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黄昏时分经过鼓搂,他下车正要进一家小吃铺子,有人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他回头,一个女人站住,望著他想笑又没笑,咬了一下嘴唇。
“萧萧?”他有点拿不准。
萧萧笑了,不很自然。
“真对不起,”他一时不知说甚么好,“想不到……”
“都认不出来了吧?”
“长结实了……”他记得的是那少女纤细的身体,一对小奶。
“成个农村娘们了一.”这女人话里带刺。
“不,健壮多了!”他赶紧找补。
“不就是个公社社员阻,可不是一朵向阳花了,已经谢啦!”
萧萧变得很尖刻,影射的是一首对党的颂歌,把社员喻为向著太阳转的葵花。他换个话题:“回城了?”
“在跑户口,我是藉我妈有病需要照顾回来的!我家就我一个独女,来办回城的手续,户口还没上得了呢。”
“你家还在老地方?”
“那屋还能拆了?我爸过世了,我妈从干校回来啦。”
萧萧家的情况他一无所知,只好说:“我去过你家那胡同,找过你……一
这说的也是十年前的事了。
“不上我家去坐坐?”
“好。”他顺口答应,却并非有这意思。当年他曾骑车穿过那胡同许多次,就希望能再碰上,这他没说!只含糊道,「可不知你家门牌号…:.”
“我也没告诉你。”萧萧居然记得很清楚,也就没忘记那个冬夜,她天没亮走的。
“我早不住在原来的那屋了,也去农村将近六年,现在住的是机关里的集体宿舍。”
这不过是一个解释,而萧萧没有说是不是也找过他。他推车同萧萧默默走了一程。进了个巷口,这胡同他骑车转过许多趟,从这头到那端,拐进个别的巷子绕一圈,再从这胡同那头转回来,巷子两边的院门二都留意过!心想也许能碰上,可他连萧萧姓甚麽都不知道,也无法打听,这想必是她的小名,她同学或许家里人这么叫的。这胡同走起来还挺长。
萧萧上前进了个院门,一个大杂院,大门里左手的一个小门上挂了把锁,房门边搁个煤炉。她拿钥匙开了房门,屋里除了”张被子叠起来的大床,到处零乱不堪。萧萧匆匆把靠椅上的衣物拾起,扔到床上。
“你妈呢?”他在靠椅上坐下,座垫的弹簧直响。
“住医院了。”
“甚麽病?”
“乳腺癌,已经转移到骨头里去了,希望还能撑个一年半载,等我把户口上上。”
这话说得他也不好再问了。
“要茶吗?”
“不用,谢谢。”他总得找点话说,“怎麽样?讲讲你,你自己的事——”
“讲甚麽?有甚么好讲的?”萧萧就站在他面前,问。
“农村呀,这些年?”
“你不也在农村待过,你不知道?”
他有点後悔跟她来。这壅塞的屋里乱糟糟,也败坏心中令他怜惜的那少女的印象。萧萧在床沿坐下,眉心打个结,望著他。他不知该同她再说些甚麽。
“你是我第一个男人。”
得。他想起她左奶,不,他左手那便是她右奶上嫩红的伤疤。
“可你真笨。”
这刺痛地,立刻想问问那伤疤的事好回击,却问了句“为甚麽?”
“是你不要的……”萧萧说得很平静,低下头。
“可你那时还是个中学生!”他辩解道。
“早就是农村娘们啦,下去不多久,还不到年把.二….乡里人才不管这些!”
“可以上告——”
“告谁去?”
“你就是一个傻瓜!”
“我以为……”
“以为甚麽?”
“以为,当时我以为你是个处女.…:”他回想当时,这样以为才没敢坏她。
“你怕甚麽?怕的是我……你就是个暴种!我知道我这样的家庭出身,不会有好下场,是我夜里送上门去的,可你不敢要!”
“怕背上包袱。”你不得不承认。
“我才没告诉你我父母的事。”
“可我猜得到。现在也晚了,怎麽说呢……”他说,“我结婚啦!”
“当然晚了,我也可以告诉你,我就是个破鞋,两次流产,两个我不要的杂种—.”
“你避孕呀!”他也得用话刺伤地。
“哼,”她冷笑一声!“农村人不备套子的。谁叫我命不好,没好娘老子,也没个後台,总不能”辈子在村里这样下去。”
“你还年轻,别这么自暴自弃……”
“我当然还得活,这不用你来教育我,我受够了教育!”她笑,真笑,双手撑住床沿,肩膀抖动。
他陪她笑,眼睛湿润了。萧萧却打住了,他突然从她脸上似乎看到了早先那女孩的柔弱,但一闪现便过去了。
“你不想吃点甚麽?只有挂面,你不是也给我下的挂面吗?”
“是你做的,”他提醒她。
萧萧到搁在门外的媒炉边下面去,把房门带上了。他端详这乱糟糟的屋里和扔在床上的衣服,也有换下脏了待洗的内裤。他需要毁掉那个像梦一样令他怜惜的印象,需要放纵一下,需要把这女人当作拣来的贱货,乡里人都弄的一个婊子。
萧萧把下好的面端到桌上,囫弄开桌上的粮本钥匙和一些小零碎,他从背後抱住她,手就按在她胸脯上,手背上挨了一巴掌,也不是真打。
“坐下吃吧!”
萧萧并不气恼,也不动情,她同男人的关系大概就如此,习以为常了。吃面时萧萧低头没说话,他想她明白他想的最甚麽,不需要再说,这已经没有甚麽障碍了。
萧萧很快吃完了,把碗筷一推,昂头那麽凯凯看著他。
一我是不是应该走了?”他问,这又是他虚伪之处。
“你看著办吧。”萧萧说得很平淡,依然没改变姿态。
他便起身到她身边,捧住她头,要亲她,萧萧头扭过去,低下没让他吻。他手从衣领口伸进去,捏住了这女人变得肥大的奶。
“上床吧,”萧萧叹了口气说。
他坐到床沿,看这女人把房门插上,吊在灰黄的旧报纸糊的顶棚下的电灯没熄灭,开关就在门边上。萧萧不理会他,迳自把衣服脱了。他一时诧异,竟没看见她奶的下方灯影里的伤疤。他解鞋带的时候,萧萧上床了,把棉被拉开,仰面躺下盖上。
“你不是都结过婚了—.”这女人眼睁睁说。
他没说甚麽,觉得受到侮辱,需要报复,报复甚麽却并不清楚,他猛的拉开被子,扑到女人身上,想到的是在那个路边生产队的仓库里另一个女孩的身体,郁积的暴力全倾泄在她体内……
萧萧眼睛依然合上,说:“你放心吧,就是有了,也不用刮,我习惯性流产。”
他查看这陌生的女人一身的皮肉,肉红的xx头和深棕的乳晕中点点乳突,都鼓涨涨的,Rx房还白晰柔软,这才认出下方有那麽”条寸把长浅褐的伤痕。他没触动,仍然没问这由来。
萧萧说她现在甚麽也不怕了,邻居要说甚麽说去。可他说他是个已婚的人,要居民委员会发现告到他单位里,他那离婚的事就吹了。他套上衣裤的时候,萧萧依然躺在床上,似乎在微笑,但嘴角垮下。
“你还来吗?”萧萧问,又说,“我以前的同学都不见,特别寂寞。”
他却再也没去过萧萧家,也避免经过鼓楼,怕再碰上她,不知说甚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