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湘并未远去,只是与东晴、西晴二婢,及秦重、秦方父子,在另一民宅中等候消息。
负责盯视的鹰眼赶来通知,道:行啦,他已经躺下啦!
萧湘一喜,与东晴、西晴二婢火速赶到现场。
银鹞子秦方五通神秦重父子亦跟来,隔窗扔进一颗石子,那阿玉果然连动也不动
想不到真的能顺利得手,萧湘又惊又喜,正想开口,秦重以手竖唇,要她噤声。
然后递过一只瓷瓶,压低声音道:因为房内还有安宁香的气息,你最好先服一粒解药再进去
萧湘听说要她进房去,一颗心不由自主地怦怦跳,慌张道:然后呢?
秦重道:然后你就可以用这个解药救醒他
萧湘又道:救醒他以后呢?
秦重好笑道:救醒他以后,你就可以用你的温柔手段,将那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他拉著东晴、西晴二婢后退,一面道:我们不会打扰你,你尽可慢慢行事
秦方却表现得无限气愤,跺跺脚疾奔离去!
萧湘不理会秦方到底如何,只是又慌又乱地向东晴、西晴道:你们不要走远
秦重道:你放心吧,我们就在附近,你一出声,我们就到!
萧湘一颗心就像小鹿般的乱撞,但是终于咬紧牙根从瓷瓶里倒出一粒药凡,吞了进去,回头一看,只见秦重与东晴、西晴二婢在不远的转角处,向她挥手示意她快去。
这才怀著一颗慌乱的心,推窗而入
她才一进入,秦重就出手戳在东晴、西晴二婢的背上。
二婢脚一软,就昏倒地上
秦方立刻出现,一副猴急像,急急问道:我现在可以进去了么?
秦重道:再等一下,等她药性发作你再进去,先除掉那小子,再好好享受那肥嫩的天鹅肉事后,全部赖在那小子身上,死无对证,她也只好吃闷亏,非嫁你不行了!
秦方大喜,秦重又道:我先把这两个丫头送回去,免得在这里碍事
说完夹起东晴、西晴二婢,飘然退走
秦方望著那扇窗子,露出奸恶的笑容
※※※※
萧湘进了房间,一眼就见到阿玉昏倒在地上,大为心疼,急忙伏身将他抱起。
谁知自己却头晕脑胀站立不稳,反而跌在阿玉怀中
又闻到那种发自他身上的那种淡雅体香,萧湘情不自禁地心头狂跳,面红耳赤,全身燥热了起来
情不自禁地玉手伸入了他的衣襟之内
但是自己一个清白少女,怎么能对一个男人做这种事?
心头一禁,赶紧缩手,先倒出一粒解药,塞到阿玉嘴里
自己全身燥热,心痒难熬,她却不知道秦重给她的根本不是解药,而是一种奇淫媚药!
药性发作,痛苦难当,就像千百只蚂蚁同时起进心嵌里
心中一阵迷惑,再也顾不得少女的矜持,伸手扯开阿玉的衣襟!
就在此时,秦方从窗户悄悄溜了进来,口中一阵邪恶的淫笑,一指戳在萧湘背后大重穴上。
这一指下去,萧湘本该应声昏倒,任由摆布才对,但是秦方实在太情急,未曾等到她药力完全发作。
萧湘灵智未失,身子一扭,这一指就以毫厘之差,没有真正戳中穴位。
既使如此,萧湘仍被击得一个踉跄,几乎仆倒,迅即转身,惊叫:
秦方,是你?
叫声未了,秦方跟上一步,又一指戮中她的胸口玉府穴!
这一次萧湘才真的应声而倒,却已经认出他来了。
秦方嘿嘿淫笑著,道:既然已经身分暴露,小爷干脆一不作二不休,霸王要硬上弓啦!
这秦方果然色胆包天,伸手抓住她的衣襟,用力一撕!
嗤喇一声,衣衫碎裂,雪白的胸膛袒露了出来!
秦方双目尽赤,伸手抱起萧湘扔到床上,又伸手一扯,就连长裤也撕成了碎片!
此刻的萧湘已经玉体横呈,虽然被点了昏穴,而体内的媚药却使得她雪白肌肤呈现艳红,星眸半睁,鼻孔翕动著,吐气如兰,含混地呻吟挣动
再也按捺不住,匆匆解开自己的衣裳
就在此时,地上的阿玉却醒来
宁神安息香虽然灵效,那粒淫媚之药,却更厉害!
药性发作起来,血脉贲张,竟把安息香解了,睁开眼来看见这禽兽不如的东西,不禁怒从心起,虎吼一声,拔出匕首就扑了上去!
秦方匆忙中回身,闪避不及,被匕首划破手腕!
一阵异乎寻常的剧痛,加上作贼心虚,连衣服都来不及穿,越窗而出,狼狈而逃!
仍听到阿玉在后面叫道:秦方,解药在哪里?
※※※※
秦方没有解药,就算有解药也不敢停下来
一个阿玉已经足够他受的,再加上萧湘,自己准死无疑!
眼前就是那座森林,他全力疾奔而去
还没有到森林边缘,他就已经不支倒地
他万万没有想到,阿玉割伤他的匕首,是沾有化血龙的毒液
※※※※
阿玉才一解开萧湘的穴道,就被她一把缠住,再也不放
气息咻咻,在他脸上、颈上狂吻著,呻吟道:我要,我要
阿玉体内也起了强烈的变化,但是他一点灵智未失,咬紧牙根,努力自制,道:我们都中了毒
萧湘呻吟扭摆著道:我知道,是秦重父子
但是她却克制不住自己的欲望,疯狂地缠住他,道:我不管,我要,我要!
阿玉叹道:你会后悔的
萧湘呻吟著道:不后悔,我要
但是他却不能要,他已经有了梅洁洁,有了吕金花。
虽然他自己也是欲火中烧,极需解决,但是他不能!
幸好他所学的盈虚奇功是最正统的道家心法,目前当能自我克制,再拖延下去就很难说了
不由分说,将她双手扯开,拉得站起。
见她衣衫已碎,不堪入目,幸好秦方脱下一件长衫来不及穿走,顺手拾起往她身上一披,拉著跃出窗外,道:跟著我跑,把血液活动开来,把药力驱散!
※※※※
幸好夜深人静,四下无人。
阿玉不由分说的拉著她疾奔,倒也不怕惊世骇俗。
可怜的萧湘跑得两腿发软,几乎跌倒,阿玉却狠起心肠来,喝道:
继续跑!
拉住她再跑,萧湘喘息道:西山丹枫山庄!
阿玉一怔!道:你说甚么?
萧湘道:送我回丹枫山庄,我住在那里
阿玉一抬头,只见西山已经在望。
不再耽搁,双手一伸抱起萧湘,疾奔而去
※※※※
丹枫山庄的庄丁们警觉性够强,人影还在十丈之外就已扬声喝道:
谁?
人影回答道:是我五通神秦重,有急事求见慕容小姐!
话才说完,秦重已经夹著二婢奔至,庄丁们认得他,今天清早才刚刚来过,纷纷围过来,指著东晴、西晴二婢,道:这是怎么回事?
庄内一个黄莺出谷似的美妙声音道:让他进来!
※※※※
庄丁们抬回东晴、西晴二婢,秦重跟在后面走进来,朝厅上一位绝色少女急道:大小姐快,快去救萧湘姑娘!
原来这绝色少女就是武林四大世家江南慕容府的慕容大小姐,慕容可人,正是这丹枫山庄的主人。
慕容可人与萧湘是闺中密友,闻言大惊,急道:发生了甚么事?
秦重神色紧张惊慌之急,道:快去,快去!萧湘被一个叫阿玉的小子糟塌了!
慕容可人大吃一惊!道:在哪里?
秦重道:长兴客栈后厢上房!
慕容可人大怒道:好大的狗胆!
玉手一伸,两名贴身丫鬟立刻递上她的柳叶双刀。
就在此时,门外又有庄丁喝道:来者是谁?还不停步!
这么深更半夜,怎么还会有人闯庄?慕容可人纵身而出,恰见一条黑影手中似乎还横抱著个人。
那黑影并不停步,只一闪就闪过拦截的庄丁,疾奔已至面前,将手中抱著的人一扔,同时叫道:接住!
慕容可人仓卒中只得伸手接住,原来竟是萧湘!
只一晃间,那黑影又闪过拦截的庄丁,疾奔远去
慕容可人喝道:追!
萧湘伸手拉住她,呻吟道:不,不要追,是他救我回来的
慕容可人一怔!道:他是谁?
萧湘道:他就是阿玉
慕容可人道:怎么会?
再回头,竟已失去秦重的踪影
慕容可人急吩咐取解毒丹来,喂萧湘服下,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湘咬牙切齿,道:陷害我的就是他秦重、秦方父子!
※※※※
阿玉却没有解毒丹可以服用,他只能咬紧牙根在荒郊野外往北拚命奔跑,藉以活络血脉,解掉毒性
直到次日近午,才觉得淫毒已褪,不再那么痛苦了
只不过因为长途不停的奔跑,精疲力竭
乌沙江水赫然横伸在前面,沿著河岸的大道慢慢走著
风尘甚大,他觉得口中干渴,瞥见前面一座茶棚,连忙走过去。
茶棚外停著一辆大车,进到棚里,只见那赶车的满头汗珠,口中咕噜道:要人连夜赶,又不肯多化银子,这算是甚么
下面的话,被饮水声打断了,阿玉不禁肚中好笑,扭头看看门外停著的大篷车,暗想坐在里面倒也舒服。
那赶车的看见他一表斯文,衣服上沾了一层尘土,便搭讪道:相公也是往西去吧?
阿玉和气地点头嗯了一声,赶车的道:我的车也是往西去,相公你要肯买点酒钱,就委曲些坐著,总比走路舒服
阿玉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喝完茶便随著车夫走到马车旁。
赶车的先告诉里面那位客人,他在一旁似乎听到那客人尖锐地哼一声,接著探头出来。
彼此一照面,那客人本来满面怒容,忽然消散。
阿玉打量一眼,只见这位客人细细的眉毛,斜飞入鬓,双目如一
对寒星,鼻挺口小,配得十分均匀,他心中喝采道:好个俊俏风流人物!
他向那客人一揖,那客人也含笑点头,上得车来,彼此互通姓名,阿玉照实说了,那客人自称张长亭,在寒暄时谈吐温雅。
这位萍水之交的客人甚为奇怪,并不盘问他的来历和去处,对他那柄缠在腰间的软剑,视若无睹。
可是他对沿路地方都熟悉,一路指点谈笑著,不知不觉已经是晌午时分。
这时他们走到一个市集,张长亭告诉他此地地名为土桥打算在这里歇息下,到傍晚时分再赶路,因为那个车夫得困上一觉,这是他昨晚雇车时说定的,阿玉同意了。
阿玉先进了店,要下一间房间,张长亭匆匆进来,温和地叫道:店家,要两个房间。
阿玉不禁愕了一下,心想他也许不愿同住在一起,便没有作声。
张长亭跟著店家迈步,扭头见他默然,星眸一转便笑道:玉兄,小弟一向独自睡惯了,出门来还是改不掉脾气
阿玉听了,容色稍霁。
各自进房间之后,阿玉觉得相当眼困,胡乱抹一把面,抖掉衣服上尘沙,倒头便睡。
不知睡了多少时候?忽然被甚么声音惊醒,张开眼睛,似乎见到人影一闪。
他心中有事,倏地坐将起来,见房门关得好好的,反手一摸,那柄绕指剑仍在腰上。
他放心地嘘一口气,走到窗边,揉眼看看天色,原来才是日落酉牌时分,推门出来,迎面碰见店家,他问道:店家,和我同来的客人起来没有?
店家回答道:那位客官还未起来,我说,相公你可要吃些点?
阿玉点点头,道:你别把他惊醒,随便弄点甚么吃的,端到我房间来便是。
店家唯唯答应,他终是惦记著方才惊醒时的人影,便走出店门,扫目四看。
忽然看见对面两个人倏然转身,急急走开。
他心中大为狐疑,在肚中暗暗嘀咕著,便缀著两人背影,走出路口,想要弄清楚他们搞甚么鬼?
※※※※阿玉追著那两人的背影,才走了几步,突然记起梅洁洁说过,江湖上鬼蜮伎俩甚多,尤其是上一次在九固山上,被一个萧老头耍了一次,一直铭记在心。
莫要中了这两个人的调虎离山之计,还是放走那两人,转身回店。
却见店家在院子里躞蹀往来,再看张长亭的房门,仍然闭得紧紧的。
他站了好一会,见店家还在徘徊,忍不住问道:店家,你想等我的朋友起来么?
那店家来到他身边,低声道:客官你有所不知,这是你那位朋友吩咐,要我在这个时分看守他的房门,他说别叫任何人打扰,就连你也不让吵醒他哪!
阿玉听了,面色不觉一沉,想道:这人好生奇怪,是不是瞧不起我,所以不和我一起住,又怕我去吵醒他我岂会冒失去惊动他呢?
他心里想,便不再说话,回到自己房中,沉吟半晌,再想道:我本来十分随和,从来不斤斤计较,怎的会生他的气?人家也许有这类怪脾气呢
店伙又端来点心,原来是一盘水饺,他用筷子、汤匙捞著慢慢地吃,吃了好几个,看到数量甚多,忽然想到:这盘饺子一个人吃嫌太多,留些与他吃吧。
忽地房门开处,一个人走进来,他抬眼看时,正是张长亭。
他在桌旁坐下,星眸一转,乌溜溜的眼珠瞧著他笑道:玉兄,你吃饺子呀,分几个给我尝尝吧?
他连忙点头,正想叫店家再来一副匙筷,谁知张长亭笑嘻嘻地从他手中取去筷子,一面夹饺子,一面道:不必叫店家了,用你这副便行啦。
原来这人极是随和,绝不是难以相处的人,看他捞饺子,心中自觉好笑。
张长亭吃了几个,抬头道:你笑我失礼么?我不吃了。
说完,将筷子塞在他手上,呶著嘴望著他。
阿玉觉得他的手细腻白净,柔若无骨,当下急忙道:不是,不是,我只是错怪了你
张长亭细长的眉毛一耸,眼中发出异样的光芒,紧紧盯著他,阿玉只好歉然一笑,道:反正我没有笑你失礼,你还要吃不?
张长亭道:不,我吃够了,我是跟你说笑,你自己吃吧。
阿玉道:你怎么食量这么小,才吃几个就饱了?
张长亭咧嘴一笑,道:谁像你,大肚汉
他的神情忽地缓和下来,阿玉便继续吃起来,张长亭只是极有趣地瞧著他的吃相,阿玉被盯得不自在,道:怎么啦?
张长亭亦自觉失态,道:玉兄,我们等会儿改坐船,溯江西上,你说好么?
他点头道:好极了,就坐船吧。
待得他吃完之后,张长亭便催他立即启程。
阿玉适才看到行迹可疑的人,心里也愿早点离开,正要付账,张长亭道:我都付清啦,我们走吧。
他想起今天早上那赶车的话,奇怪他为何变得慷慨,便问道:那车夫呢?我答应给他酒钱的。
张长亭扯著他走出店门,一面不耐烦地答道:我也替你给了,走吧
※※※※
他们走出镇外,便见到乌沙江在前面,张长亭似乎久走江湖,对这些琐碎事务十分在行,自各奋勇去和船家交涉,终于订下一艘看来才十分舒适的小船,那船夫看来也老实可靠。
这才牵著阿玉的手,一同钻进船舱中。
张长亭道:从这里西上不大好走,我们先到樊阳,再打汉水坐船,你说可好?
船已经开了,不好也得好,只不知他闹甚么玄虚?
张长亭推开篷窗,探头往岸上细看,忽然冷冷地哼一声。
阿玉也从窗缝中见到,船已顺流而下,岸上却有两骑正纵辔回驰。
心中想这两骑大概是秦重要为儿子报仇缀住我的,不禁气忿,也在鼻孔里哼一声。
张长亭回过头来,双目如电,扫过他的面上,见他看著岸上,面上神色不好,眸子一转,便浮起笑容来。
他可是会错意,以为阿玉是为了他的缘故,所以对那两骑不满。
各怀心事,两人都躺下来
张长亭转一个身,身躯挨著阿玉,鼻孔里忽然闻到一阵若有若无,
淡雅高贵的香味,似从阿玉身上发出,但也不以为意。
这香味真好闻,他不由自主地多吸了两口
却莫名其妙地心烦意躁了起来
阿玉船本是躺在舱中,不觉迷糊地睡著了
※※※※
忽然两人都被船家吆喝之声惊醒。
睁眼看时,张长亭伏在阿玉怀中,两人目光相触,张长亭白玉也似的面庞上,浮起一片红晕。
连忙坐起来,讪讪地探头往岸上看,这时天色已是薄暮,那船家正吆喝著向岸上靠,原来到了一个市集。
张长亭走出舱去,命船家上去买些酒菜,然后回到舱中。
阿玉也上岸去解手,回来时,发觉码头上有三、四个汉子,神色可疑地注视著他。
他不禁气恼地瞪著眼睛,向他们走过去。
那几个人神色大变,忽然都噗通,噗通连声地跳下水里。
阿玉见他们狼狈而逃,气也平了,傲然一笑,回到船舱中。
张长亭从篷窗里看到,待他盘膝坐下,便笑嘻嘻问道:玉兄,你为甚么把人赶到水里去呀?
阿玉耸耸肩头,率然道: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心里气恼想问问他们,谁知都跳下水去了,真是怪事。
张长亭暗道:我可知道,他们是怕我哪!
口中却说:大概你把他们打怕了。
阿玉茫然道:没有呀,我未曾见过这些人,而且我更不会打架。
张长亭微笑一下,伸手拍拍他腰间那柄软剑,淡然道:你不会打架,带这个干么?
说著,便要解开来,阿玉吓了一跳,连忙按住他的手,嗫嚅道:这个,这个
他到底编不出谎话来,张长亭见他情急的样子噗嗤一笑,道:
干么大惊小怪的?我看看都不成?下午若给人拿走,你怎么办?
下午?是谁呀?他不禁忆起下午惊醒后,依稀瞥见的人影,便狐疑地瞧著他。
张长亭淡淡地道:我是说比方这样,谁跟你说真的。
他沉吟一下,半信半疑地点点头,心想道:以后睡觉可得惊醒一
点,别要让人真的把宝剑偷去,有负那老人重托。
这时船家回来,买了好些酒肉,张长亭叫道:船家,你把船泊在下游那个湾里,那里清静些。
※※※※
船家依命解缆,顺水流去,一会工夫,便在一个河湾内停住,把船系在一株杨柳树根上,低头问道:客人,可是这里?
两人走出船头,暮霭中但见洲岸杨柳在晚风中飘拂,除却归鸟扑扑飞过,再也没有人迹,竟是十分清静之处。
张长亭点点头,命船家摆好酒菜,对阿玉道:玉兄,人生难得萍水相逢顿成知己,你我小酌三杯,不负这番缘分。
阿玉欣然坐下,两人干了一杯,张长亭叹道:光阴如箭,人生几何?自笑风尘劳碌,不能超然物外看来玉兄你也尘孽满身,不能自拔,虽属天心,亦属人为!玉兄,我们再干一杯。
阿玉一仰而干,酒力焚心,苦笑一声,道:张兄俊逸神品,游戏人间,来去自如,小弟俗骨岂敢相比?此身今后适从,殊难自料
想起要找恶魔嘴,梅洁洁仍然身陷那永远不见天目的幽洞穴底,不觉愀然不乐。
张长亭见他好像惹起心事,忧郁不欢,赶快打岔道:玉兄人中之龙,卓尔不群,前程正未可限量,小弟浪迹江湖,萍踪难定,何足道哉且再干这一杯。你看一钩新月,正升起来了!
随著他手指处,一钩新月挂在柳梢,水面上的微波映射起一片银光,使人顿觉心胸舒徐,如处身于安详宁谧的琉璃世界中。
张长亭曼声吟道: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阿玉神往地看著他,又看看月色和四下景物,失声嗟叹道:啊!
但愿能常和你在一起
张长亭一敛幽怨神色,喜上眉梢道:真的?你愿意?
他点点头,答道:当然是真的,可惜我有要紧事在身。
他歇了一下,见张长亭那双澄澈如秋水的眼晴正在询问他,便摇头道:还是不提好。
张长亭见他不愿说出来,也不勉强,坦然笑道:你有事在身,我也是一样,管它呢?反正我知道你的心。
他觉得张长亭用的字眼欠妥,然而又不想纠正。
两人默然地坐了一会,又对饮几杯。
阿玉的酒量有限,加之平日少喝,此刻已微有酒意。
忽然张长亭举杯不动,侧著头,似在凝神细听,他也不以为意,过了一会,忽然隐约听到马蹄践踏之声,似乎匹数不少。
阿玉立时微微变色,张长亭这时反倒从容举杯,毫不在意。
片刻间,蹄声益发清晰,大约有十多骑,在柳林外便停住。
人语喧声,随风送将过来,阿玉再也沉不住气,摔掉手中酒杯,回到舱里,将腰间软剑扶一扶正,匆匆向张长亭道:张兄,你且在此稍坐,我去看看。
说完,不等他答话,蓦地一飘身,跃到岸上。
※※※※
他是唯恐这种兵刃并举的场面,会吓坏文弱的张长亭。
况且秦重派来的那些人一路穷追紧缀,避无可避,不如在林外截住,寻个了断,故此不暇再掩饰行迹。
当下他施展轻功,一提气,双足顿处,宛如一头大鸟,踏著柳树枝梢,飞掠过去。
那群人正指指点点,待要穿林而过,阿玉他来的正是时候,翩然落在那群人前面,将走路拦住。
只听人丛中有人叫道:对了,便是这个。
声音很熟,他循声一瞥,认出是在霸王庄见过的矮个子钻天鹞子白亮,那恒州双霸之一的许平也站在一旁。
那些人都止步,纷纷在月色下仔细打量他,其中又有一个矮个子,右手包扎白布,道:这家伙就是和那小子一道的,下午我要拿剑时被他们捣鬼,打了我手背几针
阿玉可听不太清楚,只听到下午拿剑几个字,不禁注意地看他一眼。
旁边一个背脊微曲的中年驼子皱眉道:住嘴,你也是老江湖了,明知人家有备,还引鬼上门,别再替我丢人!
说话的神情和口吻,像是那矮子的长辈。
这时一个身量硕长的中年人,越众而出,向阿玉戟指道:在下是银梭徐元盛,朋友你身手凌风,在下已听白师侄说过,更佩服的是下午在顷刻间针打多人,可惜我徐某不在,如今赶来请教,朋友你别客气。
说完,傲然挺立,等待阿玉动手。
阿玉这时转出话中另有枝节,好像人家将另外一回事也算在他的账上。
沉吟忖想,正欲问个清楚,只听徐元盛嘿嘿冷笑道:朋友你莫不
成是胆怯?
原来这银梭徐元盛是华山派第一高手,名满江湖,这时以为自己的名声镇住敌人,故此冷言冷语地加这么一句。
那么事实原不是这回事,阿玉本来不是江湖人,根本不知甚么名人不名人。
那银梭徐元盛又是几声冷笑,后面有好些人也发出哗声,似在讥笑。
阿玉被他冷语奚落,心头火起,面色一沉,瞥了徐元盛一眼,见他只是随随便便的站著,并没有作势应敌,心中忽然灵机一动,淡淡地道:姓徐的你真的要打?接招
接招两个字还未说清楚,蓦地展出霜华仙姑百禽掌法
中的绝招捷豹翻扑身法快若闪电,两掌作虎豹之式,向徐元盛抓去,带起一股强劲风声。
阿玉洞穴里苦练成的盈虚奇功如今正好用上,故此身形简直快得出奇。
银梭徐元盛哪里料得到敌人说打就打,而且出手狠辣迅疾,这时节正是千钧一发,敌人的掌风已压到胸前。
这位华山高手也手忙脚乱,不暇迎敌只求自救,倏地双臂一沉,身躯便向左方倒翻下去,堪堪著地时,腰上一使劲,身躯半翻,肘膝沾地。
正待腾身起来,谁知胯下被敌人轻轻踏了一脚,不由自主地在地下打个滚。
原来阿玉尽力一击,忽觉对方也是闪电般一侧,自己双掌便落了空,眼见敌人翻在地上,腾身欲起,这时自己和他已交错而过,无法回身,急中生智,猛打千斤坠,右脚向后一探,正好微微踏到敌人胯上。
徐元盛自己恰向那边翻转,故此只那么轻飘飘一下,也就在地上打个滚。
这一下敲山震石的手法,果然收效,阿玉站著不动,等徐元盛起来。
眼光乘隙一扫,旁立众人大都惊骇相顾,再看徐元盛面色,却是羞愧得煞白。
一回手,打腰间撤下三节钢鞭叫道:朋友,我还要在兵刃上领教。
阿玉见他钢鞭一盘一收时,劲达鞭梢,可以看得出他功力不弱,
不敢怠慢,手臂一探,已按住了绕指剑的环扣,就要撤在手中。
但是心里想就算手中有剑,自己又没有学过剑法,胡砍乱劈,又有甚么用?
想想还是把手放开,朗声道:好吧,你要玩兵刃,我空手一样奉陪。
徐元盛见他要空手接招,非但不激怒生气,反而更是凝神屏息,迈步盘旋,窥伺敌手空隙
忽地一个人跃进圈子,手持长剑,朗声说道:徐兄,此人腰有宝剑,随时可能出鞘在下见猎心喜,容我先走几招如何?
徐元盛一看来人,立即答道:既然少岛主出面,徐某自当遵命。
那人等徐元盛退出圈外后,方始转身瞪了阿玉一眼,冷冷地道:我是东海龙王殿仙人剑孔亮,朋友你报个万儿来。
语气甚为藐视,谁知阿玉从未走过江湖,甚么先人剑后人剑,根本不识,打量他一眼,但觉他丰神异彩,俊逸照人,果然是个美男子。
只是一脸轻藐神色,白眼看人,于是心中不乐,答道:在下阿玉。
仙人剑孔亮一挥手上斓银长剑,嘿然一笑,道:只曾耳闻有去无回龙虎凤尚未听过阁下姓名你进招吧。
说完,斓银长剑斜向外指,立下门户。
阿玉听了他的话,心中迷糊,暗想甚么有去无回?龙虎凤又是谁?
怎的扯到我头上来?
柳树下传来一声轻笑声,像是张长亭的声音,心中一喜,回头看去,却甚么也没有。
孔亮冷笑道:等救兵么?不如你先跪下,我就让你等到救兵来到
阿玉再也忍不住,拔出绕指剑来,吼道:我银你拚了!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他这一拔剑,孔亮立刻就看出,虽然这小子也能将一条软剑以内力振得直直的,但是剑法却真的不怎么样。
轻视之心立生,喝道:十招之内要你撤剑!
阿玉道:要是不呢?
仙人剑孔亮恨声说道:少岛主若是十招不叫你撤剑,从此不算龙宫门下,除非报却此仇,否则永不踏上龙王殿若是少岛
主今晚赢了你,可要留下你的性命。
众人听了,又是一阵喧哗。
银梭徐元盛更是吃惊,向众人道:这桩事不得了,少岛主若有失手,我们得合力拾下这小子。
那众人都点点头,取出兵器,可是心里都不相信,因为龙宫剑法久震武林,哪会在十招内便撤剑?
这时众人喧声俱寂,注视他们动手,只见孔亮手上青光一闪,大周天神剑中第一手起式仰观天象剑尖上指,脚下如风,直指阿玉眉心。
阿玉急忙挥剑一格,谁知却格了个空,敌人那柄斓银长剑有如灵蛇,竟绕过了他的长剑,依旧直奔自己眉心而来!
阿玉紧急之中,一招长蛇出洞身子翻仰在地扭曲摇摆中,飞起一脚,居然踢中孔亮执剑的手腕。
幸好这一踢并不痛,孔亮只是吓了一跳,斓银长剑一抖,使出久享剑法奥妙绝招长虹入海剑光如练,再次向阿玉斩落。
阿玉惊慌失措,一滚三尺,才有机会挺身跃起。
谁知孔亮正是知他如此,长剑一递,直削他握剑手腕。
孔亮与阿玉并无深仇大恨,不需取他性命,甚至也不必将他击伤,只要他肯弃剑而退,也就算了。
谁知阿玉在百忙之中,本能反应,手中绕指剑突地软软地屈了下来,孔亮这一剑恰巧削上。
孔亮的斓银剑也是万中选一的好剑,但是这一削之下铮地一声龙吟之声,孔亮银剑竟断去截剑尖!
孔亮大惊失色,随即怒愤填膺,杀机顿起,一招投鞭断流长剑化为万点金星,有如巨浪排空,疾刺敌方咽喉。
只有杀了他,才能挽回断剑之辱!
阿玉眼看要丧生剑下,情智中变招灵猫戏鼠绕指剑竟把仙人剑孔亮的长剑引住,左手指尖用黏字诀,搭在对方长剑上。
孔亮不得不化为海啸万里身随剑走,疾绕敌人。
这灵猫戏鼠共有十八个变式,阿玉正好盈虚奇功虚字诀,指尖搭著孔亮长剑,滴溜溜转十几个圈子。
孔亮咬牙挥剑,急取敌腕,阿玉此时心中大定,知道孔亮已被自己制住,一招一式,都成了被动,暗想到了第十式,一定可将他的斓银长剑黏脱手。
旁边观战的人都目骇神摇,未曾见过这等神奇剑法,但见两个人
稍沾即走,乍合便分,银光青气,眩人心魂。
只有徐元盛和另外二人看出有点不妙,都瞪大眼睛,紧抓武器,准备截住阿玉。
一刹那间,两人已走到第十招,孔亮猛运全身真力,一式碧海无痕但见银剑平铺,荡起一片微波,像碧波万里,涟漪无数。
众人不禁一声喝采,就在采声未歇,阿玉已是略有领悟,原来绕指剑上也可以传达盈虚奇功潜运张字诀,化作数十点青光迳向如海银光中冲去。
只见电光火石似地一触,秦重裂帛般大叫一声,长剑化为一缕银光,破空飞去!
孔亮已空著双手,踉跄倒退。
就在众人愕然惊顾之时仙人剑孔亮玉面失色,眼含痛泪,狠狠地一跺脚,倏地往后一跃,抢上马背,抖开缰绳,如飞地驰走。
阿玉见他神情惨黯,心中不觉呆怔又歉然,只是未容他说话,孔亮已经走了。
在这指顾之间,三条人影直向阿玉扑来银梭徐元盛使的是纲鞭,一个是单钩,一个是对画戟,分量都极为沉重。
原来那使单钩的是神手常仲,以神钩手法驰誉江湖。
使画战的是双戟李照,臂力过人,是近十年来两湖间第一位镖师。
这三人为了仙人剑孔亮撤剑败走,知他个性高傲,这一去不知后事如何?恐怕将来见到东海龙王殿主大龙王时,不好说话,都急著要留下阿玉。
阿玉在恶魔的肚子里虽然叠遭奇遇,到底才两年多,要论功力也只不过和他们都差不多,刚才之挫败银梭徐元盛,不过是取巧。
如今被这三个高手联攻,哪里敌得住?
幸好盈虚奇功百禽掌奥妙无穷,这时他的绕指剑施展起来,李照的画戟亦要被他轻轻一点或是虚虚引黏,便不由自主荡开去,力量愈强,愈是难以把持。
一时不敢强攻,另外两般兵器则怕他的宝剑,也递不进来。
因此尽管他们拚著将来受江湖人耻笑,以三攻一,但还是不能立即拾下阿玉。
五十招之后,阿玉已走了下风,心中著急,额角便渗出汗珠。
要知他吃亏在经验不足,这时被三个好手围攻,不免有点慌张,眼看著再战下去,不被人杀死也得累死。
猛然柳树下银铃似的一声喝叱,三丝金光分向徐、李、常三人打去,原来是三枚其细如发的金针。
常仲认出是最厉害的手法,金针打穴,慌不迭喊叫:快退!
各自闪避,跳出圈子,只见一个人衣袂飘逸地从柳树下走出来。
阿玉扭头一看,原来是张长亭,只觉得在月色之下,更显得容光焕发,神采飞扬。
不禁大为惊讶,难道他也身怀绝技?
念头未曾转完,张长亭已轻描淡写地说道:你们几位是武林高手,原来只会倚多为胜,欺负我的朋友,其实他是冤枉,他根本一点也不知道内情,你们想怎样都冲著我来便了。
神手常仲叫道:你是说姓玉的不是和你一伙?那么大闹飞鹰堡和下午针伤十一人,都是你一个人的事?
张长亭转眸向阿玉一笑,似是向他道歉,答道:不错,都是我的事,我在飞鹰堡拿走的东西,早就抛在乌沙江去了,你来跟我算账吧。
双戟李照介面道:这小子可恶,昨晚在飞鹰堡东爬西窜,给他逃出堡外,小弟先去拾他!
只听张长亭噗嗤一笑,道:武汉名镖头连我用的游魂遁法都不认得,可叹可叹!
说完嬉皮笑脸,摇头摆脑双戟李照大怒,嗔目一叱,正待举戟进招,哪知张长亭更快,右手一扬,几线金光电射而出,口中笑道:
你先试试我的金针。
这时双方距离不远,张长亭是先出手后招呼,这种暗器又极为难防,只听双戟李照哎哟的叫了半声砰砰双戟坠地,人也倒下地上,原来已被张长亭打中穴道。
张长亭不待旁边的两人发话,右手连扬,又是几丝金光急射而出,分打徐、常二人。
这两个高手竟然也躲不开,踉跄后退。
原来他们躲是躲开了穴道,但仍然被金针深扎入骨,疼痛难当,不由得暗惊敌人功力厉害,这种金针也能打得这么有劲,几乎到达了摘叶伤人的火候。
后面众人虽然见到徐、李、常三人,被张长亭谈笑从容间针伤后退,仍不顾危险吆喝连声都冲上来。
张长亭笑道:无知鼠辈,待我教训教训你们!
说著话,右手已探金针,正想发出,忽然手臂被人接住,却是阿
玉,他道:算了吧,他们已一败涂地,我们走吧。
张长亭轻轻一笑,道:好,都依你。
两人同时足下用力,联袂而起,只听银梭徐元盛喝止众人勿追。
又有人洪声叫道:李镖头死了,我们要报仇!
阿玉觉得张长亭手段太过毒辣,奔走中抽空望了他一眼,心中浮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
他们落在岸边,张长亭返身入林,抓出一个人,原来是船家,张长亭道:我怕他偷偷开船跑了,所以把他点了穴,放在树后看热闹。
说著,提著船家上船,解掉船缆,这才拍开穴道,命他开船。
阿玉道:你又何必呢?船家怎会偷跑?
张长亭斜睨他一眼,道:船家会认识那些人啊,不信你问他。
那船家一面摇橹,划出河弯,一面哆嗦道:小人的确是认得李镖头,但李镖头可不认识小人
张长亭得意地道:怎么样?我可不想用两条腿跑路。
阿玉没有回答,瞧著张长亭,心中推想起许多事来
不过他又觉得十分纷乱,由昨晚到现在为止,所发生的事情,真是以前作梦也梦不到。
还有张长亭这个神秘心狠的朋友,使他不知道一切要从何想起?
今后又该怎样做?
最后他道:想不到张兄身手比我高明百倍,唉正是天外有天,只凭方才那三个人,我便应付不了,唉他不禁又摇首叹气。
张长亭道:你这话怎说?那三个人都是武林名手,能够赢了一个,已经可使江湖震惊,何况他们三个还未曾打赢你,难道你不知他们的来历?
当下便把这三人来历说出来,最后说道:这三人还不打紧,那仙人剑孔亮是东海龙王殿主大龙王最钟爱的弟子,风闻他是要会西天无回谷无回谷主鬼母座下的无回龙虎凤想不到让你打跑了
阿玉心中记恨无回谷,冷哼一声。
张长亭又道:他们龙王殿的人,不论老的少的都是有名难缠,记仇心最重,你以后得多加留意
阿玉听他说起鬼母不禁神色一变,张长亭看到了以为他害怕,
忙又道:其实凭你那套神妙剑法,即使龙王殿主亲自找你,也莫奈你何?到时我一定帮你,喂他几根金针。
阿玉摇摇头道:你说的无回龙虎凤你可认识他们,工夫怎样?
张长亭这才注意到他的面色有异,望了他片刻,微微作色,答道:
我不认识他们,但我知道那一龙一虎都比刚才三人还要略胜一筹,那一凤更加厉害,江湖闻名丧胆,你你要找他们?
他又摇头道:不是,我不找他们,但也许将来会碰到,这样说我是万万不及他们
张长亭暗中呼一口气,介面道:那也不见得,临阵交锋最要紧还是机变,你好像经验不够多,你的师承是谁?可以告诉我么?
阿玉沉吟一下,道:我不能告诉你,说起来话长
张长亭赌气噘嘴道:好,我不问你,你也别问我。
说完,别开头不理他。
这时船已摇出湾外,沿著岸顺流走著,阿玉见他生气,连忙分说道:我实是不能提起,并非不肯告诉你好啦,你别生气,我告诉你就是。
但见张长亭回过头来,化嗔为喜,摇手道:我才不生气呢,既然你不能提,那就不必说了,迟早总会知道。
阿玉一听,乐得不提,猛然想起一件事,问道:刚才他们说你大闹飞鹰堡,又伤了他们十一人,是怎的一回事呢?
张长亭展眉一笑,说道:你可知道飞鹰堡的来历?
只见阿玉摇头,他又道:这飞鹰堡堡主铁掌鹰爪铁彬,本是西凉派完主,后来迁居故县,自成村落,称为飞鹰堡。昨晚是他七十暖寿之夕,我摇摇摆摆走进去,可热闹极了。
高矮俊丑挤在一块儿,都是武林各宗流来贺寿的人。我到处一找,没有见到铁掌鹰爪铁彬,听说他和一位好朋友在别的地方喝酒避寿。
我觑一个机会,把一个魁梧大汉撞得趴倒地上,我还硬说他走路不带眼睛。那大汉爬起来要跟我打,却破人拉开了。我见撩拨不起来,看到寿堂里摆满了各方送来的贺礼,便走上去挑贵重罕见的拿,又踢翻两张桌子,把东西撒得满地都是。
这时他们都齐声捉拿我,被我使出游魂遁法,东飘西荡,他们连
影子也摸不著,还给我金针扎了几个。
我留下柬帖之后,便离开飞鹰堡,我不稀罕那些肮脏东西,都给摔在乌沙江去了。
之后,又雇了马车上道,在车子里困一觉,早上便遇著你。
下午宿店时,我看到店外的暗号,知道有十五个人打这路追踪我,待你睡后神手常仲的徒弟张英,偷偷来摸你的宝剑,可笑你酣睡不醒,我拿金针钉他的手背,他赶快逃走,我追下去,他逃到一家宅院里,里面只有十个人,一看都是无名小辈,便每人赏了一金针,回来时,你已起来了。
阿玉恍然道:原来是你惹的祸,为甚么呢?
张长亭道:你别问,我是奉命行事。
阿玉盯他一眼,诧道:你奉命行事?那个命令你的人一定更了不起。
张长亭道:你既然身入江湖,这些事将来便会知道,现在我且不说,我惹下的事还多著哪,将来再告诉你。
阿玉凝思了一刻,但觉他神秘莫测,胆大心狠,想起双戟李照一脸正气,多半是个好人,却被他弄死,不觉有点不满。
但他对自己倒是极好的,自己也觉得他很投缘,只不知他奉了谁的命令?为的又是甚么?想著又触起自己的事情,心中一阵茫然,不由得叹一口气。
忽地下游岸边发出一声厉啸,声音惨悚,余音摇曳间,一条黑影从柳树中飞跃出来,落在岸旁空地上。
又是裂帛般长笑一声,喝道:好小子,任你走到天涯海角,休想逃出老爷掌心,你认命吧!
那船家被这人怪声一叫,早吓得腿软了,一跤跌坐到船板上,阿玉愕然回头,道:又是你惹来的?
张长亭这时也神情紧张,点头急答道:此人是九指神魔褚莫邪,你别动手,待我对付
阿玉见他紧张,不禁也心下悚然,暗想:这个老魔名字好可怕,本领一定更不得了,张长亭怎会惹上他?
看看这船顺流而下,和九指神魔褚莫邪相隔十四、五丈,只见他一俯身,双手抓起一根大木,约莫是两人合抱大小,三丈许长,也不知是哪里找来的?看起来哪怕没有数百斤重。
猛的见他口中厉啸一声,双臂一送,这根大木箭也似的向这船撞射过来,卷起一阵大浪,江面也自震荡得波涛起伏,端的声势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