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圆故意拖延时间,转弯抹角的说道:弄清楚事情发生的原因,才能分出是非曲直,公平处断呀。
智果一听,这老偷儿居然也能说出如此冠冕堂皇的道理话,心中虽是不服,口头还是回答道:老尼姑找上门来,硬指我们方丈卖身投靠,做了飞魂教的走狗,真是岂有此理!
方圆却大声道:据我看,神尼乃当今武林宗师身分,岂是无故上门寻事之人?大师你应该平心静气的想想,你们那方丈是不是真了投靠飞魂教?
他这番话是因为那老和尚已死,死无对证,无法反驳,但智果他们志在为方丈复仇,又岂是一个老偷儿的三言两语所能解释的?就横不讲理的说道:半张纸画个人头,也不知你究竟有多少的面子?识相的赶紧退开,莫要自找苦吃。
方圆一声冷笑,说:大师此言差矣,俗语说大路不平众人踩,像你们这样依仗人多,就想以众凌寡,这世上还有公理吗?
智果气极,振声说:难道那老尼杀了我们的方丈,就有公理吗?
方圆一听,心中高兴:哼!两个老秃驴,你想和我耍嘴皮子?那你还早呢!
于是就抓住他们的话柄反问:我亲眼看见他们两位,是在遥遥相对著拚用玄功,那老僧功力不敌,才被内力反震而死,你硬咬住说是神尼杀死了他,你这算是依据甚么公理说话呀?
智果被问得语塞,智光更感焦急,也就跨步而出喝道:老狗,你已是佛爷我的手下游魂,还敢在此狂吠?看我先毙了你!
你字出,他已飞扑而上,扬手就是一掌!
方圆惊惧不已,刚才在山下已吃了这个家伙的亏,本想抽身闪退,但是又已答应过要守在门口,争取时间
才在转念之间,对方巨灵大掌已经逼至面门,此时抽身已是不及,匆忙中只有举掌一格!
心中却一阵惨然,自己功力明显不敌,这一下以硬碰硬,纵使不去了半条命,这条手臂也终将不保!
就在这一刹那,一点热力直透背脊玉堂穴立时化为一股劲力,直上手臂!
只听砰然声响,竟把智光一个胖大的身躯,震得倒退了几个大步,几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那智光和尚不禁咦了一声,鼓起了一对牛眼盯著方圆,心中简直迷惑极了。
然而这方面的方圆,也感到非常的奇怪,他今天怎能够如此轻松写意的一举手,就把一个功力高过他一倍的智光给震退了呢?
背脊玉堂穴的热力又是怎么回事呢?
但方圆毕竟是经验老到,马上就体会到这是怎么回事了,于是他大放安心,哈哈一笑,才对智果说:大师,你们敢情是欺我年老力衰,想挫挫我的锐气,是吧?
智果气得大吼道:你,你
方圆笑道:依我看,还是先弄清楚事情的原因,再行动手,也还来得及!
正说著,忽见门外又如飞抢进一群僧俗人等,约有十二、三人,哪来的为首一僧,须眉如银,他一进庙门,广场上的僧众人人垂首合十对他状极恭敬,智果更是口称师叔,对他执礼甚恭。
那老僧目光一扫众人,很威严的问明了情形,就对著方圆单掌一打问讯,沉声说道:方施主,常言道冤有头,债有主,不关你事,你架的甚么梁?请听老衲相劝,赶快退开。
方圆心知道这老僧可能并非易与,但他有大援在后,怕他何来?
就说:大师可肯赐示名号?
那老僧答:老衲明因。
方圆一听暗吃一惊!因他深知这老僧乃五台派的第一高手,其功力之高,在数十年前已少敌手。
他这数十年来的闭关潜修,进境必更惊人,今天非得好好应付才行,就说:原来是五台派的前辈高人,失敬啦。
一顿又说:今日之事,我本欲置身事外,但因亲眼所见,厅内之方丈大师确是与神尼拚斗玄功,被内力反震而死,而贵派则坚称是神尼所谋杀为免双方误会加深,才挺身而出来,从中化解,难道大师也只信一面之词,硬指在下为多事架梁吗?
那明因和尚正欲答话,方圆耳中已听到凌云燕的传音:方大侠,时间已差不多了,这就迫其一战吧!
此时明因也正好沉声发话:今日之事巳非言词可解,方施主速自取决,以免玉石俱焚。
方圆朗笑道:姓方的闯荡江湖数十年,从不受人威迫,要打就打!
明因已被他这斩钉截铁的硬话,激怒得七窍生烟,右手一扬,呼的就是一掌拍来!
方圆也不示弱,举掌就接,两股潜力激起一声风暴轰的一响,广场中登时尘土飞扬,威势凌厉之极。
这一掌两人均未移动脚步,显然势均力敌,不由激起了明因的凶性,也更引发了方圆的豪情。
明因又跨上了几步,方圆也想跨步迎上,但脚步未移动,就听凌云燕的传音:方大侠不可挪动!
他这才会意过来,赶紧凝立原地,提功戒备。
此时明因距他仅有丈余,只见他双掌平胸,正在提聚功力,准备雷霆一击,方圆忽又听到凌云燕的二次传言:方大侠,这一次等他掌力拍出,你迅即飞返,莫接。
方圆自也知其用意,立即暗中注意准备,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明因忽然吐气闻声,双掌对正方圆猛推而出!
就听一声锐啸,如山的潜力破空撞到!
方圆看得真切,也拿捏得准确,对方掌力一吐,他就蹬足飞身倒退
同时一条白影一晃而前,代替了他刚才的位置。
只听砰的一声大震,明因僧袍呼呼,连退好几步,如果不是众僧及时扶住,他早已一屁股跌在地上了。
只见一身洁白衣衫的凌云燕当门而立,威风凛凛,冷喝道:老秃驴不分是非,给五台派丢人,该打!
明因大怒,吼道:你你是甚么人?
凌云燕道:我就是要来修理你的人!
明因吼道:出来,看看是谁修理谁!
凌云燕道:啧啧,已经如村野匹夫一般叫阵斗狠啦,可有半点佛门高僧的风范?
明因一怔!再也吼不出来了静圆神尼却出现在大殿门口,宣声佛号,叹道:非是老尼多事造了杀孽,实是这智通身为方丈,竟私通飞魂教把你们全都出卖啦!
明因大声道:老衲不信!
静圆道:不信你可以搜搜他的口袋
明因伸手一搜,果然从智通怀中搜出一面金盾圆牌,一面镂著有翅膀的骷髅头,另一面则是一组编号。
明因一怔!道:这是甚么?
智光因为在武昌飞虎镖局惨案中见过此物,接过来一看,立刻回答道:这是飞魂教的令牌,只是这个高级多了,大约地位也高级多了
接著将飞魂教的恶行大致说了一遍,明因又呕又恨,喃喃咒骂道:该死,该死!怎么会私下去参加
说著抬头向大殿门口望去,谁知静圆神尼三人早已走得不见踪影
※※※※
下了五台山凌云燕向神尼道:师父,您老人家怎么会查出那个方丈,私下投靠了飞魂教的?
神尼道:是一位方外故交飞笺通知,要我务必铲除此人,降魔卫道。
望了凌云燕与方圆一眼,道:你怎么会与这位方施主赶来的?
凌云燕道:是一位拉胡琴的盲眼老人留书要我赶来他就是您的那位方外故交么?
神尼道:不是,我那故交并非瞎子
凌云燕道:至于这位方前辈,则是机缘凑巧,在途中遇到!
神尼哦了一声,转向方圆,道:由刚才的情形看来,方施主与智果、智光大有恩怨纠缠?
方圆叹道:不知那智光和尚从哪里弄了一张玉匣真本的藏宝图,老偷儿一时手痒,就
他这话一出口,神尼倒还不觉得怎样凌云燕就有些动容啦,便问:原来智光他们拦劫你,并非无的放矢。
方圆一笑说:谁说不是呢。
凌云燕忽然又想到方圆这话似乎有些不对,又问:飞虎镖局失去的那一件,不就是玉匣真本么?怎么又有藏宝图?
方圆很快的接口:那一只自然是假的。
神尼也问:方施主又如何能断定你们得的那只是真的呢?
方圆不禁瞠目结舌,无话可答啦。
凌云燕想了想,欲言又止,且不住的点头,神尼见她如此,就问道:青儿你对此事,似有所见,何不说出来听听呢?
凌云燕颇感难于启齿,但恩师动问,又不敢不据实回答,于是恭敬的说道:弟子曾听一位朋友说起,这玉匣真本共有五只,名为北冥五玉。
方圆目光炯炯,道:甚么叫北冥五玉?
神尼却接口道:这个嘛,我倒是略有所闻
凌云燕道:真的?师父,快说来听听。
神尼道:两百年前,领袖武林的是位于阿尔泰山之中的北冥圣宫
方圆点头道:不错,两百年前的北冥圣宫武功出神入化,声势更驾凌少林、武当等七大剑派之上,但是却突然消声匿迹,神秘失踪
神尼道:不错,多年来武林人物曾做过各种推测,众说纷纭,却有一种最是被人乐道
方圆道:哪一种传说?
神尼道:传说两百年前突然遭到巨大灾变,天崩地裂,整座山谷塌陷北冥圣宫全部被埋入地下,再被千万吨的冰雪封住
方圆与凌云燕遥想当日的惊心动魄,不禁都惊叫了一声。
只听神尼又道:据传说,当年北冥圣宫的武功,分别记载在五只玉匣之内,而北冥圣宫的四大弟子,分别拿了一只玉匣,逃过一劫
方圆追问道:那四大弟子是谁?
神尼道:不知道。
凌云燕突然插嘴道:会不会是后来的四大名门?
神尼道:没有证据,不可胡说!
凌云燕道:可是时间上又非常巧合,而且在那之前,谁也不知他们的来历
方圆不想追究此事,只是问道:您方才说有五只玉匣?
神尼道:传说中第五只玉匣是由圣宫中一名婢女提携带出来,却又不知所终
凌云燕笑道:方前辈得到的,不知是第几只?
方圆道:凌姑娘突爱说笑,我老偷儿哪有那个本领,我老偷儿只不过听到一点风声,认为还很可靠的
凌云燕叹道:到底五只玉匣都是真的?或是只有一只玉匣是真的?真把我搞糊涂了
神尼笑道:搞不懂又何必多费心?
凌云燕道:不是徒儿要费心,而是要帮助一位朋友
神尼望著她凌云燕不自觉地玉面娇红,赶忙申明,道:只是普通朋友,我跟他又没有甚么
神尼只点点头问道:孩子,这次行道江湖,你到过些甚么地方?
遇见些甚么事和人?
凌云燕只好将结识阿玉的情形,详细禀告清楚。
当然她也对阿玉的人品、武功著实的称赞了一番。
神尼沉吟了片刻,就很温和的说:孩子,你做得对,不过你老是这样藏头露尾的对他,将来又如何揭露真相呢?
凌云燕轻叹道:可是,他心目中永远只有一个梅洁洁
神尼道:缘到不可拒,强求不可得!
凌云燕一怔!道:师父,您说甚么呀?
神尼笑道:感情的事最好还是坚贞律己,忠诚待人,比较妥当
你要牢牢的把握住机会才好。
凌云燕心神一懔!神尼又自怀中取出一面小小金牌,道:这也是那位方外故交要为师转赠给你,你好好收著!
凌云燕接过,好奇一看,正面八个小篆字:
绝灭孤独,金顶寒潭。
凌云燕一怔!再翻到背面,也有八个小篆字:
七尾锦鲤,剖之立见。
凌云燕皱眉道:这是甚么意思
神尼道:甚么意思我也不知道,你且收藏好就是为师须赶回雁荡去处理一些事情,燕儿也好起身前去南岳了,以后我自有办法去找你们会面。
回头再对方圆说道:方施主,有句名言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身怀藏宝图,今后行走江湖要处处小心才好。
方圆恭声应是却见静圆神尼两臂一张,宽大袍袖鼓风,有如鸟之双翼,身子亦乘著这空气压力的关系,凌空掠起,冲天而起,转眼已去得不见踪影
※※※※
阿玉原是取道南下前往南岳衡山,当他经过南昌时,无意间听到了飞魂教江西分坛,要在庐山五老峰飞魂庄开坛,而大肆邀请黑白两道武林人物的消息。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阿玉本就是千方百计要探查这飞魂教的内幕,怎肯放过这样的机会?
因为他曾大闹西湖苍郁别墅那是飞魂教的分支机构,相信消息一定会很快传遍所有飞魂教各机构的。
于是他就改装易容,扮成个粗黑傻大个子,自称李铁牛夹杂在那些江湖人物之中,进入分坛观礼。
经过这半日的观察与采访,他从那些黑道人物的口中,问明了许多有关飞魂教的事,但这些也只是得之于道听涂说的表面。
要了解真正的内幕,自然得深入虎穴了!
江西省星子县,就在庐山脚下。
星子县这几天的情形,似乎比平时热闹,只见各色各样的人物,由四方八面向这儿急赶,以致城内外的大小客寓都宣告客满。
而茶楼酒肆的生意更是特别兴旺。
但不知是为了甚么?不过,你只要略为注意,就可发现来的是江湖人物,那就自然猜得到是江湖中又发生了甚么事故啦。
且看这小小星子县城内外,凡是比较像样的客栈,都被人事先全包了,而且都派有专人住在那儿接待来宾。
凡能被迎接招待的人,又都像是凭著甚么东西,比如请柬甚么的,否则又怎么会遇人便往里请呢?不信么?请看||这是城内最大的一家客寓鸿宾居此刻门前正来了一乘华丽的马车,车前、车后跟随著七、八匹骏马,马上的骑士一律是锦衣佩剑的少女。
这一行特别刺眼的人物,才一驰到店门,里面管事的已经得到了通知,赶紧迎出。
最前面的一名少女,把手中一件甚么东西摊在掌上,向那管事的照了照。
那迎出来的管事,就赶忙哈腰行礼,口中连说:请夫人方驾,直到第三进东跨院安顿。
那少女回身一扬手,车马就直向内进而去。
接著又陆续来了几起或骑马或步行的各色人物,都是凭著一件甚么东西,被迎了进去的。
随后又来了三个人,为首一位老者,须发如银,满面红光,手抱龙头杖,葛衣芒鞋,一派飘然之概。
一位中年人,赤面虬髯,一身蓝色劲装,腰悬长剑,器宇轩昂,甚是威猛。
另一位二十年华,只生得英姿俊逸,身材魁梧,一身白色劲装,也是腰悬长剑。
三人皆是目射神光,显见武功不俗。
他们来到店门,管事人上前招呼,彼此交谈了几句,只听那迎宾的人就说:此店我们已全包下,专为接待请来宾客,三位既无请柬,想在下不便接待,就请别寻住处吧。
他这话说的还算客气,那位白衣少年但要发作,只听那老者说:既是你们全都包下了,我们就另找一家吧。
说著领著二人去了。
他三人刚刚走了,接著又来了一拨,老老少少,高高矮矮,竟有七、八人之多,为首的也是一位老者,此老生得短小精悍,头发须眉都现花白,面容枯黄,两条寿星眉,一对斗鸡眼,高额勾鼻,颔下一撮山羊胡子,一脸刁钻古怪像。
他一身粗蓝布短褂,足下白线芒鞋还是新货,手中拿著一根三尺五、六长的纯钢旱烟斗,粗如儿臂,一望就知是一位难惹的扎手人物。
他们走到店门口,大摇大摆的就朝里跨,管事的人迎著他们交谈了几句,也是很客气的被挡驾啦。
那老者一听,一对斗鸡眼更翻得不见黑了,他哼了一声说:敢情你们不认识老人家,是吧?
那位迎宾的心想,礼数已经做到了,你就是天王老子又怎样?于是就说:认不认识全都一样,你们既无请柬恕不接待,你们请吧。
说著还摊著两手向外一张,做了个赶鸭的手势。
这一下,那老者可真的火啦,他伸出旱烟斗,指住那人的鼻子,狠狠的骂道:小兔崽,你竟敢在我老人家面前摊出你的王八爪子,你是活得不耐烦啦?
说著烟斗一伸,只听砰的一响,那人只啊呀了半声,就一仰脖子倒啦。
原来他那小碗口大的烟斗儿,正塞在那人的嘴上,所以才只叫出半声。
此时那人的上下门牙一齐脱了,嘴皮子也破了,他用手捂著,血流如注,只痛得在地下打滚哩。
那老者看了他一眼,冷笑著说:今天我老人家饶了你,下次可别狗跟看人低!
说著领著众人各自走了
※※※※
星子县通往庐山的大道上,这天一早就已车马喧天,人潮汹涌,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
这些都是武林人物,他们来自各方,也属于三山五岳的各门各派,有的是被邀请而来,有的是自己赶来凑热闹碰彩头,更有的是来找岔子触霉头。
但来的目的虽然不同,而来的原因却是一样,那就是前来参加飞魂教江西分坛的开坛典礼。
飞魂教江西分坛设在庐山五老峰下,房舍连云,层层栉比鳞次,远望之一片苍郁,气象阴森。
近观之墙高屋大,坚固宏伟,碉楼上高高飘起一幅黑白分明,骷髅头带著翅膀的飞魂旗。
堡门外两边排列著二八一十六名佩刀的黑衣大汉,只见他们一个个都是横眉竖眼,挺胸凸肚,既威风也更煞气哩。
今天是本分坛开坛典礼,所以内内外外铺红挂彩,显得格外的喜气洋洋。
辰时才过,从各地来的宾客就已开始到了,所以分坛内凡被派有迎宾差使的负责之人,都忙碌起来。
现在已快到午时,分坛内各处客厅,及敞篷内都已坐满了各色各样的宾客。
接待的执事人等,不停的搬椅安凳,奉烟敬茶,忙得不亦乐乎。
让我们先来看看已到了些甚么样的客人吧。
只看正中大礼堂的左面贵宾席,只见第一排坐的是少林寺达摩院的首座悟能大师,以次是武当真武殿主持玄云道长。
依次著过去,是:
华山派的首座弟子云龙三现李青标。
青城派的护法飞云子。
岭南名宿梅花剑杨古。
北岳樵子吴大年。
洞庭渔隐关天佑。
关东大侠尚礼仁。
东海桃花岛主分光剑上官婉儿。
他们身后第二、三排,都是他们随来的门下弟子。而右面的贵宾席上所坐的人,大多是黑道巨枭,这里只举几个鼎鼎大名的人物,他们是:
鬼见愁莫风。
五阴手熊尔臣。
鬼眼婆孙大娘。
赤旋风端木黑。
浪里蛟白异。
毒玫瑰何剑前。
在他们身后第二、三排,坐的也是他们带来的手下
这座大礼堂本是平时议事和发号施令的所在,能够被请到此地坐的人,最低限度算是飞魂教所看得起的角色呀。
今天因是开坛典礼,据说飞魂教的教主可能要亲自前来主持,所以正中的大条案之后,早就在当中设了一把虎皮大交椅,那自然是准备给教主坐的了。
大交椅之左旁还另摆了一把金交椅,上铺绣垫,空在那儿,也不知是给谁准备的哩?
至于其他几处的厅堂客室,和这大礼堂外面敞篷内所坐的人,也都是三山五岳,前来参加盛典的各路黑白两道的人物,实在也没法一一的报出他们的姓名啦。
正当午时,忽听隆隆几声炮响,大门外劈哩咄啦一阵鞭炮之声,震天响起,内内外外的人也因而格外的紧张起来。
首先大门口来到了一辆华丽的马车,和八骑锦衣佩剑的少女。
当这一行车马才一停下,在门边立即迎出来一群人,走在前面为首的一个,就是飞魂教江西分坛的坛主,人称桃花太岁西门杰。
只见他身高八尺,生得豹头环眼、粗眉大眼、狮子口、鹰勾鼻子、络腮胡子,那种高大强壮之概,简直是威猛之极。
此人以桃花太岁为称号,据说有个来头,因他生具异禀,性极凶淫,而且猎艳的手段出奇的高明,凡是被他看中的妇女绝难逃出手去,尤其经他一上手,其结果准是一样,那就是:流水落花春去也,从此玉人不起床。
所以说,他简直就是女人的煞星哩。
可是这位西门分坛主也有一宗长处为江湖人所称道,那就是,他不但武功奇高,而且机智绝伦。
所以才被飞魂教主选中他来担任这分坛主的职位。
当西门杰率领本分坛的重要执事,趋至马车跟前时,已由两名佩剑少女打起了车帘,就见由车上步下一位花信年华的艳妆丽人来。
她才下车站定,所有在场的人都忽觉眼前一亮,尤其那位西门分坛主,更是直勾勾的瞪大了一对铜铃眼。
站在他旁边的智囊,人称小诸葛的王凡,见他如此,知他老毛病又犯啦,赶紧趋前几步,轻轻一扯他的衣袂,他才回过神来,忙不迭对那丽人抱拳一礼,很恭敬的说道:西门杰恭迎夫人芳驾。
那丽人先是冲他露齿一笑,西门杰也随著灵魂儿一颤,又听她清脆娇嫩似黄鹂晓鸣般的声音说:西门坛主过谦啦!
说著就莲步姗姗的举步向内走去。
八名佩剑少女左右簇拥,西门杰紧随在后,一干人直上大礼堂。
他们才一跨上台阶,大厅两旁的乐队就奏起了悠扬悦耳的丝竹之音,引得内外各色人等都屏息静观,于是就纷纷揣测或互探询,都以为这就是飞魂教的教主驾到了。
西门杰很恭敬的一直把那丽人送到那把金交椅上落座,厅内之人才算放下了悬心,因为现在已可确定,她并不是教主。
但谁也都能想到,她在飞魂教中的地位,亦非同小可哩。
等大家坐定,西门杰就吩咐持礼的人,宣布开坛大典开始。
自然有一番繁文褥节,如此这般的进行了大约有顿饭光景,才算告一段落。
西门杰站起身,面对观礼的贵宾正要说话,就听屏后云板急敲,又听有人在外面高声喊道:教主驾到!
这一下,只听内外乐队一齐响起了迎神之乐,大家登时紧张起来,静得鸦雀无声。
最奇怪的是,那位高据金椅上艳妆丽人,此时竟已垂首跪在地上,好似嫔妃跪迎皇上一般。
而那位西门杰也正俯首跪在地下,尤其凡是属于飞魂教下的弟子,也都一齐各就原位垂首跪下啦。
这叫一众来宾也莫不肃然起敬,心中都不禁有些嘀咕,大家在暗想:看不出这飞魂教的礼数有如此的严肃而隆重,这一位教主他究竟是个甚么样的厉害人物呢?
但是如此静等了约有盏茶时光,竟未著见教主进来,众宾客都感奇怪,就听有一个低沉的声音,发自那把虎皮大交椅之上:大家免礼!
大家都给吓了一跳,不由都在心中打鼓,而在大家心里也都有个同样的问号:我的天,他究竟是人是鬼?怎的闻声而不见人呢?
只见凡属教下的人物,又都一齐各就原位,转面对著那把空椅子叩了一个响头,然后才敢站起垂首侍立,不敢移动。
又听那个低沉的声音说道:西门分坛主,仍照你预定的计划进行吧。
略一停顿,又说:本教主对各方来此的诸位朋友,深致谢意,请西门分坛主代我好好的招待。
略停又说:我另有要事不能久留,此间的事就请白夫人替本教主处断,失陪啦。
说著,众人似乎感到一阵衣袂之风,一旋就出厅而去。
※※※※
那白夫人此时已从地上站起,对西门杰说:教主法驾已去,西门坛主你就照你原定计划进行吧。
西门杰恭应一声,面对众宾客说道:今天本分坛开坛大典,承蒙各方朋友光临指教,非常感激。
接著又抱拳一礼,继续道:刚才敝教教主也已说过,深感各方盛情,并探望各大门派的朋友今后与本教合作,大家为江湖谋福利,替武林争光荣,不过
他有意停了一停,扫视了全场一眼,又道:不过,现今武林门派林立,互不统属,容易引起门户之争,终非武林之福,希望大家对今后为谋求武林的团结与统一之办法,要多多尽心,本教亦愿多多尽力。
接著又对他们教主的武功和才能,大大的推崇和夸赞了一番,言中之意无非是暗示大家,应一致公推他们的教主为武林盟主而已,接著并宣布说:为酬谢各方盛情,将备有酒肴,与大家共谋一醉。
略停又说:本分坛尚留有三位护法,和五位香主的职位未能补人,饭后随即举行一个竞技大会,凡与会的各方朋友,只要愿意均可自由报名参加,优胜者按武功高下,分别授予职位。
他这一宣布,对许多野心大而眼光短的江湖人物,颇有鼓舞作用,所以,大家在酒酣耳热之际,不禁议论纷纷
有些人简直就得意洋洋,忘形失态啦。
饭后有许多名门正派的来宾就纷纷道谢,告辞走了,只有那些希望攀龙附凤的热中之徒,还留著不走。
当然是希望等会儿竞授能够获胜,得以进入这飞魂教充当一名护法或是香主甚么的,也好光宗耀祖呀。
※※※※
演武坛上,人头钻动,热闹非常当当几声锣响,竞技大会就算开始了。
紧接著,西门杰走到台上宣布道:竞技现在开始,各方朋友都可自由上台,报出姓名,并说明要竞选的职位。
台下立时就嗡嗡吵成一片,西门杰又伸手示意,要大家安静下来,再道:有意竞技的朋友,就上台与之较量,获胜的继续向台下挑战,至到最后得胜,而无人再来竞争了,就算入选再听候白夫人考验后决定取舍。
停了一停,又补充道:还有,竞技者无论拳掌与兵器,各听其便,争斗中务必各尽其能,以其本领取胜,倘有伤亡,各安天命,与任河人无干,更不得报仇。
他这一宣布,对竞技者的规范,可以说是既简明、又公道,绝无拖泥带水之弊,所以他话声才落,就引起台下一片拍手欢呼之声。
随见一个高大粗黑的劲装汉子,脸型倒也端整,只可惜有些傻楞,首先一跃上台。
他先对白夫人一礼,又对西门杰一抱拳,然后报名:俺名叫李铁牛,所学的工夫,并不怎么高明,只是最会挨打
台下的人听了,一片哄笑道:飞魂教需要一个不会打架,只会挨打的楞小子么?
李铁牛先是有些脸红,接著又挺胸而立,大声道:俺师父说没学打架,先学挨打俺学这挨打也学出了一些心得,俺师父说,俺这挨打功有时也不比会打架的差呢!
众人一听,这世上竟然还有一门叫做挨打功的?不禁有些好笑。
只听李铁牛又道:俺要当护法,谁想要试试挨打功的尽管上来,如打我不倒,就算我胜。
台上台下的人听了他这番说词,莫不在心中暗笑:哼哼,天底下竟有这样的活傻瓜啦。
然而有便宜可拣的事,哪有不抢著来的?台下一声欢叫,就同时飞上来三人。
西门杰就高声说道:竞技场的惯例,只能一对一,上来的三位可抽签决定动手的先后。
李铁牛赶紧一抱拳说:俺向您老求情,为了节省时间,就让他们三位同时出手吧。
西门杰见他如此傻头傻脑,心中好笑,但是周瑜打黄盖你自己愿意,与我何干?就点头说:既是你请求这样,那就由你啦。
上来这三人,本来都不相识,只是不约而同的巧合而已,现在一见铁牛竟是如此托大,也就心安理得了,其中一个大汉,却还故意装出猫哭老鼠的姿态,他先走到台边,一手提起了那只五百斤重的石锁,掂了掂,好像孩子拿著一枚胡桃般的轻松与写意,他问铁牛:李朋友你看清啦,像我这手力,你挨得起几下?
李铁牛横了他一眼,鄙夷的说:你就拿起那东西来先打三下试试,再显威风也还不迟。
这是所有在场的人心中共起的一个问号,这家伙莫非是个疯子?
还是个神经病?
那大汉经他这一说,倒有点进退失据了,不过,他又想:管你是病是傻?揍扁了你活该。
于是就故意高声说:李朋友既有这好的功力,兄弟恭敬不如从命啦。
说罢抡起石锁,飞步而上泰山压顶照准铁牛的脑袋就猛力砸下,看得那些胆小的人都赶快闭上了眼睛。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括达达几声响,大家这才看清楚,铁牛依然站在那儿,石锁已碎成了无数的小块,散落满地。
而那用石锁打人的大汉,却已傻楞楞的呆在一旁,还不停的用左手揉捏著被震得酸麻疼痛的右膀臂。
其余的两个也都像泄了气的皮球,瞪在那儿不知所措啦。
李铁牛此时可得意极了,他伸手抹了抹头顶和颈子上撒落的石灰,又拍了拍衣服上的石屑,然后冲著那三个大汉龇牙一笑,说道:喂,你们这三块废料真是没用,已经无资格再竞选啦,还呆在台上干甚么呀?
三个大汉对望了一眼,只得垂头丧气的下台而去。
李铁牛又站在台上大声说道:朋友们都看清了,有本领能打倒我的就请上来呀!
凡是急功近利的人,很少能有自知之明的,那铁牛的头上挨了千斤一击,却是安然无恙,丝毫不损,这已说明了他确有挨打的真本领,可还是有人偏不肯信。
其实是捡便宜嘛,你看那想捡便宜的人,不是又飞身上台了吗?
只见一个短小精悍的粗黑汉子,手提一支四棱钢杵,长有三尺以上,粗如儿臂,估计重量总有五、六十斤。
他对李铁牛晃了晃手中的钢杵,斜眼瞟著他问:试试这个,可敢?
李铁牛今天存心毛遂自荐故意在人前卖弄,就装出很生气的样子,也斜眼盯著他,提高嗓子说:你若不敢动手,就乖乖给我滚下台去!
是可忍孰不可忍?那汉子哼了一声,滑步进身五丁开山
斜肩就是一杵砸下!
而李铁牛这次似也改变了路数,只听他说声:来得好。
左肘托梁换柱向上一顿,只听当啷啷一响,那钢杵砸在他的左肘上匡郎一声,折为两节!
那汉子正在一惊,就听铁牛说:俺也要还你一记。
说时迟那时快,他左手一顿,右拳顺势抡出一记黑虎偷心只听噗的一响,又啊的一哼,一个身躯好像一麻袋烂泥似的,就抛落台下不动啦。
李铁牛甩了甩手,走到台边说:还有谁想捡便宜的?就请上来呀。
这次已没人接腔,可见这便宜既不好捡,也就服了。
于是由白夫人宣布,李铁牛暂时入选,尚待最后的考验。
像这样的竞技,真正有修养有能为的豪侠之士,谁肯在这种场合现身来狐鼠争雄呢。
所以台上打得尽管热闹,其实却没甚么看头
他也懒得再看下去了
其实这李铁牛不是别人,就是离开了卧龙别馆的阿玉。
但他看那位白夫人武功似乎很高,而且她与那位来去无踪,似乎是故弄玄虚的飞魂教教主也像颇为接近。
心中盘算著,要探知飞魂教教主是何人物只有从这女人身上下手。
所以,他才临时决定了一个深入虎穴的办法,就是自称李铁牛,要以比武方式,混入飞魂教。
当演武场上的竞技结束时,获得最后优胜的共有十八人,这在那位分坛主西门杰心中暗暗高兴极了。
但当白夫人依次考验之后,到了最后考验阿玉的时候了,这时阿玉才有机会仔细打量这位,在飞魂教中权高位重,却又美艳绝伦的白夫人。
白夫人翩翩来至阿玉面前,很有兴趣地打量著他,嫣然笑道:李铁牛,你真的是打不倒的么?
阿玉淡淡一笑,黑脸中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道:你若不信,何不试试?
白夫人眼波流转,充满挑逗意味,道:在哪里试都可以么?
阿玉回答道:当然可以,你若不想在这台上试,到哪里都行!
白夫人笑意更浓,声音却压得更低,道:床上也行么?
并非不经人事的幼齿稚儿,竟也被她这大胆作风吓呆了,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只听白夫人退后半步,道:现在,你先攻我三招。
阿玉强自镇定,道:不,还是请夫人你先攻我三招吧!
白夫人道:为甚么?
阿玉道:我若先攻,你就必败!
白夫人不乐,道:你仗恃一点硬功蛮力,就认定真能胜我?
阿玉竟然也毫不客气,道:是,俺绝不敢对夫人说谎的。
白夫人见他傻头傻脑的样子,倒也并不生气,就说:好吧,我先攻你三招,你当心了。
她了字出口,只见形影一晃,人似粉蝶穿花,一眨眼就绕著阿玉攻了三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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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阿玉却还是能以快制快,总是以比她快了半分的距离,间不容发地闪开了去。
妙在他居然半步也没有移,三招过后,他看来竟是气定神闲的站在原地,未曾移动分毫。
她这三招急攻,快似电闪,威如雷霆,就是以当今武林的第一流高手当之,纵然不被击倒,也必被迫退。
阿玉是如何应付的?谁也未能看清,但他居然能够屹立如山,面不改色,这就有点令人莫测高深了。
他此时依然绽开著一脸的傻笑,对白夫人说:夫人真好工夫,在下这就要回敬了,请当心!
他说罢,滑步进身,左掌五指箕张金豹探爪向白夫人面门一罩,手出一半,他又扭身一旋,左掌顺势一收,右手伸一指疾点她的喉结穴。
白夫人料知他有此一著,当他金豹探爪虚招使出时,根本不睬,只等他第二招,两指快点到喉头时,仅是略一仰身,左手顺势一刁,就要扣他右手脉门。
但等她纤纤玉手刚一触到他的手腕时,他忽然右手一翻,以目光难见的速度,就反手摸了她的左脸颊一下,口中却嘻嘻笑道:换个地方比试也行
口中虽在说话,手上却绝不稍停,反手一探,又在她洁白如玉的右腕上一握,随即放开。
白夫人被他这轻浮动作挑逗得又惊又怒,还未来得及反应,阿玉却又是其快无比的在她左胸部上触了一下,又退步滑开,对她抱拳一揖,道:谢谢夫人手下留情啦。
白夫人玉面飞霞,但却发作不得。
好在这些动作太快了,她料定在场众人并未看出,只得强行压抑下满腔的羞愤,伸手理了理飘散的鬓发,然后宣布说:你被录取啦。
阿玉欢欣无比的雀跃三丈,大声呼啸道:呀荷,我被录取了,太好啦,我被录取了!
在场众人亦不免不为他高兴,白夫人就回身对西门杰吩咐道:今天选取的十八位,全部录用,除了这位李铁牛将调到总坛任事之外,其余十七位都留在分坛,由你分派职务。
西门杰心中疑问重重,口中却应道:是!
白夫人又道:这就给他们安排住处,暂时都住在分坛。
西门杰恭应著,派人领他们各归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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