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进岳山芍的家。
三槛茅舍,一圈竹篱,前后两院。
前院面对着烟蔼浮沉的广原丘陵,后院背倚着秀奇挺援的叠峰层岭。
一弯浅细的清流,自后坡丘石间一路淌来,绕过茅屋前庭,在屋前青石板上散珠碎玉般的激溅流淌。
好一座清雅宁静的住舍。
“斗公子,您请进。”岳山苟将楚天琪让进前院大门,又拉开嗓子喊道:“翠英!有客人来啦!”
“哎……”随着应声,屋内走出一位四十多岁的妇女。
那妇女云鬓高挽,身着一套土布衣裳,腰系一个布兜,典型的农妇打扮。
“爹!你怎么啦?”翠英见到岳山芍的模样,急声发问,抢到岳山芍身旁。
“爹没啥,在山壑采药跌了一跤,幸喜遇到这位公子爷翻壮士搭救,要不爹今日就惨啦。”岳山芍感叹他说。
翠英赶紧向楚天琪和余龙行札:“谢这位公子爷和壮士!”
“大嫂,不必多礼!”楚天琪道。
余龙没说话,头一点算是还礼,一双眼睛瞪瞪地打量着她。
岳山芍对翠花道:“快去替公子准备酒菜,爹要好好地谢谢恩人!”
“嗯!”翠花应着,上前接过余龙手中的缰绳,牵着马匹,走向后院。
“二位请屋里坐!”岳山芍前面引路,将楚天琪和余龙领进正屋堂中。
一张八仙桌,桌上摆着瓦壶土碗。
一个小神橱,橱内供着大士观音的法像,橱前小香鼎里香火在袅袅燃烧。
屋左角搁着罗筐、扁担,右角放着口石缸,屋中四条板凳,两长两短。
左壁挂着扁药篓、绳索和药锄,右壁贴着一幅钟馗捉鬼图。
典型的农家摆设!
三人分宾主坐下,岳山芍沏上茶后和楚天琪又寒喧数句。
余龙突然问:“岳大爷,去看看你儿子好么?”
岳山芍道:“当然可以,不过也没有什么看的必要,稍刻无须药水熬好,一剂下去,明日就能起床了。”
岳山芍还在说话,余龙已起身走向里屋。
楚天琪跟着站起身来,脸上带着一抹微笑,宫主派来的人相貌粗鲁,心却是十分精细。
岳山芍抢前,掀起布帘:“请进。”
床上躺着一人,年近五十,面色腊黄,正在闭眼睡觉。
听到响动,那人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唤了声:“爹。”
岳山芍走到床旁对楚天琪道:“这就是拙子岳如土。”
岳如土?好怪的名字!
余龙一双眼睛,四下颐盼。
“土儿,”岳山芍对岳如土道:“这位是斗公子和余壮士,爹今日找到了无须草,下壑时不幸摔跌壑底,多亏斗公子和余壮士搭救,将爹从留底救起,又给爹裹伤……”
岳如土挣扎着撑起头:“谢斗公子、余壮士……”
“别动!”楚天琪伸手扶往后如土肩头,将他按下,“你躺着说话。”
余龙对楚天琪道:“主人,俗话说:好事做到头,您也精通医道,何不替岳大哥摸摸手脉,看看病势如何?”
“斗公子也精通医道?”岳山芍眼睛放亮,“那太好了!土儿,快伸出手来,让斗公子把把脉!”
楚天琪知道余龙的用意,也不推诿,眷起衣袖,把住岳如土送过来的手腕。
手臂肤色泛黄,明显的病态;手脉细而沉缓,时有时无,明显血行有碍;细察其眼,瞳仁浊而不明,神光散而不聚……
楚天琪虽不是神医高手,却也是个医道行家,如此病症还能摸不出来?
楚天琪松开五指,轻吁口气道:“岳大哥确是中毒,毒气已侵至脾脏,病确是不轻。”
岳山芍叹口气道:“这亡魂谷的瘴气可真是断魂气,厉害得很哩,土儿能留住一命,就算是不幸之中的大幸了,好在老汉找到无须草,否则……”说着,他突然起身,“请斗公子稍待。”
楚天琪在思索:“无须草能解易如土如此重的毒气?”
余龙的眼光始终没离开岳如土的脸。
岳山芍从里屋例房取来了笔墨纸张,平摊在屋里的小桌上,然后毕恭华敬的道:“斗公子请。”
“这是什么意思?”楚天琪问。
“医生替人看病,自然是要开药方的。”岳山芍道。
“你不是有无须草吗?”
“无须草是奇药,当然能解此瘴气之毒,但病人体内的余毒和康复还需要其它药物治疗。不怕公子笑话,老汉只会寻采奇珍药物,至于这普通的病症和药物等等老汉是一窍不通,斗公子若不开药方,老汉也要请别人开的,就请斗公子索性帮忙帮到底。”
楚天琪不知岳山芍的话是真还是假,沉思片刻,走到桌边坐下。
“谢公子爷!”岳山芍赶紧磨墨。
管他是真是假,先开个药方再说!
楚天琪提起羊毫笔,大笔一挥,一剂十六味药的“解毒滋体扬”,龙飞风舞的印在了纸上。
这时,门外传来了翠英的喊声:“爹,请客人吃饭罗!”
“哎——来,来啦!”岳山芍将药方收好,然后对楚天琪和余龙道:“二位请!”
堂屋内,八仙桌已移到了中央。
桌上推满了大小菜碗。乡下的佳菜无非是腊鱼腊肉,鸡婆鸡蛋的,这也不例外,但格外加了几道煮青豆、烧豆腐等素菜。
岳山将、楚天琪、余龙三人分占三方坐定。
翠英送上一只用黄泥封口的酒坛,又递上三只土碗,道:“手艺不好,请公子爷和壮士多多见谅。”说罢,转身退下。
按照此地的风俗习惯,媳妇是不能与陌生男人同桌吃饭的,所以翠英自动退下。
岳山芍接住酒坛,在封口上抓了又抓,没能打开坛盖。
余龙见状,伸手抓过酒坛,手掌在坛沿轻轻一削,“嗤”坛盖带着黄泥飞起,穿过堂屋门,落到院前的小溪流中,溅起一团水花。
“乖乖!”岳山芍伸出长舌头,“余壮士好……神力,好……功夫!”说着,捧起酒坛,将三只土碗倒上酒。
顿时,陈酒香醇之气溢满堂屋。
“斗公子请!”岳山芍首先捧起酒碗。
楚天琪举碗喝了一口,一股清香直泌心脾,酒味浓而不烈,纯正无杂味,十分入口。他虽叫不出此酒的名字,却知道这是上上好酒,想不到在这里还能喝上这般好酒!
余龙早已一口将酒钦尽,大喝一声:“好酒!”
“壮士喜欢喝此酒,就多喝一碗。”岳山芍说着,又将余龙酒碗斟满。
“请问这是什么酒?”楚天琪问。
“三花酒。”
“三花酒?”楚天琪在名酒之中从未听说过这个酒名。
岳山芍拈须笑道:“这是老汉用三种药花特制的药酒,长饮此酒能舒经活络,延年益寿。这三花是菊芋花、菝葜花和冰莲花……你们瞧这坛底!”他手朝酒坛底一指。
楚天琪凑近坛沿往坛底一瞧,惊得说不出话来,酒坛底,三朵奇花如生在土中,正色彩鲜艳地盛开着!
岳山芍抓起筷子,指着桌上的菜碗:“别光顾说话,吃菜!吃菜!”他自己却只夹了几粒青豆放入口中。
楚天琪看在眼里,问:“岳大爷,您吃斋?”
岳山芍点点头:“不错,老汉吃斋,这倒不是因为老汉不爱吃荤腥,因为这找药和看贵相都不能开荤,一开荤就不灵了。”
楚天琪心又不觉一动。
余龙巴头一摆道:“你看我这相该是什么人?”
岳山芍闻言,搁下手中筷子,正股八经地看了看余龙的脸,道:“瞧你这相是个福态相,眼下是个侍候大官人的小官,日后还有发迹,定是个行云有雨,走地起风的大人物,发迹行在南方,应在北方……”
余龙呼地站起嚷道:“灵!真灵!再往下说!”
岳山芍笑道:“往下再不能说了。”
“为什么?”余龙双眼瞪得老大。
“大机不可泄露。”岳山芍缓声吐出六字,这是看相、算命先生堵住疑难询问的最好法宝。
楚天琪心意疾转。
灵,真灵!侍候大官人的小宫?
余龙究竟是什么人?
他真是宫主派来的?
自己又是谁?
丁香花和琉璃玛瑙能否证实自己的身份?
这身份和丁香公主是否有关系?
这重重凝窦,如云如雾,是这样迷茫难解。
岳山芍的看相绝活,能否替自己解开这死结之谜?
思想之间,岳山芍举起土碗:“斗公子请!”
“请!”
“干!”
“干!”
翠英做菜,大概也是绝活,一桌乡下家常菜,味道鲜美出人意料,就是江南名家八仙楼的八大名菜也不过如此。
楚天琪暗自惊叹。
余龙连连拍桌叫好。
顷刻,一坛酒已经饮尽,岳山芍吩咐翠英再取一坛酒来,余龙却是执意不肯再饮,把主攻方向转向了饭菜。
楚天琪暗自称赞余龙的自制力,这蛮汉貌似粗野,实际上心细如丝。
余龙食量惊人,一甑米饭,桌上的菜加上翠英后来增添的两盆一钵,一阵风卷残云,全部一扫而光。
楚天琪对此,就象是看到余龙灵巧地给岳山芍裹伤一样,惊愕得简直不敢相信。
岳山芍对此,只是淡淡一笑。
翠英在厨房里,嘴巴翘得老高老高。
堂屋里。岳山芍和楚天琪两盅清茶,对面而坐。
余龙自称照料马匹,出屋去了。
岳山芍按着茶壶将头伸过桌面,轻声道:“斗公子可愿让老汉看个相?”
楚天琪没有回答,未置可否。
“斗公子可知老汉今日未曾开荤的原因?”这是明显的诱惑。
楚天琪还在犹豫,按秘宫规定,杀手在执行任务时不可向外人露相。
岳山芍又道:“人不可貌相,海不可斗量,贵相不在俊丑,斗公子何必多虑一道疤痕?”
楚天琪沉声道:“你都看见了?”
岳山芍笑道:“斗公子如此谨镇,老汉怎能看到公子尊容?我只是感觉到了。”
这话是真是假?和开药方一样,不管是真是假,岳山芍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相貌。
管他的,让他看个相再说!
其实,他种种犹豫、推诿都是多余的,毫无意义的,他一直都被那埋藏在心底的意念在操纵。
他到这里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岳山芍给自己着个相!
他缓缓地摘下竹笠,把自己的真容显露在岳山芍面前。
岳山芍久久地盯着他的脸。
他觉得岳山芍的眼光似有形之物,刺得他脸庞发饶,刀疤发胀,但他并不清这是练武人的功力,还是岳山芍祖传看相绝技的神奇效力所致。
他静坐着,耐心地等着岳山芍开口。
良久,岳山芍道:“老汉猜的不错,公子爷果是大富大贵之相!不过,恕老汉直言,公子爷目前尚未发迹,还有三灾四难之劫……”
楚天琪淡然一笑,象他这样过刀头舔血日子的人,三灾四难又算得了什么?
岳山芍又道:“看公子之相,不应是父母早亡,刚才公子孤身飘萍之说,是否据实?”
“句句是实,一点不假。”
“公子是否可将详情告诉老汉?”
楚天琪没有犹豫,便将武陵山道遇救情形,详细向岳山芍说了一遍。
岳山芍想了想,道:“公子可否将丁香花和唬琅玛瑙借与老汉一观?”
楚天琪目芒一闪,没有答话。
岳山芍眯起眼:“也许老汉能从这花和玛瑙上找出公子的真实身份……”
自己的真实身份,这正是他梦寐以求解开的心结!
楚天琪从怀中取出一枝丁香花,腰囊摸出琥珀玛瑙,递给岳山芍。
岳山芍抓起丁香花嗅了又嗅,举起琥珀玛瑙迎着光线照了又照,然后眯跟陷入沉思之中。
楚天琪不敢打扰他,也眯起眼想着自己的心事。
此时,余龙从中屋走进后院。
后院一共有四间杂屋。
余龙依次推开每间杂屋门,伸头进去看看。
推开第四间杂屋门后,余龙低下头,侧着身子,挤进屋内。
屋中地上的杂草中露出了一个铁环。
余龙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抓住铁环,轻轻往上一提,“哗啦!”一块铁板应手掀开,露出一个地洞。
地洞洞口很小,凭余龙的身躯是绝下不去,于是,他趴下身子,将头伸入洞口。
“余壮士,你这是干什么?”门外传来了翠英的声音。
余龙没有回答。
翠英双手抱肩,斜倚在门旁,又道:“这是爹爹藏酒的地客,里面摆着十几坛见不得阳光,透不得风的三花酒,要不要我下去,再给您取一坛来?”
没错,黑黝黝的地洞里并排摆着十几个酒坛子。
余龙从地上爬起:“不用啦。”说着,又挤出房门外。
翠英斜觑着余龙道:“余壮士在寻什么?”
“没什么,我在寻……茅厕。”余龙支吾着。
翠英手朝后院柴扉旁的一间小土房道:“不就在那儿!”
余龙转身奔向茅厕。
茅厕大小,余龙巨大的身躯连门也进不去。
翠英抿嘴笑道:“到院外丘坪去,那地方大着哩。”
余龙转向柴扉门,可那门也大小,也是钻不出去。
翠英笑道:“壮士还是从前院门绕过去吧。”
余龙冷哼一声,退后两步,纵身一跃,刷地从柴扉上越过。
翠英眉头一皱,脸色微变。
余龙钻进丘坪草丛,解开裤头,往下一蹲,立时,丘坪上漫开一股奇臭。
堂屋内。
岳山芍指着丁香花道:“这花种名曰玉丁香,十分珍贵,极难培植,出土之后决无再活之理,移植当在温室中才能进行。公子当时衣兜中的花已经枯萎,你师傅说玉丁香的花种来自你衣兜之花,分明是在骗你。”
楚天琪脸色顿变。
岳山芍继续道:“这琥珀玛瑙,不仅名贵,而且上面有皇宫暗记,分明是皇宫王侯之物,因此你父母决不会是什么普通的商客……”
楚天琪脸上布上一层冰屑。
“这琥珀玛瑙本是一对,这暗记‘永乐’二字,只有一个‘永’字,暗雕的金龙也是有头无尾,另一个‘乐’字和半条金龙尾身,都在另一块和这一模一样的琥珀玛瑙上……”
楚天琪脸上肌肉一阵痉挛。
“为什么要留这琥珀玛瑙在你身上呢?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日后好凭此信物认你这个儿子!因此,老汉相法没错,你父母一定还活着,也许此刻正在四处寻找你……”
楚天琪心头一热,眼中猝然滚出两颗泪珠。
岳山芍瞳仁深处闪过一道的亮的光芒,那是一道只有内功修练到了上乘境界的人才能具有的光芒。
楚天琪处在激动之中,未注意到岳山芍眼中闪过的光芒。他低着头喃喃道:“为……什么……师傅为……什么要……骗我?”
“也许是为了不让你知道自己的身份。”
“我是谁?”
“不知道。老汉虽会看相,但不是神仙,不过可以肯定你师傅给你编造的这段身世是假的。”
楚天琪略一沉默,突然问:“余龙是谁?”
岳山芍沉声道:“公子颖悟,智慧高绝,日后自会鱼明褐解。”
楚天琪凝目道:“这是天机?”
岳山芍点头道:“是的,老汉再奉公子一言,小心谨慎,好自为之。”
“这是什么意思?”
“公子记住这话就是了。”
“这也是天机?”
“可以这么说吧。”
“我这相……”
“只要公子能躲过这三灾四难之劫,自是鹏程万里,前途无量,富贵之极。”
“谢大爷。”楚天琪道过谢,将丁香花枝和琥珀玛瑙分别收好。
此时,余龙牵着乌龙、青风两驹出现在前院。
余龙走至堂门前:“主人,天色不早,咱们该启程了。”
楚天琪起身告辞:“岳大爷,打扰了。”
岳山芍急忙站起:“公子救命大恩,老汉难报万一,公子何出此言!”
踏出堂门,岳山芍又嚷:“翠英!客人要走了,快来送客!”
“来啦!”翠英应声从左屋绕出。
岳山芍和翠英一直将楚天琪送至丘坡大路旁。
岳山芍拱手道:“斗公子若不嫌弃,日后路过此地,望来坐坐。”
“一定。”楚天琪手捏缰丝,抱拳一拱。
余龙却是猛一扬鞭,催马跃上大路,他在岳家已仔细查看过了,没看出半点异样,与一个普通的农家系药老头还需罗嗦什么?
楚天琪深深地望了岳山芍一眼,这才猛抖疆丝,催马向前。
蹄声得得,尘上飞扬,两骑急驰而去。
楚天琪带着岳山芍扔给他的一串疑团走了。
岳山芍和翠英返身回屋。
刚入院门,翠英扯下腰上的围裙就嚷道:“云玄道长,你竟让咱何仙姑去伺候那位刀疤公子和傻大个?那公子若是肖玉,倒也罢了,若不是肖玉,咱何仙姑与你没完!”
云玄道长嘻嘻笑道:“有话屋里说!干什么动气?”
原来岳山芍就是那位劝杨玉下山的五当老道,江湖有名的老探子云玄道长。
翠英正是那位当年在白云庵,替七派掌门解上蚕老魔君之毒的救世观音何仙姑。
云玄道长和何仙姑走进堂屋。
姜铁成和岳山芍的儿子岳如土,正坐在八仙桌旁饮酒。
岳如土见到云玄道长即道:“云玄道长,您老人家可真想得出来,居然叫我做岳如土!”
“哈哈哈哈!”姜铁成和何仙姑忍不住发出一串大笑。
岳如土却是杨玉的朋友,当年以身试毒大破乐天行窗的伙七一刀斩冷如灰!
姜铁成拱手道:“二位前辈请坐。”
云玄道长和何仙姑分别坐下,何仙姑指着桌上的酒菜道:“仙姑的手艺如何?”
姜铁成道:“真是妙绝!想不到草药神医居然还有这门绝活,日后姜某辞官到这里来开座酒楼,还请仙姑来作掌勺大师。”
何仙姑头一摔:“呸!小子想的美!”
众人又是一路笑。
姜铁成收住笑容,话转上正题:“云玄道长,情况怎样?’“怪,此事真有些儿怪!”云玄道长沉思看道。
云玄道长遇到的怪事可谓是多于牛毛,现在他说事怪,那事情就一定很怪。
姜铁成问:“楚天琪是不是肖玉!”
云玄道长沉吟道:“我看不象是。”
姜铁成眉头一皱:“我已将南天秘宫的杀手都调查过了,唯一可怀疑的就是楚天琪,若他不是肖玉,那肖玉就一定不在南天秘宫。”
“楚天琪身上有一块琥珀玛瑙,那是父母留给他的身份信物,此物是永乐年间成祖皇帝朱棣赐给他弟弟福王之宝,此后此物便成为福王的祖传信物,因此楚天琪应该是福王之后才对……”
云玄道长见多识广,江湖上的事可以说是无一不知,但对宫廷内的事却是知道得不多,他只当是楚天琪应是福王之后,而没想到丁香公主的母亲长平公主才是福王之后。
云玄道长顿了顿又道:“楚天琪从小便带有丁香花,贫道刚才所见这种丁香花为玉丁香,十分名贵,只有王侯府才能培植,但不知王侯府中有哪家培植有此花?”
何仙姑道:“据我所知,玉丁香肃王府曾培植过。”
姜铁成接口道:“那是百年之前的事了,肃王府现在根本不培植这种花。”
“那这花……”云玄道长似有所思。
姜铁成搓搓手道:“在下所知还有一处培植此花的地方。”
“什么地方,何人培植?”云玄道长闷。
“养心殿花房,花官培植,圣上最喜欢此花。”姜铁成道。
圣上?当然圣上和楚天琪,决扯不上任何关系!
“据这两物来看,楚天琪不应是肖玉,但是……”云玄道长欲言又止。
冷如灰忍不住问:“但是什么?”
云玄道长想想道:“楚天琪‘百日’入宫,和肖玉在无果崖‘百日’前被劫的日期完全吻合,另外……”
“叹!我说臭道士,有话你就痛痛快快的说行不行?”何仙姑嚷道:“什么另外,可是,真叫人烦透了!”
云玄道长笑道:“要我痛快他说还不容易?你再给我炒一盘青豆,烧一碗豆腐。”
“臭道士!真是越老越鬼!你想得……”何仙姑话一顿,咽下一口气,“好,我答应你就是!”
“这就对了。”云玄道长道:“另外楚天琪入宫后,受到九僧特殊照顾,同时九僧不但编造了楚大琪父母是商客遭害的故事,还替他易容做了一道假刀疤。”
“那刀疤是假的?”姜铁成禁不住一声惊呼。
他和楚天琪打过多次照面,居然没能看出那道刀疤是假的!
“不错,那刀疤是假的,不过连楚天琪自己也不知道。”云玄道长道。
“这事可真有些儿怪。”何仙姑嘀咕着。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冷如灰问。
“道理倒是很简单的,”云玄道长目光扫过众人的脸,“那就是他们怕楚天琪知道自己是谁,怕别人认出楚天琪的真貌,因此从这个角度推测,贫道又怀疑楚天琪是肖玉!”
“到底是不是?”何仙姑正色问。
“不知道。”云玄道长也是面色严肃,“不过……”
何仙姑嘴唇翘得老高:“又不过什么?”
云玄道长道:“不过不管他是不是肖玉,此人员为南天秘宫杀手,但心性向善,尚有侠义之心,却也是秘宫中难得的人才。”
姜铁成闻言立即道:“道长此击不错,帝王庙他救杨红玉之举,便可见他的人品德行。”
冷如灰道:“我虽只见他一面,对他印象也是极为不错。”
“这小子我倒是有几分喜欢,”何仙姑从衣袖中摸出楚天琪开的那付药方,“这十六味药开得十分精明,分明是出于上乘医道之手,另外这手字也令人喜爱。”
“听说,这小子在诗琴书画方面都有一手。”姜铁成道。
“不知九僧为何会肯花这么大的功夫,来培养一位杀手?”冷如灰疑惑地问。
“这正是贫道所苦思的问题。”云玄道长道:“如果楚天琪是肖玉,这也许是南王府与南天秘宫的合谋……”
“不,”姜铁成道:“决不会,南王府与南天秘宫似有深仇,素来是敌对状况,在下此次就是奉圣命暗与南王府联络,共同摧毁南天秘宫,眼下只要找到南天秘宫杀命官的证据,我就可以向南天秘宫下手了。”
“贫道只是猜测,此事以后再说吧。”云玄道长抖抖衣袖,“那位余龙,贫道如果猜得不错,他该是一位……”
冷如灰道:“道长,此人我认识,他是内华宫……”他将嘴伸到云玄道长耳边轻轻说了一个名字。
“原来是这样,那么楚天琪是肖玉的可能性就更小了。”云玄道长点点头,复又摇摇头。
“现在咱们该怎么办?”何仙姑问。
姜铁成道:“我去找万事通万无痕,先查明六残门的动静,取到剩下的两块令牌,再来与南天秘宫周旋。”
冷如灰对云玄道长道:“我们自然是去鹅风堡了。”
何仙姑大眼一瞪:“怎么?你们丢下那小丫头不管了?”
云玄道长从袖内摸出一张纸条递给何仙姑:“你看这是什么?”
一行秀丽的字迹:“红玉已经找到,带回鹅风堡,请勿挂心。”
“这是凌云花的纸条”何仙姑闷。
“那还能假得了?这臭丫头的字迹就是烧成灰,贫道也认得出来。”云玄道长十分自信。
然而,越是自信的事,就偏偏越容易出错。年逾七旬,经验丰富的云玄道长从来不出错。就偏偏错在这一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