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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无心乞婆

    侯玉阳瞪眼喝道:谁要你来多事?走开!

    梅仙只好默默的退回原处,两只眼睛却仍在耽心的望着他。

    侯玉阳咳了咳,道:仙婆,我看这样吧,我干脆替你在她肚子上开个洞算了。

    无心乞婆又想了想,道:也可以,不过你最好多使点劲,听说这狐狸精肚子上的皮特别厚,劲小了恐怕扎不透。

    侯玉阳说了声:我知道了。

    牙齿一咬,对准她小腹就是一刀。

    就在刀尖即时刺到那一刹间,杜云娘陡然松剑,倒飞出去!

    直飞出三丈开外,才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上。

    但她只一沾地,立刻又弹了起来,手指着无心乞婆恶叱道:老乞婆,你给我记住,迟早我非剥了你的皮不可

    话没说完,人已一掠三丈,几个起落,就已走远。

    九尾仙狐杜云娘一走阎王帖苏庆铁索勾魂卓长青,也已无心恋战,紧随着她落荒而去。

    无心乞婆瞧得大皱眉头,道:怎么二十几把刀,连两个人都留不住?你们侯府的人也未免太差劲了。

    这时李宝裳已当先赶回,笑哈哈道:仙婆难道看不出我家二公子不喜欢我们杀人么?

    无心乞婆道:纵然不杀,起码也要废掉,那两个家伙不是好东西,留着也是祸害。

    李宝裳悄悄瞄了侯玉阳一眼,道:是,是,下次再碰到那两个人,手下绝不容情。

    侯玉阳听得似乎很不开心呛地一声,将短刀还入鞘中,冷冷道:仙婆,该您了。

    无心乞婆一忙,道:该我干甚么?

    侯玉阳道:下棋啊!您究竟想不想下?

    无心乞婆忙道:下,下,当然下不过你得先容我定定神,这颗子事关紧要,万一下错就糟了。

    侯玉阳道:您只管慢慢的想,不过看在您方才为我费了半天力气的分上,我不得不提醒您一声,其中有一步棋看起来虽然不错,可千万不能下,一下就完了。

    无心乞婆吃惊道:哪一步?

    侯玉阳道:真的要我告诉您么?

    无心乞婆仓皇挥手道:不要说,千万不要说,只要有棋,就难不倒我我自己会想。

    她边说已埋首苦思起来,身子前弓,臀部后翘,几乎将棋盘整个遮住。

    李宝裳和梅仙等人也都凑了上去,每个人都跪在地上凝视着那盘棋,每张脸上都充满了紧张气氛。

    侯玉阳却在这时轻松一笑,道:老实说,当年我跟黄月天的第一盘棋,也曾发生过类似的情况。

    无心乞婆微微抬起头来,道:结果怎么样?

    侯玉阳道:结果我摆了桌酒,好好请他一餐。

    无心乞婆道:你输了?

    侯玉阳缓缓的摇着头,道:赢了,当天黄月天难过得连饭都吃不下去,我于心不忍,才不得不做几样好菜安慰他我想仙婆也应该知道,一着错,满盘输,下错子的滋味,可不是那么好受的。

    无心乞婆没再吭气,重又把头埋了下去。

    一旁观战的人也个个神情专注,悄然无声,似乎早将方才的紧张场面,忘得一干二净了。

    就在令人窒息的宁静中,闻咄地一声,梅仙狠狠在自己大腿上拍了一下,道:我看出来了,原来是那步棋!

    春兰立刻尖叫道:我也看出来了!

    秋菊也轻敲着自己的脑门,慢条斯理道:我看出了两个地方都有棋,一时却估不准公子指的究竟是哪一处?

    无心乞婆仰首哈哈大笑道:你们少在跟我斗心机,你们以为这样就可以把我的思路搞乱么?

    说着,将盘上的一颗石子轻轻的往一边移了一步,神态间充满了得意的形色。

    侯玉阳看也不看棋盘一眼,只凝视着无心乞婆那张得意洋洋的脸孔,道:走好了么?

    无心乞婆道:走好了。

    侯玉阳道:真的走好了?

    无心乞婆自信满满道:真的走好了。

    侯玉阳道:不后悔?

    无心乞婆眼睛一翻,道:这是甚么话?棋子已经下定,怎么会后悔?

    侯玉阳淡淡的笑了笑,一边点着头,一边拿起了一颗子,一分一步的朝着刚刚移开的那颗棋子的地方摆了下去。

    谁知就在棋子即将沾到棋盘的那一刹那无心乞婆猛地抓了侯玉阳的手腕,道:等一等!

    观棋的人登时一片哗然。

    侯玉阳皱眉道:怎么?你想悔棋?

    无心乞婆急急争辩道:你的棋子还没有落在棋盘上,怎么能算悔棋?

    侯玉阳指着自己被抓住的手腕,道:那您这算干甚么?

    无心乞婆满脸得意的神色全都不见了,那股自信的味道也已消失无影无踪,只剩下一脸尴尬之色,道:我我

    梅仙嗤嗤笑道:您老人家莫非是看我家公子气色不佳,想替他把把脉?

    春兰和秋菊听得嗤嗤一笑,其他的人也全都咧开了嘴巴。

    无心乞婆丝毫不以为憾,拼命的点着头,道:对,我正是想看看他究竟伤得怎么样咦?

    她忽然惊叫一声,神情诧异的瞪视着侯玉阳,道:你的内功呢?

    侯玉阳怔一怔!道:甚么内功?

    无心乞婆道:当然是你们侯家的那套破内功。

    一旁的梅仙神色大变,不等侯玉阳开口,便已抢着道:您老人家千万不要再提那套内功,我家公子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它甩掉。

    旁边的人听得全都吓了一跳,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一股难以置信的表情。

    无心乞婆也莫名其妙道:内功也能甩得掉?

    梅仙道:怎么不能?这也是一门功夫,你老人家要不要学?

    无心乞婆慌忙摇首道:不要,不要他为甚么把苦练多年的内功甩掉?

    梅仙道:太破呀,方才您老人家不是已经说过了么?

    无心乞婆道:话是不错可是习武的人,怎么可以没有内功?他把原有的内功甩掉,是不是已另外有了甚么打算?

    梅仙忽然往前凑了凑,轻声细语道:有是有,不过这可是个秘密,我说出来,您老人家可千万不能泄露出去。

    无心乞婆道:我的嘴巴一向紧得很,你只管说吧。

    梅仙匆匆朝四下扫了一眼,才很神秘地道:少林的大智方丈,曾经答应过我家公子,他老人家这次亲自下山,八成就是赶着来传功的。

    李宝裳听得已先扭过脸去,秋菊和春兰也同时垂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侯玉阳已忍不住叫了起来,道:你你在胡扯甚么?

    梅仙急忙偷偷捏了他一下,道:仙婆又不是外人,告诉她老人家又有甚么关系?

    无心乞婆浑然不觉道:是啊!幸亏她告诉我,否则你就惨了。

    侯玉阳咳了咳,道:这话怎么说?

    无心乞婆也匆匆朝四周瞄了瞄,才道:少林的武功有甚么练头?尤其是他们那套自命不凡的内功心法,更是其烂无比!老实说,与武当的内家心法比起来,已经差远了。

    侯玉阳眼睛翻一翻的望着她,道:您的意思是说,跟您丐帮的内家心法相比,差得更远了?

    梅仙立刻道:那当然。

    无心乞婆却摇着头道:也不尽然,我丐帮的心法也有缺点,而且学起来太浪费时间,也不适合他。

    梅仙忙道:那么您老人家看,哪一门的内功才最适合我家公子呢?

    无心乞婆指着自己鼻子,道:我这一门。

    梅仙诧异道:您老人家修的不就是丐帮心法么?

    无心乞婆傲然道:我老人家是天才,我虽然出身丐帮,却把丐帮的心法变化了一下,变得既简单、又有效,而且也最适合你们公子这种体质的人学习。

    梅仙迫不及待道:您老人家肯教他么?

    无心乞婆道:当然肯,否则我讲这么多废话干甚么?

    梅仙登时眉开眼笑,旁边的人也听得个个喜形于色。

    侯玉阳却摇首道:无功不受禄,我又没赢您的棋,怎么能让您白教我功夫?

    无心乞婆反倒一怔!道:你说你这盘棋还没有赢?

    侯玉阳道:怎么赢?我盘面上已经少了一颗子,能够逼和已经不错了。

    无心乞婆这才松开紧抓着他的手,仔细朝棋盘上看了看,道:嗯,看起来真的好像和了。

    侯玉阳边揉着手腕,边道:甚么好像和了?和棋早成定局,除非您故意放水。

    无心乞婆哈哈一笑,道:和棋我更要教,你这么烂的身体,这么差的精神,能够下这么漂亮的棋已经不容易了,和了也算赢。

    梅仙大喜过望道:公子,你还不赶快谢谢仙婆。

    侯玉阳道:我为甚么要谢?我是绞尽脑汁才赢来的。

    无心乞婆忙道:对,对,你根本就不必谢我

    她一面说着,一面已将盘上的石子拨开,道:来,咱们再下一盘,内功你已经赢到手了,这次你想赢甚么?你说!

    侯玉阳道:有内功一样就够了,其他的等以后再说吧!

    无心乞婆急忙拾起杜云娘遗留下来的那柄剑,在手上比划了两招,道:我的剑法在武林中可是出了名的,你想不想学?

    侯玉阳摇着头,道:不想,我使刀使惯了,学剑干甚么?

    无心乞婆陡将剑身一转,重又抓住那柄剑的剑锋,抖动着道:我教你一套拳法如何?我这套拳法是从虎鹤变形里变化出来的,招式玄妙无比,我方才使的那招仙鹤御针就是其中的一式。

    梅仙在旁边听得眼睛都已发亮,侯玉阳却依旧兴味索然道:这种招式太危险了,我不要学。

    无心乞婆无可奈何道:那你想学甚么?你自己选好了。

    侯玉阳道:我甚么都不想学,只想先睡一觉。

    无心乞婆呆了呆,道:你的意思是说,你只下一盘就不想再下了?

    侯玉阳道:并不是不想,而是太累了,实在没有精神下。

    无心乞婆急形于色道:那怎么行?你至少也得陪我再下一盘。

    侯玉阳道:等我睡醒了再陪您下还不是一样?

    梅仙忙道:对,仙婆也正好趁这机曾多休息一下,两个人都有精神,下起来才有意思。

    李宝裳也急忙道:而且此地也不宜久留,九尾仙狐既已露面,霍传甲极可能也在附近,为了安全起见,咱们最好还是早点进城为妙。

    无心乞婆猛将手上的剑往地上一摔,喝道:好吧,你们统统给我滚开,滚得愈远愈好。

    李宝裳惊道:仙婆这是干甚么?

    无心乞婆没好气道:不干甚么,我现在要传他内功心法,你们围在旁边,是不是想偷学?

    众人一听,全都远远的避开,甚至连脸都转了过去。

    无心乞婆又怒骂道:都像呆子一样站在那里做甚么?

    李宝裳怔道:不然我们能做甚么?

    无心乞婆瞪眼道:你们原来打算做甚么?

    李宝裳:打算赶路到前面的柳河镇去。

    无心乞婆道:那就上路呀!

    梅仙扶侯玉阳上车躺好无心乞婆也跟着上来,在侯玉阳身边坐好。

    春兰、秋菊二人坐上车辕,握起缰绳。

    所有的人都准备就绪,李宝裳这才高喊一声:出发!

    车行平稳,侯玉阳咳了咳道:仙婆要传我功夫,也不必如此匆忙,等我伤势痊愈之后再传也不迟。

    无心乞婆冷冷道:你不是想睡觉么?

    侯玉阳道:是是啊。

    无心乞婆道:我这套内功,就是睡觉的功夫!

    侯玉阳失笑道:连睡觉也有功夫?

    无心乞婆道:不错,就是睡觉的功夫,你学会了我的这套睡觉心法,既不必打坐,也无须运功,只在睡梦中练习就行了,一点都不吃力。

    侯玉阳一怔!道:有这么简单的功夫?

    无心乞婆道:虽然简单,却十分有效,你学会之后,保证再也不会喊累,而且对你伤势的复元,也极有帮助。

    梅仙知道她开始要传授心法,起身想要退出车厢无心乞婆却将她按得坐下:不必躲开,我老太婆的心法要有传人,那就是你们三个。

    梅仙一怔:甚么?

    无心乞婆道:你,春兰,还有秋菊,我知道她们坐在前面,也听得见,对不对?

    春兰与秋菊立刻回应道:是,我们听得清清楚楚。

    无心乞婆道:凡徒弟都想要拜明师,其实凡是师父都希望传授高徒你们这位二公子,实在算不得高徒

    侯玉阳听在耳中,不禁苦笑,正要张嘴无心乞婆打断道:你不要不服气,如果不是要你陪我下棋,我老太婆才懒得理你!

    她接着道:幸好你有这三个聪明伶俐又忠心耿耿的丫头,我老太婆就传授给她们,由她们来保护你,也是一样

    梅仙立刻道:对,也是一样!

    无心乞婆道:嗯,你们三个丫头注意听了,我老太婆的内功心法,归纳起来,只有两个字睡觉!

    梅仙不由笑道:真的只有睡觉两个字?

    无心乞婆冷冷道:你可知道人之一生,不是醒就是睡;醒时要应付一切,耗费生命,只有在睡时才得从补充!

    梅仙道:不错。

    无心乞婆又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人生七十古来稀,掐头去尾剩四十,中间一半睡觉去,还有烦恼无聊时

    梅仙点头同意道:不错,人们浪费在睡觉的时间太多了

    无心乞婆道:这世上又有几个人懂得利用这么多的睡觉时间?

    梅仙知道她快要说到重点了,开始全神贯注,仔细听着。

    无心乞婆道:大凡修习内功的人都知道,吐纳、打坐、睡眠时,一定要脑中绝无杂念,一切空明

    梅仙应道:不错。

    无心乞婆道:但是任何人在吐纳、打坐、睡眠时仍有两件事,是无论如何绝对停止不了的,那就是呼吸与脉搏

    梅仙道:除非已经死了!

    无心乞婆道:如果有人能做到脑中绝无杂念,又能利用呼吸与脉搏练功

    梅仙兴趣大增,道:您能办到?

    无心乞婆道:能,我只要你们能在吐纳、打坐、睡眠时,千万不要绝无杂念而是要心存一念。

    春兰插嘴道:心存何念?

    无心乞婆道:深吸吞津,提肛忍尿!

    侯玉阳道:甚么意思?

    无心乞婆道:你要呼吸,记得每一口吸气都要深深的吸,不是用胸部的肺来吸,而是要用腹鼓胀,牵动胸腹之间的横隔膜来做最慢最慢,最深最深的吸气

    侯玉阳似有所悟哦了一声无心乞婆又道:吸到最饱最饱之时,和着一口津涎,吞入腹中!

    侯玉阳奇道:吞口水?干嘛要吞口水?

    无心乞婆道:口水称为玉津,又叫做天泉,配合你吸入的天地精华之气,服之大益!

    他听到天地精华之气几个字,脑海中似乎又浮现那虚无缥缈的声音:

    吞日为阳,吹月属阴

    日月精华,天地精英

    无心乞婆斜着眼睛瞄瞄侯玉阳,只见他有些心领神会,心中大是嘉许,继续道:玉津入腹,直下丹田,为防外泄,须提紧肛门,忍住尿意,全身精关永固,只有浊气从口中长长吹出

    侯玉阳脑海空止时又浮现那虚无缥缈的声音:

    吞日为阳,吹月属阴

    只听无心乞婆又道:必须吹到紧缩小腹,使横隔膜上升,吐尽胸中最后一点浊气为止,再开始缓缓吸气

    非只侯玉阳,就连梅仙、春兰、秋菊虎门三花亦都不由自主地深吸吞津,提肛忍尿,试着做做看

    无心乞婆又道:无论何时何地,无论你在做甚么事,甚至在睡觉,都要想存一念深吸吞津,提肛忍尿长年累月,必有大进

    他四人果然都依言而行,果然每一呼吸之间,都觉受益无穷

    梅仙又睁开眼来,只见侯玉阳呼吸均匀,安然入眠

    无心乞婆却不知何时?已经离去

    侯玉阳一觉醒来,精神果然清爽旺盛多了

    睁开眼来,只觉得置身宽床大铺,平稳安祥,一点都不像马车的摇晃,不由奇道:咦?这是哪里?

    春兰一面伺候他穿衣,一面吟吟笑道:这里是柳河镇的天福客栈。

    侯玉阳不由叹道:你们把我从马车上搬到客栈,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秋菊端了一盆温热的水进来,服侍侯玉阳洗脸,笑道:公子练那深吸吞津,提肛忍尿果然大有益处,所以睡得特别好

    侯玉阳想起昨夜那美好滋味,叹道:嗯,这老乞婆的功夫好像还真有点管用。

    梅仙也正好进来,接口道:那当然!无心乞婆是武林的奇才,她创出来的功夫,还错得了么?

    她一面说,一面将一块方形木板和一只锦盒摆在桌子上。

    侯玉阳讶然道:那是甚么?

    梅仙道:围棋呀,我是特地跑到田五爷家里借来的。

    侯玉阳神色一变,道:你借这个东西来干甚么?赶快还回去。

    梅仙愕然道:你你不是约好要和无心乞婆下棋么?

    侯玉阳道:我几时说要跟她下围棋?我的围棋弱得很,根本吃不住她。

    梅仙道:谁说的?你的围棋一向不错,田五爷也算是江南的高手,去年他到金陵去的时候,你还跟他对过一局,难道你忘了?

    侯玉阳气极败坏道:梅仙,你是怎么了?你到现在难道还没搞清楚我是谁?

    梅仙不讲话了,过了很久,才黯然道:可是你昨天不是还说曾经跟黄月天下过对手棋么?

    侯玉阳道:是有这么回事。

    梅仙道:黄月天是江南第一名家,能够跟他平下的人,不论输赢,棋力都应该不会错才对?

    侯玉阳沉叹一声,道:那是因为当时有楚星云坐在我旁边,如果单凭我个人的棋力,他让我五子,我也未必是他的敌手。

    梅仙攒眉道:楚星云又是甚么人?

    侯玉阳道:这还用说,当然也是棋界的一名高手,他虽然出道不久,棋锋却锐利无比,依我估计,至少也可以高出号称太湖第一名家的田五两子。

    梅仙稍许思索了一下,道:你跟他的交情如何?

    侯玉阳道:你说谁?

    梅仙道:楚星云。

    侯玉阳道:还过得去,他每次到扬州,一定会来找我。

    梅仙忽然道:把他请来怎么样?

    侯玉阳一怔!道:只为了让他帮我跟无心乞婆下棋?

    梅仙点点头道:不错。

    侯玉阳苦笑道:那未免太离谱了。

    梅仙正色道:公子,你要搞清楚无心乞婆可是武林的奇才,她竟缠着你下棋,也算是有缘,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你可不能失之交臂啊。

    侯玉阳又是一叹,道:但有件事我也希望你能先搞清楚。

    梅仙道:甚么事?

    侯玉阳道:楚星云是我的朋友,不是侯二公子的朋友,万一被他识破我的身分,岂不糟糕?

    梅仙登时怔住了!就在这时无心乞婆的咳声也已到了门外。

    梅仙急忙把棋具往床下一塞,又赶着去挑开帘门,笑脸迎人道:仙婆早。

    无心乞婆看也没看她一眼,三步并作两步的已冲到侯玉阳面前,笑嘻嘻道:小伙子,你的精神怎么样?

    梅仙接口道:我家公子说还好。

    无心乞婆打量着他,道:甚么还好?你应该说很好才对,你看你的气色可比昨天好多了。

    又向梅仙挤挤眼道:我老太婆那深吸吞津,提肛忍尿的滋味如何?

    梅仙齐声道:好,真是好极了。

    侯玉阳笑笑道:仙婆是不是想下一盘?

    无心乞婆哼道:今天可不能再下短命棋,至少也得来个三局决胜负。

    侯玉阳痛痛快快的把头一点,道:好,三局就三局。

    无心乞婆才兴高采烈的将目光转到梅仙的粉脸上,道:我叫你们准备的棋呢?

    梅仙笑嘻嘻道:甚么棋?

    无心乞婆道:当然是围棋。

    梅仙的脸孔马上拉了下来,道:仙婆,你就放我家公子一马吧,他这种身体,怎么下围棋?而且一下就是三盘,那不是要把他累坏了?

    无心乞婆瞪眼道:连你们公子都答应了,要你来多甚么嘴?

    侯玉阳立刻道:仙婆不要搞错,我答应的是太祖棋,等太祖棋分出胜负之后,再谈围棋也不迟!

    无心乞婆猛一跺脚,道:好,太祖棋就太祖棋,走,我们到外边去。

    侯玉阳忙道:等一等,我还没有吃早餐。

    无心乞婆道:有棋下还吃甚么早餐?一切都等下完了棋再说。

    说着,已将侯玉阳拖出门外,边走还边在地上捡石子,直走到院落的另一端,才在墙角的一处僻静地方蹲了下来。

    这时绝命十八骑都已起床,正在院中演练刀法,一看无心乞婆蹲在地上画棋盘,便都收刀纷纷围了上去。

    李宝裳也已闻声奔出,匆匆走到侯玉阳旁边,道:属下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二公子要陪仙婆下棋,何不到房里去下?

    没等侯玉阳开口无心乞婆便已摆手道:在这里下多舒服,在房里闷也闷死了。

    李宝裳急道:可是这里进进出出的人头太杂了,总是不太安全。

    无心乞婆道:你不是说这间客栈是自己人开的么?

    李宝裳道:没错,但老板田五虽然是自己人,客人却不是这么多客人里,谁也不能担保里边没有一两个神鹰教的眼线。

    说话间,侯玉阳忽然提起了一颗子。

    无心乞婆立刻瞪起眼睛,喝道:你看,都是你,你看就闭嘴,不看就抬腿,你再敢在这儿罗嗦,我可要把教你那几招追回来了。

    李宝裳再也不敢多说,惶然挤出人堆,神色充满了不安。

    就在这时,侯玉阳房里霍然响出一声娇喝,一听就知道是梅仙的声音。

    紧跟着兵刀交鸣之声也传了出来,显然是已有人摸进了房中。

    李宝裳大吃一惊,反手拔出钢刀,慌不迭的护在人堆前面。

    绝命十八骑的弟兄也不约而同的转身站起,排成了一道人墙,刚好将侯玉阳和无心乞婆挡在后面。

    只听砰地一声巨响,紧闭着的窗户陡地被人撞碎,但见两名手持双刀的黑衣人自房中窜出,神情虽然略显狼狈,身法却极美妙,凌空双刀一挽,已同时稳稳的落在地上。

    秋菊和春兰尾随而出,挥舞着钢刀就朝那两名黑衣人冲了过去。

    梅仙急忙喊了声:回来!

    硬将两人唤回窗前,自己却在窗里动也不动,只凝视着正对窗口的客栈大门。

    李宝裳一瞧两名黑衣人手中那四把漆黑的刀,立刻道:腥风血雨四把刀,恩怨情仇一笔消两位莫非是人称血雨连环刀的蒙氏昆仲?

    那两人只哼了一声,没有正面作答。

    卢九却在一旁道:不错,这两人正是神鹰第一坛座下的蒙氏弟兄,那四把刀的招式凶狠无比,李总管可要特别当心。

    李宝裳笑笑道:血雨连环刀倒不足为惧,可怕的是后面那个人。

    卢九咽了口唾沫,道:李总管指的可是霍传甲?

    李宝裳点头,道:马前卒既已现身,主人也该到露面的时候了

    话犹未了,梅仙已失声喝道:来了。

    但见大门一暗,几名黑衣大汉已先后拥入

    随后是一个体型修长的老者,昂然阔步的走了进来。

    那老者鬓发银白,面容清癯,眉目间却自然洋溢着一股肃杀之气,令人不寒而栗。

    一袭黑衣,胸前绣着金色飞鹰。

    纵然没有见过他的人,此刻也不难猜出这人正是神鹰教的总舵主霍传甲。

    跟在他身后的,左边的是九尾仙狐杜云娘,右边是个神情栗悍的年轻人,年轻人手上捧着一柄细长的钢刀。

    只看那柄刀的长度,便知是霍传甲赖以雄霸武林的那断虹宝刀。

    霍传甲旁若无人的在蒙氏兄弟面前一站,冷冷道:人呢?

    蒙氏兄弟同时摇头。

    霍传甲目光焖炯的环视众人一眼,最后终于停在李宝裳脸上,道:你就是那个李宝裳?

    李宝裳淡淡道:我正是我,不知霍总舵主有何指教?

    霍传甲厉声道:说,你们把侯玉阳藏在哪里?

    李宝裳嘿嘿一笑道:霍总舵主倒也真会开玩笑,我是侯家的总管,不是你神鹰教的喽罗,就算我知道他在哪里,也不会告诉你。

    霍传甲冷冷道:你既然这么说,那你可不能怪我以大欺小了。

    说着已一步一步朝那道人墙逼了过去。

    李宝裳横刀以待绝命十八骑的弟兄也个个金刀出鞘。

    就在霍传甲即将出手之际,窗里的梅仙忽然喊道:等一等,她不说我说。

    霍传甲停步回首道:那女人是谁?

    杜云娘急忙凑上前,道:八成是那小子房里虎门三朵花之一的丫头梅仙,听说这丫头诡诈得很,她的话不听也罢。

    霍传甲道:管她是真是假?姑且听听再说。

    梅仙立刻道:我家公子昨天就被丐帮的无心乞婆带走了,你不信可以问问你旁边的杜大娘。

    杜云娘尖叫道:你胡扯甚么?我怎么会知道?

    梅仙道:咦?你昨天不是亲眼看到我家公子正在陪无心乞婆下棋么?

    杜云娘道:我是看到他们下棋,可是我却没有看到那老乞婆把那小子带走啊!

    梅仙叹了口气,道:杜大娘,你好糊涂,你也不想想,像无心乞婆那种棋痴,好不容易碰上我家公子这种强劲的对手,她还会轻易放人么?

    霍传甲忽然冷笑一声,道:你少跟我胡说八道,那小子昨夜明明睡在这房里,你当我不知道么?

    梅仙道:霍总舵主,这次你的消息可失灵了,跟你胡说八道的不是我,而是你那批手下耳目,昨夜睡在这间房里的分明是我,他们竟然说是我家公子,真是笑死人了

    说到这里,忽然抬手向蒙氏兄弟一指,道:好在这里还有两位活证人,方才他们闯进来行刺的时候,我还睡在床上,不信你可以问问他们两个。

    蒙氏兄弟居然同时点了点头,让人不得不信。

    霍传甲一时倒真怔住了!

    谁知就在这时,遮在人墙后面的无心乞婆突然拍手怪叫道:好小子,这回你可上当了,我看你这颗子还朝哪里跑

    梅仙脸色大变,慌不迭的纵出窗外。

    霍传甲却听得神情一振,头也没回便已一掌直向人墙挥了过去。

    谁知那掌风呼啸声音虽大,却没有人惊叫奔逃声。

    霍传甲回头怒视,果见李宝裳等人个个衣着飘摆,脚下却动也没动。

    原来无心乞婆从人丛中伸出一手,竖掌如刀,将霍传甲的那股强劲掌风从中剖开,力量分散,再也伤不到人了。

    霍传甲这才回转身形,狞笑着道:难怪你们如此大胆,原来后面藏着高人?

    只听无心乞婆嘻嘻哈哈应道:不高,不高,比你可矮多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已拨开众人,道:闪开,闪开,你们还挤在这里干甚么?想看高手下棋,也不能用屁股看啊!

    李宝裳想也没想,便已远远让开,卢九等人也只有跟着退到一旁。

    人墙一散,正在对棋苦思的侯玉阳立刻显现在墙角下,距离霍传甲仅仅两丈开外。

    霍传甲死盯了侯玉阳一阵,才将目光转到无心乞婆脸上,和颜悦色道:仙婆若想插手这件事,就未免太不划算了。

    无心乞婆嘴巴一歪,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道:我老婆子却认为划算得不得了,你知道么?下围棋的对手,一抓一大把,下担担棋的对手可难找得很啊!

    霍传甲脸色一冷,道:这么说仙婆是非要淌这场浑水不可了?

    无心乞婆抓着凌乱的头发,愁眉苦脸道:老实说,我现在实在没有心情跟你拼命,你也未必急着想跟我翻脸,对不对?

    霍传甲道:这倒是实情。

    无心乞婆忙道:既然如此,你何不看在我的面上,干脆放他一马?

    霍传甲猛一摇头,道:别的事还好商量,这件事仙婆最好是免开尊口,这个人是杀我女儿的仇人,无论如何我也要他偿命。

    无心乞婆眼睛一翻,道:何必这么小家子气?你大小老婆一大堆,儿子、女儿多得数不清,被杀的那个女儿尤其不成材,在扬州造成大丑闻这件事不张扬倒也罢了,追究下去,只怕你的老脸没地方搁!

    霍传甲厉声道:你说甚么?

    无心乞婆冷笑道:我没有说甚么,只怕你那些手下刻意向你隐瞒事实,你也没有察明真相。

    霍传甲冷哼一声,回头向杜云娘,蒙氏兄弟望了一眼。

    这些手下果然畏缩了一步,只听无心乞婆又冷冷道:这么多儿女,死个一两个有甚么关系?这些年来你们神鹰教残害丐帮弟子近百,我们又几时叫你们偿过命?

    霍传甲冷笑道:那是武林中的纠纷,怎么可以与这件事混为一谈?当年我们神鹰教的人死在丐帮剑下的也不在少数!

    无心乞婆脸色一寒,道:照你这么说,只有你儿子的命才是命,其他人的命,在你心目中根本就算不了甚么,死了也是自找?

    霍传甲冷冷道:正是如此,要成大事,怎么能顾惜人命?

    埋首棋前的侯玉阳,这时忽然大叫一声,道:对,要想赢棋,何必顾惜一颗子?给您吃!

    无心乞婆吓了一跳,道:这盘棋,你还想赢?

    侯玉阳道:这是甚么话?我不想赢,窝在这里干甚么?

    他兴奋道来,一副旁若无人的模样,似乎根本就没有发觉旁边有这么多人,正想取他的性命。

    不但无心乞婆和侯府的人惊得个个张口结舌,连霍传甲也不禁皱起了眉头,好像连他也搞不清楚,眼前这侯二公子究竟有多大道行?

    无心乞婆怔了许久,才道:好吧,你倒说说看,这盘棋你想怎么赢?

    侯玉阳笑笑道:我根本就不必再想,已经赢定了。

    无心乞婆不得不将目光转到棋盘上,道:有这种事?

    侯玉阳指着棋盘,道:仙婆请看,您这盘棋原本已占尽优势,赢棋已是迟早的事,只因您不知戒之在杀,一昧只知吃子,结果就因为这手棋,把大好的局面毁于一旦,老实说,我实在有点替您可惜。

    无心乞婆忽然长叹一声,抬起头来,凝视着霍传甲那张充满杀气的脸孔,道:霍老弟,你听到了吧?人生就如棋局,一着失误,满盘皆输,以你的武学才智,领袖武林本非难事,只可惜你暴戾之气太重,不知以慈爱待人,长此下去,你的下场一定会比这局棋还惨,但愿你能赶快回头,或许还能有个善终

    霍传甲大喝道:住口!

    无心乞婆道:良药苦口,忠言逆耳,听不听就在你了。

    霍传甲道:看来多言无益,咱们只有手下见真章了!

    话已说完,已回手抓住了断虹宝刀!

    宝刀出鞘,登时闪出一道淡红色的光芒。

    梅仙慌不迭的扑到侯玉阳身旁,秋菊和春兰也急忙横刀挡在两人面前,眉目间都充满了紧张之色。

    霍傅甲却看也不看她们一眼,只凝视着无心乞婆道:你的剑呢?

    无心乞婆道:二十年前我就拿它换酒喝了。

    霍传甲刀锋闪动,杜云娘的剑已被挑起,直向无心乞婆飞了过去。

    只听他冷冷道:我要叫你死而无憾,赶快把压箱的本事使出来吧。

    无心乞婆接剑在手,微微掂了掂,道:这也算是剑么?

    说着,手指轻轻在剑背上一弹叮的一声,剑刀竟然应指而断。

    侯府的人瞧得个个神情大振,霍传甲却只冷笑一声,道:想不到老乞婆的弹指神功也很有点火候,不过凭手指是抵挡不住我这把刀的,我劝你还是赶快亮剑吧!

    无心乞婆满脸无奈的望着一旁的梅仙,道:这家伙恐怕还不知道我老人家这几年的剑法也大有进境,否则他绝对不敢如此嚣张。

    梅仙忙道:是啊,您老人家一向深藏不露,他怎么会知道?

    无心乞婆叹道:看样子,我老人家是非露两手给他瞧瞧不可了。

    梅仙道:对,正好让他开开眼界,也让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霍传甲冷冷道:你们说完了没有?

    无心乞婆道:完了。

    梅仙急忙道:李总管,昨天捡到的那把剑,您有没有收起来?

    李宝裳道了声:有,我这就去拿。

    转身便朝房中走去,春兰一旁喊道:总管要快,万一人家等得不耐烦,先杀仙婆一个措手不及,那就糟了。

    秋菊立刻道:那倒不至于,霍总舵主也是一派之尊,怎么可能出尔反尔?

    霍传甲冷笑道:你们放心,她手上没有剑,我是绝对不会出刀的。

    说话间,李宝裳已不慌不忙的走了出来,毕恭毕敬的将剑交在无心乞婆手里。

    九尾仙狐杜云娘一眼就看出,那正是昨日她被夺去的那柄剑。

    只因吃了败仗,这种丢认的事,在主人面前不好说出来。

    无心乞婆有意无意的向她望了一眼,这才又在剑锋上轻轻弹了弹,道:这柄剑虽非上品,倒也勉强可以使用,可比方才那柄好多了。

    她边说边已挥剑走了过去,走到距离霍传甲尚有一丈之地,便已挺剑缓缓刺出,看上去一点都不像动手过招,倒有些像好友在磋商剑法。

    霍传甲的刀却其快无比,剑锋还没刺到,他已接连劈出三刀,刀势凌厉之极。

    无心乞婆步摆身摇,已将三刀避过,但见她身法飘急,出剑更加缓慢,似乎是故意让霍传甲着清楚他的招式一般。

    双方一快一慢,转眼工夫已对了十几回合。

    突然无心乞婆身形一矮,猛将疾砍而至的刀锋一拨,剑尖直取霍传甲小腹,动作虽然不快,招式却极其险毒。

    霍传甲愕然收刀,纵回杜云娘身旁,道:这是甚么招式?

    杜云娘低声道:总座小心,这老乞婆好像在偷学你的刀法。

    无心乞婆嘻嘻笑道:不错,这一招正是从你们总座那招拨草惊蛇变化出来的,你看怎么样?在我手中使出来是否更有威力?

    杜云娘哼了一声,道:差远了,你这算甚么拨草惊蛇?只怕连虫也惊不了。

    无心乞婆脸孔一板,道:你胡说,你有没有看清楚?要不要我再练一遍给你看看?

    杜云限道:好,你就再练一遍给我看看。

    无心乞婆立即拾手道:来,霍老弟,你就再砍我一刀试试,看究竟是你那一招高明?还是我这一招高明?

    霍传甲不但没有回绝,而且居然照着方才那一刀,依样画葫芦的砍了出去。

    无心乞婆的动作也跟先前如出一辙,将砍来的刀锋一拨,随剑就刺。

    远处的梅仙已失声喝道:仙婆当心他招里有诈

    喝声未了,霍传甲的刀势陡然一变,只听叮的一声脆响无心乞婆的剑已一拆为二!

    他手中那把断虹宝刀果然是一把断金切玉的宝刀。

    同时霍传甲的身形也疾如电掣般,向蹲在墙角的侯玉阳窜了过去。

    无心乞婆大吃一惊,正想赶去扑救,杜云娘却已扬拳而至,拼命的将她缠住。

    杜云娘一动,其他的人也同时出手,蒙氏弟兄分取相距不远的李宝裳和卢九,另外那几名黑衣人也一起亮出兵刀,便将绝命十八骑的弟兄们挡住。

    刀长手快的霍传甲,只用了三、五招,便将梅仙的钢刀挑得脱手飞出,紧接着一式拨草惊蛇拨开秋菊和春兰的刀锋,刹那间已到了侯玉阳的身前。

    侯玉阳仍在全神贯注的望着棋盘,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霍传甲稍许怔了一下!挥刀就砍。

    就在淡红的刀光即将沾在侯玉阳冷汗淋淋的颈子的时候,侯玉阳猛地抽刀一挥!

    当的一声,正好将那片刀光挡住。

    两刀相触,火星四溅,霍传甲登时吓了一跳,急忙倒纵而起,同时还把正在跟无心乞婆拼斗中的杜云娘一拎,一起落回两人原来站立的地方。

    其他的人也登时收刀罢手,每个人的目光都紧盯着霍传甲那冷冷的脸,谁也摸不清他为甚么会突然抽身。

    霍传甲只一声不响的察看着自己的宝刀,过了很久,才道:你看到那短刀了么?

    杜云娘点头道:看到了,好像锋利得很哪!

    霍传甲道:但不知是甚么来历?

    杜云娘沉吟道:从外型着来,倒跟传说中的六月飞霜有几分相似。

    霍传甲愕然道:六月飞霜是峨眉的镇山之宝,据传已失踪多年,怎么会在他的手上?

    杜云娘嚅嚅着道:所以属下也不敢确定,只说有几分相似而已。

    霍传甲道:刚才一试,这小子既无招式,又无内力,只凭手上那把刀

    杜云娘道:如无那把刀,他岂能再作怪

    霍传甲大声道:无论是不是那把东西,等一下都不要忘了把它带走!

    杜云娘忙道:是。

    李宝裳陡然哈哈大笑道:霍总舵主,你也未免太目中无人了,你以为凭你们这几个人,就能吃定我们么?

    霍传甲看也没看她一眼,只微微皱了皱眉头,道:她讲甚么?

    杜云娘即刻道:她说咱们的人太少,吃不住他们。

    霍传甲冷哼一声,道:再叫几个人进来给她瞧瞧,也刚好趁这个机会把金刀会的这些人统统除掉。

    杜云娘微微把头一点,身后立刻响起了一声呼哨。

    每个人都以为必定会有人冲进来,可是过了半晌,竟没有一丝回声,也不见一个人影。

    杜云娘脸色大变,道:怎么搞的?外面那群人莫非都死光了?

    李宝裳一旁接口道:死是没死,只不过一时难以脱身罢了。

    杜云娘怔了怔!道:原来你在外边早有了布置?

    李宝裳面有得意色,道:那当然,有二公子在这里,我还能不派人在外面防守么?

    杜云娘道:既然如此,方才我们进来的时候,你的手下为甚么不阻挡呢?

    李宝裳笑笑道:你倒也真会说笑话,试想霍总舵主若想从这扇大门走进来,普天之下又有谁能阻挡得住?我李宝裳不是傻瓜,叫手下白白送死的事,我是不会做的。

    杜云娘不再吭声,目光飞快的转到霍传甲脸上。

    霍传甲脸上忽然现出一股难得一见的笑容,道:道上都说侯府的李总管是个人物,如今看来,果然不太简单。

    李宝裳骇然返到无心乞婆身旁,道:霍总舵主莫非想先把我除掉?

    霍传甲笑容不减道:不错,我想你也应该知道,我若想取你性命,普天之下也没人可能挡得住,手上没有剑的无心乞婆也救不了你。

    李宝裳急忙喊道:快,快替仙婆把剑找来!

    霍传甲悠悠笑道:要找就多找几把,一把恐怕救不了你的命。

    无心乞婆立刻点头,道:对,一把好像不够,至少也得找个三、五把来!

    杜云娘听得不禁失声而笑,梅仙等人却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头,每张脸上都现出焦急之色。

    在这种时刻,莫说找三、五把,就算想找一把,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谁知话刚说完,房中已有人应道:仙婆接剑!

    但见青光闪动,一把长剑已自房内掷出,柄前刀后,缓缓的向无心乞婆站立的方向飞去。

    无心乞婆大喜过望,正想纵起抄剑,却被身旁的李宝裳紧紧拉住。

    杜云娘却趁机一跃而起,刚好将那柄剑捞在手里。

    无心乞婆狠狠的将李宝裳的手甩开,顿足道:在这种要命的时候,你拉住我干甚么?

    李宝裳道:就是因为要命,我才不得不把您老人家拖住,您老人家走了,我怎么办?

    无心乞婆叹道:剑已经被那狐狸精抢走,我就算不离开你,也救不了你的命了。

    李宝裳居然笑了笑,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道:您老人家要剑有的是,何必跟人家去抢?

    无心乞婆一怔!道:剑在哪里?

    就在这时,陡然人影一闪,一个商贾打扮的人,已冲到无心乞婆面前,同时一柄利剑也已递到他手中。

    只见此人衣着考究,体型肥胖,怎么看都不像个武林人物,但他的动作却快得有如鬼魅一般,不仅无心乞婆瞧得目瞪口呆,连霍传甲也不禁悚然动容,道:这人是谁?

    杜云娘翻动着眼睛正在思索,那人已笑呵呵道:霍大老板真是贵人多忘事,八年之前你还照顾过我的生意,欠账至今还没结清,怎么就装着不认识我了?莫非你想把这笔账赖掉?

    霍传甲仍在皱眉,向杜云娘道:这个人

    杜云娘道:这个人就是侯府总管李宝裳的老公,姓胡名仙,因为他长得很眫,所以大家都叫他胡胖仙。

    霍传甲看着这人眫胖的肚子。

    侯玉阳这才注意到李宝裳瞧着那胖子的眼神,果然不大一样。

    杜云娘竟像是完全没有这个人存在似的,迳自与霍传甲高谈阔论起来:据说这个人很少走路,在府里出来进去,都要叫人抬着走。

    霍传甲道:为甚么?是不是他的腿有毛病?

    杜云娘道:不是,那是因为他不太敢走路,听说他每走十步,身上的银子就会往上翻一倍,就算他只带一两银子,你猜走一百步之后,会变成多少?

    胡眫仙却自己接口道:一千零二十四两。

    杜云娘埋头算了半晌,才道:不错,一千零二十四两

    她向霍传甲道:你不妨想想看,如果是你,你还敢走路么?没走多远就被自己身上的银子给压死了。

    霍传甲哈哈一笑,道:哪有这种怪事?这简直是神话嘛。

    杜云娘道:这当然不可能是事实,只不过是形容这个胡胖仙的生财有道罢了,他们侯府能够过着帝王般的优渥生活,据说完全是靠着这个胡胖仙的胖脑袋,每天算来算去,算进来的。

    霍传甲道:这么说,这个人一定是侯府的账房先生了?

    杜云娘道:不对,他是账房先生的头头,在职务上,他是财务总管,在侯府上下的心里,他是个财神爷。

    霍传甲道:他会不会武功?

    杜云娘道:侯府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没有一个不会武功的,这个胡胖仙除了轻巧之外,其他的本事差得很,把他交给我就行了。

    胡眫仙缓缓的摸着头,道:杜大娘,不是我给你泄气,凭你老人家这把年纪,只怕已迷不死我,我看还是换个年轻的来吧。

    杜云娘大喝一声,道:姓胡的,你是在找死?

    呼喝声中,人已飞扑而上,一剑刺了出去。

    旁边的无心乞婆吓了一跳,胡胖仙却挺着肚子站在那里动也没动。

    突然当的一声,剑锋尚未剠到,长剑竟已脱手掉在地上,杜云娘也骇然退回原处,尖叫道:不好,我好像中了毒?

    霍传甲愕然道:你是说他在剑上做了手脚?

    没容杜云娘接腔,胡胖仙已叫起来,道:胡说,我这两把剑是刚刚才从唐大掌柜的手中买过来的,他曾亲口答应过我不在剑上搞花样,怎么可能在上面施毒?

    杜云娘大惊道:甚么?唐大先生也来了?

    胡胖仙道:是啊,他就住在后街的那间客栈里,难道你们还不知道么?

    霍传甲忽然冷笑声,道:难怪我的手下被人挡住,原来是唐老大在外边。

    胡胖仙忙道:错了,唐大掌柜生意比你做得小,绝对不敢得罪你大老板,他卖给我这两把剑,也只是因为缺少往四川的盘缠路费,一点都没有跟你为难的意思。

    霍传甲道:这话是他告诉你的?

    胡胖仙连忙点头道:不错,他告诉我这些话,就是想让我转告给你他怕惹你怀疑,直到现在还窝在客栈里,不信你可以过去看看?

    霍传甲垂首沉吟道:那就怪了,如果不是他,还有谁能把我的人拦住?

    胡胖仙道:那我就不知道了。

    李宝裳突然道:我知道,只是我现在还不想告诉你。

    霍传甲嘿嘿一阵阴笑,道:最好在你的脑袋落地之前赶快告诉我,否则你就永远没有机会开口了

    说着,人已欺身飘到无心乞婆面前,举起宝刀就砍。

    无心乞婆撤步出剑,剑身一抖,已将砍来的刀锋拨开,撩剑就想反击。

    可是霍传甲却早已藉着那一拨之势,连人带刀直朝李宝裳扑了过去。

    李宝裳也非弱者,急忙挥刀应战,一旁的卢九和胡眫仙也刀掌齐出,同时无心乞婆仗剑尾随而至,每个人都抢攻其必救,硬想把他的攻势阻住。

    但霍传甲不仅身法矫若游龙,令人难以沾身,刀势也锐不可当,虽然以一敌四,那片淡红色的刀光,仍不时在李宝裳的要害上打转。

    李宝裳边战边退,突然呛的一声,手中的钢刀竟然齐根而断。

    卢九也刚好一刀落空,前扑的身形恰巧将无心乞婆和胡胖仙的长剑挡住,而霍传甲的刀锋也在这一时间劈到了李宝裳的面前。

    侯府的人和绝命十八骑的弟兄全部吓得惊叫起来,都以为李宝裳完了。

    谁知就在她闭目等死之际,陡然破空声起,霍传甲劈下的刀锋猛的一震,竟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撞开。

    紧跟着哗啦一声,几十颗圆球登时滚落一地,原来撞在刀锋上的竟是一串佛珠。

    滚动的佛珠停了下来,李宝裳和卢、胡三人也已躲到无心乞婆身后。

    霍传甲也不追击,只回首大声喝道:甚么人?

    只听门上有个声音道:阿弥陀佛,多年不见,施主的刀法更加神奇了,当真令人佩服得很。

    众人这才发觉门里忽然多了五名身披架裟的僧人。

    霍传甲微微怔了一下!

    陡然昂首哈哈一笑,道:我当甚么人有如此深厚的功力,原来是大智方丈,与四大护法金刚到了。

    那五名僧人中一个年纪最长,手持禅杖的人道:不敢,方才老衲救人心切,冒然出手,尚请施主莫要见怪才是。

    这人气度恢宏,语声洪亮,显然正是少林当今的掌门大智。

    无心乞婆一见他出现,似乎比霍传甲还要紧张,急急忙忙道:你你跑来干甚么?

    大智方丈淡然一笑,道:听说仙婆在这里落脚,我能不赶过来看看么?

    无心乞婆大叫道:你少跟我胡扯,你是为甚么来的,你当我不知道么?

    大智方丈听得不禁一怔!道:你知道甚么?

    无心乞婆挥手道:你赶快走,老实说,你肚子里那点东西并不见得高明,这里有我就够了,根本用不着你来插手。

    大智方丈更是听得一头雾水,李宝裳在他耳旁低声道:她误会大师是抢着来当我家公子的师父来的。

    大智方丈寿眉一皱,道:她怎么会有这种误会?

    李宝裳娇声笑道:当然是小女子我,给了她老人家这种误会

    大智方丈笑骂一声:顽皮!

    这才脸色一整,双手合十向无心乞婆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方才我不过是跟仙婆开句玩笑,实不相瞒,我是接获李总管的传书相召,才特地赶来的,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是不能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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