检察厅的侦缉和受股票行情下跌的影响,他毫不犹豫地解散了证券公司,当起了东亚经济研究所的所长。
虽然表面看铃木是从经济界的前台引退了,但实际上。听说他的那家研究所仍拥有数千家公司作为基石,而听从他的号令来决定取舍的投资家也有将近5000人。时至今日,一旦商业界发生吞并事件,众目所指的仍是铃木……
“我还把您的那本笔记本翻拍成连接照片,那上面记着您和财务处长共同策划侵吞的公款金额,那是您在恭子房内睡觉的时候,从您的皮包中拿出来的。当然这也是不够礼貌的。”久保像猫迫耗子似地嘲弄着金子,话却讲得十分客气。
“啊!”金子终于忍受不住了,痛苦地哼出了声。他像演戏似地抱住了脑袋。
“您一边把公司推入困境,一边与女人寻欢作乐,那些对此一无所知、心地善良的股东今后日子怎么过?这事要是让铃木先生知道了,大概马上就会采取行动。”久保感慨似地说道。
“刚才多有得罪,真对不起。既然这样请你原谅!”金子双手支膝,深深低下头说。
“您知道就好啦。那样做的话,我也就感到有点不好。”久保显得通情达理地笑道:“本来嘛,我是必须把了解到的情况首先向铃木先生报告,不过先生一旦出来主待正义,您的日子就难过啦!我实在不忍心见到这个结果,何必让人受苦。”
“我,我明白了,这点钱就请笑纳。真是不好意思,您把照片和录音带的事先告诉了鄙人,为了表示我的心意,您要多少?”金子卑躬屈膝地仰视着久保,嘴唇也有点发紫了。
“刚才我已告诉您了,我不是来敲竹杠的,所以,我是不会下流到说要多少钱之类话的。再说,您和恭子的照片放在我这儿也没什么用。不过嘛,我是个摄影师,若是对工作的报酬倒是乐意接受的。”
“您是摄影师啊,那您连同底片,给我开个报酬的数目。”金子献着殷勤。
“多谢,我相弄辆‘劳塔斯·爱利特’牌的法国轿车开开。”久保低低地说道。
“要多少一辆,这种车子?”
“有300万日元。大概差不多了。”久保回答得很快。
“这没问题,不过现在身边没带这么多。”
“真遗憾,那明天就能备齐了吧?”
“无论如何也给您凑起来。请相信我。那么笔记本的照片呢?”金子不安地嘶哑着声音说。
“这个嘛,就算是一辆‘劳路斯·劳伦斯’牌的英国轿车吧。”
“大致上就一千万日元,‘劳路斯’车是贵了点。”
“一千万?”
“您不愿意?”
“请,请您别急,听我说,我不是不愿意,一千万是实在难以弄到。”金子几乎要哭出声来了。
“像您这样身分的人。要拿出这点钱,还不是一句话,您只要签张公司的空白支票就成了,与你以前所干的并没什么差别。”
“我不是强迫您,真的,您不必勉强。那么我只要把照片交给铃木先生就算交差了。”久保虽然把话讲得毫不留情,但口气还是平缓沉着的。
“请等等!在没和处长商量的情况下……不,不。我要去说服他,事情弄到这般地步。处长也是有责任的。”
“不错。”
“无论如何请您等到明天,明天晚上,请您定个见面的时间。”金子馅媚地点着头。
“这个算是孝敬您的车马费。”金子把装有20万日元的信封塞给久保。
“可实在……”久保摇了摇头。
“那么明天晚上七点,在‘新日本饭店’的大厅会面吧。在下想忠告一声,我并不惧怕警察。原因很简单我不会失去什么。再说,警察真的逮捕我,那我就只好交出有关您的材料,这一来您这里的损失可就大了。”久保畜告金子道。
“这我懂,那您能把真实姓名告诉我吗?”金子舔着嘴唇说。
“知道久保就够了。”
那个年轻貌美的男子不耐烦地说道。将照片收起放进了内袋,十分优雅地对金子行了个礼,就往阳篷走去。朝仓知道他是要从阳篷那边下楼去了,于是就关掉助听器和录放机的开关,将耳塞放进口袋。金子仍坐在长椅上,瞪着血红浑浊的眼睛。盯住久保的背影。当久保在阳篷里消失后,立刻起身跌跌撞撞地快步追去。朝仓见状,也迅速行动起来,赶快往与阳篷相反的方向跑去。在房顶尽头的饮食亭边上,有个商店职员专用的出入口。
快到饮食亭那边时,朝仓把手压在长裤皮带上,朝着出入口快步走去。两个穿着工作服正在整理空酒箱的商店职员用责备的眼色看着朝仓,其中的一个站了起来。
“先生……”
“对不起,急着要用厕所,大概闹肚子了。”朝仓皱着眉说。
“最近的厕所在七楼的电梯边上。”那个职员表情缓了下来,和颜悦色地说。
朝仓说了声谢谢,就从光线暗淡的楼梯跑到了八楼,推开一扇写着职员专用的铁门,走进了商场。
八楼有一角是画廊。商场中主要出售手表,照相机、金银饰品等小件高价的物品。金子正在电梯边凑在一个长脸男子耳边细声说着什么,并朝电动扶梯那边指指点点。那个长脸男子四十来岁,做出一副正在饶有兴致地观看照相机橱窗的样子。
朝仓往金子指的方向看去,正好瞥见穿着风雨衣的久保的身影。那个马脸男子若无其事地离开了橱窗,大步流星地朝电动扶梯走去。这时金子像精力耗尽似地靠在橱窗上,手按眉心,闭起了双眼。
朝仓在哪怕金子睁开眼睛也无法看见的座钟柜台前停下,等待电梯上来。从楼梯或从电动扶梯走,都可能被金子发现。如果能迅速钻进电梯,就安全多了。
稍等了一会。电梯上来了。八楼是最高一层,所以上到这儿又要往下降了。待电梯里的顾客走尽,朝仓刚想一个箭步迈进去,恰恰就在同时,靠在照相机橱窗上的金子也踉踉跄跄地朝电梯走来。
朝仓见此,只得仍退回到座钟柜台的深处。
载着金子的电梯间关上了门,响亮地“嚓嚓”叫着下去了。朝仓别无选择,只有从楼梯下去了,在楼梯上奔跑。很可能被保安人员误认为是小偷,但他顾不上这些,从七楼开始就一个劲往下冲,一层楼梯仅跨三步就下完了弄得他好几次差点滑倒。
到了一楼,他立刻发现了目标。久保就在打火机柜台的边上,那个受金子之托的马脸男子与久保隔了十来个男女顾客。那个男子穿了一件深灰色的风雨衣,很随便地系着腰带,作为一个刑警,他的皮鞋未必太时髦了,这与刑警的职业是不相称的,看来大概是那种挂着“兴信所”、“调查事务所”等招牌的机构里的私人侦探。
久保在打火机柜台上挑选组合式汽体打火机,私人侦探模样的男子,从久保这边走开。在打火机柜台对面的领带柜台前问着蝶形领结的价格,一面从镜子中监视着久保。出了电梯的金子,有意不去看那两个人,走出了商店正门,看上去他好像已从打击中清醒过来,走路的步子也显得踏实多了。
久保拿出刚从金子手里弄来的四方信封,抽出一张一万元的钞票,付了钱,把包装好的汽体打火机很随便地塞进风衣口袋,出了商店。朝仓看了看手表,“劳伦克斯”淡绿色的指针已指在一点零五分了,要是再不直接赶回公司,午休的时间就要用完了。
朝仓心想,现在已是关键时刻,该比出勤考绩统统见鬼去。久保朝着昊服桥方向走去,私人侦探在他后面10来米处。朝仓也拉开了这样的距离跟在私人侦探的后面。
久保似乎已经觉察到被人盯了梢,所以他一次也没有特意做出什么回头张望的样子。在冬日温暖的阳光照射下,他微微整起天鹅绒般的双眉。浓而长的捷毛深深地遮住了眸子,他和着那些过路妇女的步伐,不紧不慢地走着。
光明大厦是6层建筑,矗立在东京都营电车吴服桥停靠站边上。一楼全归东亚经济研究所使用。从“光明”的名字就可知道,这幢大厦是铃木的产业。
久保走进了光明大厦,朝仓见此,立刻明白久保确实知道有人跟踪。私人侦探紧跟着进了大厦。朝仓则有点犯难了,最后他还是决定进去,就此折回是毫无意义的。
一进大门,就是一个宽敞的会客厅,客厅左角。是去楼上的电梯和楼梯。地上铺着磨旧了的绒毯,摆着二十多张沙发,坐着五十来个人,人人的眼睛都流露出沉溺在金钱鬼魅之中的狂热。他们都可以得到五分钟的时间见铃木或研究所的首脑人吻。当然,这得付出一大笔交谈费。这些人就是在坐着等候的空档儿,也把皮包搁在膝盖上计算利息或是翻阅股票业的报纸。
客厅的右角摆了一张长桌,坐着一位负责传达的姑娘,进来的客人就在那里登记姓名和付交谈费。
朝仓见到久保根本没去理睬那个姑娘,径自走进了标着“N03”的房间。姑娘故意板着毫无表情的脸,听任久保进人房间,眼睛却盯着他的身影,眼中混杂着敌视和激情。
私人侦探依在电佛旁的墙上,从后袋中掏出报纸看了起来。朝仓看到角落上有张空沙发,就走过去坐了下来。
每当扩音蜂鸣器响起。那个姑娘就用小型麦克风招呼下一位的名字,并报出该去的房间号码。她的声音似乎有点急躁。她身材瘦削,可胸脯十分发达,一对大Rx房挺得似乎要将服装的扣子顶开,看上去不像垫着衬物。眼珠微带蓝色,非常富有表情。
朝仓吸着烟,过了10分钟左右,有意看了看手表,起身走出大门,转到后门去了。那个私人侦探仍站在老地方,用报纸遮住脸。横在光明大厦后门的,是从外崛街通往中央大街方向的单行道。遁路两旁排列着一些葱花形的计时停车器,下面停满了汽车,一点空隙也没有。不时有车缓缓开过,不一会儿又缓缓地回来。朝仓在一块扁扁的旧式交通梭镜背阴处站着,不露声色地对光明大厦的后门进行观察。后门挂着一块牌子,上书“与本大楼有事联系的顾客请走正门”边上有个通往大厦地下停车场的出入口。
不出所料,还没过20分钟,久保在后门口出现了,风衣的拉涟一直拉到胸前。不见跟踪久保的私人侦探出来,朝仓心想那家伙一定还在电梯边上等着久保。脸上不由掠过一丝微笑。久保朝外崛街方向大步走去。朝仓沿着另一边的人行道慢慢跟着。
这时,私人侦探也从后门出来了,他大概在电梯边等得不耐烦了。朝仓用眼角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私人侦探在人行道边上站着,一辆停在靠近中央大街的“伯布利克”轿车大声按着喇叭,十分艰难地超过各种车辆,开到他的身边,车子停下,那个开车的男子就让到了副手席上。
朝仓发现那辆汽车挂着特种牌照,他记住了牌照号码。私人侦探钻进汽车,握住了方向盘。
久保到了外崛街,就住左转弯,私人侦探见到“丁”字路口没有警察,就不顾亮着红灯,也往左拐,进了外倔街。
“伯布利克”沿街道的左边缓缓开着。与久保保持十五米左右的距离。朝仓则离汽车十来米光景。走出不远,右前方就可以看见东京车站了。
路上跑着不少出租汽车,几乎全是空着开回车站的,此时如果久保坐上出租,朝仓未必能马上就叫车跟上,那个私人侦探这会儿用汽车来跟踪,大概也是担心久保利用出租车吧。
可是那个久保好像背上长着眼睛似的,他乘“伯布利克”在八重洲路口遇上红灯,前后左右被轻便小汽车和出租车堵得不剩15公分空隙的时候。突然穿过横行道,往东京车站走去。
私人侦探急忙打开车门。可边上顶着一辆出租汽车,门只能开半扇。左侧的车门已与一辆汽车挤在了一起,急得那个坐在副手座上的男子破口大骂东京都道路管理部门。
朝仓在距离“伯布利克行”五六排汽车的地方,侧身挤路对面,继续跟踪久保。久保穿过站里的“大丸”百货商店,夹进人流之中,往国营电气列车的检票口走去。
朝仓在自动售票机上买了一张车票,为了预防万一,又买了张火车的月台票。
久保在站台上未作停留就又钻出检票口,横穿车站。从北口出去了。朝仓全神贯注地盯住久保,不让他消失在人海之中,毫不理会自己会把人给撞了。
那些让朝仓撞得险些跌倒的男人们,刚想冲他发脾气,可一见到他神色严峻的眼睛就都不吱声了。大概他们都把朝仓当成了正在追踪犯人的刑警。
久保走出车站,穿过北口广场,进了与高大的新丸大厦为邻的三友银行。银行大楼和新九大厦相比,不免有些矮小,其实这也是幢九层楼的建筑。
朝仓眨了眨眼睛,让眼神变得温和些,接着也朝银行大楼走去,宽宽的走廊上安装着排钢门,正中的彩色玻璃大门上雕着“三友银行”四个银色大字。
“欢迎,欢迎!”朝仓刚推开银行的大门,两个穿制服的门口就恭恭敬敬地说。
大门里就是银行的领地,面积十分可观。接待室也十分宽敞,置放着价格昂贵的沙发和扶手椅,还有一个出售小鸟和热带观赏鱼的小卖部,那些第二流的咖啡厅也就不过如此。
朝仓往接待室的沙发走去,同时环视着服务台的一长溜窗口,久保正站在办理出租保险箱的窗口与服务员说着什么。朝仓在沙发上坐下。随手从书架上取下一本画报,摊在膝上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
服务员让久保走进服务台,把他带进了通往出租保险箱存放处的那扇便门。朝仓点燃一支烟,接待室的一角有部不收费的电话,他就走过去往公司打电话。
“这儿是东和油脂公司。”这是接线小姐做作的女高音。
“我是财务处的朝仓,能给转到办公室吗?”
“请稍候。”
接线小姐柔声说道,不一会儿,电话里响起了同事的声音。
“我是汤泽,有何贵干?”
“对不起,身体还没全好,午休时出去散步突然感到不对劲,就上医院了,我等会儿马上回来,请转告两位处长。”朝仓答道。
“你小子够可怜的,不必担心慢慢来吧,处长和副处长都不在办公室,我们也正偷闲哩。”汤泽说道,还打着哈欠。
“两位都不在,怎么啦?”
“啊,具体原因不清楚,大概是开突急董事会议,副处长也列席参加了。”汤泽乐呵呵地说。
朝仓挂断电活就出银行,门卫机械地点头说道“承蒙关照”。
看看手表,已快二点了,朝仓一边推测着公司开紧急会议的内容,一边往东京桥走去。盯久保的梢,先到此为止,如果一意跟踪下去,就会使久保进一步加深戒备之心,而且还有可能作出反击。朝仓不愿发生这类事。
对紧急童事会的议题,朝仓不必费心就能猜中:是关于久保向金子提出的要求,也许财务处的小泉处长和金子副处长还会威逼董事们同意由公司支付这笔钱。
久保亮出的证据,是小泉与金子共同侵吞钱款的记录。但是这两人同时又参与包括总经理在内的董事们的贪污活动,尤其是在违背职业道德上。他们是合穿一条裤子的。
说穿了,这些人全是一丘之貉。如果总经理等人对小泉的贪污行为稍有微词,小泉这个家伙大概就会用向铃木抖出他们的老底的办法来镇住总经理这班人。何况私人侦探还会向他们报告无法排除久保与铃木有一定的关系。
朝仓还想,小泉和金子很可能还会说久保手中的证据是有关和总经理等人共同策划的不法行为、贪污数目的记录,这徉,总经理和那些董事们就无法装傻了。
路过京桥大街时,朝仓到杂货铺里买了两只瓷碗,又在另一家店里买了一支瞬间粘合剂和一根钓鱼线。把这些东西揣进口袋,他回到了京桥二号街的新东洋工业大厦。作为新东洋工业公司的东和油脂公司,五楼到七楼的房间都是它的办公室。
7楼的董事会议室窗口都放下了窗帘,朝仓乘电梯到了5楼。然后从楼梯走上房顶。
由于不是午休时间,房顶的高尔夫球练习场和其它活动场所都空无一人,他来到会议室的上方,将自制的碗形窃听器吊下去,落在一个不易被人发现的角落里。
起先听到的是中央大街上来往的车辆马达轰鸣声和各种潮涌般的噪音。怎么听不见会议室的声音?朝仓屏往呼吸,竖起了耳朵。耳塞里传来一声长叹:“我想,最好还是先看看反应再说,反正现在还无法肯定铃木到底插不插手。”
这是总经理的声音,他似乎在生气,瓷碗起到了增幅器的作用。朝仓又按下了录音键。
“我赞成。总经理真是高见。再说,给铃木一吓就完全属服,那以后就连骨髓也要让他吸干了。”营业部主任不满地说。
此后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电话铃声打破了寂静。
“啊,是这样……真的?请加把劲,这可没有办法。那么,就监视她房间。是,晴海庄305号的牧恭子,那家伙一定会同她见面。”
是金子在接电话,他焦躁不安地说着,接着又换上了谦卑的声音:“对不起,总经理,是私人侦探所的石井来的电话,说是把久保盯丢了,现在仍没发现踪影。他还说在铃木的光明大厦试探过久保的事,可那儿的人的嘴都很紧一无所获。”
“不过,你刚才不是讲让他到那个女人住的地方去转转吗?金子君,你可是在她手里栽了个大跟头啊。”监察处处长讥笑道,他是总经理的小叔子。
“您说的是,处长。好象您去年也让新宿相好的面首敲去了一大笔赡养费吧!”金子回敬了一句。
“混蛋!这个,说到底是我个人和女人的事,不像你,把公司也卷了进去了!”监察处长怒吼起来。
“啊,别说啦。起内讧可不好,现在关键的问题,是绝对不能让总公司察觉到。今后的事要真的让他们知道了,你们可都得有掉脑袋的思想准备,就是老夫,也难说啊。”总经理痛苦地说道。他说的总公司,就是指新东洋工业公司。
会议室里又变得鸦雀无声了。
“那么,让我们把话题重新回到看看铃木的反应上来吧,与其明天付给久保一半钞票,倒不如今天晚上就给他来个下马威,把底片与照片弄来,诸位觉得如何?当然,不用我们去干,在这方面,可以雇几个行家,虽然要冒点风险,可总比一开始就向铃木低头要……”五分钟后,财务处长小泉开口了。
“谁知道这种行家?要可靠……”总经理问道。
“现在联系的这个私人侦探所里,有几个要钱不要命的家伙,而那个石井所长,要是肯认真去做,干起来还要漂亮。大概出一百万日元,他们就将久保揍个半死。事成后,再给久保五百万元光景的医疗费,我想就差不多了。”
“这样……”
“当然用支票是危险的,因为它可以作为证据,我们可以在其它地方兑换五百万现金。铃木如果真的出面,到那时再相机行事,只要笔记簿的照片和底片到了我们手中,铃木那边就没有任何可以搞垮我们的证据了。”小泉说。
“石井这人已为鄙公司服务多时了,总不至于背叛我们吧。”营业处处长表示赞成。
“是这徉,那小子的私人侦深所,就同我们自己开的差不多。”监察处长补充了句。
于是总经理宣布进行表决,大部分董事同意动用石井这班人。
“那么,要是不马上通知石并,那个事务所总有电话吧,能时刻保待联系吗?”总经理又问。
“是的。现在他们正在进行监视,所以……反正只要不发生特殊情况,他大概每隔两个小时就用电话联系一次。像刚才那样。”小泉进一步作了说明。
朝仓又偷听了大半个小时,对会议内容已大致有数了。他关掉助听器和录放机的开关,拿下耳塞,割断了连着瓷碗的鱼线,把断头绑在栅栏的铁杆根部,那个留在会议室外壁上的瓷碗,除非是特别好奇,一般人是不会去注意它的,即使引起人们的注意,他们也未必搞得清楚这是派啥用场的。
朝仓把公司的徽章别回前襟,下到五楼,走进了财务处办公室,这时已是下午3点半了。他双眉紧锁,左手揉着额头。办公室尽头的那两张办公桌,当然还是空的。
“怎么样,身体的情况?”粕谷般长担心地问道。
“一般说来没问题,但头还是一阵阵疼痛,也查不清病因,刚才打了电话后就想马上回来,可是医生开的针药打下去后,浑身出汗,连路也走不动。真对不起,今天想提前下班。”朝仓满脸愁容地说。
“要是再加重就麻烦了,你就早点回家吧,好好睡上一觉。”
“谢谢。万一身体不行。明天或许也得请假了。”朝仓垂着眼说。
“你就放心吧!”粕谷并无恶意地笑着说。
朝仓出了公司叫了辆出租车,现在还没到交通高峰期,坐出租车回上目黑寓所,比乘电车快得多。
坐在行驶的出租汽车里,朝仓想起了京子,她眼下肯定在赤堤的公寓等他,那就让她等吧。今天晚上看来够忙的。无法告诉她回去的准确时间。
朝仓继续想着:从刚才久保在三友银行租用保险箱来看。他不像是按铃木的指示行动,除非是有意设下骗局。他故进三友银行保险箱的肯定是金子笔记本的照片和底片或者是将它们转移到三友银行。如果久保是受铃木派遣的,那他就该把那些东西还给铃木,朝仓对自己的推理甚感满意。
回到上目黑寓所,他换上了一件黑色西装和黑色大衣,取出录音带,塞进褥子里,又找了一顶黑色软帽。在裤子口袋中放进自己心爱的何尔特自动手枪。打开桌子抽屉,从最底下翻出一份伪造的警察证件,放在了西装内袋。出了公寓,在放射四号大街的一家商店里买了卷微型录音带,乘上出租车前往在吴服桥的光明大厦,街上越来越拥挤了。
朝仓暗自祈祷道‘上帝保佑’但愿铃木的东亚经济研究所下班时间在5点之后。
五点刚过,朝仓再次来到光明大厦的东亚经济研究所。
客厅的沙发上还有人坐着,那个负责传达的姑娘反复用小型话简宣布铃木接见的时间已经结束,她的边上放着一块‘石川朱美’的名牌。
朝仓走出房子,把软帽拉低,斜依在正门的大理石柱上。点着了香烟。
不一会儿从大楼里涌出了下班的人流,朝仓用漫不经心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东亚经济研究所的朱美。
她20分钟后才从大楼出来,黑色的工作西服已脱去,换上了一件法兰西天鹅绒套裙,外面披着骆驼绒大衣,脚着高跟鞋。她打扮得相当时髦。使与她同时出来的同事们显得十分寒硷。
朝仓紧紧跟在朱美的后面,只见她走到日本桥附近地铁入口处就与同事们分手,向银座方向走去。朝仓不由得暗暗骂了一声,京桥就在日本桥和银座之间,如再跟踪下去,很有可能与同事相遇这可有点冒险了。
不过朱美在一家发髻店前停住,撩开与发髻店连在一起的豆糕铺的藏青色暖帘钻了进去。朝仓也走了过去。这是一家装饰很漂亮的店铺。铺面也不算小。店名叫“助六”。来这种主要以女顾客为对象的地方,虽说生平还是第一次,可他毫不迟疑地跟了进去。店堂里摆着三十来张贴着合成树脂板的台子和一些竹椅。在座的几乎全是女客。还有几对情侣。朱美在一张靠墙的台子前就坐。
朝仓挑了一张在她对面的桌子前坐下,前面挡着一盆芭蕉,背后是道竹影屏风,台桌上放着装辣酱的小坛子和酱油壶等物,菜单是用彩色纸印的。他看了看上面列出来的东西,有密豆甜饼、密豆凉粉、小豆糕、豆馅年糕,尽是些让他感到恶心的名堂。勉强可以人口的只有油炸豆腐饭卷和苏打水。朝仓向一身白色制服的女招待点了这两样东西,大概独个男性来这儿是很少见的,她不由得用怀疑的目光膘了朝仓一眼。
朱美吸着一支白色过滤嘴香烟,无所事事的眼睛叮住飘散的青烟,看来不像在等人。
当朝仓要的东西送来时,朱美订的东西也到了,他觑见是年糕
小豆汤和水果混合饮料。他很快地将饭卷吃掉,端着苏打水来到朱美的桌前。
“对不起!”说着就在竹椅上坐了下来。
朱美一声没吭。“您是东亚经济研究所的吧?”朝仓把苏打水杯子放在桌上。
“你这是想干什么?希望你放尊重些。”朱美训人似地说道。
“我是目黑区警察署的。”朝仓小声说着,拿出了伪造的警察证件,翻到贴着自己照片的那一页亮了亮,不慌不忙地放回口袋。
“你想指控我干了什么坏事?”朱美的神情非常冷竣。
“不,请放心,是想向您请教一个男子的事。”朝仓微笑着说。
“想问研究所的事吗?对不起,我无可奉告。不过我倒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一下。另一位警察先生上哪去了?你们警察可向来是两个人集体行动的吧?”
“我们的事务您不必多费心。要说另一位,正在店门前面。”朝仓内心不免有点泄气了,但他嘴上仍是煞有介事地说道。
“你想问些什么?你说的那个男子是谁?”朱美的口气软了些。
“是个化名久保的人,真名还不清楚,二十七八岁,一个十分标致的美男子。”
“樱井先生。”朱美条件反射地喃喃自语了一声,又慌忙闭住了嘴巴。
“叫樱井什么?这回可不会说不知道了,就你瞅着他的那副眼神也够说明问题了。”朝仓嬉皮笑脸地说。
“请别大放肆了,我想刑警大概是不该说这种话的。”朱美的双眸因愤怒而变成了紫色。
“对不起,请你原谅!那樱井君的住址呢?”
“不知道。问我这个是为什么?你有什么权利。”
“这是我的工作,我看你还是说吧。大约两个月前在五反田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肇事者把人压死后逃走了,当时是深夜。樱井君是唯一的目击者。不过,樱井君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向警察说了久保这个假名和一个假地址,就慌忙走开了。”
“三天以前,总算逮捕了个肇事嫌疑犯。可是那小子是汽车修理厂老板。肇事车辆的伤痕已让他自己修好了。因此目击者的证言是必不可少的。我们发现樱井君进出过光明大厦,所以才请您提供点情况。为了不发生误解我告诉您吧,关于樱井君不讲出真名的事。在法律上是不负任何责任的,我们只是希望他能去对质一下,判明肇事者。再说,也得替死于交通事故者的遗孤想想。”朝仓结结巴巴地说。
“我对说大书的不感兴趣。”朱美非常冷淡地回答。
“请别这样,能把樱井君的住址告诉我吗?”朝仓真想揍她几个嘴巴,但表面上仍一个劲地软求。
“不知道,我己经说过啦!”
“樱井君是东亚经济研究所的职员吗?”
“这不是翻翻花名册就可知道的吗?”朱美满脸庆倦地说。
朝仓又提出了几个问题,大概有五分钟左右,朱美只说什么也不知道,毫不松。
“我要回去了,您总不至于因此而逮捕我吧?”朱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谢谢啦,您是完全自由的。”
朝仓也站起身,他转到自已的台桌上取过饭菜发票,去自动出纳机前付了钱,离开了这家甜食店。外面已是华灯初上。朝仓见到比他先走一步的朱美正要钻进一辆出租汽车。正好后面又来了一辆,他招了招手,汽车停下了。他坐进汽车就把伪造的警察证件在司机眼前晃了晃:“对不起,请跟住前面那辆‘荣日公司’的出租汽车,最好别让坐在车里的那个女人发觉。”
朝仓吩咐道,斜靠在后排座椅上,让身体伏低些。
“先生的工作可真辛苦啊。”中年司机冲着后镜笑着说。
“拜托了,违反点交通规则也没有关系。”朝仓轻声说道。
朱美坐的那辆出租车过了神田、饭田桥后进了目白天街在高田本叮转了个右弯,爬上杂司谷墓地附近的高地住宅区。十分走运,朝仓的出租车一路没被交通警察找任何麻烦。
朱美在一幢快到墓地的五层钢筋结构的公寓前下了车,出租车马上开走了。朝仓让司机把车停在离公寓一百来米处,给了他一千日元。
“辛苦了,找头全归你。”
“愿您工作顺利。”
司机客客气气地笑着说,开车走了。朝仓沿着凋零的树木和公寓大楼投下的阴影走近那幢公寓。周围的狗吠叫了起来。
公寓的名字叫“干登世庄”房子与公路之间有块供停车的场地,在停车处的另一头有块写着住户姓名、房间号码的告示牌,公寓每层五个单元套间,整幢房子没有统一的大门,各个房间有道水泥走廊与楼梯相连,楼梯就分立在房子的左右两端。
朱美在三楼c号房间的门前停下,迫不急待地按下了装在门右侧的通话器开关。
朝仓站在停车场上,打开了助听器开关,可耳塞里没听到樱井房内的回答,门也役开。
“是我啊,开开门是来告诉你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朱美对着无人回话的通话器低声说道。她见仍无人答话,就粗暴地敲起门来。但樱井的房间仍无任何反应。倒是隔壁的B号房间里探出了一个怀抱婴儿的少妇,看了看朱美,疲倦的眼神中露出了怜悯。
“樱井先生吧,他好像已有两天没在家了。”
“您知道他上哪去了吗?”朱美问道。
“这,可不清楚。”少妇歪着脑袋想了想说,不时地蹭蹭婴儿的脸。
“打扰您了。”朱美叹了口气,无精打采地拖着双腿走下楼梯,少妇也进屋关上了房门。
朱美下楼后就往公路走去,朝仓关掉助听器,取下耳塞,从停车场走了过去,平静地说:“我们又见面了。”
朱美一听到这声音顿时僵立在原处,当朝仓走到她身边时,
她像是要把满腔怨恨都倾倒在朝仓身上似地骂道:“你这条狗畜生!”
她狠狠瞪着朝仓,双眼充满着绝望的神色,冷不防地碎了一口唾沫。
朱美的唾液吐在了朝仓的脸上,他用大衣袖口轻轻擦着双颊,翘起了嘴唇。突然,他右手一个短刺拳,击在了朱美富有弹性的胸窝上。
朱美的脸顿时换上了一种恶心得想要把胃翻出来的样子,嘴巴痛苦地张了张,还没哼哼出来,人就昏昏沉沉地站立不稳了,手上的挎包掉在了地上。
朝仓将手臂迅速插进朱美的腋下,扶住她的身子。用脚尖挑起那个挎包,左手一把抓住这只意大利“哥奇”公司生产的包。墓地的面积很大,朝仓把朱美扶进一条岔道后,就把她扛在肩上。往墓地深处走去。夏天这块墓地也许是谈情说爱者的好去处,而现在只有光秃秃的树梢在寒风中左右摇晃。
朝仓在一块四周长满灌木和和围着石栏杆的墓碑背后停下,把朱美放在一堆被风刮成的枯叶堆上,硕大的墓碑,刻着一位大正时代的名将的姓名。
朱美还没苏醒过来,朝仓从口袋中掏出袖珍电简,打开了朱美的挎包。里面有一些女性的专用品和三千日元的现金,还有身份证、东京车站至四谷的国营电车月票。据身份证,她的住址是四谷谷叶叮。朝仓正要关上挎包的搭扣,突然发现装着小镜子的内侧不那么平整。这与“哥奇”公司的工艺是不配的,于是他很仔细地摸了摸,不出所料,镜子后面还有一个暗袋。
朝仓从暗袋中掏出了一本“K”银行的活期存折,是用朱美的名义登记的。存折上记的存款日期是从十个月之前开始的,每个月存三十万日元,不过取得也很快,现在只留下大约20万日元了。
朱美轻轻地哼哼着微微睁开了眼睛,朝仓用存折在她脸上刮了几下。朱美挣扎着想站起来,大衣下摆摊开了,衬裙锨了上去,一直露到了大腿,在黑暗中看不清三角短裤的颜色,吊袜以上的部分则十分洁白朝仓心想大概连夜盲眼也看得见吧,他在朱美身旁单膝跪下,用左手按住她的胸部,使她起不了身,朝仓感到朱美没戴胸罩。
“你想干什么!我向署长告你。”朱美想去咬朝仓的手。
“随你的便,我不是警察,是个被开除的刑警。”朝仓嘻嘻笑道。
朱美的脸蒙上了一层恐惧的阴馨。
“别再装正经了。你要不照实回答我的问题,我就宰了你。不信,就先在你的要紧处用刀捅捅如何?”
“别,别乱来!”
“你叫吧。大声地叫吧。没人会来。喂,樱井是东亚经济所的吗?说!”朝仓问道,他解开朱美的大衣纽扣,把手伸进朱美的怀里。轻轻地抚摸道。
“说不上是所里的职员。”
“那么。他怎么能自由出入研究所呢?”
“他是所长的私生子,是听人家说的”朱美答道。
“是这样……”朝仓嘟哦了一声。
“他来向所长要零用钱的。”
“我问你,你和樱井是什么关系?我总觉得你在他那儿碰了钉子。”
“他啊。玩了我一阵就把我丢开了,不过我也不死心,他总会回来的,我说的是实话,相信我。”朱美的身体颤抖起来。
“我深表同情,可刚才谁说过对说大书不感兴趣的话来着。”朝仓冷笑着用存折抚弄朱美的脸。
“那这笔钱是从哪儿弄来的?”朱美没有回答。
“好吧,我就把它交给税务署,他们是乐意收下的。”
“我说,被他抛弃后大概是报应,所长看上了我了,钱是所长给的。”
“这是为了给樱井报复?”
“不是的。”
“啊。这没什么,反正跟我毫无关系。”
朝仓冷冷地笑道,右手扔掉存析,伸进了朱美的衬裙。
当朝仓离开朱美的身子后,她仍躺在枯叶地上,小声辍泣着。
“怎么样,忘掉我向你打听樱井的事,我碰到樱井,也不会讲起咱们的事和所长在照顾你的事,要是让樱升知道了这些。他就不会喜欢你啦。所以,你如还想讨樱井的欢心,在樱井面前就绝口不要提到我。”朝仓对朱美小声地威逼说,同时迅速地理了理身上的服装。
朝仓从电话簿中查到。“睛海庄”地处黎明桥附近的晴海公园那里有个住宅区,边上是综合运动场。
朝仓在住宅小区的外围下了出租汽车,步行前往“晴海庄”公寓,填海而成的道路十分宽广,住区规划得相当整齐,令人有置身于外国大都市之感。
冷风吹过,带来了微微夹杂着焦油和重油臭味的海潮气息,道路两旁种植着树木。几年前这一带还很荒凉,只是一条尘埃漫天的小路,现在已很难看到当年的面貌了。
听到“晴海庄”的名称,朝仓本以为它是幢充满灰浆泥上和劣价油漆味的低级公寓。到了它跟前一看,原来是幢10层接钢筋结构的建筑,是那种人们通常说的高级公寓。整幢建筑物呈“T”字形,是为每个房间都有良好的采光性能而设计的。
现在是夜里10点,“晴海庄”里的住户大半已熄灯安睡了。朝仓只偷听到金子的情妇牧恭子住305号房间。由于公寓不是单一的矩形构造,所以3楼究竟哪一间是305号,眼下还搞不清楚。在公寓附近,停着好几辆汽车,朝仓没有发现曾跟踪过久保——樱井的那辆私人侦探所的“伯布利克”牌小轿车。他想,私人使探所的那几个人即使来这里,也不会把车故意停在显眼的地方。他压了压头上的软帽。遮住双眼,从公寓的正门前走了过去,透过公寓正门客厅的玻璃门,里面的情况一览无余。客厅左侧是管理员室,安着茶色玻璃。客厅里有三排沙发,现在有两对男女正坐在那里观看放在屋角的公用彩色电视。电梯间在客厅的最里面,客厅的左右两侧是楼梯和走廊。朝仓见罢,转身走了进去,那几个看电视的男女,朝仓都没见到过,他们对进来的朝仓也未表示任何兴趣。
朝仓从楼梯上了三楼,找到了305号房间,是在向西横出的那一头,门上挂着“牧恭子”的名牌。
走廊上空无一人,尽头有一扇通向备用楼梯的铁门,朝仓走过去拉开插销,好像经常有人出人,门很灵活,门外是个楼梯休息平台,集团式公寓里闪烁着的灯光,好似嵌在夜幕上的颗颗宝石。银座的上空,让霓虹灯照红了半边天空,活像是发生了火灾。朝仓抓住楼梯铁栏杆,把上身探出平台,顺着公寓外墙,他看到恭子左邻的306号房间窗口没有亮出灯光,右邻的307号窗子也是如此。
他回到走廊,关上铁门。但没有插上销子,然后按常速来到306号房前。
门上的名牌是一个女人的名字,报箱上塞着一份晚报,他试探性地按了按门铃,心中盘算着如果有人开门该如何应付。
可门铃响了好几次,仍不见有人回答,朝仓微微一笑,从裤腿卷褶中拿出了铁丝,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把306号房间的门锁打开了。他戴上手套,悄悄推开了房门。
门道很窄,而且还放着鞋箱、伞架之类的东西,要是同时来上3个人。就转不过身了。他记住电灯开关的位置后,立即关上电灯,屋内顿时一片漆黑。他摸到门锁按钮,将门锁上,再将电灯打亮。门道里面是个八榻榻米大小的西式居室,与厨房之间隔着道布幢。居室里扔着一条衬裙,台子上有只烟灰缸,堆满了留着口红痕迹的烟蒂。布慢拉开着,厨房的水槽和地板上,乱七八糟地摊着肮脏的炊具和餐具。
居室的边上有一间日本式房间,里面胡乱地堆放着被子,到处是揉过的纸团,门道左边是个浴室,丢着一些污秽的内裤之类的东西。
朝仓判断起居室的墙壁与恭子的房间是相连的。他把通向阳台的法兰西窗于打开了一条缝。留一个脱身之处。然后关掉电灯,晚风透过细缝吹来,窗帘随之轻轻飘动。
他搬了把椅子坐在墙边,戴上助听器耳塞,把助听器按在墙上。
从隔壁恭子房间传来一阵男人烦躁地来回踱步的声音,没人说话。过了一会,他听到好像是打耳光的声音。接着是女人小声的吸泣。
“求求你,别打了。”女人哀求着,大概就是恭子。
“少罗嗦,那小子肯定要来这儿吧?你现在实说还不算迟。”是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不会是樱井,朝仓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听命于东和油脂的私人侦探所所长石井的马脸。
“我可不愿再等她开口了。不过,如能与这个女人那个一下的话。”说话的是一个青年男子流里流气的声音。
“谁先上,用抓阉来定如何?要么还是划拳爽快,怎么样?”石井的声音,色迷迷的。
“划拳吧,喂,所长大人,开始罗。”那个小流氓劲头十足地答道。
“你们算啦!我,又不是件东西。”恭子叫道。
“听到了没有?她说她不是件东西,明明是嫌我们白占便宜,只要给钱怎样都愿意,却还要说大话。”青年男子嘲笑着说。接着响起了一阵拉扯恭子衣服的声音。
“你要干什么!”
“还不明白?这不就是你所乐意的,装什么正经。”青年男子说道。两个人扭抱在了一起,重重地捧倒在沙发上。
“住手!我要喊啦!”
“叫叫看,我把你的牙拔掉。”青年男子说着呼吸声越来越粗了。
“你别急,次序不是已用划拳定下来啦。”石井制止住那个青年男子,然后对恭子说:“喂,如果对这样白占你便宜不满意,那就打电话给那小子,让他尽早上这儿来。”
“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他现在究竟在哪儿呀,你让这个臭小子滚开!”
“你说什么?”青年男子嚷道。
“不知道?”石井冷笑道。
“好啊,那就干你喜欢的事吧,我们也乐意奉陪。我把你交给田宫啦,这位小伙子可有点与众不同,用眼下时髦的话说,就是有点精神病。跟他玩上一场,你也许第二次还想学着来。”
“谢谢,监守的事就拜托您了。”
被称作田宫的青年男子显得十分激动。恭子的尼龙衫发出了撕裂的声音。她刚要尖叫,嘴里大概就让他们给堵起来了,只能哼哼地发出喊声。
“快给那小子打电话,不过,现在你大概说不出话来吧,那好,要是愿意,就用手拍三下地板。”石井发出了虐待狂似的笑声。
朝仓从耳塞里听到不断拍击地板的声音,恭子马上就屈从了。
“愿意打电话啦。”
石井的声音缓和了下来,接着又命令田宫。
“算啦。爬起来。”
“真要命……你把我当什么人啦。”田宫狂叫道。
“闭嘴!你是在工作,你要是不想听我的话,那我就让你学会听话。”石井的话中带着明显的威胁。
“明白罗。你是头。为了女人引起内江,互相残杀可实在没劲。
“畜生,你可真够狠的。”
好像田宫离开了恭子,可以清楚地听到恢复了正常呼吸后急促的喘气声。
待恭子喘过气来。石井又略带讨好地说:“喂,夫人,已打定主意把你的小宝贝叫来了吧?”
“知道啦,用电话就行了吧,我只能往记得起号码来的地方打去试试。”恭子极不情愿地说。
“是这样,只是我们来这儿的事得保密,你在电话里就说发生了重大事情,要他马上来,要是说了其他的,就只好让你尝尝这把剃刀的滋味了。”石井说。
过了一会,朝仓听到取电话听筒的声音,然后是拨号码,每接通一个电话,恭子就问:“对不起,久保在您那儿吗?”
朝仓暗想,樱井这小子大概连对恭子也没说真实姓名。在打第
五个电话时,接电话的对方有了回音,恭子说道:“是您吗?快点来这儿,电话里不能说嘛。”
她是按石井说的做了。
恭子一挂上电话,石井便发出了嘶哑的笑声。
“干得不赖啊,好在那家伙到来之前,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坐着。”
就在这时朝仓从助听器里听到了电梯上来的声音,电梯间的门开了。有人在走廊上走动,不会是樱井,是女人的高跟鞋声,还有一个人脚步很轻,好象是个少年。从两人的脚步声听得出来,他们都喝醉了,走路七高八低的。脚步声最后停在朝仓所在的房门前。
一阵钥匙圈的碰撞声。
朝仓赶紧行动,他从已经开了一条缝的窗子爬到阳台上。在外面将窗子关好。听见正门的锁被打开的声音,他忙趴在阳台上。现在,今晚的事成功与否,全在那扇法兰西窗上的窗帘了。窗帘上还留着一条很细的缝隙。
房门开了,屋内亮起了灯,一个三十七八岁身穿和服的女人,搜抱着一个一身高中生制服打扮的小个子青年,摇摇晃晃地走到起居室的沙发边上,她的眼睛在酒精的作用下变成了紫色的,高中生脸色苍白,浑身不停地打颤。
“别怕,我的孩子,姐姐来教你怎样做个男人。”她抱着高中生倒在了沙发上。
朝仓伏低身子观察着阳台。阳台一直延伸到与起居室相邻的日本式房间那边,日本式房间与阳台之间,挡着玻璃窗和拉门。呈“J”形的阳台边缘,装着水泥栏杆,有朝仓的腰那么高,与邻居305号房间的阳台,间隔两米左右,跳过去是困难的,这里离地面有10来米高,而且跳过去时还不能出声,没有相当的胆量和技巧,简直不可能办到。朝仓发现在两个阳台之间稍低一点的墙璧上,横着一条20公分宽的水泥支条。这下他心里踏实了。
屋内那对男女已进入了高xdx潮。公寓的院子里不见有人来往。于是他跨过阳台栏杆,伸脚踏在了水泥支条上。两只手紧紧贴住墙壁一点点地往305号房间的阳台挪过去,现在根本没功夫去瞧下面是否有人经过了,紧张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左手终于抓到阳台栏了,一兴奋,脚下差点打滑。他慢慢转过身子,右手也抓到了栏杆,余下的事当然就简单多了,一眨眼的功夫,他翻进了305号的阳台。
朝仓的头上是日本式房间的玻璃窗,拉门也关上了。室内没有亮灯。再过去一点,是一扇法兰西式窗户,看来305号和306号是同格局,朝仓匍匐着爬到日本式房间与西式房间的隔壁处,透过窗帘上掀起的一点缝隙,可以看清大半间居室的情况。
恭子的衣眼被撕得几乎全没了,她坐在沙发上,两手交又抱住前胸,眼中闪着憎恶的目光,像一只发怒的母猫似地盯住手握长刀在房门边静立着的石井。
恭子有二十五六岁光景,身躯丰满。皮肤上被抓起好几条血道,这大概是田宫的业绩。她头发零乱。给口水搞得肮脏不堪。那个田宫,脑门狭小。搭位下几络长发,肤色蜡黄,是个让人感到有些病态的人。他站在恭子身后,左手松松地掐住恭子的脖子,右手拿着一把刀刃已经拉出来的欧式剃刀。他动不动就用剃刀背在恭子背上刮几下,引得恭子的身体一阵接一阵地痉挛。以此来取乐。恭子一想叫唤,田宫的左手就用劲掐住她的喉头。从正门那个方向望过来,恭子坐着的地方正好是个死角。
石井和田宫都一声不出地等着樱井。
十几分钟后一阵脚步声从楼梯那边传来,这个人没乘电梯上楼,接着是打开门锁的声音。站在门后的石井,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门静静地开了,高个子樱井走了进来。
“别动,要是想胡来,这家伙可要穿过你的前胸。”
石井手中的长刀顶在了樱井的背上,用脚一踢,把门关上了。
“你……”恭子想站起来。
“安静点!”田宫把恭子按在沙发上,把剃刀的快口贴住她的喉头。
“跟踪我的,就是你们吧。”樱井开口了,英俊的脸上毫无惧色。
朝仓在正门打开时就按下了录放机的录音键。
“别傻站在这儿,你是吓瘫了吧。”
石井把樱井逼进起居室的正中央,自己转到樱井面前,不客气地笑了笑,威胁道:“怎么样,混小子,该洗手不干了。金子先生吩咐,这个女的就归你了。要是爱惜自己的性命,胃口就不能太大。明白吗?”
“对不起。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樱井微笑着说。
“少废话!胶卷和录音带放在哪儿?”
“你们就自己搜吧,不过,即使找遍这间屋子,也是白费劲。”
“我呢,是想尽可能温和地把事情了结。可那位朋友有个毛病,一天不见血,晚上就睡不安宁……这里备了五百万日元,如果你交出底片和录音带,就可以给你,拿去之后就把一切都忘了,这笔买卖你并不吃亏。”石井粘粘乎乎地说。他用脚把一只皮包勾到扶手椅的边上,显了显里面的钞票。
“我们约定的可不是500万。”樱井冷冷地说。
“我清楚了,真没法子,我没想到阁下是这样的不知好歹,那就让你留下个永久的纪念吧。先在你这张漂亮的脸蛋上画点花如何?”石井伸手掐住樱井的喉结,举刀往他脸上割去。
樱井面对挥动着刀子的石井。反应之快连在屋外偷觑的朝仓也不由得暗暗发出由衷的惊叹。樱井一把抓住石井待刀的右手,同时身体往下一沉,乘势抬腿,用膝盖猛顶石井的下部,正击中了石井的辜丸。石井松开刀子。双手抱住小腹,摔倒在地上,剧烈的疼痛使他嘴唇发紫。他伸出了舌头,像大热天的狗似的喘着粗气。好像他还咬了自己的舌头,舌头上暴出了一申血泡。
现在刀子到了樱井手里。
“放下家伙,再不放下,我就割断这个女人的脖子。”
在沙发边上按住恭子的田宫冲着樱井嚷道,一边往恭子的喉头比了比剃刀,可他不断抽搐着的脸上已完全是一副失败者的样子了。
“你想这样干,就试试看吧,这个女人是死是活,跟找有什么关系?”樱井无所谓地说。
“您,您……”恭子的声音已完全走调了。
“你还算个人吗?”走投无路的田宫这会儿倒想起高谈人道主义了。
“救救我……”
“你背叛了我,把我骗到这里,竟还好意思说这种话。”樱井回答恭子说。
“畜生。”
田宫放开恭子,挥动着剃刀向樱井冲去。樱井一扬手。飞出一道银光,刀子插进了田宫的右肩。田宫本想向后躲避,刚好碰在沙发上,整个人顺着沙发转了半圈捧倒在地板上,已刺穿了锁骨间肌肉的刀子,就着田宫倒地之势直扎进起居室的硬木板上。像是被人钉在地板上的田宫,被打击震住了,连哼也哼不出来,只见他脸色越来越白,额头和鼻子下面渗出了豆大的汗珠,傻乎乎地张着嘴巴,不停地淌着口水。不过伤口上出血并不多,看来没有刺中大血管。
这时恭子已吓得晕过去了。石井团着身子咳着涌上来的血水。樱井从田宫发僵的手中拧下剃刀,合上刀刃放到装饰架上,然后用脚尖垫在石井的下巴底下,将石井的脸拨正。
“替我转告你的主子,在跟我打交道之前。要三思而行。如果把今天晚上的事告诉铃木先生,他不捧腹大笑才怪呢!”石井不出声地哼了哼。
“你今天带来的五百万,我就照数收下了,不过。这只是已经讲好的定金,剩下的款子在明后两天之内交来,你就把这话传过去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石并含糊不清地答道,血已经止住了,可烂猪肝般颜色的舌头肿得吓人。
樱井抽出脚尖,俯身在歪斜着脑袋的石井身上仔细搜查了一遍,没有抄到其它武器,他从石并西装下摆内侧的暗袋中找到石井的身份证,打开看了看,说道:“是中央秘密私人侦探所的所长吧?今夜让你赔了老本,真有点过意不去。日后,我弄几件容易赚钱的活儿给你干干。”
他将身份证放回原处。
“我太大意了,下一次。就不会让你得手了。”石并往地板上吐了一口血水。
‘没礼貌的家伙,所以你水远也成不了气候。”
樱井对着石井的肋间又是几脚,踢得石并咳出的苦水中混着绿色的胆汁。樱井放开石井,又朝田宫那边抓。满头冷汗的田宫,呼吸短促,瞳孔己失去了焦点。樱井掏出一块手帕,包住插在田宫肩头的刀柄,用力一拔,刀尖脱开了地板,但插进肩头里的刀子大概让肌肉给夹住了,没有拔出来。樱井扳起田宫的上身,左手不停地轻轻打着田宫的双颊,田宫的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这样弄了一会儿,田宫的眼睛总算有点活动了,他张嘴刚想发出惊叫,樱井已将团起的手帕塞了进去。
“喂,乘警察没来就离开这儿吧,你们的事,我不会对警察说起。当然,给警察讲这些,对我也没什么好处。”樱井脸上闪过了带有自嚼的笑意。
“……”
田宫双手握着刀柄。眼睛紧闭,显出极端痛苦的样子,想把刀子拔出来,但痛得他直嚷嚷,只得松开了手。
“这个得让医生来干。你做这行买卖,大概总结识了几个江湖郎中吧?现在勉强弄出来,是要出血不止的。”樱井将田宫拖起,又抓起石井的前襟,让他也站起来,两人踉跄着互相扶住才站稳了身子。
樱井拿下披在自己大衣上的绢围巾,摊在田宫肩上,把刀柄遮住。
“您二位从备用楼梯下去,你们大概不希望让人看到这副样子,夫人们见到二位的尊容是会受到惊吓的,刚才说过,这包钞票就作为定金收下了。实在感谢,收据就不必给了吧。”
樱井唠叨着,轻轻踢了踢石井放在扶手边上的钱包。
石井和田宫一步一哼地相互搀扶着离开了屋子。樱井走到门旁,从门缝中看着两人走进备用楼梯的铁门,这才站到晕倒在大沙发上的恭子面前。他冷冷地望着几乎近于全裸的恭子,点着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浑身抓伤和血痕累累的恭子,白哲的皮肤上,青筋鳞鳞,看上去怪惹人爱怜的。
樱井把香烟头在烟灰缸里仔细按灭,眼中的寒光消失了,他跪在沙发边摇晃着恭子,见到恭子仍没醒过来,就朝她脸上轻轻击了几掌。
恭子慢慢地睁开眼睛,看了看四周,落下了泪珠,肩头抽动,开始呜咽起来,她双手掩面,翻身伏在沙发上,用嘴咬住沙发罩,尽量不哭出声来。
这时的樱井,活像个向母亲讨饶的娇儿,脸贴住恭子的裸背,用近乎哭泣的声音说道:“刚才的事,你生气了?”
他边说边用双唇吻着恭子的脖子。
“……”恭子大声抽泣起来。
“别生气好吗?刚才我那样说是没有办法,对不起,我是一心一意愿为你赴汤蹈火的,可这要是让那个家伙摸了底,为了逼我交出那个东西。他们就会拿你开刀,而我用那样的话稳住了他们,你不是没有吃什么苦头吗?”
樱井不停地吻住恭子的鬓角和耳根。激动地喃喃说道。朝仓偷听到这些话,心中不免好笑。这家伙的演技实在高明。
“真的!”恭子突然止住了哭泣。朝仓心想,她不是也在演戏吧。
“当然是真的,你要是还不相信,我……”樱井像使性子似地说,并做出想站起来的样子。
“等等……”恭子着急地仰起身子,双手圈住樱井的头颈,把他的头拉过来。
“是真的啊我真幸福。刚才听你那样说,我巴不得马上去死。”她梦吃似地硬咽着说。把樱井那张漂亮的脸蛋蹭得满是泪水。
“别,别再说了。”樱井把脸埋进了恭子的前胸。
趴在阳台暗处的朝仓关掉了助听器,转身向306号一侧爬去。他跨过栏杆。跟过来时一样娜向306号的阳台。这次不仅担心摔下去,更怕樱井听到响动。他紧张得出了一身冷汗。当双手抓到306号的阳台时,他把汗淋淋的脸贴在冰凉的栏杆上,让呼吸平静下来。夜间室外温度降到将近零度。汗水马上干了。
306号起居室已关了灯,朝仓看了看,里面不像有人,日本式房间里传来了那个中年妇人与高中生的哼啧。他摸了摸起居室的窗户,没有插铁销,于是悄悄拉开窗子,钻进了凌乱的起居室。趴在地上慢慢地爬到房门的通道。
门上是自动圆形锁,在屋内只要转动把手就可打开门。朝仓戴着薄手套,小心翼翼地扭动把手,不料门锁的弹赞仍发出了声响。日本式房间里的呻吟声好像停了,朝仓冷笑着,心想,要是让你们觉察到什么,就只好让你们静静地躺一宿了,可那声音又响了起来,他松开握起的拳头,无声地打开了房门。
走廊上静悄悄地不见人影,备用楼梯的门开着一条缝,大概石田两人就是从这儿下楼的。朝仓径直走到走廊尽头,关上那扇铁门,然后乘上电梯到了一楼客厅。
走出哨海庄,朝仓在黎明桥边上叫了一辆出租汽车。
“去饭田桥。”
朝仓说了目的地,就闭目养起神来,现在巳快十点了。这是一辆旧式的国产“王子”牌侨车,磨损得相当厉害,转向系统的后部构件突出在朝仓的座位下面,汽缸震动声很响,排气管发出越野车所特有的像气球漏气时的尖叫声。出租车途经日比谷、大手叮、九段下,最后到达饭田桥。
朝仓下车后又叫了辆出租车到杂司谷墓地附近。面临住宅区的商店己关门打佯了。他步行来到墓地边上的千登世庄,樱井的秘密据点就在这幢公寓的三楼。
公寓里传来隐隐约约的婴儿啼哭声。公寓的正面看不见窗户,只见一排排的铁门,所以从正面无法判断樱井的房内究竟有没有开着灯。
朝仓沿着房子左端的楼梯上了三楼。这幢公寓没有统一的出入口或正门,从伸出在外的走廊就可进入朝各家住户的房间。樱井的房间是3楼5号,朝仓把助听器贴在门上听了听,里面没有响动,于是就从腿裤卷褶中取出了扁头铁丝。要把铁丝塞进门球上的锁孔,得弯侧着上身,他无意地抬了抬头,突然脸部的肌肉猛地抽紧了。
原来在门的上端贴着一条透明胶带纸,另一端连着门框,只要有人进门,就得揭起胶带纸,这是樱井外出时采取的防范措施。如果是贴在门里,进屋后可以将它照旧贴好,但贴在门外,就无法可想了。
朝仓放好铁丝,下楼转到公寓的背后,那里砌着几个小花坛。
公寓背面朝南,所以,二楼以上每个套间都装着一个外凸的窗子,公寓背后找不到备用楼梯,但他仍不死心,又回到正面。沿着楼梯上了房顶。
房顶围着铁栅栏,电视天线林立房顶的左半侧是用来晾晒衣服的地方,拉着好几道钢绳子。
朝仓从中选了几根,试了试强度,找出一根最牢的,打了一串结头。他找到与樱井房间窗口垂直的地方,把绳子绕在铁栅栏的支柱上,放下两个绳头,于是抓住绳子往下滑。
要稳住一百多斤的身躯,他两臂的肌肉已绷紧到了极点,几乎连衬衣的袖口都要撑破了,绳子也紧得几乎马上就要断了。好不容易脚尖移到了窗框上,他左手松开绳子,拉了拉窗子,工于心计的樱井插上了销子,朝仓只得用那两根铁丝伸进去拨开空隙插销。抓住绳子的右手已完全麻木了。
窗子总算打开了,他爬进室内,拎住绳头,把绳子拉下来,然后关上窗子。
室内几乎没有一点光亮。这个房间是樱井的卧室,放着一张床,他躺了下去,使劲地甩着右手臂,背部的肌肉也痛得厉害。躺了十分钟,背上的不适消除了,右骨也活动自如了。他团起绳子扔到床下。
朝仓又到旁边的屋子看了看,是间起居室兼厨房,左边是去正门通道的房门。
他心里清楚,樱井是不会把要紧的东西留在这儿的,但他还是打开笔型袖珍电简,对这两个房间作了检查。不出所料,除了简单的家具和衣服外,只有少得可怜的饮具。
他在门后蹲下,静等樱井到来。黑暗将他团团围住,他估计这个时候,银行已停营业了,因此,樱井是会将那包钱带回家来的。
过了零点,走廊上传来了脚步声,声音在门前停住。过了一会,响起了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
朝仓拔出柯尔特自动手枪站了起来,屏住呼吸贴在墙上。
门开了,樱井左手提着皮包。右手玩着钥匙走了进来。朝仓猛地用枪柄往樱井头部击去。毫无准备的樱井仓促之间想用一个侧滚翻避开袭击,但朝仓出手比他的反应快了一步,一声闷响,枪柄重重地落在樱井的脖子根部。他双膝着地,躺下不动了。朝仓又用枪柄在他的头部击了几下,让他完全失去了知觉,短时间醒不过来。然后关上房门,开亮电灯,打开皮包看了看。跟自己的推测完全一样,里面的钱一张也没少。他料定自己将这钱拿走后,他是不会去向警察哭鼻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