飓!利器破空之声。
细长的小竹筒在空中如同飞箭疾射。
噗!竹筒尖上的刺针正钉人画在木板上的紫貂颈部的血管。
杨玉挥着酸胀的手臂,胸中一阵气浪翻腾。
蓝袍书生拔出钉在木板上的竹筒:“不错,手法很准,只是……”
“内力大差”四个字还未出口,他已顿住话锋,从腰间拔出玉笛来,“累了吧,先歇歇,听我吹上一曲。”
杨玉此时气喘吁吁,只觉体内血气突奔狂涌,已是把持不住,身子连连摇晃几乎跌倒。
笛声顿起,抑扬顿挫,响彻云霄。
杨玉全身一震,身子停止摇晃。
笛声音韵数次变化,忽强忽弱,忽高忽低,忽顿忽扬。
杨玉脸色渐渐转红,翻腾的血气遂告平息。
一声悠长的拖音,笛已离开嘴唇,笛声犹在空中盘旋回响,余音不绝,似有若无……
杨玉直听得神魂飞荡。
“你来练一曲。”蓝袍书生将手中玉笛递给杨玉。
杨玉横笛上唇。
“提气——气走丹田——气海——神阙——关元——章门……吹!”
笛声突起,破空而出,虽不及蓝袍书生吹的气势,却也嘹亮震耳。
“广陵曲!气走四经三脉……”
广陵曲,上古仙乐绝传的圣乐“钧天之乐”的第一奏。其实,这是一派胡言!只不过是蓝袍书生哄杨玉的一句鬼话!
此乐曲是蓝袍书生师门的一曲镇门曲,他巧妙地将练习内功的气运大法融于乐曲之中,正在悄悄地传授杨玉旷世的武学“六合炼气大法”。
一曲吹尽。杨玉垂下玉笛,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有一种说不出的舒适感。片刻,他又觉得丹田涌出一股热气,全身顿时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力量,不知不觉间,两眼中爆出一片精光。
蓝袍书生面含微笑,微笑中又夹杂着一丝忧虑。
他笑的是,杨玉已用笛气冲破了生死幽关,打通了全身经脉,从此以后内力会日益猛增,到重阳节时取紫貂之血,自是易如反掌。
他忧虑的是什么?一时间,他自己也弄不清楚,他只是感到了忧虑。
杨玉又弯腰抓起了细长的竹筒。
飓!一声极细的像蚊子叫的声响。一道黑色的闪电似的光掠过沙坪。
噗!竹筒牢牢地叮在了“紫貂”的颈脖上,细小的刺将木板钉了个对穿。
蓝袍书生傻了眼。想不到杨玉刚刚打破幽关,力道就如此强猛!
杨玉傻了眼。这一竹筒是自己投掷的么?
良久。两人对视,发出一阵狂笑。
笑声在沙坪上空凝结,久久不曾散去。
此后每天清晨,蓝袍书生便带着杨玉到沙坪练曲,练投掷。
竹筒愈来愈小、愈短,已达到适用小吸筒的大小。
杨玉吹的笛声愈尖愈厉,一曲广陵曲尽,气势力道已不在蓝袍书生之下。
竹筒无声无息地、无形无影地飞过沙坪。
听不到破空厉叫之声,看不到电闪飞逝之影,甚至连杨玉的手也不曾见动过,竹筒已钉在了“紫貂”颈脖上。
第一步已告成功。杨玉练就的投掷手法远远超过了蓝袍书生所料,他已达到了师门暗器手法的最高境界,“动中见静”,“杀人于无形”。
天意,难道这就是天意?
蓝袍书生在高兴之中,感到了一种极度的恐惧。
星移斗转,日月如流。
转眼之间,九九重阳又到。
杨玉端坐在沙坪等候着紫貂出现。
“抽掉紫貂体内三分之一的血,根本不会伤害紫貂,决不能手软!”他一次又一次地告诫自己。
这是他拯救母亲性命的最后一次机会。蓝袍书生告诉他,紫貂今年向他现身谢恩之后,就再不会到黄山来了。
决不能再失去这唯一的机会!
日近正午。杨玉心跳猛烈,他竭力稳住心跳,让自己平静下来。”
午时正刻。沙地底响起了沙沙沙的响声。
杨玉盯住沙地,眼中精芒四射。
他看见紫貂从地下通道奔来,跃出道口。紫貂跑过沙坪,形如闪电,但在他的眼里紫貂在缓缓地行走,而且还三步一回头。
紫貂走到坪沿,蓦地转身向杨玉扬起了脖子。
杨玉眼中精芒暴长。他看见了紫貂颈脖上一根根跳动的脉管。
“吱——”紫貂发出一声轻轻的吱叫,像是在催促他出手。
出手!杨玉心念一动,小吸筒已然钉在了紫貂的颈脖上。
会不会伤着紫貂?杨玉霍地跳起。
小吸筒脱落掉地。紫貂轻叫一声,没身钻入沙坪。
杨玉弹身跃至坪沿,抓起小吸筒,轻轻一摇,筒内哗啦一响,吸到紫貂血了!母亲有救了!
此时,绝壁洞窟传来一声长啸。
这是蓝袍书生向他询问的信号。蓝袍书生显然是等不及了。
他仰面回报一声长啸,那是笛音中的“1”音符,大功告成的信号!
他拧紧小吸筒盖口,拔去刺针,撒腿向绝壁奔去。
奔至壁前,唱一个“1”字音符,身子腾空而起,直入七号洞窟。自从他练习玉笛广陵曲,冲破体内幽关后,上下窟洞就不需蓝袍书生挟带了。
“取到了?”蓝袍书生坐在石蒲团上迫不及待地问。
“师父!”杨玉奔到石蒲团前,双膝跪地,捧起小吸筒,“取……取到了!”
自从杨玉拜蓝袍书生为师学笛之后,两人之间便以师徒相称。
蓝袍书生伸出颤巍巍的手,从杨玉手中接过小竹筒,脸上充满着激动和欣慰之色。他和杨玉的母亲都有救了!真是苍天不负有心人。
蓦然间,他脸色倏变,竹筒的重量怎么不够?
他急忙摇动竹筒,筒内传来一阵哗响,取到的紫貂血只有三分之一!
哪里出问题了?他急急检查吸筒。吸筒的弹簧片在升至竹筒三分之一的地方被卡住了,被一绺貂毛卡住了,弹簧片被卡住无法带动筒芯,自然就抽不到更多的血了。
他脸色顿时惨白如纸,头额冷汗直滚。三分之一的紫貂血,只能救一个人的性命!而他需要的是……
“师父!您怎么啦?”杨玉从地上爬起来,搀住摇晃着身子的蓝袍书生。一年来他对蓝袍书生的看法已大有改变,眼中尽是关切之情。
“没什么。”蓝袍书生振作着,摘下吸筒上的弹簧片,将吸筒交给杨玉,“你好生收着,师父要回房去休息一会儿。”说罢,起身就走。
“师父!让徒儿送您……”杨玉托住蓝袍书主的右下胁想送他进房。
“不用。”蓝袍书生猛地推开杨玉,径直奔到房中。
咳!咳!咳!三口鲜血咯在雪白的手帕上。
只取到三分之一的紫貂血!只能救一个人的性命!
蓝袍书生又闪过一个一直索绕在心头的念头:难道这也是天意?
救她,还是救自己?抑或两人都不救?
对这混小子该怎么办?杀了他,或是放他走?
他在苦苦地思索,沉浸在矛盾和痛苦之中。
此时此刻,他将对自己的命运作出选择,犹似己到了自己生死攸关的一刻。
夜深了。
没有窗户的石房显得更加黑暗。
杨玉翻来复去,怎么也睡不着。
他睡不着,有两个原因。
一是,他明日一早就要离开师父了。蓝袍书生虽说不上对他恩重如山,但帮他取到紫貂血,传他“广陵曲”之情,也算得上是大恩大德,可是他连蓝袍书生的名字都不知道。他在内疚之余,深感一种说不出的伤感。
二是,师父今天反常的神态使他感到不安。蓝袍书生脸色异样难看,整个下午几乎没有说一句话。是舍不得自己走,还是发生了什么事?
愈思愈想,愈不得其解。愈不得其解,愈不能入睡。
杨玉轻轻翻身下床,溜出石房
他刚才仿佛听到师父房中发出一声咳嗽声。那是一种特殊的咳嗽声,和母亲半夜那嘶竭、痛苦的咳嗽声一模一样。
他心念疾转:师父难道和母亲患有一样的奇症?
他站在师父石房前,侧耳谛听。
房内没有任何异响,只有师父发出的熟睡中均匀的鼾声。
他踮着脚尖,悄悄走入房内,站在床边。
他屏息敛气,望着熟睡中师父的脸。现在他的眼力已能暗中视物,所以看得十分清楚,一张苍白的脸,脸上横竖交织地布满着皱纹,两鬓已出现了不少的白发……
一年来,师父憔悴、苍老多了!
刹时,蓝袍书生淌着汗珠授他笛法,传他投掷神技的情景,——在眼前闪过。
他明天就要走了,而师父却将留在这里,永远是孤独一人。
心头一阵酸楚,蓦地,眼中滚出两颗的烫的泪珠。
泪珠正落在那张苍白的脸上。
杨玉惊慌地后退两步。未得师父允许是不能擅闯师房的,更何况是深更半夜里。
幸喜师父未被惊醒。杨玉壮胆上前,轻轻揩去落在师父脸上的泪水,轻唤一声:“师父!”然后扯过滑落的被单,盖好师父手臂,转身离去。
杨玉刚走,蓝袍书生霍地坐起,双手使劲地揪着自己的头发,嘴里哺喃道:“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蓝袍书生想了整整一个下午,此刻还未拿定主意。
并非蓝袍书生优柔寡断,在武林中,他曾以果断、刚毅、冷酷而著名,但这事太复杂、太玄乎,无论换了谁,一时之间恐怕都会拿不定主意。
次日天明。
杨玉穿着师父的衣束,整装跪在师父面前。
“师父!徒儿为救母亲性命就此告辞,日后一定……”杨玉眼噙泪花,声音颤抖。
蓝袍书生板着脸,冷冷地打断他的话:“紫貂血呢?”
“在这儿。”杨玉打开小包袱取出小竹筒。
就在杨玉手摸到小竹筒的时候,蓝袍书生眼中闪过一道可怕的棱芒,那是只有决心杀人的时候才有的光亮,掌已斜斜扬起……
他已作出了决定:杀死杨玉,夺过紫貂血!他可以用紫貂血救自己,也可以将紫貂血送到鹅风堡去救她,但眼前这个混小子却不能不杀;因为,他有非杀他不可的理由!
“师父,这紫貂血真能救娘吗?”杨玉根本不知眼前的危险。
听到“师父”二字,蓝袍书生全身一震,咋夜杨玉伫立床头泪洒脸面的情景闪过眼前。
刹时,眼中的棱芒消逝,掌也悄然垂下。
杨玉在不知不觉之中又过了一次生死关头。
“师父。”杨玉双手将竹筒捧到蓝袍书生胸前。
“徒儿。”蓝袍书生捂住杨玉的双手,声音中充满着柔情。
“这紫貂血能治任何内伤外伤,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宝物,你一路上要多加小心,不要透露半点风声,竹筒系在腰带里层,时刻不要离身。”
“是。徒儿谨记。”杨玉一边说,一边将小竹筒系入腰间。
蓝袍书生望着杨玉,脸上露出一种肃穆之情,转眼之间,他又作出了一个决定,是和刚才完全相反的决定。
蓝袍书生摘下腰间的玉笛,交给杨玉:“送给你做个纪念吧。”
师父将玉笛送给自己了?
杨玉又惊又喜,颤抖着双手接过玉笛:“谢师父!谢……”
突然,杨玉觉得有些不对:“送给你做个纪念”,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再也见不着师父了?
杨玉正想再问,蓝袍书生沉声道:“记住,洞窟里的事不能告诉任何人!今后若有人间及这玉笛的来历,也不许提到师父!”
杨玉想说什么,但见到蓝袍书生凝重的脸色,不敢再问,急忙点头道:“是。”
“你去吧。”篮袍书生挥挥手。
杨玉整好包袱依依不舍地问道:“师父,您没事吧?”
“时辰不早,上路吧。”蓝袍书生显然是在下逐客令。
杨玉走到洞窟口,突然转身问道:“洞窟里的事能告诉我娘吗?”
蓝袍书生脸上肌肉一阵痉挛:“不能!”
杨玉盯着他的脸又问:“师父,你认识我娘?”
“走!”蓝袍书生发出一声厉喝,猛然扬起双掌……
一股劲风袭来,杨玉踉踉跄跄后退十余步,一脚踏空,坠下绝壁。
“咯!”杨玉摔在地上,复又翻身爬起。他练成的“六合内功”,这般高度已是伤他不着。
师父今日是怎么啦?言语不对、神色不对、举止不对!他是个聪明人,心念一动:不好,师父准要出事!
他拈拈背上的包袱,双腿用力一蹬,“1”一声音响,又飞身返上洞窟。
“师父!”他发出一声撕人肺腑的喊叫,扑向石蒲团。
蓝袍书生端坐在石蒲团上,浑身是血,心窝上插着一把短刀,刀柄已经没入。
师父已经自杀身亡了!
“师父!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他抱住师父血淋淋的尸体,大声哭喊。
杨玉哪里知道,蓝袍书生得不到紫貂血,已离死期不远,他只能有这种选择,因为只有这种选择,才能减少肉体和心灵上的许多痛苦。
杨玉痛哭一场后,便动手将师父埋葬在洞窟石蒲团下。他知道那是师父最喜欢呆的地方。
为了查清师父的身份,他搜遍了师父全身和洞窟。
找不到任何能证明师父身份的信物。他仍不知道师父是谁。但,他却有了两个意外的发现。
这两个意外的发现都和他母亲有关。
他在师父的石枕下发现了十余条咯满着鲜血的手帕。昨夜他听到的咳嗽声并不是幻觉,师父夜间也在咳嗽、咯血,患着和母亲一样的咯血奇症!
他还在师父的贴胸怀中发现了一条绣着梅花的手帕,母亲也有一条这样的手帕!
怪,实在是太怪了,而且怪得可怕。
碎石垒成一个坟堆。没有石碑,更没有碑文。即使是有碑,这碑文他也不知该如何去写。
叭!叭!叭!磕过三个响头,他转身走出了石窟。
他要去救母亲,他还有很长的人生道路要走。活人无论如何不能永远伴随着死者。
申牌时分,他走出了黄山山谷。
蓝袍书生帮他取到紫貂血,却给他留下了一个可怕的谜,残破的梦……
蓝袍书生是谁?和母亲有什么关系?
天呐!母亲与这个陌生人有何瓜葛?
一座古老的小镇。
纵横交错的麻石道,参差不齐的小庭院。一条长长的青石主街穿过全镇,直通镇后的山坳,在十月灿烂的阳光下,看来就像一条色彩斑斓的百足蜈蚣。
这小镇就叫蜈蚣镇。
杨玉背着包袱,踏入蜈蚣镇。
他长长地嘘了口气,绷紧的心弦松弛下来,一路上他提心吊胆,唯恐小竹筒露馅,招来是非,现在总算是到了安全的地方了。
蜈蚣镇富足而宁静,繁荣而温馨。
富足是因为蜈蚣镇处在山坳口的拐角,且有河流穿镇淌过,为水陆交通之要冲,货运生意十分兴隆。兴隆就必然富足。
宁静是因为蜈蚣镇东去三十里,山坳谷地里便是鹅风堡。山坳谷地方圆五十里,百里之内是鹅风堡的势力范围,在鹅内堡的势力范围内没有人敢骚扰。没人骚扰就必然宁静。
杨玉已踏入了鹅风堡的势力范围,自然就感觉到怡适安全了。
一阵微风送来酒肉的香气。杨玉顿觉饥肠辘辘,急步跨上长街。
突然,杨玉觉得有些不对。风送来了酒肉的香气,怎么没送来酒客欢乐的笑语?
心中在想,脚步仍在移动,两眼四处张望。视线及处,陡然止步,杨玉惊呆了。
长街街心横躺着一具尸体。一具血淋淋的被砍开了头骨的尸体!
有人敢在蜈蚣镇长街杀人?在蜈蚣镇长街杀人居然会没有人过问?
杨玉赶紧重进小巷。
他不愿惹祸,凭他现在的身份和本领,也惹不起祸。
小巷也是静静的,听不到往日那种欢悦的喧哗。日头虽然已过三竿,街上仍是冷冷清清,行人寥落。
杨玉走进一家小酒店。他决定先弄点吃的填饱肚子,同时打听一下镇上发生了什么事,再考虑如何回庄。
店内客人倒是不少,不过大家都不说话,兀自埋头吃喝,谁也不理谁,谁也不看谁。
杨玉找到一个空座位坐下,摘下背上的小包袱搁到凳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对身边的一位客人轻声问道:“喂,朋友,这镇上怎么啦?”
那客人瞅了杨玉一眼,端起酒菜,一声不吭,移到堂角的一张酒桌上,继续埋头吃喝。
附近两张酒桌上的客人也像躲避瘟疫似的,赶紧转移阵地,避到堂角。”
这是怎么啦?杨玉正在暗中纳闷,店小二搭着毛巾走过来:“客官,你要些什么?”
“一壶茶,四个馒头,一碟盐菜。”
“还要些什么?”
“不用了。”
店小二横了杨玉一眼,声音顿时变得冷冰冰的:“你等着吧。”
“不用急。”
“哼!”
半晌。茶、馒头、盐菜都没有送上,店小二也只在堂角里转,根本不过来。
杨玉正想叫唤,此时堂帘一挑,三个执刀汉子闯入了店堂。
为首的是一个瘦高个的中年男子,另两个是彪形大汉,其中一个项下的短须像是镶在下巴上的一把钢刷,加上一双暴眼,显得十分狞恶。
另外一个脸上显然挨过刀,留下一条暗红色的肉疤,从额头正中央斜到腮边,说多凶有多凶。”
六道冷电似的目光扫过堂内,最后落在杨玉身上。
堂内所有的客人都停止了吃喝,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杨玉身上。
一片寂静。寂静中透着一丝丝颤栗,一丝丝不安。
紫貂血露馅了?杨玉心中骤然一紧,额上冒出一层冷汗。
刀疤汉走到杨玉桌前,钢刀往桌上一横:“你是谁?从哪儿来到哪里去?”
杨玉不会说谎,同时又谨记师父之言,不敢说自己是从黄山而来,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妈的!臭小子,你是聋了还是哑了?!”刀疤汉怒骂着,“大爷问你是谁,打哪儿来?”说着一抖手腕,刀尖在杨玉眼前一晃。
杨玉天生的傲气,对刀疤汉倨傲无礼的态度早已不满,干脆不予回答。
胡须汉见状,亦趋身到杨玉身旁,厉声道:“宁见活阎王,不见关、王、张。“追魂三王”你听说过么?不想找死的话,就快说出你的来由!”
中年男子两眼盯着杨玉,不声不响,脸色却是异样严峻。
杨玉本不是江湖中人,加之他九岁离开鹅风堡钻进了黄山深谷,哪里知道这些江湖上的人物?当时他一个九岁娃儿,就敢擅离庄园,独自一人闯进深山老林,可见他打娘肚子里出来,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角色。
杨玉抓起桌上的小包袱,霍地站起身来:“你们是谁?与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说时,已举步向门外走去。他内心的不满已溢于言表,并且付诸行动。
“找死!”胡须汉一声厉喝,“啪”地击出一掌。
“嘭!”掌正中杨玉背心。杨玉身子托地飞起,连人带包袱飞出店门,“叭”地跌落在街心。
杨玉抓住包袱,翻身正想爬起,猛觉臀部一阵疼痛,便又跌倒。他咬着牙,挣扎着想再次爬起来。
胡须汉傻了眼:看来这小子有些邪乎!
若他不会武功,自己这一霸道的“五雷掌”怎么伤他不着?若他会武功,怎么连个纵跳的起落架式也不会,居然会被跌伤?
三条汉子同时飞身出店,落至街心。
刀疤汉脸上的疤虫一抖:“老大!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漏掉一个。让我做了他!”说话间,手中刀光陡然迸射,钢刀直刺杨玉心窝。
杨玉除了在不知不觉中修练的“六合炼气大法”内功和投掷手法外,对武功是一窍不通,他瞧着刺来的钢刀竟是不知如何躲避。
伸头是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何必那么窝囊?杨玉挺起了胸膛,冷做地注视着刺向自己心窝的钢刀,等候着刀尖人肉的最后时刻。
当!一声金属相撞的巨响。同时,空中迸起一团刀刃碰击的火花。
中年男子出手格住了刀疤汉子的刀。
刀疤汉子惊愕地:“老大,你,你这是怎么啦?”
中年男子没有回话,却倏地倾身向前,从杨玉腰间拔出一支玉笛。他身手之快,形如鬼魅,杨玉还未曾反应过来,玉笛己落人他手中。
中年男于举着玉笛对着阳光一照,顿时,脸色骤变,变得惨白,惨白得如同一张白纸。
“把玉笛还给我!”杨玉从地上爬起来,怒声斥喝。
中年男子直勾勾地望着杨玉:难道这小子是这玉笛的传人?他到底会武功还是不会?
他想起了杨玉刚才冷对钢刀刺向心窝的情景,这小子若会武功,功夫一定达到了神化的境界,因为任何武功再高的人,也决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心念至此,他不觉全身一阵哆嗦。
“把玉笛还给我!”又是一声怒喝。
当!刀疤汉、胡须汉双刀交叉阻住了意欲过来夺回玉笛的杨玉。他们不知老大刚才格刀的意思,所以不敢贸然动手,只是进行封阻。
他们要抢师父的玉笛!无缘无故地要杀自己!
他们在长街上肆无忌惮地杀人!使往日欢乐、宁静的蜈蚣镇,变成了一座充满着阴森和恐怖的坟墓!
杨玉只觉体内血脉陡胀,热液突奔,一股难忍的怒气直冲顶门。他心中突起杀念,怒火的炽。
他想杀了他们!可怎样杀他们呢?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他甚至有些后悔,没在洞窟里向师父学会一、两手杀人的本领。
他只有怒目瞪着他们,以此发泄心中的怒气……突然,眼中爆出一片精芒。
他清楚地看到了他们伸长的粗大的颈脖,颈脖上一根根蚯蚓般跳动的,是那青青的血管!他的手不自觉地伸向腰间,握住装着紫貂血的竹筒,可惜腰间没有带刺针的竹筒,否则……
“少侠住手!”中年男子发出了一声惶急的惊呼。
他看到了杨玉眼中瞬间闪出的精芒,那是只有内功练到了极高境界的习武人才有的眼光。他暗自骂着自己:“笨蛋!蠢驴!玉笛的传人会不练功夫?”
中年男子上前一步,拱手道:“在下兄弟关古一、王今二、张中三,九江五虎断门刀三堂主,江湖人称追魂三王,谨向少侠问安!”说罢,双手高高捧起玉笛送至杨玉胸前。
杨玉不知眼前的关古一为何突然改变了态度,不过对方将玉笛双手捧还,他心中的气自就消了一半。他接过玉笛,冷哼了一声,纳入腰中。
“刚才两位兄弟不懂事,得罪了少侠,请少侠多多见谅。”关古一说着,朝刀疤汉王今二、胡须汉张中三厉声喝道,“还不快向少侠赔罪!”
王今二、张中三不知老大为何对这个混小子如此低声下气,但又不敢明问,只得忍住性子,双双拱手道:“少侠,刚才多有得罪,兄弟给少侠赔礼。”
“免!”杨玉冷声一喝。他虽老实也是乖巧人,有便宜怎能不占?
“请问少侠大名?”关古二趁机发问。
杨玉到此时觉得不好意思不说出自己的名字,于是答道:“杨玉。”
“哦,原来是杨少侠,久仰,久仰。”他从未听说过杨玉的名字,这完全是一句应酬的恭维话。话锋一顿,他又接口问道:“杨少侠要去哪里?”他已知杨玉来历,故此只问去向。
杨玉聪明过人,他想,有人敢在娱蚣镇杀人,鹅风堡必是有不小的麻烦!他可是个不愿惹麻烦的人。于是,随口答道:“西口太平村。”
杨玉不是去鹅风堡!关古一长长地吐了口气。
“杨少侠,您请!”关古一拨开王今二、张中三,给杨玉让开一条道。
杨玉猜不透追魂三王为什么对他这么客气,他也懒得去猜,只要能走就行。他撒开大步,在小巷两旁一片惊愕的眼光中,踏上长街。
王今二、张中三同时抢近关古一身旁:“老大,就这么让那小子走了?”
关古一瞄着杨玉消失在长街上的身影,脸色凝重。
“老大!”王今二忿忿地一拍钢刀道,“堂堂的追魂三王竟向一个毛小子低头赔罪,此事若传了出去,咱们在江湖上还能混吗?”
关占一阴沉沉他说:“混不混倒不要紧,难道你不想要命了?”
王今二、张中三身子同时一震,急声问道:“那小子什么来头?”
“你们没看清那支玉笛吗?”
“玉笛?”
关古一定定神,缓缓地吐出四个字:“玉笛狂生。”
四个字,令人心惊胆战。这是个足以震撼整个武林的充满着血腥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