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第二天上午,周镇长和王校长将六位支教队员请进会议室,跟各位老师见面。陈东走进会议室时,里面稀稀落落坐着几个人,都是些陌生面孔。看样子开会还要一阵子,便去报架上抓了一把报纸,就近坐下翻起来。读到一个名叫《心灵鸡汤》的栏目时,一股淡淡的好闻的香水味袭来,有人翩然落座于相邻的位置上。陈东抬起头,见是小吕,跟她点点头,浅笑一下。小吕说:“昨天我上车时,你也是这么不声不响地微笑着点点头,这是不是你跟女人打交道时的经典方式?”
陈东没说什么,依然含笑望一眼小吕,把手上的报纸放下了,以示对她的尊重。小吕又轻声说:“不过你这样的微笑能给人留下印象。”陈东说:“感谢你的挖苦。”小吕说:“挖苦使人进步。”
不大的会议室坐满了人,王校长亮着嗓门宣布开会。王校长和周镇长都说了一些欢迎支教队员和全校教职工要配合支教工作的话,然后由周镇长逐个介绍六位支教队员。先介绍昨天上午到的三男一女,他们是市一中和二中的教师。接着介绍小吕。小吕学前面四位老师的样,赶紧站起来。周镇长于是说:“这是吕品同志,师专的年轻教授。”吕品红着脸赶忙否定说:“不是教授,是讲师,来向大家学习的。”
最后轮到陈东,周镇长说:“这是市财政局综合科陈科长,财神爷,是给我们学校送支票来的。”说得在座的都笑了。陈东就有些不太自在,他想说自己不是科长,是副科长,也没有带来支票。但陈东什么也没说,只跟大家扬扬手,算是见了面。
接下来王校长宣布老师们回去备课上课,几位支教队员留下来分工。分工的结果,四位老师加上吕品,根据各自的专业在不同的班上兼课,只有陈东没有具体任务,充当联络员角色。陈东说:“我十年前也在中学教过语文,让我兼一班的语文课吧。”王校长讨好地说:“陈科长您别急,我们还有更为重要的任务交给您。”
分工完毕,五位老师跟王校长到班上去了,陈东由周镇长陪着,沿着校园转了一圈。校园不大,一栋五层楼的教学楼,一栋六层四单元的职工宿舍楼,还有几座两层楼的旧房子,是师生食堂和学生宿舍。校园环境不错,梧桐树和樟树耸立操场四周,教学楼和宿舍楼前面都有花圃。加之背倚青山,面临绿水,跟大马路的距离也不远不近,让陈东恍然生出一种隔世的感觉,仿佛走进了古人的田园诗赋里。陈东想,久居闹市,到乡下来走走,对身心也许不无好处。
一旁的周镇长见陈东的痴样,有几分得意地说:“环境还可以吧?”陈东连说不错。周镇长又说:“王校长挺能干的,教务、教学都很在行,比如那栋六层楼的职工宿舍楼,不是王校长竖得起来吗?如今党中央提倡科教兴国,如果没几样硬件,岂不又是一句空话?”陈东只是附和道:“那是那是。”
周镇长瞟陈东一眼,话锋一转,不失时机地说道,王校长也不容易啊,为了修那职工宿舍楼,学校至今还欠着一屁股债务呢,债主们天天上门逼债,王校长都成了杨白劳。这下可好了,陈科长来了,王校长有救了。
刚才分工时王校长就说过,有重要任务相托,周镇长又兴致勃勃陪着参观了校园,陈东不痴,还能意识不到他们的真正意图?说实话,财政下来支教,多少都得意思意思,陈东也早有思想准备,来之前已找过行财科易科长,要他到时一定帮个忙。只是现在八字还没有一撇,不好过早许愿,陈东只是说:“我一个小小副科长办不了什么事的。”
“陈科长您这是谦虚。”周镇长把嘴巴附在陈东的耳朵边上,说,“您知道吗?原来县政府是将您分在一中支教的,是我找到分管文教的副县长,好话说了一大箩,才终于把您要了过来。我这人一根肠子通屁眼,不想在陈科长前面隐瞒观点,学校里缺的不是老师,我们学校师大毕业的就有好几位,教学能力不比市里的老师差。”
说到这里,周镇长停停,抬起一只手,将拇指和食指反复快速地搓了几下,目光充满希冀地望定陈东说:“我们缺的就是这个。”
这样的内幕倒出乎陈东的意料。很显然,他们对陈东寄予了很厚的希望。陈东就有点担当不起的味道,只得避开周镇长的目光,去瞧远处起伏的山峦。
陈东说:“下次海局长到点上来,我一定向他力陈,当然你们也要多要求要求。”周镇长说:“海局长仅在这里挂个名,我们靠的不还是您这位大科长?我虽然跟财政部门打交道不多,却也知道你们这些当科长的,是真正的实权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