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有些人有一种错觉,认为偷电偷煤气是什么新鲜事儿,”哈里·伦敦说。“其实不是这样。如果我告诉你一世纪以前在加利福尼亚有一宗有记录可查的案例的话,你会感到吃惊吗?”他讲话的神气就象是一个老师在对学生讲课,事实上他的听众只有一个人——尼姆·哥尔德曼。
“大多数事情不会使我吃惊;但这件事却使我吃惊。”尼姆说。
伦敦点点头。“那你仔细听吧。”
他是个瘦骨嶙峋的矮个子,说起话来干脆利落,而每逢要解释什么问题时,又总有点学究的味道,他现在正是这样。伦敦在海军陆战队当过军士长,由于作战勇敢得过一枚银星勋章,后来在洛杉矶当过警探,然后在五年前进入金州电力公司,担任安全保卫部副部长。过去六个月里,哈里·伦敦领导着一个新的部门——财产保卫部——专门为对付盗窃能源而设立的,在这一段时间里他和尼姆成了好朋友。现在这两个人在这个部的临时房舍里——在哈里·伦敦的办公室里,这是一排狭窄的玻璃室中的一间。
“这件事于一八六七年发生在瓦莱约。”伦敦说。“旧金山煤气公司在那里建立了一家工厂,负责人叫M·P·扬。瓦莱约一家饭店是由叫约翰·李的家伙开的。好,这个姓李的被人发现在煤气费上搞欺骗,在他的煤气表上按了个旁通管。”
“我的天!那么久以前?”
“等等!还没讲到一半哩。煤气公司那个姓扬的人想叫约翰·李为他偷的煤气付钱。李勃然大怒,开枪打扬,后来他被控行凶和意图谋杀。”
尼姆半信半疑地说:“这都是真的吗?”
“这写在加利福尼亚州志上,”伦敦肯定地说。“你可以象我那样去查阅。”
“别管它。我们还是谈此时此地的事情吧。”
“你看过我的报告了吗?”
“看了。董事长也看了。”尼姆重复了约·埃里克·汉弗莱关于加强调查行动的决定和他等着看成果的要求。
伦敦点点头。“你会得到结果的。也许这个星期就行了。”
“你是指布鲁克赛德吗?”
“正是。”
布鲁克赛德是离市中心大约二十英里的一个住宅区,财产保卫部的报告上点了它的名,已经在那里发现了一系列盗窃电力和煤气的案件,现在正计划进行一次更彻底的检查。
“布鲁克赛德的D日,”哈里·伦敦补充说,“是在后天。”
“是星期四,我没想到你能这么快就把事情安排好了。”
报告说明已计划对布鲁克赛德进行一次“突袭”,但没说明具体时间。突袭将由财产保卫部人员打头阵,包括伦敦、他的第一助理阿特·罗密欧和三名助手。他们将得到金州公司的一支雇员小分队的支持——从用户服务部借来的三十名经过特别训练的仪表抄录员,加上六名维修工和两名准备把盗窃证据拍摄下来的摄影师。
所有人员将在市内集合,乘专车前往布鲁克赛德。随同前往的还有一辆无线电通讯车,用作联络中心。关键人员都配备步话机。一支小型车队负责在本地区进行穿梭联络。
在D日的前一天将向抄表员和维修工简要说明一下对他们的要求,可是具体目的地仍然保密。
D日那天,到达布鲁克赛德以后,抄表员将开始挨家挨户,一店一铺地检查电表和煤气表,寻找捣鬼的痕迹。他们还要进入一些特定的建筑物,因为已经知道那里设有盗窃装置,比如说,超级市场就一向是最受怀疑的,因为电力是它们的第二大管理费用(第一是人力)。这类商店在过去大都搞过欺骗。因此,这一地区的所有超级市场都要检查。任何可疑现象一经发现,维修工就在哈里的财产保卫部人员的陪同下开进去。
“这种事你办得越快,泄密的机会就越少。”伦敦笑着说。“在海军陆战队里,比这大的任务,我们干起来都快得多。”
“好,当水兵的,”尼姆说,“我只不过是个步兵。但我很乐意参加这次行动。”
虽然尼姆自己服军役的时间不长,他和哈里·伦敦还是有共同语言的。大学一毕业,尼姆就被征到朝鲜去了。到那儿以后一个月,当他的排正在前沿阵地外面搜索敌人时,他们遭到了美国飞机的扫射和轰炸。(事后,这一可怕的错误被用模棱两可的军事术语说成“友军火力”。)四名美国步兵被杀害,其余的受了伤,其中包括尼姆。他耳膜震穿了,后来又受了感染,结果左耳完全聋了。不久以后,他被遣送回国,又悄悄地收到一张伤兵退伍证明书,在朝鲜发生的事故就这样包起来了。现在,大多数尼姆的同事和朋友都知道跟他讲话要坐在他右边,好耳朵这一边。但只有几个人清楚地知道是怎么回事。哈里·伦敦就是这少数几个人里的一个。
“星期四来我家作客吧!”伦敦说。
他们又约好了会合的地点。
然后他们又谈到那个送了沃尔特·塔尔伯特和其他几个人的命的拉米申破坏事件。虽然哈里·伦敦没有直接卷入调查工作,但他和安全保卫部长是下班后的酒友,他们之间无话不谈,同时,由于伦敦当过警探,这就使他能和司法部门保持有效的联系。“县警察局长同联邦调查局和本市的警察一起干,”他对尼姆说。“到目前为止所有的线索部碰了壁。负责这类事件的证据调查工作的联邦调查局相信,他们正在寻找的是一批在警察局没有作案记录的狂人,所以一切都更加困难。”
“穿救世军军服的人怎么样了?”
“正在调查。他们可能搞到军服的方法却不知有多少,而大多数是无法追查的。当然,如果他们再用同样的诡计,那就又当别论。许多人都将提高警惕等待着。”
“你认为他们还会再搞吗?”
伦敦耸耸肩。“他们是些狂热分子。这就使得他们有一种疯狂的机警,在一些方面很聪明,在另一些方面又很愚蠢。你搞不清,这往往只是需要时间。我要是听到什么风声就告诉你。”
“谢谢。”
尼姆意识到他刚才听到的话正是他上星期三夜里对阿黛丝说的内容。这提醒他,他应该尽早给阿黛丝打电话,或者去看她。星期三以后尼姆只见过她一次——在星期天上午沃尔特葬礼上见过一小会,这次葬礼许多金州公司的人参加了。对尼姆来说,这是一次令人难受的虚文浮礼。办理葬礼的殡仪员油嘴滑舌,沃尔特·塔尔伯特一定会讨厌这个人的。尼姆和阿黛丝拘谨交谈了几句,没有别的。
现在他踌躇了:他应当顾全“体面”过一段时间再打电话给阿黛丝吗?还是……事到如今,他还考虑什么体面,岂非假冒为善?他对哈里·伦敦说:“D日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