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讲,说到了康熙四十七年的帐殿夜警事件,这个事件的影响非常之深远。
宫廷里面的这样一些变故,这样一些情况,不仅是影响到宫廷本身,影响到皇族本身,也影响到整个朝野,特别是官僚集团,影响到上上下下各级官员,也包括曹家。为什么呢?因为大家知道,曹家跟康熙、跟太子的关系太密切了,而且他们也无法把康熙和太子的关系择开。康熙在那么多年里面都这么信任太子,都培养他,大家已经习惯了;往往是康熙主持朝政的时候,太子就坐在他旁边,康熙问话,太子也问话,康熙发指示,太子表示同意,甚至还补充点什么;当然最后拍板的是康熙,但太子你能不尊重、不服从吗?如果康熙和太子没有在一起,那么往往是官员见了康熙以后,还要再去见太子,起码要去请安。当时所有官员都是这么想的:我要是对康熙好的话,对他效忠的话,我就得同时效忠太子,是不是啊?我效忠太子,也就意味着我效忠康熙,这俩人应该是不可分割的,没有必要两说的,我不能对他们采取两种态度。曹雪芹祖上,直到他父亲一辈,就是这么对待康熙和太子的。
康熙几次南巡,都带着太子一块儿到南方去。到了南京,到了江宁以后,不住在别的官员安排的行宫,就住在他的发小曹寅他们家。曹寅就是曹雪芹的祖父,是康熙的发小,发小是一句北京话,意思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小伙伴、小朋友,为什么这么说呢?这就跟曹家的历史有关系了。
大家一定要记住,曹寅的母亲是康熙的保母之一,而且是保母当中最重要的一个,这个保母姓孙,孙氏。大家知道,康熙小的时候是没有母爱的。首先没有父爱,因为康熙生出来以后,他的父亲顺治皇帝根本就不在意他。顺治皇帝当时忙什么呢?忙着跟董鄂妃谈恋爱呢,是不是啊?他就盼着董鄂妃给他生儿子,董鄂妃后来真给他生了一个,他当时就当着群臣说,这个是我的第一个儿子。如果这个儿子一天天长大的话,这个皇位就传不到康熙那儿,明白了吧?就一定会传给这个儿子。可是后来这个儿子夭折了,没养大,即使这样,顺治在他得病、身体不行的时候,还曾经想把他的皇位传给他的一个兄弟,都没想传给康熙。这个时候,顺治的母亲孝庄太后起了重要作用,后来她经过一番斡旋,最终落实了由康熙来继承顺治的皇位。所以康熙从小没有父爱,而且,也没有母爱。
为什么没有母爱?这倒不是因为他母亲不爱他,而是因为在清朝立下一个规矩,就是皇后也好,其他的妃嫔也好,生了孩子以后,一律是把孩子搁在另外的地方,甚至是紫禁城以外去养;一年里面孩子跟母亲见面的机会也就是逢年过节或一些大典的时候,他们平常根本就不是在母亲跟前长大,是在保母跟前长大。孙氏就是康熙的保母。
当时又由于清朝有一种最可怕的流行病就是天花,也就是出痘,这是当时不可抗拒的一个病魔,一出现痘情,出现痘疹,就一大片许多人都得,然后死一大堆,特别是婴幼儿,死得特别多。皇宫也不例外,皇宫里面死去的那些皇子、公主,很多都是得天花死的,就是顺治皇帝本身以及后来的同治皇帝,据说也都是得天花死的。所以天花病在当时是非常不得了的,让人一听就害怕。《红楼梦》里面对这个情况也有反映,记不记得啊?谁出痘了?正面描写?巧姐。巧姐出痘,你看王熙凤跟贾琏多着急啊!当然贾琏是假着急,后来他利用那个机会干别的去了,咱们不多说了,凤姐是真着急。康熙他在身体方面有一个优势,就是他很早就得了痘疹,得了痘疹他没死。天花这种病属于什么病呢?属于你得了没死,你就一辈子不会再得了的那种,就是你获得了终身免疫力了。所以康熙就成为顺治所有的儿子里面,一个生命最有保障的人。这也是后来孝庄太皇太后做主,让康熙能成为皇帝的一张王牌,就是他出过痘了。因此现在你看康熙的画像,你得看仔细,看仔细据说也没用,你拿放大镜看脸也没用,因为不敢画。据说康熙脸上是有麻坑的,因为痘退了以后留下疤痕,不是很多,浅麻子,康熙整个的形象还是英俊的,有点浅麻子,可能就更是像水中浮萍一样,不但无损他的英武,还使他的相貌更有特点。康熙是这么一个人,因为他得过了这个天花,而且好了,所以后来就不让他在宫里住,就把他安排在紫禁城外,就是现在的东华门外北长街,现在那个地方叫福佑寺,他就是在那个福佑寺里面长大的。他整天眼前所见到的是他的保母,有人说那就是喂奶的奶妈子是吧?不是。奶妈是喂奶的时候才来,这个保母的“母”没有“女”字边,不是现在的劳务公司、家政服务公司介绍的那个保姆,不是那个字,是“母亲”的“母”,意思就是替代母亲的一种女性。负责什么呢?负责全面培养他,用今天的话说就是进行素质教育,从小教你你要站如松、坐如钟、卧如弓,你见人应该怎么样地行礼、请安,你社交活动当中要怎么样地坐有坐像、站有站像,你怎么和人对话的时候和蔼可亲、言辞得当,怎么懂得善良,懂得爱惜东西……是负责全面培养他这个人的。所以这个康熙打小就跟孙氏关系非常好——懂得他们这个关系了吧?我讲半天康熙,讲半天太子,都是和曹雪芹他自己的家族有关系的。
康熙和曹寅的关系,和曹雪芹他爷爷的关系,太不平常了,为什么说他们是发小呢?大家知道读书经常要有读伴,没有读伴的话,一个人太寂寞了,所以就有所谓“陪太子读书”的话;康熙那个时候当然没有被立为太子,那就是陪皇子读书,谁来陪呢?往往就从保母的儿子里面来选合适的少年。当时曹寅就被选来陪着康熙一块儿读书,是一个陪读。康熙当了皇帝以后,曹寅就成为他近身的侍卫,禁卫军当中的小头目。那当然太可靠了,是不是啊?一块儿玩儿大的,这个人来保卫他多合适啊!而且后来康熙除掉鳌拜,这些近身的侍卫也起了很大作用。鳌拜是一个擅权的权臣,康熙想了各种办法都没法除掉他。你通过正式的手续逮捕他的话吧,早有人通风报信了,而且他还可能反抗,可能干脆举兵造反呢。最后康熙想了一个什么办法?就是他身边的一些侍卫包括曹寅都会摔跤,鳌拜进来见皇帝的时候,康熙是少年天子,就好像闹着玩儿似的,“把他给抓起来”。鳌拜就没怎么太反抗,因为抓他的都是些小孩儿,禁卫兵、侍卫、少年人、摔跤的,他觉得拉拉扯扯,好玩,没想到真给抓起来了。鳌拜身边也没有别的人,让谁来救他?没治了,就这么把鳌拜给除掉了。所以你想,曹寅的作用大不大啊?他们关系好不好啊?关系非常铁。
因此,康熙皇帝后来带着太子到南方去南巡的时候,几次就都住在曹寅家,住在江宁织造家。说实在话,这有点荒唐,因为江宁那边很多大官按官阶、按地位都比曹寅重要,更何况皇帝住的地方应该不是任何官员的官邸,应该是一个单独的行宫。但康熙他就都没兴趣,你哪儿都别跟我说,我就只奔哪儿?我就奔曹寅家,就奔江宁织造那儿,我就住那儿。你看他们关系怎么样啊?住那儿以后,这是据正式的史料记载,孙氏当时还活着,曹寅的母亲还活着,康熙的保母孙氏还活着,当然,皇帝来了,孙氏就要过去谒见;见了皇帝,就要跪下了,因为那是皇帝嘛。康熙立刻把她搀起来,不让她跪,而且满脸喜色,叫做“见之色喜”,满脸高兴,还说了一句惊心动魄的话,他跟周围大臣说,“此吾家老人也”。厉害不厉害?情不自禁,按说不应该这么说,你再喜欢她,她只是一个保母而已,她是一个高级奴才罢了,但是他感情太深了,他说这是我们家的老人啊!这可是我们家的老辈子啊,他这么跟周围人说,所以被记录下来了。而且他当时兴致非常高,正好萱草开花——萱花,萱草那个花在中国是象征孝顺母亲的,所以他就写了一个大匾,叫“萱瑞堂”。萱草正在开花,非常美丽;“萱瑞堂”,这里面凝结着曹家和康熙关系里最甜蜜的东西。
那么曹家和太子的关系怎么样呢?也非常好。不过太子跟曹家的关系,说起来就没有这么多温馨的色彩了,就比较粗鄙。太子后来是一个很不像样子的人,到处掠取财物,多少钱他也不够用,多少银子在他手里也像流水一样花掉,太子是这么个人。他经常找曹家干什么啊?让他的奶公到曹家去取银子,取多少?摇摇摆摆一去,两万,开口就是两万啊,曹家就立刻想办法给他两万,给两万不就完了吗?过几天又来了,又要两万。就在太子被废之前的短短几年里面,太子的奶公凌普,光是这一个人,就从曹家和李家——李家大家知道吧?就是曹寅的妻子的娘家,她娘家哥哥叫李煦,当时一直当着苏州织造,是康熙的另外一个宠信的人;凌普就到这两家,张口要银子——短短的几年之间,总共就取了八万五六千两银子。八万五六千两啊,你想想多大一个数目,所以他们的经济关系背后,也就反映出来他们的权力关系。当然曹家希望胤,希望皇太子能够顺利接班,对不对啊?甭说别的,你要不接班的话,这银子不就白填了吗?他们是这么一种关系。
有人就说了,你说了半天这跟《红楼梦》有什么关系呢?你不是说清史了吗?你这是痛说清史啊!咱们不是《红楼梦》讲座吗?那么好,我就告诉你,曹家和康熙、和太子胤的这种亲密关系,被写进了《红楼梦》。写到哪儿了?不止一处,现在我仅举一处,就是第三回。第三回你读得细不细啊?第三回写林黛玉进府,你可能说,啊,林黛玉进府,我读得很细啊,说王熙凤怎么人没到声音先到,贾宝玉怎么一看林黛玉没有玉,一听这个话,就生气了,就把自己的玉取下来摔掉了,那不是很热闹吗?我都记得啊!可是你记不记得,林黛玉到了荣国府中轴线的那个大宅院的正堂,看见的匾和对联呢?那是很重要的一笔哟,你不能够错过。我们一起回忆,想起来了吧,你应该就在《红楼梦》第三回里面,看到了一个金匾、一副银联,请注意了,一个是金的,一个比它低一等,但是也不是很低,是银的。
金匾上面写的是什么呢?写的是皇帝的御笔,三个大字,叫做是“荣禧堂”。刚才我讲过什么啊?康熙皇帝在曹寅的家里面写过一个什么匾呢?写过一个“萱瑞堂”,“荣禧堂”的物件原型就是后来一直挂在江宁织造府的“萱瑞堂”。你从这个字的含义上都可以看出它们互相的联系,“萱瑞”跟“荣禧”都有一种吉祥的,预示着这个家族会越来越繁荣的含义在里面。所以,曹雪芹实际上是把他祖父家里面的金匾通过艺术升华,变化为了林黛玉到荣国府所看见的这个金匾了。这倒还罢了,这个金匾是赤金九龙青地大匾,盖着皇帝的戳子。写完金匾,曹雪芹又写林黛玉看见一副银联,而且曹雪芹用笔非常仔细,他不是马上接着写银联,他还隔了一些文字,再接着写银联。这个银联是乌木联牌,镶着錾银的字迹,就是把乌木上抠一些槽,然后把银子压进去。这个对联我们都记得,因为在《红楼梦》上写得清清楚楚,写的是“座上珠玑昭日月,堂前黼黻焕烟霞”,这样一副对联,有印象吧?现在我告诉你,这个胤,做太子的时候,他有一副对联是备受他的皇父康熙表扬,而且他到处把它写出来送人。史书上只是没有具体记载,他也写了送给了曹寅而已;他在江宁南巡的时候把它送给别的官员,都被记载在案。他没事就写自己这个名对,这是他很小的时候就对出的一个好对子,这个对子是什么呢?叫做“楼中饮兴因明月,江上诗情为晚霞”。你把这两副对子对比一下,结构相同:“座上”与“楼中”,“堂前”和“江上”都是呼应的;对联最后一个字呢,干脆就一样,上联都是“月”,下联都是“霞”。我现在让你把林黛玉在荣国府所看到的那副银联,和真实生活当中胤在做太子的时候写的对联加以对比,你就会发现这两副对联是有血缘关系的,它们之间是有一个从生活真实升华到艺术真实的过程。也就是说,它们是从一个生活中的原型物件,演化为一个作品里,一个故事里面的物件,它们之间有这个关系。
胤这副对联的事儿,最早记载在康熙朝一个大官王士祯所写的一本书《居易录》里面,我看到起码有两本清史专家的著作里,都引用了王士祯《居易录》里的记载,说明这记载是可信的。但是最近有热心的红迷朋友告诉我,“楼中饮兴因明月,江上诗情为晚霞”是两句唐诗,是唐朝刘禹锡的一首题为《送蕲州李郎中赴任》的诗里的,经查,这确实是刘禹锡老早写下的诗句,那么,王士祯的所谓“太子名对”的记载,该怎么看待呢?王士祯行文比较简约,我想,他所说的情况,可能是当年太子还小,他的老师说了刘禹锡诗里的前半句,作为上联,让他对个下联,他当时并没有读过刘禹锡的这首诗,却敏捷地对出了下联,与刘禹锡的诗句不谋而合。这当然也就足以受到老师夸奖,康熙知道后当然也就非常高兴,一时传为了美谈。当时太子不但学对对子,也学书法,他一再地写这两句,因为书法好,经常写出来赏赐臣属,说这两句是他的“名对”,也就不难理解了。没想到,这“太子名对”,后来又演化为《红楼梦》贾府里,与皇帝御笔金匾额相对应的一副银的对联。
书上写这副银对联,落款是“同乡世教弟勋袭东安郡王穆莳手拜”,这些字眼里,其实也都埋伏着意思,都是在暗示太子。真实生活里,曹寅跟康熙是一辈的,他转化到小说里,就是贾代善;而曹和曹跟太子是一辈的,他们转化到小说里,就是贾政这一辈。因此,写对联的人就称自己跟贾政是同辈的,他们祖上虽然是主奴关系,但是起初都在关外生活,又一起打进关内,因此谦称是“同乡世教弟”。这位“世教弟”勋袭东安郡王是谁?我们都还记得,《红楼梦》里后来写贾府为秦可卿大办丧事,来了四家王爷参与祭奠,他们是东平郡王、南安郡王、西宁郡王和北静郡王,并没有东安郡王,可见曹雪芹在对联落款上写出“东安郡王”,是别有用意,是在影射“东宫”,写对联的时候还安好,但是到后来,可能就坏了事,就消失了;曹雪芹给这个东安郡王取的名字也挺古怪的,叫穆莳,其实他也是有用意的,穆,古汉语里通“密”,胤死了以后,谥号就是密,莳,是将植物移栽的意思,胤一生两立两废,两次从当太子的毓庆宫移往咸安宫被圈禁起来,这么一想,曹雪芹用这些字眼来写,确实都是在影射废太子胤,否则,哪有这么多的巧合?
我们从帐殿夜警往下捋,果然就发现清朝的康熙朝的皇帝和太子,和曹雪芹他自己家族的祖父一辈、父亲一辈,关系是非常密切的,而到他写《红楼梦》的时候,他就把他从他的祖辈、父辈那儿所得到的一些信息,很巧妙地写进了他自己的书稿里面。我想这个结论应该是成立的。有人可能要问了,说你说这些倒也还可以接受,只不过我们都知道后来康熙不就死了吗?结果太子不是也没有能够接班吗?下面我还会讲到,太子后来第二次又被废了。太子第一次被废掉过了半年,不是又复位了吗?但是三年以后,他又被废掉了,再次被废掉了,你想这是多大的波折啊!康熙他把太子第二次废掉之后,就发誓不再公开地来立太子,也就是说不再公开地建储,他很显然是采取了一个秘密建储的计划。也就是说他从公开地指定太子建立皇权的储位,改变为了用秘密建储的方式来完成权力过渡,就是我看重了某一个阿哥,我重点培养他,但是我不露声色,我不马上告诉他,你就是太子了,因为这样他就容易骄横,容易产生其他的不好的心思。我信任他,但是我又控制他。后来,多数人都认为他所看好的是十四阿哥,就是他的第十四个儿子。这第十四个儿子很有趣,他和四阿哥,就是后来成为雍正皇帝的那个哥哥是同母所生,他们两个是亲兄弟,就是他们既同父,又同母,是这样的亲兄弟。康熙信任十四阿哥的最突出的表现,就是他让十四阿哥当抚远大将军,去西征,给他以重兵,由他指挥。这个十四阿哥也很争气,在任抚远大将军过程当中收复了西藏,消灭了很多叛变的部族,使得清朝的政权更加巩固。康熙晚年非常喜欢十四阿哥,看起来他也确实想把他的皇位移交给这个儿子。可是他又病了,他没觉得自己这次可能到了生命的终点了,他觉得自己可能还能好,所以他就没有及时地把他所看重的十四阿哥从西北调回北京。当然如果真是下令调回的话,那也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大家知道当时的交通工具哪有现在这么发达啊?当时就是二十四小时不停地拿着马鞭,不断换马,一站站抽着马跑,也要很长时间才能回到京城。他没来得及把他心爱的十四阿哥叫回来,他就忽然不行了,这次就病大发了,就弥留了,生命垂危了。在这个状况下,其他的阿哥也都不知道确切消息,就知道父王病了,究竟病得怎么样,是不是很重,不清楚,但是有一个阿哥知晓康熙的病情,这就是他的第四个儿子胤,也就是十四阿哥的同父同母的哥哥。
他为什么能知道呢?平时这个四阿哥一副谦和的样子。在太子二废之后,好几个阿哥都想谋求自己被立为太子,比如说八阿哥就是一个不安分的人,叫胤。胤就曾经起过坏心,想谋求太子的地位,康熙是提高警惕的,康熙曾经痛斥过八阿哥,没让他得逞。但有的阿哥还是蠢蠢欲动,或者联合起来,或者共同拥戴一个,都希望通过皇权继承谋取好处。四阿哥平常显得很谦和,给人造成错觉,仿佛他从来不管这些事,再说他年纪也大了,他是老四,康熙晚年,他已经四十多岁了。他很早就在他的王府里面养喇嘛,现在北京有一处极有名的名胜,叫什么?叫雍和宫,就是由他的王府改造而成的,为什么改造成为一个喇嘛庙呢?就是因为他信奉喇嘛教,他在他的王府里面养喇嘛,搞佛堂,这样就使大家觉得他是一个不必跟他去计较的人,就放松了对他的警惕。万没想到,在康熙弥留的时候,掌握康熙病情真相的惟一的一个皇子,就是这个四阿哥。他何以能够掌握康熙的情况呢?他把当时的步兵统领叫隆科多的给笼络住了,这个人很重要,这个人就等于是禁卫军的头目,懂了吗?皇帝得需要有人保卫啊,保卫皇帝的人得是一些军事人员,军事人员得有他们的首领,这个首领就是隆科多,因此隆科多就掌握了整个康熙帝的情况。当时康熙病得不行的时候不是在紫禁城里面,而是在西郊的圆明园。隆科多就等于把康熙控制了起来,据说隆科多当时也有所考虑,在这个情况下,我应该投靠哪一个阿哥呢?投靠了哪一个对我最有利呢?十四阿哥?十四阿哥远在西北,再说隆科多原来跟他的关系也不好,其他的阿哥里,他想来想去,跟他关系最密切的就是四阿哥,所以他就单独把康熙病得不行了,要死了的消息告诉了四阿哥。因此据史书记载,虽然这个历史记载后来雍正继位之后他是进行过一番修理的,即便这样也仍然留下了痕迹,就记载下了四阿哥他一天之内好几次进入圆明园,而且能够直接逼近到皇父的病榻前,所谓探视皇父,这比那个帐殿夜警,从帐篷裂缝向内里窥视,不是更可怕吗?康熙那么弥留的时候,一睁眼,一张大脸就在眼前晃,还不是说挺老远,在帐篷裂缝外头,窗户外头,这真是挺恐怖的。最后康熙就死掉了,死掉以后就有两个权臣:一个是隆科多,还有一个是年羹尧,他们两个做主,宣布说康熙帝临死的时候留下的遗嘱就是四阿哥特别好,四阿哥特别像我本人,应该把皇位传给他,这样雍正就登上宝座了。
据说雍正登基的时候,还表现出一副非常不情愿的样子,好像还苦苦哀求,说别让我当了,似乎他确实没有权力欲望。但是一旦坐定了宝座,龙袍一旦穿到了身上,脸就往下一垮,那就不客气了,我就是皇帝。他第一件事情就是大封官爵,大封爵位,把兄弟们,把一些功臣全都予以加封,他没有贬任何一个人。当然他同时就通知他的弟弟十四阿哥,让他火速赶回北京,因为父王去世了,我继位了,你要赶快回京城。当时出现这样一个事态,这个事态对曹家打击是非常之大的。因为在当时,在所交往的这些康熙的儿子当中,曹家和许多的阿哥关系都比较密切;当然和太子那一支是最密切的,和其他的有的也很密切,比如像与八阿哥、九阿哥都很密切,和十四阿哥也非常要好,但是偏偏和四阿哥关系比较疏远,没什么大关系。因此在康熙死了之后,曹家就面临一个灭顶之灾。
当然,当时曹家无非是一个江宁织造,在雍正眼里面小菜一碟,因为他要对付的政敌太多了,是吧?他要对付哪些人呢?一个就是对付不服气的兄弟们,首先不服气的就是跟他同母的那个十四阿哥。据说十四阿哥回到京城以后,根本不给他下跪,心说,怎么回事啊?我这好好地回来,你就当了皇帝了,要我给你行君臣之礼,天下哪有这等事,就很桀骜不驯。十四阿哥不服,他的母亲,他们两个的母亲,也喜欢那个小儿子,并不喜欢雍正,所以雍正当了皇帝以后,马上就要给他的母亲移宫,因为她原来无非是康熙的一个侧室,现在就要把她尊为皇太后,就要移到皇太后住的专门的宫殿里面去,他的母亲是坚决不移,等于也是对雍正不满意,向着这个弟弟。所以当时虽然雍正登上了宝座,情况依然很复杂,再加上八阿哥、九阿哥结成联盟,共同对付他,这两个人也是使尽了招数,要颠覆他的皇位。大家知道,后来雍正就把这个八阿哥、九阿哥往死了治,把他们圈禁起来治罪,革掉他们的爵位,甚至把他们革出了皇族,就是从宗族里面予以驱逐,再后来简直就宣布他们不是人了,给他们两个各取了一个怪名字,一个叫阿其那,一个叫塞思黑。民间很多传说,说八阿哥被叫做阿其那,就是狗的意思;九阿哥被叫做塞思黑,就是猪的意思。其实根据清史专家的研究不是这样的,因为在满文里面,“阿其那”的音并不意味着是狗,“塞思黑”这个音也不意味着是猪。经过一些专家的严密考证,认为阿其那其实是八阿哥失败以后,自己给自己取的一个名字,意思是“俎上冻鱼”,俎就是案板,案板上面已经冻坏的鱼,是任人宰割的意思,是一个失败者给自己取的很无可奈何的名字。而塞思黑呢?据专家考证,是“讨厌”的意思,在满语里面是讨人厌的意思。不管是什么意思,当时雍正所要面对的是很多的政敌,像他的八弟、九弟就是他首先要对付的政敌,这两个人都被治得非常惨,后来这两个人相继地吃了东西以后立刻呕吐,很快就死掉了,据说是被他毒死的。这个传说应该是可信的,否则怎么会两个人都死得那么巧,而且死法是一样的。此外,雍正要对付的还有另外几个兄弟,就不细说了。
同时他还要对付谁呢?他要对付隆科多和年羹尧。有人说,是不是说差了?不是这两个人帮他登上皇位的吗?是的,这两个人的问题就在这里,他们知道得太多了。有时候在皇帝面前,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是死罪;有时候,你知道太多你也是死罪。这两个人就是知道得太多了,大家懂我的话吧?所以他必须把这两个人治掉,封掉这两个人的嘴,后来这两个人果然都被治了罪。雍正上任以后很忙活,顾不到那些更小的官员,但是他还是及时把李煦给惩处了,在雍正眼里,李煦特别讨厌,就马上给收拾了——前面讲到过,李煦就是曹寅的姻亲,就是他妻子的哥哥,他的大舅子,就被整治了。当然那个时候曹寅已经去世了,曹家是曹在担任江宁织造。李煦被治了以后,在雍正三年的时候,雍正就把曹交给了怡亲王看管。怡亲王是谁呢?很有意思,这个怡亲王就是十三阿哥胤祥。雍正当皇帝以后,他只保留自己名字里的胤字,别的兄弟名字里的胤字一律改成允字,所以下面我说十三阿哥的时候,就叫他允祥。允祥是原来在康熙的所有阿哥当中最不得志的一个,怎么不得志呢?大家知道,康熙等儿子们长大了,就纷纷给他们封爵,这很正常吧?不能只是说老二是个太子,其他的怎么算呢?就分别把他们封为亲王、郡王、贝勒、贝子,等等。很奇怪的是,他两次封爵,第一次允祥年纪还小,没封上,倒还好解释;第二次允祥下面那个弟弟都封上了,允祥就愣没封,在康熙死以前,惟一没有被封爵位的成年的儿子就是允祥一个。这允祥就愣没封他,为什么没封他?经过后来一些分析,我们可以得出这样的猜测:上一讲我讲到的帐殿夜警大家还记得吧?帐殿夜警,康熙皇帝觉得有人从他的营帐外面裂缝向内窥视,这是有人告密的,谁告的密呢?实际上是两个人:一个是大阿哥,但是大阿哥后来败露了,上一讲我说到了,大阿哥他用镇物来魇太子,这个事被查出来,大阿哥就被圈禁了;还有一个告密者,很可能就是这个允祥,就是他。但是这个事康熙后来不好对别人说,当然康熙也希望从他那里得到情报,不能说他做错了什么,但是,告密兄长这种行为,又让康熙觉得并不值得褒奖;况且后来一度康熙又发现太子是被魇了,是冤枉的,所以康熙心里就不喜欢十三阿哥了。康熙的表达方式之一,就是始终不封他爵位,他就成了一个很尴尬的人物,他跟其他那些兄弟一样,都是皇帝的亲儿子,但是别人都封了这样、那样的爵位,只有他,始终就是一个阿哥的身份,没有任何爵位。可是,雍正一当权,立即封允祥为亲王,最高的爵位,怡亲王,而且对他非常地信任。所以在雍正三年的时候,雍正他腾出手来惩罚曹家,惩罚曹,就先把他交给怡亲王去。他跟曹说,你别乱找门路了,你有什么事,你就跟一个人说,你就跟怡亲王说,怡亲王他疼爱你,所有事他能帮你解决。雍正当然不是当面说,而是在曹的奏折上加的一些批语,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这个就对曹家很不利了,是不是?因为在康熙朝一个最不受宠的阿哥现在成了亲王,曹家的命运掌握在他手里面,这不是什么好事。据说,怡亲王这个人确实还不是特别凶恶,所以对曹家,他也没有添油加醋地帮着雍正立即加以毁灭性打击。
直到雍正五年,雍正才彻底腾出手,这时他把其他的政敌都处理得差不多了,开始处理他不喜欢的官员。他有一个基本原则,凡是当年他父亲喜欢的,他都不喜欢;凡是他父亲不喜欢的,他就偏要喜欢。雍正在这样一个思维的情感支配下,整治了一大批在他父亲那个朝代里面受宠的官员,其中包括曹。在雍正五年就把曹家给查抄了。曹的罪名,一是他的家仆骚扰驿站,应该是真有这样的事。这种事如果发生在康熙活着的时候,根本就算不上多大的事,那时候曹家有康熙护着,谁敢为这样的事情告曹家?告也告不倒的。曹寅死前,康熙听说他得的是疟疾,立刻让驿站马不停蹄地给他的发小曹寅送特效药金鸡纳霜,只是曹寅自己没运气,药没送到,他就咽气了。那时候康熙自己事情正多,而且非常烦,曹寅死的那一年,也就是康熙对胤彻底失望的时候,那一年里他二废太子;但是就在这样的情势下,康熙依然顾念着曹家。曹寅死了,他让曹寅的儿子曹接替曹寅当江宁织造,没多久曹又死了,他又亲自过问,为已经绝后的曹寅过继了侄子曹,还让他当江宁织造。康熙六次南巡,四次住在江宁织造府里,他深知曹家的任上亏空,其实都是因为接驾造成的;但是康熙死了以后,雍正查亏空,就查出曹的大亏空,他装傻,曹也无从辩白,不能说这亏空其实是您父皇南巡的时候,接驾造成的。雍正六年,雍正就把曹逮京问罪,枷号了。虽然在北京也拨了一个很小的院子,一个有十三间半的小院子,应该在崇文门外,一个叫蒜市口的地方,给他们家住,但是曹被“枷号”。“枷号”就是每天得上班,上班干什么?就是戴上大的木枷,甚至上面有的时候还有铁包的边,或者是铁木结合的东西,戴着以后在街上站着,站着干什么呢?你还不能不出声,要不断地喊,我有罪,我有罪;你有什么罪,你得跟过路人说清楚,很惨,就是当街示众。曹是这样一种很悲惨的境遇。
但是,在《红楼梦》里面,我们仔细阅读《红楼梦》就发现,雍正朝曹家的某些情况,在《红楼梦》里面是很少被写到的,即便是从生活的原生态上升为艺术的情景也都比较少。曹雪芹他好像不太愿意写这一段,他重点写的是乾隆那一朝发生的故事,那一朝上层的政治权力斗争就更多地折射到了《红楼梦》的文字里面。我自己在探寻秦可卿原型之旅当中得到很多乐趣,我愿意把我的乐趣拿来和大家分享。所以说,我不想简单地马上告诉你这个所谓原型是谁,我恳请大家跟我一起继续我们兴味盎然的探索原型之历史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