丐帮岳阳分舵舵主洪小八,三十九岁,中等身材,五官端正,但一身打扮却十分不雅,不仅蓬头散发,十八个破洞的衣裳,到处都可见肉,一双麻耳草鞋,穿底露趾,尤其大煞风景的是,一对大鼻孔里流着两条粉龙。
四十岁的男人还留着鼻涕,真是天下少有的怪事!
就因为这两道鼻涕,洪小八至今还未娶妻。
没人敢叽笑洪小八的这两道鼻涕,就连丐帮帮主洪九公也不敢,因为洪小八是乞丐王洪一天的孙子。
洪九公的这个帮主之位,是洪一天让给他的,而且洪一天还有个爱打架、吵事的酒肉朋友老叫花狗不理花布巾,所以没人敢惹丐帮分舵的这位分舵主洪小八。
洪小八翘起二郎腿,嘴里哼着小调,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手中的小泥人像。
散发、污脸、破衣、麻耳草鞋、打狗棍、神仙钵,还有鼻孔下的两条粉龙,简直是太象自己了!
岳神风躬身站在一旁,轻声道:“八爷,这像怎么样?”
洪小八瞧着小泥人像,点头道:“出神入化,神妙已极,简直棒极了!”
岳神风眨眨眼道:“何止妙极了,简直是无价之宝。”
“无价之宝?”洪小八两条粉龙往鼻孔里一缩,“小子,你不要骗我,这只不过是个黄泥巴捏的人,再值钱也值不到哪里去。”
“八爷。”岳神风眼珠滔滔一转,“这黄泥巴人原本不值钱,但捏成了八爷的像就值钱了,这是八爷的本命像。”
“哦。”洪小八放下泥人像,搓着手道:“不错,这像如此象我,确象是有神仙在冥冥中差使捏像人,捏成我这个模样。”
岳神风噘起小嘴道:“那倒不是。”
洪小八瞪眼问:“怎么又不是?”
岳神风道:“刚才我已经说过了,这泥人像是我花五两银子,特地请人给您老人家捏的本命像,和泥的水是画来的符水,泥人身内藏有您的生辰八字。”
洪小八扁扁嘴道:“你知道我是哪年、哪月、几日、几时生的?”
岳神风道:“当然知道罗,您两个月前就发下四十大寿的请贴,说七月十五午时摆宴,叫弟子们备礼贺寿呢。”
洪小八一怔。那是自己胡诌的一个生日,想叫弟子们送一份礼物,要说生辰八字,自己也不知道是哪一天从娘肚子里钻出来的。
岳神风道:“怎么?日子不对?”
洪小八打个哈哈道:“怎么会不对?这寿日怎能胡诌?”
“恭喜八爷、贺喜八爷!”岳神风道:“这本命像能保八爷平步青云,事业蒸蒸日上,日后当上丐帮长老、护法,大帮主!”
“哈哈……”洪小八捧起小泥人像大笑不已。
好不容易等得洪小八收住笑声,岳神风道:“八爷……”
话刚出口,洪小人挥手道:“没事了,你可以走了。”
岳神风咬咬牙,硬起头皮道:“八爷,这本命像的五两银子……”
“哦,银子,我不会少你的。”洪小八摸着小泥人像的头道。
岳神风赶紧顿首:“谢八爷。”
洪小八随口道:“八爷四十寿诞,你打算送礼吗?”
岳神风知道不妙,也只得答道:“送。”
“那好。”洪小八翘油嘴,“我就算你送过五两银子了,到那天,送五两银子的该坐哪席,你就坐哪席吧。”
“谢……八爷。”岳神风只得低头退出作为丐帮分舵堂的七星庙。
岳神风刚踏出庙殿、便往地下狠狠地吐了一口口水,暗自骂道:“小气鬼!剁八刀的鼻涕鬼!”
洪小人在庙殿舵主房内,抚着小泥人像骂道:“小王八羔子!小小年纪就想骗我八爷舵主的银子,简直是白日做梦!”
房外,走进一人。
洪小八看也没看,便道:“要八爷的银子没有,要送八爷的礼,照收不误。”
进房的人道:“八爷,我既不要你的银子,也没有礼送给你。”
洪小八倏然转身,发出一声欢呼。“岳中庭!你这小子,怎么这些日子不来看你洪小弟?”
岳中庭,四十多岁,一身青绸衫,举止文雅,是碧绿山庄的二庄主。
岳中庭虽然年长于洪小八,却对洪小八叫自己做小子并不介意,只是浅浅一笑道:“义父近日身体不好,庄中事务繁忙,未能前来相叙,还望小八兄弟见谅。”
“别来这一套!”洪小八挥袖揩去鼻孔下的粉龙道:“咱们兄弟用不着装模作样,无事不登三宝殿,岳哥找小弟有何贵干?”
岳中庭笑道:“算你猜对了,请小八兄弟到碧绿山庄走走。”
“唷!”洪小八一只脚踏上木板凳,“蛤馍打哈欠,好大的口气!我堂堂的丐帮岳阳分舵舵主,可是你碧绿山庄能随时呼唤的?”
岳中庭仍含笑道:“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哈!”洪小八挑起搁在桌旁的竹根,“想威胁我洪小八,想当年岳大宝死后,我卖你爹一个面子,才与你称兄道弟、否则,你还该叫我小八叔呢!哪有侄儿这般与叔叔说话的?”
岳中庭抖抖衣袖道:“时辰不早了,快动身吧,船在湖岸等候着咱们。”
“要我走容易,先胜过八爷手中的这根打狗棍!”洪小八说着,兜头一棍劈向岳中庭。
岳中庭既不闪避,也不还手,挺身而立,擎起左手,手心亮出一块竹牌。
竹牌两指宽,长两寸,上面火烙着一个盘膝而坐,身背九个布袋的老叫花子。
丐王竹令牌,见牌如见牌主!
洪小八竹棍在空中愣了愣,随即横根胸前,“扑通”跪倒在地,大声道:“孙儿洪小八叩见一天爷爷。”
岳中庭笑着扶起洪小八道:“你爷爷又不在此,何必如此认真?”
洪小八凑过头,低声道:“爷爷真到了碧绿山庄?”
岳中庭点点头:“就是他老人家叫我来传你的。”
洪小八脸色微白:“不知他老人家传我去何事?”
“不知道。”岳中庭道:“大概是为了上次庙会,这次你下帖做四十大寿宴的事吧。”
洪小八头额顿时滚出汗水:“不知花布巾爷爷来了没有?”
岳中度肯定地摇摇头:“没有。”
“糟了,这次可糟糕透顶了!”洪小八跺着脚直嚷。
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丐帮岳阳分舵主,唯一害怕的就是爷爷乞丐王洪一天。
洪一天恨铁不成钢,会想出很多古怪的办法来惩治不肖的孙子,如果袒护洪小人为其讲情的干爷爷花布巾没同来,洪小八就惨了。
洪小八拉拉岳中庭的衣袖:“岳哥,请在爷爷面前替我多说几句好话。”
“这个自然。”岳中庭道:“如有可能。我还要替你顶一份罪。”
“这……大好了!”洪小八高兴地直晃着岳中庭的衣袖。
“报——”一声高呼,一个乞丐弟子奔入房中。
“什么事?”洪小八唬起睑,沉声喝问。
“禀分舵主,”乞丐弟子道:“老叫花吴老头失踪了。”
“哦。”洪小八脸色变得铁青。
不能出事的时候,偏要出事!
乞丐弟子道:“吴老头中午没来帮堂,整个下午也不见人影,有人看见他……”
“看见他什么?”洪小人厉声道。
乞丐弟子吞吐着道:“他跟一个红纱衣女人进了旧城隍庙。”
“妈的!”洪小八骂道:“去找,一定要找到他!”
“是。”乞丐弟子转身欲走。
“听着,”洪小八道:“传我命令,今夜帮堂戒酒、戒赌,除值班人员外,一律全部去找人!”
“遵命!”乞丐弟子飞也似地奔出传令。
洪小八对岳中庭道:“这件事情……不要告诉爷爷。”
“嗯。”岳中庭点点头,“咱们快走吧,否则,你爷爷要生气了。”
“快走。”洪小八拔腿就往外走,走不出两步,又奔回房中,抓起搁在桌上的小泥人像塞入怀中。
爷爷最喜欢小玩意儿,这小泥人像也许能帮自己逃过这一劫难。
能不能逃过劫难?天才知道!
夜色浓重。
空中一点星月之光也见不到。
天地间一片浑浊。
岳神风象幽灵一样摸向七星庙。
他牙关紧咬,面容严肃,胸中燃烧着莫名的怒火。
洪小八也欺人大甚!
收了小泥人像,既不赏银子,也不给提升,就以寿宴送礼作抵,那假寿宴席天才晓得哪一天才会开席,这不是黑吃黑么?
岳神风也不是好惹的!
洪小八个夜已去碧绿山庄,趁此机会溜入分舵帮堂偷回小泥人像丢进茅坑,叫大家都两手空空。
庙殿里一片死寂。
岳神风皱起了眉头。
怪事!即算帮堂今日戒酒、戒赌,也不会这般安静,难道出事了?
岳神风暗吸口气。贴着墙根,旋身窜入殿内。
殿内值班的五名乞丐全都躺卧在地,殿梁上清油灯昏黄的光,照亮了他们蜡黄的脸。_丐帮虽然懒散,但精堂的规矩却是很严,洪小八分舵堂的规矩则更严。
岳神风知道殿内的乞丐决不会是躺在地上睡大觉,唯一使他们如此安静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已不是活人。
他屏住气,目光仔细地搜过四周。
听不到一丝动静。
没见到一个人影。
他弓身窜到五名乞丐身旁,将手指伸到他们鼻孔下。
五名乞丐全都死了,死得非常彻底。
是谁如此大胆,竟敢闯到丐帮岳阳分舵来杀人?
岳神风倒抽一口冷气,全身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他颤抖着身子,移步殿内房中,欲看个仔细。
他人小志气高,如果能找到凶手的蛛丝马迹,岂不是立了头功?
闪身抢入洪小八住的房中,点燃桌上的蜡烛。
房内一片凌乱。
衣物、破箱扔得遍地,连床铺也给拆了。
显然,有人在找东西。
找什么东西呢?他无法猜测。
岳神风沉吟片刻,吹灭蜡烛,退出房外。
这事得赶快向洪小八报告;
岳神风旋风般掠过庙殿。
蓦地,一只大手从黑暗中伸出,抓住他肩头。
他缩腹、反肘、蹬腿,用正宗的“十八手”神功向对方反击。
然而,那只大手有力而十分灵活,牢牢地象钢钳似的钳住他。
“叭”的一声,他被摔倒在地,随后一只脚踏在他胸脯上。
他感到气闷,胸口似乎有座山在慢慢压下,他想大声呼喊,但喉咙发麻,怎么也叫不出声来。
眼前闪过一团红光,他定了定神,瞪大了两只小眼。
一个身披红纱罩,脸戴红纱巾的女人,从殿内飘然而出。
他顿觉一股冷气,从脚板底升起,直透背背。
这女人一定就是引老叫花吴老头进旧城隍庙,而又让吴老头失踪了的红纱衣女人!
她会不会让自己象吴老头一样奇怪地失踪呢?
他头额渗出一层冷汗,全身直打哆嗦。
红纱巾女人在他面前站定,两道冷刃似的目芒射到他脸上。
他咧开嘴笑了:“大婶婶,您……好。”
红纱巾女人没理睬他的涎皮笑脸,冷声道:“洪小八哪去了?”
岳神风仍笑道:“小人小乞丐,哪能知道分舵主的去向?这洪小人从来就不把咱小人放在眼里,去哪儿从不向小人打招呼。”
红纱巾女人纤纤细指一抬,岳神风顿觉胸口压力猛增,他忙嚷道:“你怎……么不讲规矩?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
红纱巾女人冷哼一声:“我没叫他打你,是叫他杀你。”
话音刚落,岳神风胸口一阵炸痛,肋骨在胸肌下发出“吱吱”的响声,他张大嘴,从口腔里急急吐出两个字:“我……说”
红纱巾女人纤纤细指一弯,岳神风胸口的压力减轻了不少。
岳神风忙喘了口气道:“洪小八去了碧绿山庄。”
红纱巾女人道:“他去碧绿山庄干什么?”
“不知道。”岳神风话一出口,又忙道:“哦,听说是他爷爷乞丐王洪一天要见他。”
红纱巾女人略略思付,又道:“他将小泥人像也带走了?”
岳神风顿吃一惊。小泥人像?这女人提小泥人像干什么?
闪念之间,他答道:“不错,他将小泥人像带走了。”
其实,他哪知洪小八有没有带走小泥人像,不过,此刻该将事情推得越干净越好。
红纱巾女人对踏住岳神风胸脯的蒙面汉道:“我的话已经问完,做了他。”
蒙面汉眼透凶光,足下一紧。
岳神风咬牙道:“好狠毒的女人……”
“住手!”一声冷喝,来自天穹。
一条人影,如黑色的电光,从天而降。
岳神风惊傻了眼。
他从未见过如此身手的高手,这一喝、一跃,恐怕就连帮主洪九公和乞丐王洪一天也望尘莫及。
眼前又多了一个蒙面人。
奇怪,今天的人怎么都蒙着面孔?
蒙面人对红纱巾女人道:“放了他。”
“不行。”红纱巾女人道:“以防万一,必须杀了他。”
岳神风的心扑腾乱蹦。这女人为什么一定要杀自己?
蒙面人道:“可他还是个孩子。”
红纱巾女人声冷如冰:“妇人之心,岂能成大事?”
岳神风暗自骂道:“臭婆娘!难道你就不是妇人么?”
蒙面人冷声道:“我还用不着你来教训。放了他!”
蒙面汉目光转向红纱巾女人的脸。
蒙面人盯着蒙面大汉道:“是我说话算数,还是她?”
蒙面汉犹豫片刻,缓缓移开踏在岳神风胸脯上的脚。
岳神风弹身而起,撒腿奔向庙门。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红纱巾女人左手一扬,一束金光射向狂奔中的岳神风。
蒙面人倏地跃起,空中斜里截住金光,右手二指一弹。
“当!”一声清脆脆的爆响。
金光折向空中,在三丈高处散开,无数寒点似的光芒,一闪而逝,宛若爆了一个菊花彩焰。
蒙面人飘身在庙门内侧站定。
庙门外,已不见了岳神风的踪影。
红纱巾女人拍掌道:“庄主好一手天罡指!普天之下能用二指弹开奴仆牛芒金针的,恐怕除了庄主之外,别无他人。”
“玉凤嫂夸奖。”凌天雄面巾洞里双目问着冷芒,“你别太自信,据我所知,就有两人能用我刚才同样的指法,将你的牛芒金针在未散射开之前,将它击飞。”
“谁?”胡玉凤秀眉高高挑起。
凌天雄沉声道:“杨玉和花布巾。”
胡玉凤睑上罩起一层阴云:“谢谢庄主指教。”
凌天雄道:“听说你只不过是一个江湖艺班的女子,怎会西域唐门的暗器?”
胡玉凤抿唇笑道:“关于这个问题,日后你自然会明白。”
凌天雄目光瞟过庙殿,沉下脸道:“我叫你偷袭丐帮分舵的目的,只不过是为了搜寻那藏有小蜡丸的泥人像,你为什么将分舵的乞丐都杀了?”
胡玉凤扁嘴道:“我不杀他们,他们会让我们安安静静地搜他们的分舵堂?”
凌天雄冷电似的目光盯着她:“你就那么喜欢杀人?”
胡玉凤目光如星光闪烁:“不是我喜欢杀人,而是非杀人不可。”
“为什么?”
“因为有人逼着我去杀人。”
“谁?”
“你。”
“我?”凌天雄睁大了眸子,茫然不知所云。
胡玉凤道:“你知道你娘为什么要叫我来帮你吗?”
凌天雄默然不语,暗自在思索。
胡玉凤道:“因为你办事,瞻前顾后,优柔寡断,如果此事在起端之时,你能当机立断,快刀斩乱麻,事情早就解决了。”
凌天雄蓦地揭下脸上的蒙面布,苍白的脸在黑夜中如同僵尸:“不是我娘叫你来的,是郡主娘娘派你来的!”
胡玉凤嫣然一笑道:“你很聪明。不错,我是郡主娘娘派来的,但同时也是你娘派来的,因为她俩都叫我帮你。”
凌天雄眼中闪过一道冷厉的火焰,那是只有一个人决心杀人时,才有的光焰:“这么说,我的事你全都知道了?”
胡玉凤瞧着他道:“可以这么说,但也不全对。”
凌天雄道:“此话怎讲?”
胡玉凤痴痴瞧着他的眸子里又燃烧起一团火焰:“任何人做任何事,都有他的理由,我也不例外。我先投靠南王府,听命于郡主娘娘,然后扮成艺班女子进入鹅风堡,只有一个理由,一个目的,那就是为了你。”
凌天雄苍白的脸上充斥着冷漠、没有丝毫的动情表现。
胡玉凤继续道:“我想了解你,便竭力打听你的事,打听不到的事,便自己去猜想,因此可以说,我对你的事全都知道,也可以说一无所知,因为我打听到的可能都是假话或是假像。”
凌天雄仍盯着她,但眼中冷厉的光焰已经消失。
胡玉凤眼中的火焰进射出一种异样的光彩:“你做事留下很多的漏洞,于是我替你填补这些漏洞。杀吴老头。地府三鬼三个小孩娃,这殿中的五个乞丐,刚才准备杀岳神风,以后或许会杀姚万应全家与那个姚阿毛……”
“不要说啦!”凌天雄厉声斥喝。
胡玉凤先是蹙眉,继而一笑道:“我之所以这样做,全都是为了你,为了你的安全,为了你不暴露真实身份。你不杀的人,我杀;你不沾的血腥,我沾;我不在乎罪孽,因为我的这份罪孽是为了你,而我却自愿。”
蹙眉与微笑,坦诚与狂热,都是女人诱惑男人十分有效动手段。
凌天雄目光转向天空,不敢再正视她的目光。
胡玉凤笑了,很得意的笑。
她已着出凌天雄虽冷漠、无情,但仍挡不住自己凌厉的攻势,她断定,终有一天,他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她沉下声道:“庄主,岳神风已逃走了,他很可能会去碧绿山庄向洪小八告警,咱们该怎么办?”
凌天雄道:“此时已是深夜,岳神风无法找到船只去碧绿山庄,我立即赶去碧绿山庄找洪小八。”
胡玉凤道:“岳神风既然找不到船去碧绿山庄,庄主又到哪里去找船只?”
凌天雄冷声道:“这就不用你操心了。”
胡玉凤移前一步:“庄主可要奴仆一同前往?”
凌天雄道:“不用。”
胡玉凤伸出手:“众人拾柴火焰高。多一人,多一个帮手。”
凌天雄凝眉道:“谨防打草惊蛇。多一人,多一份危险。”
胡玉凤缩回手:“庄主小心。”
凌天雄将蒙面巾罩上脸,对侍立在殿旁黑暗中的蒙面汉一道:“将庙殿收拾好,留下黑风帮标记。速离此地,不得有误。”
“是!”蒙面大汉低头应命。
凌天雄单足一点,身形拨高三丈有余,继而一旋,倏地凭空消失。
空中不见了凌天雄身影,但震荡的气流和宛若在坪中留下了他一句惊叹的话:“女人,可怕的女人!”
胡玉凤注视着坪空,抿嘴一笑,进出一声由衷的喝彩:“好功夫!”
她很少为别人喝彩,即使喝彩,也是装模作样,这却是一声出自心底的喝彩,但仅仅局限于武功范围。
片刻。她转过身,向蒙面汉招招手。
蒙面汉走到她身前站定。
她红唇轻启,低声道:“将七星庙放火烧了。”
蒙面汉全身一抖:“请凤嫂原谅,恕属下不能从命。”
胡玉凤秀眉微蹙:“怎么说?”
蒙面汉垂手道:“刚才庄主已亲口吩咐属下,您也听到了。”
胡玉凤道:“事情经常会发生意外。比如说我们在办事之后离开这里时,有人不小心拉翻了一支蜡烛,或许这支蜡烛并非我们撞翻,而是后到的乞丐弟子所撞翻……”
蒙面汉道:“您知道庄主的脾气,如果让他……”
胡玉凤截住他的话:“你抬起头来,看着我。”
蒙面汉抬起头来,眼中光亮闪烁。
胡玉凤迷人的眼睛勾住了他的魂魄:“庄主的脾气我知道,可我的脾气,你知不知道呢?”
蒙面汉结舌道:“我……”
胡玉凤抬手搭住他的肩头:“你是听我的话,还是听庄主的话?”
蒙面汉呼吸变得粗重,眼中闪着惊悸与贪婪的光芒,“我听……你的话。”
“很好。”胡玉凤的指尖在他肩上轻轻滑动,“烧了七星庙,把庙殿的乞丐移到殿外,每人补上一刀……”
凌天雄的预料没错,胡玉凤确是个可怕的女人。
但,这女人的可怕程度,却远远超出了凌天雄的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