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家三兄弟在这里的,是老
二叫劳豹、老五叫劳狼、老么叫劳狗。
劳狗这名字实在不好听,他自己也不太喜欢,可是他老子既然给他起了这么样一个名字,他也只好认了。
他们的老子,是个很凶狠的人,总希望能替他的儿子们也取个很凶狠的名字,一种很凶猛的野兽的名字。
只可惜他知道的字并不多,生的儿子却不少。除了一虎、一豹、熊、狮、狼之外,他再也想不出还有甚么凶猛的野兽。
所以他只好把最小的这个么儿取名叫狗因为狗至少还可以咬人。
劳狗的确会咬人,而且喜欢咬人。
他当然不是用他的嘴去咬,而是用一把类似鳄鱼嘴巴的钳子去咬!
鳄鱼嘴上下都有一排锋利的锯齿,咬起人来,一定比狗咬的痛得多!
他总是随身带着这把会咬人的钳子,他的钳子并没有得到真正名家传授指点,却很凶狠、很有劲。
就是真正的名家,跟他交手时,也常常会被他的钳子咬得头破血流。
因为他常常会莫名其妙的去跟人拼命。
现在他们一群人都已到了平安客栈,亚马就住在平安客栈里。
平安就是幸福,旅途上的人,更希望能一路平安。
快快乐乐出门,平平安安回家。所以每个地方都几乎有家平安客栈。
住在平安客栈的人,虽然未必个个都能平安,大家都还是喜欢讨个吉利。
这家平安客栈不但是这里最大的一家,而且是个声誉卓著的老店。
劳狗一马当先,带着他那一群十多个打手来到这里的时候,正有个斯文的年轻人,背负着双手站在门口,悠闲地观望街景。
劳狗等人气势汹汹而来,这年轻人赶紧闪身让路来,免得招惹无谓的麻烦。
劳狗却向他瞪眼道:有个叫亚马的人,是不是住这里?
这年轻人点头道:下错。
劳狗又道:他住在哪一间?
年轻人指指里面的楼梯,道:从那里上楼,左手边一整排厢房的最后一间,他旁边就是厕所
难得他会说得这么详细,劳狗等人立刻就拥了进去,这年轻人却冷笑着喃喃自语道:依我看,这家平安客栈,只怕一点都不平安,进去的人若想再平平安安的出来,只怕很不容易
劳狗霍然回头,盯着他,厉声道:你嘴里在嘀咕甚么?
这年轻人神色不变,冷冷地打量他两眼,道:我说我的,跟你有甚么关系?
在这一带地面上混的弟兄们,劳家兄弟很少有不认得的,这年轻人看来却很陌生,显然是从外地来的。
劳狗还在瞪着他,劳虎已一把将他拉开,道:咱们先对付了那个亚马,再回来找这小子也不迟!
劳狗却还是很不服气,临被拉走,还瞪了这人几眼,道:你有种,就在这里等着!
这年轻人背着双手,仰着脸,冷冷的笑,根本不望他一眼。
等他们全都进去之后,这年轻人居然真的在门口一张长板凳上,坐了下来,用一只脚在地上打着拍子,哼起了小调子来:淡淡的三月天,杜鹃花开在山坡上
他一支小调还没有哼完,已经听到里面传出了惨呼声,甚至连骨头折断的声音都可以隐约听得见。
这年轻人皱着眉,摇了摇头,嘴里正数着: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六个
连劳家三兄弟一起进去的,共有十二个人,现在果然已剩下六个还能用自己的两条腿走出来。
劳狗虽然还能自己走出来,手腕却似已折断,用左手捧着右腕,痛得直冒冷汗。
这年轻人用眼角瞟着他,又在喃喃自语:看来这平安客栈,果然一点都不平安
劳狗只好装着听不见。
他们实在有够倒霉
他们十二个人来势汹汹,冲上了二楼,转向左手,冲到最后一间,用力擂着门,大嚷着:亚马开门!
门都差点被撞倒,却没有人来开门,隔壁房门却开了,一个身穿黑衣的男人吼道:是谁在这里大呼小叫的?
原来亚马不住在最后一间,原来这个才是亚马,劳狗三兄弟一挥手,十二个人就围殴而上。
谁知这黑衣人武功远比他们想像的强得多,才一出手就被人家像打狗一样,打得爬不起来。
十二个人至少断了二十六根肋骨,其他的骨头不算!
幸好那黑衣人道:我从不杀不花钱的人,快滚!
他们相互搀扶着跌跌撞撞地逃出来,却又遇上这个冷言冷语的年轻人。
劳狗一向喜欢乱咬人,这下子就算他还想咬人也没法子咬了,这人所说的话,也只好装作听不见。
谁知这人却并不放过他,忽然站了起来,一闪身就到了他的面前。
劳狗变色道:你想干甚么?
这年轻人冷冷一笑,忽然出手。
劳狗只好用还能动的一只手反掴过去,忽然觉得肘上一麻,连这条手都垂了下去,不能动了。
后面有两人扑上来要相救。
这人头也不回,曲着肘往后一撞!
扑上来的两人也被打得倒在地上。
这人出手不停,又抓起了劳狗那只本已被打断的手腕,轻叱一声:着!
只听喀嚓一声脆响,劳狗痛得满头大汗,断了的手腕,却已被接妥。
劳狗怔在那里!忙了半天,看看自己的手腕,用力甩了甩,才看见这年轻人已飞快地用不同的手法,将其他人的断掉骨头,全都接上
劳狗生性鲁莽,却很豪爽,上前拍拍他的肩,道:我能不能请你喝杯酒?
这人回答得很干脆,道:不能!
劳狗等人只能叹气,这年轻人没有乘机打落水狗就已经不错了,凭甚么想要跟人家攀交情?
正当他们垂头丧气要走开时,这年轻人却笑道:我能不能请你们全都来喝杯酒?
劳狗一怔!
他又道:咱们到五月花去,开个房间,大喝一顿!
五月花是个大酒家。
是武昌城里曼蒙华、最高级的大酒家。
不见得是最高级的酒,但是保证卖得最贵。
不见得是最好吃的下酒菜,但同样保证是价钱最贵。
这酒家卖的,不止是酒和菜,还有各式各样的漂亮女人,提供酒客各式各样的服务。
不见得是真的美女,但保证是最高贵的!
奇怪的是,这么贵的地方,却照样有许多人要来这里,来当冤大头?
研究其原因,无他,只不过是抓住了人类爱骚包的心态而已。
凡是有资格在外面走跳的男人,如果要请客而不能在五月花请,就绝对称不上是能够站起的角色!
所以这五月花大酒家经常客满。
据说三天前就得订位,否则根本挤不进去。
而这个年轻人竟然舍得用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悄悄地塞到领班手里。
所以这个领班,很快就设法替他腾出一间很宽敞的包厢来。
劳狗等人不止是受宠若惊,简直是目瞪口呆,这是他们这一号人物,一辈子也别想享受一次的豪华招待!
这年轻人吩咐道:好酒、好菜尽量上,除了我之外,漂亮妞儿每人找两个!
这领班知道今天来了大凯子,立刻领命而去,片刻工夫酒也来了,菜也来了,漂亮妞也来了。
果然是每人身边两个,个个是训练有素,服侍男人的功夫一流,直让这些粗汉子感觉到简直是在当皇帝一样。
一位漂亮妞儿忍不住向这年轻人调笑道:每人都有两个,你怎么一个都不要?
年轻人叹道:以我的胃口,一次非得四个才能过瘾,只可惜今天恰巧是斋戒日!
她咯咯笑道:满桌子大鱼、大肉,又吃、又喝的,还斋戒日?
他笑道:不是我的嘴巴斋戒,是他小弟弟斋戒。
她奇道:我从没有听说过小弟弟还有特别的斋戒日的。
这年轻人笑道:这你们就不懂了,男人的小弟弟,常常会为了许许多多,各式各样的原因而斋戒的,例如
他突然眨眨眼大笑道:不行,这种秘密是绝对不能让你们女人听到的,否则咱们男人就别想再混啦!
劳狗那十二个大男人,亦不由得同声哈哈大笑!
年轻人举杯道:来,小弟敬各位一杯!
劳狗举杯道:咱们被你请来又吃、又喝,到现在为止,连你的大名都不知道
这年轻人赫然大笑道:各位还是不要知道我名字的好。
劳狗道:为甚么?
亚马道:如果我告诉了你,你就会觉得,你们刚才挨打挨得太冤枉了!
劳狗瞪眼,打量了他半晌,突然用力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失声道:原来你就是亚马!
劳狼亦道:我们早该想到的!
劳虎道:我们只问你亚马住在哪一间?却忘了问你怎么会知道得那么清楚的?
劳狗再道:你隔壁那个穿黑衣的家伙又是谁?
亚马道:他的名字,各位也不要知道的好。
劳狗又道:为甚么?
亚马道:你要是知道了,一定在回家的路上找间庙,去叩头上香,感谢菩萨保佑,遇上了一个没有胡乱杀人的杀手!
劳虎骇然道:杀手?你说他就是杀人黑豹?
劳狼亦道:我们早该想到的!
劳虎道:难怪他说他从不杀不花钱的人,还叫我们快滚!
这一顿,他们是吃得直呼过瘾。
酒醉饭饱之余,再去把领班找来:结账啦!
这领班早就已经结算出来了,恭声道:连酒带菜,房间包厢费用,小姐坐台费,小弟打赏费,一共两百六十七两银子!
劳狗的眼睛又瞪得像龙眼,他们三兄弟在尊荣赌坊算是地位很高的打手级人物了,每人每月薪俸连小费加起来都不到五十两银子
亚马却连声道:便宜便宜
伸手口袋中掏出一叠来,却尽是房地契,竟没有一张是银票。
他叹了一口气,抽出取中的一张来,向这位领班扬了一扬道:你可知道,你们武昌城里头,最大的一家赌坊是哪一家?
那领班一眼看出,那正是武昌尊坊的房地契!
亚马将这张房地契塞到他手上,道:你先替我保管着,明天上灯时分,我会带现银来赎的
这领班目瞪口呆,亚马补充了一句:你不敢作主,是不是?那么赶快去找你们经理来!
其实他们经理早已在门口等着了,立时跨了进来,一副比职业性笑脸更假的笑脸道:我姓雷,我就是这里的经理
亚马打量着他,道:我知道,你是荣华富贵楼雷家,雷庆堂的长公子雷立铭。
雷立铭一怔!道:你倒打听得很清楚
亚马道:那也没甚么用这样一张东西抵押一顿饭钱,你可放心得下?
雷立铭嘻嘻笑道:放心,当然放心
亚马这才与劳狗等人扬长而去,临出门还向雷立铭道:这种东西可千万别把它弄丢了武林种马加上雷景光,就不是你们父子惹得起的!
雷庆堂阴笑道:不错武林种马加上雷景光,绝对不是我们父子惹得起的,但是武林种马加上雷庆堂,也就绝对不是雷景光惹得起的!
雷立铭道:甚么?
雷庆堂手中摆着亚马留下的那张抵押,微笑道:亚马手上怎么会有这东西的?
雷立铭道:孩儿不知。
雷庆堂道:当然是赢来的你想这东西值多少钱?
雷立铭道:孩儿不知。
雷庆堂再道:雷家的这一家尊荣赌坊,地段、面积、建筑,每天的营业额,粗略估计,至少值得黄金三千两!
雷立铭吓了一跳,雷庆堂又道:你想,这么值钱的东西,亚马怎么会为了一顿饭钱,押在你的手上?
雷立铭惶然道:孩儿不知
他的确惶然,因为父亲问的问题,他已连续回答了三个不知。
以这个父亲以往的个性脾气!一定是大发雷霆,一番痛责,骂道无能、庸才、难堪大任等等
幸好这一次父亲非但没有责骂,反而夸道:你这次处理得非常适当,雷景光一定是在某地方得罪了这个亚马,他才会用手段去整他你非但没有得罪他,反而对他客客气气
雷立铭昨夜的确是对亚马客客气气,虽然笑容有些虚伪。
雷立铭这次总算懂得父亲的心意了,立时道:他说今晚上灯时分,他还会再来
雷庆堂道:你知道怎么跟他谈吗?
雷立铭道:孩儿这就去着手准备三千两黄金!
雷庆堂笑道:没有一些甜头,他岂肯答应?
雷立铭道:是,孩儿准备四千两!
雷庆堂点点头,又道:你能在上灯时刻之前筹到这么多么?
雷立铭傲然道:没问题!
雷庆堂道:好,您立刻进行,这张东西先放在我这里
平安客栈昨夜倒是很平安,亚马一觉睡到太阳都晒到了屁股,这才伸着懒腰,打着哈欠,从床上下来。
才一起床,店小二就殷勤地捧来洗脸水,小心翼翼地道:您睡醒了?不再睡一会儿了?
亚马一面洗一面道:不睡了
店小二道:您要是决定不睡了,可不可以请您下楼一趟,有位贵客等着要见您
亚马笑道:有人要见我?你怎么不来把我喊起来?
店小二神秘一笑道:我看这个人一定是有事求您,所以一大清早就来了,坐在楼下客厅里等着,又不敢让我把您吵醒
亚马兴趣大增,道:哦?是怎么样一个人?
店小二道:是个大胖子,却还是不停的吃
亚马道:原来是史胖子
果然是史胖子,赌王曹七太爷手下七大金刚之一,也是雷景光尊荣赌坊的负责人。
这史胖子果然不停的在吃,只看他桌上满桌菜肴都已变成了空盘子,而他面前却堆了大量鸡骨、鱼刺,就知道他今天又吸收了多少热量了。
店小二赶前一步从楼上下来,奔到他的面前,道:亚马公子来了
史胖子立刻站起来,一面迎向正在下楼的亚马,一面用力地在自己衣襟上努力要擦干净自己那双油腻的手。
亚马公子早他伸手等着要握手:您一定还记得我
亚马望着他那肥得像猪蹄的手,皱眉道:史老板早,有何指教?
史胖子见他不肯伸手与自己相握,只得尴尬地又收了回来,道:曹七太爷吩咐我,来向亚马公子递上一份帖子
说着他由怀中取出一份大红拜帖,双手奉上。
谁知亚马仍是不接,走到另一张干净的桌前坐下,等店小二端上茶来,喝了一口,才缓缓开口:帖子上怎么说?
史胖子只好恭声道:曹老爷子知道与亚马公子之间有些误会,才闹成了这样的僵局
亚马冷冷地插口道:这误会不正是你这史胖子去挑出来的么?
史胖子立时汗流浃背,惶然道:您也知道,我们都是吃荣华富贵楼雷家的饭,所以曹老爷子希望能在惊动雷景光老爷之前,先跟您见过面,好好谈一谈
亚马又喝了一口茶道:只是谈一谈么?
史胖子道:当然是请客、吃饭
亚马这才比较有兴趣哦了一声道:请吃饭?
史胖子道:曹老爷子已经在城里那家开张的川菜馆子美而廉订了一桌酒席
美而廉?嗯,甚么时候?
就是现在
还有哪些人?
只有曹老爷子,和我们七个作陪。
该不会是摆下了鸿门宴吧?
史胖子又汗流浃背,惶然道:我们所精的只是赌,并不擅长打架
亚马冷笑道:就算是鸿门宴,我也要单刀赴会!
美而廉是蜀中一家很有名的菜馆,主人姓彭,不但是个很和气、很会照顾客人的生意人,也是个手艺非常好的厨师。
他的拿手菜是豆瓣活鱼、酱爆肉、麻辣蹄筋、鱼香茄子和鱼香肉丝。
这些虽然都是很普通的家常菜,可是从他手里烧出来,却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
尤其是一尾豆瓣活鱼,又烫、又嫩、又鲜、又辣;可下酒、可下饭,真是叫人百吃不厌,真有人不惜赶一、两个时辰的车,就为的要吃他这道菜。
后来彭老板生了儿子,娶了媳妇,又抱了孙子。算算自己的家当,连玄孙子、灰孙子都已经吃不完,所以就退休了。
可是美而廉远近驰名,老招牌仍在,跟他学手艺的徒子徒孙们,就用他的招牌,到各地去开店。
美而廉愈开愈多,每家店的生意都不坏。
武昌城里的这一家,却还是最近才开的,掌厨的大师傅,据说还是彭老板的亲传,一尾豆瓣活鱼烧出来,也是又烫又嫩,又鲜又辣!
所以这家店开张虽还不到半年,名气就已经不小。
亚马当然也知道这个地方,他本是个饕客,是个美食主义者,他一向要求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亚马第一天到武昌,就已慕名而来,在这家美而廉吃的晚饭。
除了一道非常名贵的豆瓣鲤鱼外,他还点了一样麻辣四件,一样鱼唇烘蛋,一样回锅酱爆肉,一碗榨菜肚片汤。
他吃得满意极了,却被辣得满头大汗。
他一高兴,本来应该找个七钱银子,就全部当作小费打赏了!
一个单独来吃饭的客人,能够给几分钱银子小费,已经很大方的了。
所以他今天刚走进大门,堂口上的么师们,就已经远远的弯下了腰。
么师是四川话,么师的意思,就是店小二、伙计、堂倌。
这里的么师,据说都是货真价实,道道地地的四川人,虽然听不见格老子龟儿子先人板板这类川人常常挂在嘴边的土话,可是每个人头上都缠着白布,正是标准川人的标志。
川人头上喜缠白布,据说是为了纪念十月渡泸的诸葛武侯。
七星灯灭,武侯归天,川人都头缠白布的,一般川人嘴里的下江人也就是脚底下的人。
外乡人总会吃一点亏的,吃一顿三十文钱的饭,也得多付十文。幸好这里不是蜀境,今天也不是亚马请客。
所以他走进美而廉大门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就愉快得很。
他心里是不是真的愉快,就只有天知道啦。
主人有八个,曹七太爷和他手下的七大金刚。
客人却只有亚马一个人。
菜却有一整桌,只看前面先上来的四冷盘和四热炒,就可以看出这是一桌后贵的菜。
酒也是最好的贵州茅台!
亚马微微一笑,道:曹七爷真是太客气啦!
曹七太爷的确很客气,对于一个快要死的人,客气一点有甚么关系?
来到这里之前,邢云飞已经跟他们把这件事,仔细地讨论了很久。
曹七太爷道:这个邢云飞,自称是雷景光面前的红人,行踪诡密,可是他说的话,我倒很相信。
您相信他能对付亚马?
我有把握。
您看见过他的功夫?
他不但功夫绝对没有问题,而且身上还好像带着一股子邪气
甚么邪气?
我也说不上来,可是我每靠近他的时候,总觉得心里发毛,总觉得他身上好像藏着条毒蛇,随时都会钻出来咬人一样。
他到底准备如何下手?
他不肯说明白,只不过替我们在美而廉楼上,订了个房间雅座。
为甚么要选在美而廉?
他说话带着川音,美而廉是家川菜馆子,我想他在那里一定还有帮手。
美而廉堂口上的么师,一共有十二个人,楼下六个楼上六个。
曹七太爷曾经仔细观察过他们,发现其中有七、八个人的脚步,都很轻健,显然是练家子。
等到他们坐定之后一楼上的么师又多了一个,正是那位自称雷景光面前红人的邢云飞!
帖是派史胖子亲自送去的。
您看他会不会来?
他一定会来。
为甚么?
因为他天生是个胆大包天的人,对甚么事都不在乎。
在楼上包厢的窗口,他们就已见到。
那个胆大包天的亚马果然来了。
他从不拒绝别人的邀请,不管谁的邀请都一样。
邢云飞他们,准备甚么时候下手?
等他们第一道主菜豆瓣鲤鱼端上来的时候,只要我一动筷子夹鱼头,他们就动手!
现在主菜还没有开始上,只上了四冷盘和四热炒,曹七太爷的手却已开始冒汗。他这辈子吃赌饭的赌字又和黑道脱不了关系,尽管他口口声说是厌恶暴力他的周遭又和暴力绝对脱不了关系!
他虽然没有杀过人,却也不是没见过别人杀人,只不过要用自己为饵来诱杀一个人,却也令他特别紧张。
他拚命要平静自己,他只希望这件事赶快结束,赶快让亚马这个人,永远从地面上消失。
因为这件事绝对不能让雷景光以外的任何人知道,所以一动手,就绝不能出一点差错。
亚马一直都显得很愉快,好像从来未发觉这件事,有任何一点值得怀疑。
虽然亚马一再声明:白天从不喝酒,也吃得不多,话却不少。
因为他只有利用不停的说话,转移别人的注意力,别人才不会注意到他其实在望忌注视观察。
宴无好宴,会无好会!
亚马绝不相信他们师徒八个人,真的纯粹只是为了要跟他好好谈一谈。
因为到现在为止,他们都在谈着一些漫无边际的话,不断的劝酒、劝菜,一个字也不谈真正的主题。
他们在等甚么?
亚马虽然留心观察,也看不出这里有甚么地方不对,几样菜里也绝对没有毒!
因为曹七太爷自己也吃了不少。
唯一有点奇怪的地方是,这里有几个么师特别干净。
他们上菜的时候,亚马注意到他们连指甲缝里都没有一点油垢。
在饭馆里跑堂的,很少有这么干净的人。
可是,他们如果真的有甚么阴谋,也应该早想到这一点,把自己弄得脏一点。
难道是他们根本不在乎亚马起疑了没有?
难道他们早已把鱼网收了口,随时可以把他拿去活鱼三吃?
亚马甩甩头,拚命要甩开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可是他立刻又是眼睛一亮,在楼上走动的这几个么师里面,其中有一个背影看起来好像很眼熟,好想在甚么地方见过,但是亚马又偏偏一直想不起来。
他很想看看这个人的脸,可是这个人只是在他们雅座包厢的门口晃了晃,就下楼去了。
这地方的堂倌么师,我怎么会认得?身材长得相像的人,世上本就有很多。
亚马一直在替自己解释,因为亚马这次在尊荣赌坊大搞一场,并不是真的要整垮曹七师徒,他的目的只不过要找雷家的麻烦而已
美而廉远近驰名的豆瓣鲤鱼终于端上来了,用两尺长的特大号盘子装上来的。
热气腾腾,又香又辣,只闻味道就已经教人馋涎欲滴。
包厢里一直有两个么师站在旁边伺候,而端鱼上来的那人已低着头退下去。
曹七太爷伸出筷子,笑道:有没有人喜欢吃鱼头?
他的口里这样问,其实筷子已经非常接近那鱼的头了,所以事实很明显,他问这句话只不过是礼貌性的一问。
他二正是自己极想吃那鱼类。
七大金刚都是他的弟子,自然是没有人敢跟老爷子争着吃的,亚马亦笑道:除了您老人家之外,只有猫才喜欢吃鱼头。
曹七爷大笑道:我属虎,虎本是猫的兄弟
伸的筷子果然朝那鱼头夹去。
就在这时候,桌子忽然被人一脚踢翻,亚马的人已扑起,大喝一声,道:鱼玄玑在哪里?
上菜的么师刚退到门口,半转过身,亚马已扑了过去。
就在这同一刹那间,一直站在里面伺候的两个么师也已出手。
他们三个打出来的都是暗器,两个分别打出六点乌的寒星,打亚马的腿和背。
他们出手时,才看出他们手上已戴了个鹿皮手套。
亚马扑上前去的那人,也乘着转身戴上了手套,只待亚马扑至,他身形一闪,回风拂柳式,竟抖手打出一片黑蒙蒙的毒砂!
本已退到角落去的曹七太爷脸色也变了,失声而呼:暗器有毒!
他们虽然还没有看出这就是蜀中唐门,威震天下的毒蒺藜和断魂砂,却知道手上戴着鹿皮手套的人,打出的暗器,一定是剧毒无比!
亚马的身子凌空,想避开后面打来的十二枚毒蒺藜,已难如登天,何况前面还有千粒毒砂
就算在唐门暗器中,这断魂砂也是最霸道、最可怕的一种。
这种毒砂比米粒还要小得多,虽然不能打远,可是一发出来就是黑蒙蒙的一大片,只要对方在一丈之内,两丈方圆间,休想躲得开。
只要挨着一粒,就必将腐烂入骨!
这次行动的每一个步骤,每一点细节,无疑都是经过极周密的计划。
三个人出手的位置应该如何分配?应该出手打对方甚么部位?才能让亚马绝对无法闪避?
他们都已经算得很准,只可惜有一点他们没有算到,亚马竟在最后那一瞬间,认出了他!
他突然从那眼神中,认出这个端菜上来的么师,就是那天,他在车途上将鱼玄玑劫走的年轻人!
亚马先是认出了他高瘦的身形,终于又认出他那双锐利的眼睛。
也就因此而救了他自己一命。
他抢先了一步,在对方还没有开始发动攻击之前,他就已扑了上去。
这青年翻身扬手,打出毒砂,只不过在惊慌之下,出手就慢了那么一点点。
也只因慢了这一点点,亚马已经窜到了他的胁下,拳头已经打在他胁下的第一、二根肋骨之上。
骨头碎裂的声音刚响起,他的人也已被翻起,刚好迎上了后面打来的毒蒺藜。
十二枚毒蒺藜,已有一枚打在他身上。
他当然非常清楚这种暗器的厉害,恐惧已比毒性更早一步的堵住了咽喉,他连叫都叫不出来,只觉得全身的自律神经一下子全都失去控制。
眼泪、鼻涕、口水、大小便一起涌出。
等到亚马将他抛出时,他整个人都已软瘫,却偏偏还没有死。
他甚至还能亲见亚马比闪电还快地飞身反扑,在另外那两名么师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之前,两只拳头就已击中了他们的面孔!
有骨头碎裂的声音,却没有惨叫呼号声,因为那两只拳头正是击在口鼻之间,把所有的声音全堵了回去。
这两名背后偷袭者就面目全非,倒地而亡!
亚马飞快伸手在他怀中摸出两支瓷瓶,一红一白,急抓起邢云飞道:怎么用?
邢云飞在临晕绝之前,拚了命说出一句:红的内服。
□□□□□□
亚马一伸手揑开他的牙关,将他的嘴揑得张了开来,将红瓶里的解药全倒在他嘴里去。
可惜他已没有知觉,他已不会吞咽了。
亚马抓过一杯酒来,倒入他的口中,然后低下头去,对着他的嘴一口气吹了下来咕嘟一声,终于连药带酒,全都灌入了他的腹中。
接着他再将邢云飞的衣衫撕开,用一把匕首打入他肌肉中,把那枚毒蒺藜全都挖了出来。
连血带肉
血肉都已发黑,粘成细丝
毒蒺藜上竟都是尖刺,真像是有毒的蒺藜草种子!
亚马将白瓷瓶内的粉末撒在他身上淌着污血的伤口上。
亚马又到另一名尸体身上,也找出了红白两只瓷瓶,塞到曹七太爷手中。
这位在赌场与黑道之间打滚了一辈子的赌王,早巳吓得浑身发抖。
他的七个徒弟更是吓得连站都站不稳了。
亚马道:赶紧去通知雷景光,说我在五月花等他!
曹七太爷非但赶紧去通知了雷景光,甚至还顾了马车,亲自把这个重伤的邢云飞送了过去。
雷景光听说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不禁开口大骂道:混蛋,该死!
曹七太爷惶恐道:是是,老朽混蛋,老朽该死
雷景光道:我不是骂你,我是骂他,邢云飞!甚么人不好惹,偏去惹这个出了名难缠的武林种马!
曹七太爷这才放下心来,呈上那两瓶药,道:亚马说的,红的内服,白的外敷
雷景光接过瓶子,转头就交给了他的管家雷皓,皱着眉头道:这个亚马,为甚么不杀他反而要救他?
没有人猜得出来,所以没有人敢接腔。
曹七太爷道:亚马还说,在五月花等您!
这下子雷景光的眉头皱的更紧了,沉吟着道:五月花是雷庆堂的地盘,他约我到那里去是甚么意思?
曹七太爷道:大约是约您去谈谈那七家赌坊如何交割
雷景光怒道:他明明知道我与雷庆堂之间存有芥蒂!
雷刚是雷景光的独子,个性最刚直,忍不住开口道:让我带几个人去把他
雷景光又打断他的话,怒道:我们当然不能任由那个亚马,把我们玩弄在股掌之上,我先去探探情况,必要时也只好放下身段,暂时与雷庆堂联手,先解决这个亚马!
雷景光转头吩咐管家雷皓道:备车!
雷皓应声是,转身向外走出之前,暗中向雷刚示意。
雷刚会意,找了个机会也溜出来。
雷皓对他道:我会陪老爷子进去,为了以防万一,少爷多带一些人手在外面候着,如果我用力摔杯子,你们就冲进来!
雷刚立刻去调集他的人手。
物以类聚,雷刚的人手也全都是些与他一样勇武肯拼命又不怕死的角色。
这些人听说今天可能会须要大干一场,禁不住磨拳擦掌,跃跃欲试,跟着雷刚出发去展开布置了。
五月花是个大酒家,但是今天的客人却似乎有些不对劲?好像都是些横眉竖眼的黑道大哥级的人物,那莺莺燕燕,花花草草,也好像全都放假,不来上班啦。
亚马已经到了,但他却不肯踏入。
雷立铭迎到门口,道:亚马公子请上座。
亚马却摇摇头道:不,我还要等一个人。
雷立铭道:等谁?
亚马用手一指,道:来了!
果然来了一辆马车,管家雷皓亲自驾车,把雷景光带了来。
雷立铭一怔!道:景光伯?
雷景光驾子奇大,只是微微哼一声,道:亚马来了没有?
雷立铭正在大奇,原来景光伯根本还不认识亚马。
亚马却嬉皮笑脸,上前一步亲切地挽住雷景光的手臂,道:老爷子真是贵人多忘事,不久前荣华富贵楼的雷老太夫人八旬大寿
雷景光道:那天我并没有见过你
亚马道:不是那天,是三月初四,我提前先离开。
雷景光一怔!那天他是在花丛后面打量着他,他怎么会知道的?
亚马道:只因为您手上这两枚铁胆,叮叮当当的作响,谁想听不到都不可能!
亚马拉着他往里面走道:我还有几件东西要完璧归赵,走,到里面谈
雷立铭只好以主人身分,把他迎上二楼的贵宾房,然后吩咐开酒上菜。
雷景光却不耐这些繁文耨节,冷哼道:你把我约到这里,到底何事?
亚马笑道:稍安毋躁。
他从口袋里取出三张一百两的银票,往桌子上一放,向雷立铭道:昨夜忘了带钱,真是抱歉
雷立铭却一把将银票抓起,再塞回他手中道:区区一顿饭钱,再要计较,却是见外
他扯扯亚马衣袖道:借一步路说话!
亚马向雷景光道了句:对不起。果就起身与他走出这间贵宾包厢。
到了门外,雷立铭压低了嗓门道:亚马兄可知道这间尊荣赌坊,正是这位景光伯在经营的?
亚马一笑:我如不知,岂会去将他的房地契与经营权都赢了来?
雷立铭又道:你可知道荣华富贵楼雷家的势力有多大?你竟敢去惹他?
亚马道:我不知道,可是我知道我这样做,一定也有其他唾弃雷家的人在暗爽,例如你们雷庆堂这一边
雷立铭叹了口气道:原来你早已知道了你可知道你昨夜放在我这里的东西,值多少钱?
亚马道:黄金三千两,如果由我亚马来经营,半年之内将会超过五千两黄金!
雷立铭向他挤挤眼道:我已准备好四千两黄金,你如肯把这东西让给我,我将感激不尽!
谁知亚马却大大地叹了口气道: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雷立铭道:为甚么?
亚马道:你知不知道我把他武汉三镇,总共七家尊荣赌坊全赢了过来?
雷立铭吃惊:怎么可能?
亚马从怀内掏出一只布包,取出全部的文件来给他看,道:所以,阁下如想要跟我谈生意,也只有谈批发不谈零售!
雷立铭简直呆住了,亚马道:你可知道,我为甚么要把你那位景光伯约到你这来?
为甚么?
就是要让他知道,我手上的这几张契约书,可真是抢手货,连你们这一边都听到风声了,连你们都有兴趣高价抢购啦
啊?
你知道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你这边得手的,他丢不起这个人,他为了要得回这些东西,甚至派了杀手,结果嘛,三个杀手被变成了两个半尸体!
啊?
他知道我亚马来硬的不行,只好老老实实出钱来买,他已经出到黄金五十万两,我还没有答应!
对,你千万不能答应!
亚马拍拍他的肩道:不错,我正是打算给他来个漫天要价看他如何就地还钱?
匆听得雷景光已在里面大吼道:亚马,你到底在搞甚么鬼?嘀嘀咕咕的谈悄悄话!
亚马向雷立铭眨眨眼,一面应声道:马上就来了!一面低声向雷立铭道:进去后也不用再对他客气,他再对您无理责骂,你就用力摔杯子,把你的人都叫进来!
雷立铭道:你已经看出我有人埋伏了?
亚马随手就指出了几十个明的、暗的打手来,笑道:只有瞎子才看不出来!
雷立铭叹道:这些本来是用来对付你的,有族中长老在座,我可不敢。
亚马笑道:他一样可以辩称是要对付我呀!
雷立铭一想正好,却又道:我并没有跟他们约好用摔杯子作暗号呀!
亚马道:你们约的是甚么暗号?
雷立铭道:他们只听我大吼一声!
亚马道:那你就一面摔杯子一面大吼!
亚马回到包厢,眼睛往窗外一瞄,果见四周人影幢幢,似乎雷刚调集的人手已全部赶至。
雷景光正在摆架子生气道:雷立铭你甚么意思?亚马把老夫约到这儿来谈正事,你凭甚么把他拉到外面去,有甚么暗谋诡计不成?
雷立铭冷哼一声正要反驳,亚马却提前插口道:我在跟他谈生意,打算跟他合伙开赌场!
雷景光脸色大变,厉声道:谁都知道赌场是我雷景光的,雷立铭你敢?
亚马冷笑:我正打算叫他用一百万两黄金,在武汉三镇一口气开七家联锁经营的尊荣赌坊除非你肯把鱼玄玑放出来!
雷景光怔了一下道:甚么鱼玄玑、肉玄玑,老夫从来没听说过!你是来搅局的么?
雷立铭拿起一只酒杯用力砸在地上,怒吼道:来来啦,把亚马捉起来!
亚马也拿起一只酒杯,用力砸在窗户上砰地一声,玻璃粉碎,同样大吼道:来人啦,把雷立铭捉起来!
刹时间,房门撞碎,数十条彪形大汉手持凶器冲了进来,大吼道:谁是亚马?亚马在哪里?
刹时间,楼下大门亦被撞碎,雷刚领了数十名人手直街上楼,见人就打,一面大吼道:谁敢对我家老头子无理?
雷立铭一见是雷刚,厉吼道:雷刚,你想造反?你明知道这家店是我的!
雷刚一向个性刚直,咆哮道:是你的店就可以联合外人,欺侮我老爸?
亚马却站在中间,打开嗓门大叫:哎呀,不得了啦,打死人啦,又杀人又放火啦!
果然在一场混乱的打斗中,有几盏油灯被打翻,窗帘、桌巾开始燃烧起来。
亚马却左一窜,怒打雷立铭的打手,右一窜猛打雷刚的人马。
正在打得热闹之际,亚马却抽空溜之大吉啦!
华灯初上,夜色已临。
雷景光的马车却像发了疯似的赶了回来,才到大门口,就从车上跳下一个年轻人来,紧急大叫着:快,赶快多调人手去救老爷子!五月花里面,已经打成一团啦!
大家都知道老爷子与一个叫亚马的有约,地点就在五月花。
而五月花是雷庆堂的地盘,他们与景光老爷子早就面合心不和了。
准是那个混账的雷庆堂欺侮老爷子人单势孤,终于拉下面子要下毒手啦!
于是这景光大爷府上的管家、护院、男丁、杂役,个个义愤填膺,抄起家伙就往外冲
那年轻人又大叫道:还有,赶快派几个人保护邢少爷!
果然也有几个平日与邢云飞较好的庄丁也拿了兵器,赶往后院去。
乘着人们一阵忙乱,亚马正中下怀,立刻隐入暗中,跟踪那几名往后院去的庄丁。
他的目的,只不过是要他们为自己领路而已。
邢云飞住在后院的另外一进,小小的偏院,有数十茎修竹,五、六株古松。
满院竹篁松针,三进五间的古老建筑,在月色下倒也清静典雅。
亚马隐在暗处,前后打量了一番,倒也不急着下手。
奇怪的是,除了刚刚进去保护的那几名庄丁之外,外面竟然又鬼鬼祟祟地潜入三名身着黑衣的高手。
说他们是高手,只因亚马从他们的脚步声中听得出来,这三人中的任何一个,都绝对比屋子里的全部加起来都要高得多!
雷景光府中居然藏有这样的好手?难怪这雷景光能在族中隐隐然有霸气
可是为甚么要这么鬼鬼祟祟地分由三个方向,潜行接近,难道是发现了可疑,在仔细要搜寻自己么?
幸好自己耳朵还算灵光,否则要是被他们搜了出来,岂不丢人丢到家了
亚马藏好身形,静静等候着,只要他们找不到人,就会离去。
反正他不是来行刺邢云飞,要杀他,在美而廉又何必救他?
他之所以要救他,只不过因为他是唯一有可能找到鱼玄玑的线索而已!
果然不用等多久,这三人就已越过了亚马的藏身之处,往邢云飞的小屋会合而去。
可是奇怪,亚马心中突然起了不祥之感。
不是自己的不祥,是别人的不祥!
别人?是跟自己有关的人吗?是谁呢?
突然间,他长身暴起,同时大喝道:邢云飞小心!
原来那三人不是来搜寻亚马,而是来刺杀邢云飞的。
就在亚马暴喝声中,那几圣壮丁也已警觉出手!
只这一出手,双方武功与反应就已分出了高下,接二连三的几声惨叫声中,亚马已经扑身而至,一拳击向其中一名,已经突破庄丁保护而对邢云飞出手的黑衣人!
围魏救赵,亚马攻的是他的左太阳穴,那是人身必死的大穴,有的人能够练功练得太阳穴高高鼓起,那表示他的内功已经练得有相当的分量了。
但是无论他内功有多高,还是不敢直接以自己的太阳穴,去与敌人拳头去硬碰的!
所以这名刺客只有回身翻掌灵蛇出洞反抓他的拳头,另一手上的鸡爪镰,仍是去势如电,直啄躺在床上的邢云飞心口!
这一招是拚着自己受伤,也要杀人灭口的狠招,亚马气愤之极,他击出的拳头突地一扭,就以极怪异的角度,闪开了他的太阳穴,而结结实实地击在他的面门上!
这一拳力道之大,不只将他面门之骨全部击碎,竟也将这人击得向后飞了出去,砰然撞在墙上,然后滑倒地上,再也动弹不了!
另二人忽然一怔!竟然不约而同地,同时要往亚马这里冲过来。
亚马只是怒目而视,这二人竟不由自主地惊得呆住。
亚马道:我最不耻这种要杀害毫无反抗之力的人!
其中一人正要开口,亚马已经怒喝一声:还不快滚!
这二人已经吓破了胆,立刻调头要走。
亚马又道:等等!
这二人的脚,就像被钉子钉住了似的,亚马道:把这个家伙也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