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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你怀孕了。”

    杜丝曼一回到座位,就听到严莫臣这么对她说。

    她抬起头来有些错愕的看着他,见到他那双湛蓝的眸底没有一丝丝的不确定,刹那间明白他不是在询问她,而是把她想要掩藏的事实给直接说出来。

    她很想说谎,可是她知道这男人太精明,要派人调查她是不是怀孕了这件事也太容易,她犯不着冒说这种谎的险。

    “对,我怀孕了。”她大大方方承认,还对他微微一笑,道:“孩子的爸爸不是你,你可以放一千一百个心。”

    孩子的爸爸不是他?严莫臣凛了脸,说不上来乍听到这样的话,突然冲撞上胸口那错综复杂的滋味是见鬼的开心还是生气?或者说,是错愕加上不可置信的郁闷感居多?

    前阵子除了他,她还跟另一个男人上过床?

    跟他的时候明明还是处子的女人,有可能在短短数天之内又跟另一个男人上床而怀了孩子吗?

    他不相信,也不想相信这女人的私生活如此随便又随兴。而当这句话从这女人口中说出来,脸上还挂着美丽的笑容时,他下意识地只想封住她的嘴,而他,也在下一秒钟这么做了——

    倾身,严莫臣高大的身躯越过桌面,吻住了她错愕又惊诧不已的唇。

    她呼吸急促,心再一次因为他的吻而狂跳,那火热霸气又柔软极了的滋味呵,是她这么多日来心心念念的滋味。

    她颤动着,觉得自己就要在他这个霸气的吻中化成一滩水,软弱得完全不像自己,直到他移开了他的唇,她还是连动都不能动一下,好半晌只能迷恋又羞惭不已地望住他。

    严莫臣深邃的眸凝视着她被他吻得粉红的双颊,还有那微肿的唇和羞涩迷蒙的眼,这个一被他吻就会变得有点呆呆的小女人,竟然胆敢在他面前说她肚子里宝宝的爸爸不是他?

    “再说一次这样的话,我会直接把你押上床,用行动来证明你肚子里的孩子一定是我的。”

    “怎么证明?”她有些怯懦的别开了眼,不敢与他那双霸气无比的眸子相望,那只会消灭自己的气势而已,一点帮助也没有。“那只能证明你是跟我上过床的男人之一而已。”

    “杜丝曼,不要让我讨厌你。”他在她耳畔低喃,低沉的噪音却有着无与伦比的魄力与威胁性。

    “你讨厌我吧,我不在乎。”

    “你很希望我讨厌你。”

    “是,这样没什么不好。”

    “为什么?因为你怕爱上我?”

    杜丝曼抬眸瞪着他。胸口因为他直指核心的话而起伏不已。

    是啊,她怕越来越爱他,爱到连忘都忘不掉,那就很悲惨了。

    “严莫臣,不是每一个女人都得要爱上你。”

    “可是你爱我。”

    “我没有!”

    他看着她,伸手轻柔的抚上她的脸,温柔得就像是春天的风、秋天的细雨,她忍不住颤抖,因为他这样温柔的抚触及目光而很不争气的羞红了脸。

    他笑。“老是说谎鼻子会变长的,不知道吗?”

    他很满意她在他指尖下的反应,像朵含羞草,随便碰一下就会害羞得蜷缩起来,可爱得不得了。

    杜丝曼气呼呼的站起来。“我要回家了!”

    “我送你。”

    “不要!”她拿起包包转身就走。

    他上前,几个箭步就追上她,伸手去拉她的手,她拼命甩,他却执意把它握在掌心。

    “孕妇不可以动不动就气得蹦蹦跳跳的,还有,太过剧烈的动作不可以做,譬如像刚刚那样使力甩开我的手,很容易动到胎气。”

    现在他是在跟她说教吗?一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模样!

    杜丝曼有点呕,但脚步却马上缓了下来,也不再想去甩掉的大手,毕竟他说的没错,是她气坏了才会忘记。

    他注意到她放慢了步伐,微微勾唇,又道:“要常常保持心平气和,肚子里的宝宝才会乖乖长大,生出来后才能好脾性,医生没说吗?”

    “严莫臣,我说过孩子不是——”

    “你最好闭嘴!”严莫臣的脸再次冷了下来。“我的耐性也是有限度的,同样的话我不想再听第二次!”

    杜丝曼真的闭嘴了,不过她只是因为走得有点急所以有点喘不过气来,稍稍调整了一下呼吸才道:“我会拿掉他。”

    握着她的手一僵,严莫臣顿住了脚步,一张俊脸像北极的冰,染雪的眸瞬间扫过她有些热烫的脸。

    “你不会的。”他说,像在说服自己。

    “我会。”她迎视着他,不想在这一刻就被他的冷脸给吓坏。

    他既然不相信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那么,她就只能用这种方法逼退他,因为唯有跟他不再有牵扯,唯有他讨厌她恨她鄙视她,他才会走开,离她远远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温柔的拉着她的手,像情人。

    他不是她的情人,他爱的女人也不是她,就算他对她再温柔再和善,在他眼底看到的女人都是他死去的妻子,他爱的是他的妻,从头到尾都不是她,她无法欺骗自己,也不想欺骗自己。

    “你不会。”

    “我真的会。”她很肯定地说。“难道你以为我会随便生下一个男人的孩子?我才二十八岁,难道你以为我会因为一个孩子而毁掉我的事业我的生活,甚至是毁掉所有男人对我的爱恋?你究竟凭什么以为我会生下他?”

    严莫臣瞪着她。真的,他真的很想伸手掐住她的脖子,因为她竟然可以如此漠视她和他所孕育的生命。

    是他错看了吗?她当真对他没有半点爱意与依恋,所以才会连想都不必想就打算拿掉他的孩子?因为不爱他,所以连他的孩子她也不想要?或者,她根本就不爱孩子,所以她才要当个不婚主义者?

    不管是什么,他好像都无法接受而胸闷得难受。放开她的手,他静静的看着她好一会儿,她背挺得笔直,眼神是如此的坚定不移,像是天地动摇也撼动不了她的决心似的,她对抗着他。

    “如果你敢动肚子里的孩子一根寒毛,我保证让你往后的日子都非常难过。”他的唇紧抿着,威胁和利诱一并用上。“如果你把孩子生下来,我保证会让你以后的日子衣食无忧,不必再工作也可以过得很自在惬意,两个选一个,聪明如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才是对的吧?”

    杜丝曼看着他冷峻无比的脸。

    此刻的他,定是恨着她的吧?因为不能拿她怎么办,所以只能用这个来威胁她。

    所以,这男人是爱孩子的,就算不爱她,他还是要她生下他的孩子,是这样的吧?

    所以,她似乎是万万不可能自己保有他的孩子,对吧?生下来,他也一定会跟她争夺监护权,财力势力雄厚如他,她小小一个女子如何跟他争跟他抢?

    真是……挫折呵。

    她看着严莫臣,觉得好无力也好无助。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乱七八糟的局面?她只是要一个宝宝而已,却似乎替自己惹来了一个大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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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报应吗?

    因为她一直在严莫臣面前说要拿掉孩子,所以老天爷现在是在惩罚她吗?

    一回到家,她只是走到厨房里煮水,想要为自己煮点清粥来填填之前吐得乱七八糟的胃,没想到肚子却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该死的……

    不可以这样!她要宝宝!

    杜丝曼脸色苍白的捣住腹疼如绞的肚子,因为太痛了以致她连站都快要站不住,只好静静的坐在厨房的地上蜷缩着身子,用双手圈住双脚,却感觉到一股湿湿粘粘的液体从她的胯下缓缓流出。

    她掉了泪,一滴一滴落下。

    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可能在缓缓流失的小生命……

    她痛!她站不起来!

    但她一定要站起来才行!她必须去医院!要快一点!应该会没事的,如果她可以马上到医院看医生的话……

    想着她忍住疼痛的站起身,一步一步的走到客厅,拿起手机,她看着电话薄,牙一咬,把电话拨了出去,电话很快被接起,是严莫臣一贯冰冷的噪音。

    听到他的声音,她的泪掉得更凶了,多么庆幸此刻他在,更是多么庆幸他可以在还生着她气的这时候,也毫不犹豫的马上接起了她的电话呵。

    “说话,杜丝曼。”他皱了眉。这一次,他仿佛又听见她的哭声。

    “严莫臣……快来救宝宝……我的肚子好痛,还流了一点血……我好怕……我要宝宝,我要他……对不起,我骗了你,我是真心要他的,可是……严莫臣,你快来救我们的宝宝好吗?我的肚子真的好痛……我好怕……我们的宝宝,他一定要好好的才可以啊,严莫臣……”她哭着,泣不成声。

    那一头,这几天又暂时住在宋明熙城堡别墅的严莫臣,听到她的话之后,想也不想的便拿起桌上的车钥匙冲出了门——

    车子在暗夜的街道上疾驶着,路灯飞逝而过,蜿蜒的山路像是怎么走也走不完,让驾驶座上的男人不知低咒过几回。

    她不能有事!绝对不行!

    “该死的上帝!如果对我还有一丝丝的怜悯,就请你好好保护我的孩子和我的女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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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果,常常是事与愿违的。

    经过一段时间的紧急处理之后,医生从急诊间里走了出来,一旁守候已久的严莫臣马上迎了上去。

    他还没问,医生就先说话了——

    “你是杜小姐的家属吗?”

    “我是。”他是孩子的爸爸,自然是家属。

    “我很抱歉,孩子没保住。”穿白袍的医生,脸上戴着大口罩,看不清表情,嗓音很淡。

    严莫臣心沉了,瞬间覆上一层霜容,不过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问:“孕妇呢?她没事吧?”

    “需要休养一阵子,她的压力太大,工作可能也太累了,如果一个不小心,还是可能再失去宝宝……”说着,医生突然咳了两下。“我的意思是,下次怀孕的时候一定要小心注意,明白吗?”

    “我明白了,谢谢医生。”严莫臣跟医生点了一下头,在医生的同意之下走进了诊间。

    杜丝曼一脸病容的躺在白色的的病床上,毫无血色的脸上全是哭过的痕迹。

    他安静的在一旁坐下来,伸手紧紧握住她的手。

    是他的错,是他逼急了她,才会让她因为压力太大而流产。

    是他的错,是他的霸道吓坏了她,就算她看起来那么坚强果决,但她毕竟只是个女人,脆弱无助的小女人,他却强势的要她务必生下他的孩子,不能有第二条路。

    都是他的错……

    他的妻子离他而去,他未出生的宝宝也离他而去,如果眼前这个女人也决定离他而去……那么,他的心会很痛很痛吧?

    这一刻,不,是飞车前往她家的路上,他才知道这个女人不知从何时开始,竟然在他心中占有如此重要的位置,听到她出事,他的心全凝在一起,揪疼着,像是怕失落了某个重要东西般的害怕着、恐惧着。

    他要她。

    可失去了孩子,他连威胁她的藉口都没有了。

    他与她的关系就只能牵在他们的宝宝上头,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严莫臣抓过她的手放在唇边吻着,一滴泪,不着痕迹地滑落在她的手背上——

    那泪,热烫着。痛了她的心,湿了她的眼。

    杜丝曼的眼睛不敢睁开,怕看见他的眼泪,怕被他知道她看见了他的眼泪。

    “对不起,严莫臣。”她在心里喃道。“真的真的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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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严莫臣的坚持,杜丝曼在医院休养了两天才出院,他亲自开车接她出院送她回家,还抱着她一路走进家门,把她轻轻地放上床后,高大的身影转进厨房,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他端出了一道用鸡汤熬的粥,炒了一样清爽的菜和凉拌海带芽,连同一束不知何时买好的鲜花,同时放上桌。

    “庆祝你出院。”他地她勾唇笑着,穿着黑色V领衫的他,笑起来有一股神秘迷人的气味,却又难得的居家。

    杜丝曼看着他,拿起汤匙舀了一口粥进嘴里,那浓浓的鸡汤香味在齿间化开,口感甚是可口。

    “好吃吗?”

    她点点头。“没想到你这样的男人会进厨房,还煮一手好菜。”

    严莫臣笑着,伸手把她手上的碗接过来。“我来喂你吧,这样比较不烫你的手,来,张嘴——”

    幽幽的眸,深深的凝视着他。“你犯不着对我这么好,严莫臣。”

    “我想这么做,不成吗?”严莫臣好笑的瞅着她。“来,张嘴,多吃一点,你太瘦了。”

    她乖乖张嘴,吃下他喂她的粥,一口接一口,直到汤碗变空为止。

    “再吃一碗吧。”他起身,想帮她再添一碗,她却伸手拉住了他。

    “我吃饱了。”她笑着。“谢谢你,剩的那些留下来给我慢慢吃吧,浪费你半天了,你有事可以先走。”

    严莫臣的眸直勾勾地瞅着她。“你想赶我走?”

    “对。”她点点头。“我们……到此为止吧。”

    “杜丝曼……”他皱眉,想说什么却被她打断——

    “看到你,我就会想到宝宝,我想去旅行,到另一个国度去重新生活,我想忘掉这一切,你会成全我吧?”

    严莫臣看着她,上前把她拥进怀里。“我不想成全。”

    “不要同情我。”

    “不是同情。”

    “感到愧疚和怜惜,都不是爱情。我们都是成熟的大人了,理智可以告诉我们很多东西,你可以想抱我而抱我,却不能说那是爱我。”

    唉。严莫臣在心里轻叹一声。

    “我们结婚吧,杜丝曼。”他轻轻地在她耳边道。“我想跟你在一起,每天都像现在一样地抱着你。”

    闻言,杜丝曼不敢相信的抬起头来望住他。

    这男人……是疯了吗?他竟然跟她求婚?因为她失去了他们的孩子?

    真是可恶呵!他真的是在同情她、怜悯她、可怜她吗?

    她闭上眼,觉得心好疼。“严莫臣,我流掉孩子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说要结婚也跟这件事毫无关系。”

    杜丝曼推开他。“你说谎!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你为什么突然说要跟我结婚?你爱上我了?早不爱晚不爱,偏偏等到我流掉孩子才来爱,是吗?这太可笑了,严莫臣,你在骗三岁孩子吗?”

    “你听我说——”

    “我不想听,你走吧。我们两个人一开始就不该有任何关系的,让一切回到原点吧!至于工作,我会辞掉,但,相信我,菲亚团队还是非常适合你的,我不希望你因为我的离职而有任何变动,我相信严总裁也不是一个如此任性的人。”

    严莫臣看着她那双决绝的眼,心在疼着痛着郁闷着。

    他究竟在干什么?一个说不爱他的女人,一个说跟他没有任何关系的女人,这个总是想躲他把他往外推的女人,一个从头到尾根本都没打算要结婚的女人,他究竟凭什么以为她会因为他的一句话就答应嫁给他?

    更何况,她说了,看到他就会想到那失掉的宝宝,对女人而言,那种疼是致命的吧?那种愧疚更是他所不能够体会的吧?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唯一可以做的一件好事,就是如她所愿的离开她。

    他不想见到她为他心痛的模样。

    他不想她因为他而一再想起推动宝宝的痛。

    就算,他很不舍,也很不愿,可是,却强求不来。

    强求的东西,最终只会招来毁灭……那种痛,他尝过,不想再尝一次。

    “我知道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这是严莫臣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然后,他走了,走出她的生命、走出她的生活,不曾再回头。

    她哭了好久,数十天还是几个月,她忘了,她永远永远忘不掉的,是这个男人对她最后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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