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湘並未遠去,只是與東晴、西晴二婢,及秦重、秦方父子,在另一民宅中等候消息。
負責盯視的鷹眼趕來通知,道:行啦,他已經躺下啦!
蕭湘一喜,與東晴、西晴二婢火速趕到現場。
銀鷂子秦方五通神秦重父子亦跟來,隔窗扔進一顆石子,那阿玉果然連動也不動
想不到真的能順利得手,蕭湘又驚又喜,正想開口,秦重以手豎唇,要她噤聲。
然後遞過一隻瓷瓶,壓低聲音道:因為房內還有安寧香的氣息,你最好先服一粒解藥再進去
蕭湘聽説要她進房去,一顆心不由自主地怦怦跳,慌張道:然後呢?
秦重道:然後你就可以用這個解藥救醒他
蕭湘又道:救醒他以後呢?
秦重好笑道:救醒他以後,你就可以用你的温柔手段,將那百鍊鋼化為繞指柔
他拉著東晴、西晴二婢後退,一面道:我們不會打擾你,你儘可慢慢行事
秦方卻表現得無限氣憤,跺跺腳疾奔離去!
蕭湘不理會秦方到底如何,只是又慌又亂地向東晴、西晴道:你們不要走遠
秦重道:你放心吧,我們就在附近,你一出聲,我們就到!
蕭湘一顆心就像小鹿般的亂撞,但是終於咬緊牙根從瓷瓶裏倒出一粒藥凡,吞了進去,回頭一看,只見秦重與東晴、西晴二婢在不遠的轉角處,向她揮手示意她快去。
這才懷著一顆慌亂的心,推窗而入
她才一進入,秦重就出手戳在東晴、西晴二婢的背上。
二婢腳一軟,就昏倒地上
秦方立刻出現,一副猴急像,急急問道:我現在可以進去了麼?
秦重道:再等一下,等她藥性發作你再進去,先除掉那小子,再好好享受那肥嫩的天鵝肉事後,全部賴在那小子身上,死無對證,她也只好吃悶虧,非嫁你不行了!
秦方大喜,秦重又道:我先把這兩個丫頭送回去,免得在這裏礙事
説完夾起東晴、西晴二婢,飄然退走
秦方望著那扇窗子,露出奸惡的笑容
※※※※
蕭湘進了房間,一眼就見到阿玉昏倒在地上,大為心疼,急忙伏身將他抱起。
誰知自己卻頭暈腦脹站立不穩,反而跌在阿玉懷中
又聞到那種發自他身上的那種淡雅體香,蕭湘情不自禁地心頭狂跳,面紅耳赤,全身燥熱了起來
情不自禁地玉手伸入了他的衣襟之內
但是自己一個清白少女,怎麼能對一個男人做這種事?
心頭一禁,趕緊縮手,先倒出一粒解藥,塞到阿玉嘴裏
自己全身燥熱,心癢難熬,她卻不知道秦重給她的根本不是解藥,而是一種奇淫媚藥!
藥性發作,痛苦難當,就像千百隻螞蟻同時起進心嵌裏
心中一陣迷惑,再也顧不得少女的矜持,伸手扯開阿玉的衣襟!
就在此時,秦方從窗户悄悄溜了進來,口中一陣邪惡的淫笑,一指戳在蕭湘背後大重穴上。
這一指下去,蕭湘本該應聲昏倒,任由擺佈才對,但是秦方實在太情急,未曾等到她藥力完全發作。
蕭湘靈智未失,身子一扭,這一指就以毫釐之差,沒有真正戳中穴位。
既使如此,蕭湘仍被擊得一個踉蹌,幾乎仆倒,迅即轉身,驚叫:
秦方,是你?
叫聲未了,秦方跟上一步,又一指戮中她的胸口玉府穴!
這一次蕭湘才真的應聲而倒,卻已經認出他來了。
秦方嘿嘿淫笑著,道:既然已經身分暴露,小爺乾脆一不作二不休,霸王要硬上弓啦!
這秦方果然色膽包天,伸手抓住她的衣襟,用力一撕!
嗤喇一聲,衣衫碎裂,雪白的胸膛袒露了出來!
秦方雙目盡赤,伸手抱起蕭湘扔到牀上,又伸手一扯,就連長褲也撕成了碎片!
此刻的蕭湘已經玉體橫呈,雖然被點了昏穴,而體內的媚藥卻使得她雪白肌膚呈現豔紅,星眸半睜,鼻孔翕動著,吐氣如蘭,含混地呻吟掙動
再也按捺不住,匆匆解開自己的衣裳
就在此時,地上的阿玉卻醒來
寧神安息香雖然靈效,那粒淫媚之藥,卻更厲害!
藥性發作起來,血脈賁張,竟把安息香解了,睜開眼來看見這禽獸不如的東西,不禁怒從心起,虎吼一聲,拔出匕首就撲了上去!
秦方匆忙中回身,閃避不及,被匕首劃破手腕!
一陣異乎尋常的劇痛,加上作賊心虛,連衣服都來不及穿,越窗而出,狼狽而逃!
仍聽到阿玉在後面叫道:秦方,解藥在哪裏?
※※※※
秦方沒有解藥,就算有解藥也不敢停下來
一個阿玉已經足夠他受的,再加上蕭湘,自己準死無疑!
眼前就是那座森林,他全力疾奔而去
還沒有到森林邊緣,他就已經不支倒地
他萬萬沒有想到,阿玉割傷他的匕首,是沾有化血龍的毒液
※※※※
阿玉才一解開蕭湘的穴道,就被她一把纏住,再也不放
氣息咻咻,在他臉上、頸上狂吻著,呻吟道:我要,我要
阿玉體內也起了強烈的變化,但是他一點靈智未失,咬緊牙根,努力自制,道:我們都中了毒
蕭湘呻吟扭擺著道:我知道,是秦重父子
但是她卻剋制不住自己的慾望,瘋狂地纏住他,道:我不管,我要,我要!
阿玉嘆道:你會後悔的
蕭湘呻吟著道:不後悔,我要
但是他卻不能要,他已經有了梅潔潔,有了呂金花。
雖然他自己也是慾火中燒,極需解決,但是他不能!
幸好他所學的盈虛奇功是最正統的道家心法,目前當能自我剋制,再拖延下去就很難説了
不由分説,將她雙手扯開,拉得站起。
見她衣衫已碎,不堪入目,幸好秦方脱下一件長衫來不及穿走,順手拾起往她身上一披,拉著躍出窗外,道:跟著我跑,把血液活動開來,把藥力驅散!
※※※※
幸好夜深人靜,四下無人。
阿玉不由分説的拉著她疾奔,倒也不怕驚世駭俗。
可憐的蕭湘跑得兩腿發軟,幾乎跌倒,阿玉卻狠起心腸來,喝道:
繼續跑!
拉住她再跑,蕭湘喘息道:西山丹楓山莊!
阿玉一怔!道:你説甚麼?
蕭湘道:送我回丹楓山莊,我住在那裏
阿玉一抬頭,只見西山已經在望。
不再耽擱,雙手一伸抱起蕭湘,疾奔而去
※※※※
丹楓山莊的莊丁們警覺性夠強,人影還在十丈之外就已揚聲喝道:
誰?
人影回答道:是我五通神秦重,有急事求見慕容小姐!
話才説完,秦重已經夾著二婢奔至,莊丁們認得他,今天清早才剛剛來過,紛紛圍過來,指著東晴、西晴二婢,道:這是怎麼回事?
莊內一個黃鶯出谷似的美妙聲音道:讓他進來!
※※※※
莊丁們抬回東晴、西晴二婢,秦重跟在後面走進來,朝廳上一位絕色少女急道:大小姐快,快去救蕭湘姑娘!
原來這絕色少女就是武林四大世家江南慕容府的慕容大小姐,慕容可人,正是這丹楓山莊的主人。
慕容可人與蕭湘是閨中密友,聞言大驚,急道:發生了甚麼事?
秦重神色緊張驚慌之急,道:快去,快去!蕭湘被一個叫阿玉的小子糟塌了!
慕容可人大吃一驚!道:在哪裏?
秦重道:長興客棧後廂上房!
慕容可人大怒道:好大的狗膽!
玉手一伸,兩名貼身丫鬟立刻遞上她的柳葉雙刀。
就在此時,門外又有莊丁喝道:來者是誰?還不停步!
這麼深更半夜,怎麼還會有人闖莊?慕容可人縱身而出,恰見一條黑影手中似乎還橫抱著個人。
那黑影並不停步,只一閃就閃過攔截的莊丁,疾奔已至面前,將手中抱著的人一扔,同時叫道:接住!
慕容可人倉卒中只得伸手接住,原來竟是蕭湘!
只一晃間,那黑影又閃過攔截的莊丁,疾奔遠去
慕容可人喝道:追!
蕭湘伸手拉住她,呻吟道:不,不要追,是他救我回來的
慕容可人一怔!道:他是誰?
蕭湘道:他就是阿玉
慕容可人道:怎麼會?
再回頭,竟已失去秦重的蹤影
慕容可人急吩咐取解毒丹來,喂蕭湘服下,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蕭湘咬牙切齒,道:陷害我的就是他秦重、秦方父子!
※※※※
阿玉卻沒有解毒丹可以服用,他只能咬緊牙根在荒郊野外往北拚命奔跑,藉以活絡血脈,解掉毒性
直到次日近午,才覺得淫毒已褪,不再那麼痛苦了
只不過因為長途不停的奔跑,精疲力竭
烏沙江水赫然橫伸在前面,沿著河岸的大道慢慢走著
風塵甚大,他覺得口中乾渴,瞥見前面一座茶棚,連忙走過去。
茶棚外停著一輛大車,進到棚裏,只見那趕車的滿頭汗珠,口中咕嚕道:要人連夜趕,又不肯多化銀子,這算是甚麼
下面的話,被飲水聲打斷了,阿玉不禁肚中好笑,扭頭看看門外停著的大篷車,暗想坐在裏面倒也舒服。
那趕車的看見他一表斯文,衣服上沾了一層塵土,便搭訕道:相公也是往西去吧?
阿玉和氣地點頭嗯了一聲,趕車的道:我的車也是往西去,相公你要肯買點酒錢,就委曲些坐著,總比走路舒服
阿玉無可無不可地點點頭,喝完茶便隨著車伕走到馬車旁。
趕車的先告訴裏面那位客人,他在一旁似乎聽到那客人尖鋭地哼一聲,接著探頭出來。
彼此一照面,那客人本來滿面怒容,忽然消散。
阿玉打量一眼,只見這位客人細細的眉毛,斜飛入鬢,雙目如一
對寒星,鼻挺口小,配得十分均勻,他心中喝采道:好個俊俏風流人物!
他向那客人一揖,那客人也含笑點頭,上得車來,彼此互通姓名,阿玉照實説了,那客人自稱張長亭,在寒暄時談吐温雅。
這位萍水之交的客人甚為奇怪,並不盤問他的來歷和去處,對他那柄纏在腰間的軟劍,視若無睹。
可是他對沿路地方都熟悉,一路指點談笑著,不知不覺已經是晌午時分。
這時他們走到一個市集,張長亭告訴他此地地名為土橋打算在這裏歇息下,到傍晚時分再趕路,因為那個車伕得困上一覺,這是他昨晚僱車時説定的,阿玉同意了。
阿玉先進了店,要下一間房間,張長亭匆匆進來,温和地叫道:店家,要兩個房間。
阿玉不禁愕了一下,心想他也許不願同住在一起,便沒有作聲。
張長亭跟著店家邁步,扭頭見他默然,星眸一轉便笑道:玉兄,小弟一向獨自睡慣了,出門來還是改不掉脾氣
阿玉聽了,容色稍霽。
各自進房間之後,阿玉覺得相當眼困,胡亂抹一把面,抖掉衣服上塵沙,倒頭便睡。
不知睡了多少時候?忽然被甚麼聲音驚醒,張開眼睛,似乎見到人影一閃。
他心中有事,倏地坐將起來,見房門關得好好的,反手一摸,那柄繞指劍仍在腰上。
他放心地噓一口氣,走到窗邊,揉眼看看天色,原來才是日落酉牌時分,推門出來,迎面碰見店家,他問道:店家,和我同來的客人起來沒有?
店家回答道:那位客官還未起來,我説,相公你可要吃些點?
阿玉點點頭,道:你別把他驚醒,隨便弄點甚麼吃的,端到我房間來便是。
店家唯唯答應,他終是惦記著方才驚醒時的人影,便走出店門,掃目四看。
忽然看見對面兩個人倏然轉身,急急走開。
他心中大為狐疑,在肚中暗暗嘀咕著,便綴著兩人背影,走出路口,想要弄清楚他們搞甚麼鬼?
※※※※阿玉追著那兩人的背影,才走了幾步,突然記起梅潔潔説過,江湖上鬼蜮伎倆甚多,尤其是上一次在九固山上,被一個蕭老頭耍了一次,一直銘記在心。
莫要中了這兩個人的調虎離山之計,還是放走那兩人,轉身回店。
卻見店家在院子裏躞蹀往來,再看張長亭的房門,仍然閉得緊緊的。
他站了好一會,見店家還在徘徊,忍不住問道:店家,你想等我的朋友起來麼?
那店家來到他身邊,低聲道:客官你有所不知,這是你那位朋友吩咐,要我在這個時分看守他的房門,他説別叫任何人打擾,就連你也不讓吵醒他哪!
阿玉聽了,面色不覺一沉,想道:這人好生奇怪,是不是瞧不起我,所以不和我一起住,又怕我去吵醒他我豈會冒失去驚動他呢?
他心裏想,便不再説話,回到自己房中,沉吟半晌,再想道:我本來十分隨和,從來不斤斤計較,怎的會生他的氣?人家也許有這類怪脾氣呢
店夥又端來點心,原來是一盤水餃,他用筷子、湯匙撈著慢慢地吃,吃了好幾個,看到數量甚多,忽然想到:這盤餃子一個人吃嫌太多,留些與他吃吧。
忽地房門開處,一個人走進來,他抬眼看時,正是張長亭。
他在桌旁坐下,星眸一轉,烏溜溜的眼珠瞧著他笑道:玉兄,你吃餃子呀,分幾個給我嚐嚐吧?
他連忙點頭,正想叫店家再來一副匙筷,誰知張長亭笑嘻嘻地從他手中取去筷子,一面夾餃子,一面道:不必叫店家了,用你這副便行啦。
原來這人極是隨和,絕不是難以相處的人,看他撈餃子,心中自覺好笑。
張長亭吃了幾個,抬頭道:你笑我失禮麼?我不吃了。
説完,將筷子塞在他手上,呶著嘴望著他。
阿玉覺得他的手細膩白淨,柔若無骨,當下急忙道:不是,不是,我只是錯怪了你
張長亭細長的眉毛一聳,眼中發出異樣的光芒,緊緊盯著他,阿玉只好歉然一笑,道:反正我沒有笑你失禮,你還要吃不?
張長亭道:不,我吃夠了,我是跟你説笑,你自己吃吧。
阿玉道:你怎麼食量這麼小,才吃幾個就飽了?
張長亭咧嘴一笑,道:誰像你,大肚漢
他的神情忽地緩和下來,阿玉便繼續吃起來,張長亭只是極有趣地瞧著他的吃相,阿玉被盯得不自在,道:怎麼啦?
張長亭亦自覺失態,道:玉兄,我們等會兒改坐船,溯江西上,你説好麼?
他點頭道:好極了,就坐船吧。
待得他吃完之後,張長亭便催他立即啓程。
阿玉適才看到行跡可疑的人,心裏也願早點離開,正要付賬,張長亭道:我都付清啦,我們走吧。
他想起今天早上那趕車的話,奇怪他為何變得慷慨,便問道:那車伕呢?我答應給他酒錢的。
張長亭扯著他走出店門,一面不耐煩地答道:我也替你給了,走吧
※※※※
他們走出鎮外,便見到烏沙江在前面,張長亭似乎久走江湖,對這些瑣碎事務十分在行,自各奮勇去和船家交涉,終於訂下一艘看來才十分舒適的小船,那船伕看來也老實可靠。
這才牽著阿玉的手,一同鑽進船艙中。
張長亭道:從這裏西上不大好走,我們先到樊陽,再打漢水坐船,你説可好?
船已經開了,不好也得好,只不知他鬧甚麼玄虛?
張長亭推開篷窗,探頭往岸上細看,忽然冷冷地哼一聲。
阿玉也從窗縫中見到,船已順流而下,岸上卻有兩騎正縱轡回馳。
心中想這兩騎大概是秦重要為兒子報仇綴住我的,不禁氣忿,也在鼻孔裏哼一聲。
張長亭回過頭來,雙目如電,掃過他的面上,見他看著岸上,面上神色不好,眸子一轉,便浮起笑容來。
他可是會錯意,以為阿玉是為了他的緣故,所以對那兩騎不滿。
各懷心事,兩人都躺下來
張長亭轉一個身,身軀挨著阿玉,鼻孔裏忽然聞到一陣若有若無,
淡雅高貴的香味,似從阿玉身上發出,但也不以為意。
這香味真好聞,他不由自主地多吸了兩口
卻莫名其妙地心煩意躁了起來
阿玉船本是躺在艙中,不覺迷糊地睡著了
※※※※
忽然兩人都被船家吆喝之聲驚醒。
睜眼看時,張長亭伏在阿玉懷中,兩人目光相觸,張長亭白玉也似的面龐上,浮起一片紅暈。
連忙坐起來,訕訕地探頭往岸上看,這時天色已是薄暮,那船家正吆喝著向岸上靠,原來到了一個市集。
張長亭走出艙去,命船家上去買些酒菜,然後回到艙中。
阿玉也上岸去解手,回來時,發覺碼頭上有三、四個漢子,神色可疑地注視著他。
他不禁氣惱地瞪著眼睛,向他們走過去。
那幾個人神色大變,忽然都噗通,噗通連聲地跳下水裏。
阿玉見他們狼狽而逃,氣也平了,傲然一笑,回到船艙中。
張長亭從篷窗裏看到,待他盤膝坐下,便笑嘻嘻問道:玉兄,你為甚麼把人趕到水裏去呀?
阿玉聳聳肩頭,率然道:我也不知道,只是覺得心裏氣惱想問問他們,誰知都跳下水去了,真是怪事。
張長亭暗道:我可知道,他們是怕我哪!
口中卻説:大概你把他們打怕了。
阿玉茫然道:沒有呀,我未曾見過這些人,而且我更不會打架。
張長亭微笑一下,伸手拍拍他腰間那柄軟劍,淡然道:你不會打架,帶這個幹麼?
説著,便要解開來,阿玉嚇了一跳,連忙按住他的手,囁嚅道:這個,這個
他到底編不出謊話來,張長亭見他情急的樣子噗嗤一笑,道:
幹麼大驚小怪的?我看看都不成?下午若給人拿走,你怎麼辦?
下午?是誰呀?他不禁憶起下午驚醒後,依稀瞥見的人影,便狐疑地瞧著他。
張長亭淡淡地道:我是説比方這樣,誰跟你説真的。
他沉吟一下,半信半疑地點點頭,心想道:以後睡覺可得驚醒一
點,別要讓人真的把寶劍偷去,有負那老人重託。
這時船家回來,買了好些酒肉,張長亭叫道:船家,你把船泊在下游那個灣裏,那裏清靜些。
※※※※
船家依命解纜,順水流去,一會工夫,便在一個河灣內停住,把船系在一株楊柳樹根上,低頭問道:客人,可是這裏?
兩人走出船頭,暮靄中但見洲岸楊柳在晚風中飄拂,除卻歸鳥撲撲飛過,再也沒有人跡,竟是十分清靜之處。
張長亭點點頭,命船家擺好酒菜,對阿玉道:玉兄,人生難得萍水相逢頓成知己,你我小酌三杯,不負這番緣分。
阿玉欣然坐下,兩人幹了一杯,張長亭嘆道:光陰如箭,人生幾何?自笑風塵勞碌,不能超然物外看來玉兄你也塵孽滿身,不能自拔,雖屬天心,亦屬人為!玉兄,我們再乾一杯。
阿玉一仰而幹,酒力焚心,苦笑一聲,道:張兄俊逸神品,遊戲人間,來去自如,小弟俗骨豈敢相比?此身今後適從,殊難自料
想起要找惡魔嘴,梅潔潔仍然身陷那永遠不見天目的幽洞穴底,不覺愀然不樂。
張長亭見他好像惹起心事,憂鬱不歡,趕快打岔道:玉兄人中之龍,卓爾不羣,前程正未可限量,小弟浪跡江湖,萍蹤難定,何足道哉且再幹這一杯。你看一鈎新月,正升起來了!
隨著他手指處,一鈎新月掛在柳梢,水面上的微波映射起一片銀光,使人頓覺心胸舒徐,如處身於安詳寧謐的琉璃世界中。
張長亭曼聲吟道: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
阿玉神往地看著他,又看看月色和四下景物,失聲嗟嘆道:啊!
但願能常和你在一起
張長亭一斂幽怨神色,喜上眉梢道:真的?你願意?
他點點頭,答道:當然是真的,可惜我有要緊事在身。
他歇了一下,見張長亭那雙澄澈如秋水的眼晴正在詢問他,便搖頭道:還是不提好。
張長亭見他不願説出來,也不勉強,坦然笑道:你有事在身,我也是一樣,管它呢?反正我知道你的心。
他覺得張長亭用的字眼欠妥,然而又不想糾正。
兩人默然地坐了一會,又對飲幾杯。
阿玉的酒量有限,加之平日少喝,此刻已微有酒意。
忽然張長亭舉杯不動,側著頭,似在凝神細聽,他也不以為意,過了一會,忽然隱約聽到馬蹄踐踏之聲,似乎匹數不少。
阿玉立時微微變色,張長亭這時反倒從容舉杯,毫不在意。
片刻間,蹄聲益發清晰,大約有十多騎,在柳林外便停住。
人語喧聲,隨風送將過來,阿玉再也沉不住氣,摔掉手中酒杯,回到艙裏,將腰間軟劍扶一扶正,匆匆向張長亭道:張兄,你且在此稍坐,我去看看。
説完,不等他答話,驀地一飄身,躍到岸上。
※※※※
他是唯恐這種兵刃並舉的場面,會嚇壞文弱的張長亭。
況且秦重派來的那些人一路窮追緊綴,避無可避,不如在林外截住,尋個了斷,故此不暇再掩飾行跡。
當下他施展輕功,一提氣,雙足頓處,宛如一頭大鳥,踏著柳樹枝梢,飛掠過去。
那羣人正指指點點,待要穿林而過,阿玉他來的正是時候,翩然落在那羣人前面,將走路攔住。
只聽人叢中有人叫道:對了,便是這個。
聲音很熟,他循聲一瞥,認出是在霸王莊見過的矮個子鑽天鷂子白亮,那恆州雙霸之一的許平也站在一旁。
那些人都止步,紛紛在月色下仔細打量他,其中又有一個矮個子,右手包紮白布,道:這傢伙就是和那小子一道的,下午我要拿劍時被他們搗鬼,打了我手背幾針
阿玉可聽不太清楚,只聽到下午拿劍幾個字,不禁注意地看他一眼。
旁邊一個背脊微曲的中年駝子皺眉道:住嘴,你也是老江湖了,明知人家有備,還引鬼上門,別再替我丟人!
説話的神情和口吻,像是那矮子的長輩。
這時一個身量碩長的中年人,越眾而出,向阿玉戟指道:在下是銀梭徐元盛,朋友你身手凌風,在下已聽白師侄説過,更佩服的是下午在頃刻間針打多人,可惜我徐某不在,如今趕來請教,朋友你別客氣。
説完,傲然挺立,等待阿玉動手。
阿玉這時轉出話中另有枝節,好像人家將另外一回事也算在他的賬上。
沉吟忖想,正欲問個清楚,只聽徐元盛嘿嘿冷笑道:朋友你莫不
成是膽怯?
原來這銀梭徐元盛是華山派第一高手,名滿江湖,這時以為自己的名聲鎮住敵人,故此冷言冷語地加這麼一句。
那麼事實原不是這回事,阿玉本來不是江湖人,根本不知甚麼名人不名人。
那銀梭徐元盛又是幾聲冷笑,後面有好些人也發出譁聲,似在譏笑。
阿玉被他冷語奚落,心頭火起,面色一沉,瞥了徐元盛一眼,見他只是隨隨便便的站著,並沒有作勢應敵,心中忽然靈機一動,淡淡地道:姓徐的你真的要打?接招
接招兩個字還未説清楚,驀地展出霜華仙姑百禽掌法
中的絕招捷豹翻撲身法快若閃電,兩掌作虎豹之式,向徐元盛抓去,帶起一股強勁風聲。
阿玉洞穴裏苦練成的盈虛奇功如今正好用上,故此身形簡直快得出奇。
銀梭徐元盛哪裏料得到敵人説打就打,而且出手狠辣迅疾,這時節正是千鈞一髮,敵人的掌風已壓到胸前。
這位華山高手也手忙腳亂,不暇迎敵只求自救,倏地雙臂一沉,身軀便向左方倒翻下去,堪堪著地時,腰上一使勁,身軀半翻,肘膝沾地。
正待騰身起來,誰知胯下被敵人輕輕踏了一腳,不由自主地在地下打個滾。
原來阿玉盡力一擊,忽覺對方也是閃電般一側,自己雙掌便落了空,眼見敵人翻在地上,騰身欲起,這時自己和他已交錯而過,無法回身,急中生智,猛打千斤墜,右腳向後一探,正好微微踏到敵人胯上。
徐元盛自己恰向那邊翻轉,故此只那麼輕飄飄一下,也就在地上打個滾。
這一下敲山震石的手法,果然收效,阿玉站著不動,等徐元盛起來。
眼光乘隙一掃,旁立眾人大都驚駭相顧,再看徐元盛面色,卻是羞愧得煞白。
一回手,打腰間撤下三節鋼鞭叫道:朋友,我還要在兵刃上領教。
阿玉見他鋼鞭一盤一收時,勁達鞭梢,可以看得出他功力不弱,
不敢怠慢,手臂一探,已按住了繞指劍的環扣,就要撤在手中。
但是心裏想就算手中有劍,自己又沒有學過劍法,胡砍亂劈,又有甚麼用?
想想還是把手放開,朗聲道:好吧,你要玩兵刃,我空手一樣奉陪。
徐元盛見他要空手接招,非但不激怒生氣,反而更是凝神屏息,邁步盤旋,窺伺敵手空隙
忽地一個人躍進圈子,手持長劍,朗聲説道:徐兄,此人腰有寶劍,隨時可能出鞘在下見獵心喜,容我先走幾招如何?
徐元盛一看來人,立即答道:既然少島主出面,徐某自當遵命。
那人等徐元盛退出圈外後,方始轉身瞪了阿玉一眼,冷冷地道:我是東海龍王殿仙人劍孔亮,朋友你報個萬兒來。
語氣甚為藐視,誰知阿玉從未走過江湖,甚麼先人劍後人劍,根本不識,打量他一眼,但覺他豐神異彩,俊逸照人,果然是個美男子。
只是一臉輕藐神色,白眼看人,於是心中不樂,答道:在下阿玉。
仙人劍孔亮一揮手上斕銀長劍,嘿然一笑,道:只曾耳聞有去無回龍虎鳳尚未聽過閣下姓名你進招吧。
説完,斕銀長劍斜向外指,立下門户。
阿玉聽了他的話,心中迷糊,暗想甚麼有去無回?龍虎鳳又是誰?
怎的扯到我頭上來?
柳樹下傳來一聲輕笑聲,像是張長亭的聲音,心中一喜,回頭看去,卻甚麼也沒有。
孔亮冷笑道:等救兵麼?不如你先跪下,我就讓你等到救兵來到
阿玉再也忍不住,拔出繞指劍來,吼道:我銀你拚了!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他這一拔劍,孔亮立刻就看出,雖然這小子也能將一條軟劍以內力振得直直的,但是劍法卻真的不怎麼樣。
輕視之心立生,喝道:十招之內要你撤劍!
阿玉道:要是不呢?
仙人劍孔亮恨聲説道:少島主若是十招不叫你撤劍,從此不算龍宮門下,除非報卻此仇,否則永不踏上龍王殿若是少島
主今晚贏了你,可要留下你的性命。
眾人聽了,又是一陣喧譁。
銀梭徐元盛更是吃驚,向眾人道:這樁事不得了,少島主若有失手,我們得合力拾下這小子。
那眾人都點點頭,取出兵器,可是心裏都不相信,因為龍宮劍法久震武林,哪會在十招內便撤劍?
這時眾人喧聲俱寂,注視他們動手,只見孔亮手上青光一閃,大周天神劍中第一手起式仰觀天象劍尖上指,腳下如風,直指阿玉眉心。
阿玉急忙揮劍一格,誰知卻格了個空,敵人那柄斕銀長劍有如靈蛇,竟繞過了他的長劍,依舊直奔自己眉心而來!
阿玉緊急之中,一招長蛇出洞身子翻仰在地扭曲搖擺中,飛起一腳,居然踢中孔亮執劍的手腕。
幸好這一踢並不痛,孔亮只是嚇了一跳,斕銀長劍一抖,使出久享劍法奧妙絕招長虹入海劍光如練,再次向阿玉斬落。
阿玉驚慌失措,一滾三尺,才有機會挺身躍起。
誰知孔亮正是知他如此,長劍一遞,直削他握劍手腕。
孔亮與阿玉並無深仇大恨,不需取他性命,甚至也不必將他擊傷,只要他肯棄劍而退,也就算了。
誰知阿玉在百忙之中,本能反應,手中繞指劍突地軟軟地屈了下來,孔亮這一劍恰巧削上。
孔亮的斕銀劍也是萬中選一的好劍,但是這一削之下錚地一聲龍吟之聲,孔亮銀劍竟斷去截劍尖!
孔亮大驚失色,隨即怒憤填膺,殺機頓起,一招投鞭斷流長劍化為萬點金星,有如巨浪排空,疾刺敵方咽喉。
只有殺了他,才能挽回斷劍之辱!
阿玉眼看要喪生劍下,情智中變招靈貓戲鼠繞指劍竟把仙人劍孔亮的長劍引住,左手指尖用黏字訣,搭在對方長劍上。
孔亮不得不化為海嘯萬里身隨劍走,疾繞敵人。
這靈貓戲鼠共有十八個變式,阿玉正好盈虛奇功虛字訣,指尖搭著孔亮長劍,滴溜溜轉十幾個圈子。
孔亮咬牙揮劍,急取敵腕,阿玉此時心中大定,知道孔亮已被自己制住,一招一式,都成了被動,暗想到了第十式,一定可將他的斕銀長劍黏脱手。
旁邊觀戰的人都目駭神搖,未曾見過這等神奇劍法,但見兩個人
稍沾即走,乍合便分,銀光青氣,眩人心魂。
只有徐元盛和另外二人看出有點不妙,都瞪大眼睛,緊抓武器,準備截住阿玉。
一剎那間,兩人已走到第十招,孔亮猛運全身真力,一式碧海無痕但見銀劍平鋪,蕩起一片微波,像碧波萬里,漣漪無數。
眾人不禁一聲喝采,就在采聲未歇,阿玉已是略有領悟,原來繞指劍上也可以傳達盈虛奇功潛運張字訣,化作數十點青光逕向如海銀光中衝去。
只見電光火石似地一觸,秦重裂帛般大叫一聲,長劍化為一縷銀光,破空飛去!
孔亮已空著雙手,踉蹌倒退。
就在眾人愕然驚顧之時仙人劍孔亮玉面失色,眼含痛淚,狠狠地一跺腳,倏地往後一躍,搶上馬背,抖開繮繩,如飛地馳走。
阿玉見他神情慘黯,心中不覺呆怔又歉然,只是未容他説話,孔亮已經走了。
在這指顧之間,三條人影直向阿玉撲來銀梭徐元盛使的是綱鞭,一個是單鈎,一個是對畫戟,分量都極為沉重。
原來那使單鈎的是神手常仲,以神鈎手法馳譽江湖。
使畫戰的是雙戟李照,臂力過人,是近十年來兩湖間第一位鏢師。
這三人為了仙人劍孔亮撤劍敗走,知他個性高傲,這一去不知後事如何?恐怕將來見到東海龍王殿主大龍王時,不好説話,都急著要留下阿玉。
阿玉在惡魔的肚子裏雖然疊遭奇遇,到底才兩年多,要論功力也只不過和他們都差不多,剛才之挫敗銀梭徐元盛,不過是取巧。
如今被這三個高手聯攻,哪裏敵得住?
幸好盈虛奇功百禽掌奧妙無窮,這時他的繞指劍施展起來,李照的畫戟亦要被他輕輕一點或是虛虛引黏,便不由自主盪開去,力量愈強,愈是難以把持。
一時不敢強攻,另外兩般兵器則怕他的寶劍,也遞不進來。
因此儘管他們拚著將來受江湖人恥笑,以三攻一,但還是不能立即拾下阿玉。
五十招之後,阿玉已走了下風,心中著急,額角便滲出汗珠。
要知他吃虧在經驗不足,這時被三個好手圍攻,不免有點慌張,眼看著再戰下去,不被人殺死也得累死。
猛然柳樹下銀鈴似的一聲喝叱,三絲金光分向徐、李、常三人打去,原來是三枚其細如髮的金針。
常仲認出是最厲害的手法,金針打穴,慌不迭喊叫:快退!
各自閃避,跳出圈子,只見一個人衣袂飄逸地從柳樹下走出來。
阿玉扭頭一看,原來是張長亭,只覺得在月色之下,更顯得容光煥發,神采飛揚。
不禁大為驚訝,難道他也身懷絕技?
念頭未曾轉完,張長亭已輕描淡寫地説道:你們幾位是武林高手,原來只會倚多為勝,欺負我的朋友,其實他是冤枉,他根本一點也不知道內情,你們想怎樣都衝著我來便了。
神手常仲叫道:你是説姓玉的不是和你一夥?那麼大鬧飛鷹堡和下午針傷十一人,都是你一個人的事?
張長亭轉眸向阿玉一笑,似是向他道歉,答道:不錯,都是我的事,我在飛鷹堡拿走的東西,早就拋在烏沙江去了,你來跟我算賬吧。
雙戟李照介面道:這小子可惡,昨晚在飛鷹堡東爬西竄,給他逃出堡外,小弟先去拾他!
只聽張長亭噗嗤一笑,道:武漢名鏢頭連我用的遊魂遁法都不認得,可嘆可嘆!
説完嬉皮笑臉,搖頭擺腦雙戟李照大怒,嗔目一叱,正待舉戟進招,哪知張長亭更快,右手一揚,幾線金光電射而出,口中笑道:
你先試試我的金針。
這時雙方距離不遠,張長亭是先出手後招呼,這種暗器又極為難防,只聽雙戟李照哎喲的叫了半聲砰砰雙戟墜地,人也倒下地上,原來已被張長亭打中穴道。
張長亭不待旁邊的兩人發話,右手連揚,又是幾絲金光急射而出,分打徐、常二人。
這兩個高手竟然也躲不開,踉蹌後退。
原來他們躲是躲開了穴道,但仍然被金針深扎入骨,疼痛難當,不由得暗驚敵人功力厲害,這種金針也能打得這麼有勁,幾乎到達了摘葉傷人的火候。
後面眾人雖然見到徐、李、常三人,被張長亭談笑從容間針傷後退,仍不顧危險吆喝連聲都衝上來。
張長亭笑道:無知鼠輩,待我教訓教訓你們!
説著話,右手已探金針,正想發出,忽然手臂被人接住,卻是阿
玉,他道:算了吧,他們已一敗塗地,我們走吧。
張長亭輕輕一笑,道:好,都依你。
兩人同時足下用力,聯袂而起,只聽銀梭徐元盛喝止眾人勿追。
又有人洪聲叫道:李鏢頭死了,我們要報仇!
阿玉覺得張長亭手段太過毒辣,奔走中抽空望了他一眼,心中浮起一種異樣的感覺
※※※※
他們落在岸邊,張長亭返身入林,抓出一個人,原來是船家,張長亭道:我怕他偷偷開船跑了,所以把他點了穴,放在樹後看熱鬧。
説著,提著船家上船,解掉船纜,這才拍開穴道,命他開船。
阿玉道:你又何必呢?船家怎會偷跑?
張長亭斜睨他一眼,道:船家會認識那些人啊,不信你問他。
那船家一面搖櫓,劃出河彎,一面哆嗦道:小人的確是認得李鏢頭,但李鏢頭可不認識小人
張長亭得意地道:怎麼樣?我可不想用兩條腿跑路。
阿玉沒有回答,瞧著張長亭,心中推想起許多事來
不過他又覺得十分紛亂,由昨晚到現在為止,所發生的事情,真是以前作夢也夢不到。
還有張長亭這個神秘心狠的朋友,使他不知道一切要從何想起?
今後又該怎樣做?
最後他道:想不到張兄身手比我高明百倍,唉正是天外有天,只憑方才那三個人,我便應付不了,唉他不禁又搖首嘆氣。
張長亭道:你這話怎説?那三個人都是武林名手,能夠贏了一個,已經可使江湖震驚,何況他們三個還未曾打贏你,難道你不知他們的來歷?
當下便把這三人來歷説出來,最後説道:這三人還不打緊,那仙人劍孔亮是東海龍王殿主大龍王最鍾愛的弟子,風聞他是要會西天無回谷無回谷主鬼母座下的無回龍虎鳳想不到讓你打跑了
阿玉心中記恨無回谷,冷哼一聲。
張長亭又道:他們龍王殿的人,不論老的少的都是有名難纏,記仇心最重,你以後得多加留意
阿玉聽他説起鬼母不禁神色一變,張長亭看到了以為他害怕,
忙又道:其實憑你那套神妙劍法,即使龍王殿主親自找你,也莫奈你何?到時我一定幫你,喂他幾根金針。
阿玉搖搖頭道:你説的無回龍虎鳳你可認識他們,工夫怎樣?
張長亭這才注意到他的面色有異,望了他片刻,微微作色,答道:
我不認識他們,但我知道那一龍一虎都比剛才三人還要略勝一籌,那一鳳更加厲害,江湖聞名喪膽,你你要找他們?
他又搖頭道:不是,我不找他們,但也許將來會碰到,這樣説我是萬萬不及他們
張長亭暗中呼一口氣,介面道:那也不見得,臨陣交鋒最要緊還是機變,你好像經驗不夠多,你的師承是誰?可以告訴我麼?
阿玉沉吟一下,道:我不能告訴你,説起來話長
張長亭賭氣噘嘴道:好,我不問你,你也別問我。
説完,別開頭不理他。
這時船已搖出灣外,沿著岸順流走著,阿玉見他生氣,連忙分説道:我實是不能提起,並非不肯告訴你好啦,你別生氣,我告訴你就是。
但見張長亭回過頭來,化嗔為喜,搖手道:我才不生氣呢,既然你不能提,那就不必説了,遲早總會知道。
阿玉一聽,樂得不提,猛然想起一件事,問道:剛才他們説你大鬧飛鷹堡,又傷了他們十一人,是怎的一回事呢?
張長亭展眉一笑,説道:你可知道飛鷹堡的來歷?
只見阿玉搖頭,他又道:這飛鷹堡堡主鐵掌鷹爪鐵彬,本是西涼派完主,後來遷居故縣,自成村落,稱為飛鷹堡。昨晚是他七十暖壽之夕,我搖搖擺擺走進去,可熱鬧極了。
高矮俊醜擠在一塊兒,都是武林各宗流來賀壽的人。我到處一找,沒有見到鐵掌鷹爪鐵彬,聽説他和一位好朋友在別的地方喝酒避壽。
我覷一個機會,把一個魁梧大漢撞得趴倒地上,我還硬説他走路不帶眼睛。那大漢爬起來要跟我打,卻破人拉開了。我見撩撥不起來,看到壽堂裏擺滿了各方送來的賀禮,便走上去挑貴重罕見的拿,又踢翻兩張桌子,把東西撒得滿地都是。
這時他們都齊聲捉拿我,被我使出遊魂遁法,東飄西蕩,他們連
影子也摸不著,還給我金針紮了幾個。
我留下柬帖之後,便離開飛鷹堡,我不稀罕那些骯髒東西,都給摔在烏沙江去了。
之後,又僱了馬車上道,在車子裏困一覺,早上便遇著你。
下午宿店時,我看到店外的暗號,知道有十五個人打這路追蹤我,待你睡後神手常仲的徒弟張英,偷偷來摸你的寶劍,可笑你酣睡不醒,我拿金針釘他的手背,他趕快逃走,我追下去,他逃到一家宅院裏,裏面只有十個人,一看都是無名小輩,便每人賞了一金針,回來時,你已起來了。
阿玉恍然道:原來是你惹的禍,為甚麼呢?
張長亭道:你別問,我是奉命行事。
阿玉盯他一眼,詫道:你奉命行事?那個命令你的人一定更了不起。
張長亭道:你既然身入江湖,這些事將來便會知道,現在我且不説,我惹下的事還多著哪,將來再告訴你。
阿玉凝思了一刻,但覺他神秘莫測,膽大心狠,想起雙戟李照一臉正氣,多半是個好人,卻被他弄死,不覺有點不滿。
但他對自己倒是極好的,自己也覺得他很投緣,只不知他奉了誰的命令?為的又是甚麼?想著又觸起自己的事情,心中一陣茫然,不由得嘆一口氣。
忽地下游岸邊發出一聲厲嘯,聲音慘悚,餘音搖曳間,一條黑影從柳樹中飛躍出來,落在岸旁空地上。
又是裂帛般長笑一聲,喝道:好小子,任你走到天涯海角,休想逃出老爺掌心,你認命吧!
那船家被這人怪聲一叫,早嚇得腿軟了,一跤跌坐到船板上,阿玉愕然回頭,道:又是你惹來的?
張長亭這時也神情緊張,點頭急答道:此人是九指神魔褚莫邪,你別動手,待我對付
阿玉見他緊張,不禁也心下悚然,暗想:這個老魔名字好可怕,本領一定更不得了,張長亭怎會惹上他?
看看這船順流而下,和九指神魔褚莫邪相隔十四、五丈,只見他一俯身,雙手抓起一根大木,約莫是兩人合抱大小,三丈許長,也不知是哪裏找來的?看起來哪怕沒有數百斤重。
猛的見他口中厲嘯一聲,雙臂一送,這根大木箭也似的向這船撞射過來,捲起一陣大浪,江面也自震盪得波濤起伏,端的聲勢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