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腿陈平也笑嘻嘻道:对,我也曾经听公孙先生说过,三、五年之后江湖野马必定是武林的领导人物。
亚马听得一阵耳红心跳,急忙避开众人目光,俯视着陈平,道:你们侯大少的伤势如何?
陈平道:听说已经稳住了。
孙不群突然道:好,只要回龙生肌散送到之前,他还活着,就有救。
毒手郎中口气虽狂,却绝对没有人置疑,因为谁都知道他的医道高明,而且他的回龙生肌散也是武林外伤圣药之一。
陈平看看天色,道:各位如果没有别的吩咐,在下可要赶回去交差了。
亚马忙道:且慢,且慢,你行色匆匆,想必隐藏着重大消息,可否泄漏一点出来听听?
陈平道:我这次出来是为了传送伤药,并非打探消息,不过你若一定想听,我倒可以临时凑一个给你。
亚马道:你快凑,我在听。
陈平道:你的死对头就住在前面镇上的招安客店,你最好小心一点。
亚马一呆,道:你胡扯甚么?我哪里来的死对头?
陈平道:唐竺不是你的死对头么?
亚马道:唐四先生的手臂是你们侯爷砍掉的,他要恨,也应该恨你们侯府,与我江湖野马何干?
陈平嘻嘻笑道:我只负责给你消息,要抬杠,你不妨跟我们杨管事较量较量。
说完,身形一晃,人已去远。
亚马只得望着杨欣,道:杨兄,依你看唐四先生真的会把这笔账记在我头上么?
杨欣笑道:这个问题,恐怕只有唐四本人才能答覆你。
亚马眼光忽然落在孙不群脸上,迟疑着道:孙兄跟蜀中唐门可有甚么恩怨?
孙不群回答得干干脆脆,道:没有,绝对没有。
杨欣截口道:但他和七步断魂唐老么却是名副其实的死对头。
孙不群冷冷道:唐籍叛门已久,根本就算不得唐门中人,而且这些年来,惨遭他杀害的唐门子弟自不下数十人,如果我能取他性命,我想唐门必定不会怪我,说不定反而会感激我。
杨欣笑咪咪道:你说的一点都不错,问题是你有没有信心把他干掉?
孙不群冷笑,却避不作答。
亚马急道:孙兄这次出门,带了多少回龙生肌散?
孙不群道:不多,也不少,但你若想借送药之名而接近唐竺,我劝你还是赶快打消这个念头。
亚马道:为甚么?
孙不群道:他夜闯侯府,一定是贪图那批黄金,你这一去,岂非自投罗网?
杨欣悠然接道:也许他的目的连人也包括在内,他可以去找齐天寿,用江湖野马这个人和那批黄金,去换取唐籍的性命。
亚马道:或许他挟持我,只是想逼侯府放孙兄出马与唐籍决一死战,因为唐四先生虽然号称千手阎罗却绝非乐于手足相残之辈,如果他借外人之手除掉那个叛徒,还有谁能比孙兄更理想呢?
孙不群听得霍然动容,回视着杨欣道:你认为有此可能么?
杨欣笑笑道:这个问题,也只有唐四本人才能说出最正确的答案。
孙不群沉吟着道:我牺牲一点药粉倒无所谓,可是万一马老弟一去不返,我们怎么向公孙先生交代?
杨欣想了想,道:不要紧,我们给他半个时辰的时间,如果到时候他不出来,我们马上去救他如今唐四重伤,那些唐门晚辈谅必不是你的对手,救他出险应该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孙不群点着头,掏出一只皮制的软袋,毅然抛向亚马怀里。
黎明
招安客店依然沉睡在朝雾中。
后院两排厢房的八个房门只启开了一间,静静的院落中只有一个少女在舞剑。
园里已传来鸡鸣,厨下已升起炊烟,那少女的剑势已近尾声。
伏在墙头窥伺已久的亚马,这才悄然翻落院墙,随手拾起一块小石子,轻轻向那少女的脚下扔去。
那少女一惊收剑,蓦然回首,目光很快便停在亚马脸上。
亚马立刻认出她正是前夜在自己剑下余生的那名唐门女弟子。
那少女似乎也还记得他,清丽的面庞登时涌起一片又张惶、又惊愕的表情,两脚钉在地上,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亚马唯恐惊醒了众人,一面以指封唇,一面连连向她招手。
那少女迟疑半晌,才慢慢走过来,以剑护胸,声音小的几不可闻道:是你。
亚马笑笑道:是我。
那少女道:你你来干甚么?
亚马道:我来看看四先生,不知他的伤势怎么样了?
那少女道:我四叔很好,你赶快走吧!
一面说着,一面还耽心的回首观望。
亚马却不慌不忙道:你是唐姑娘?
那少女点头,悄悄伸出了三个手指。
亚马道:梅、兰、菊你是唐盛菊。
那少女又点点头,粉颈低垂,把弄着衣角,轻轻道:你来看我四叔,我很感激,你对我的好处,我会永远记得
她突然抬起头,继续道:但你还是赶快回去吧,以后千万不要再来这里找我,万一被我兄弟们碰到,你会吃大亏的。
亚马听得愣了半晌,道:多谢你的关心,我这次来,除了来看你,我还想见见令叔,有件事我想向他当面讨教。
唐盛菊好像吓了一跳,急形于色道:你是怎么了?你为甚么不听我话?你难道不知道我四叔有多恨你么?
亚马抬起手臂,原想拍拍她的肩膀,却又急忙放下,只微微一笑,道:你放心,你四叔不会为难我的。
说完,大步朝院中走去,高声大喊:唐四先生住在哪间房里?晚辈亚马有事求见。
唐盛菊脸色大变,突然牙齿一咬,疾若流星般扑向亚马,挺剑直刺过去。
这时几间房门轰然齐开,几名衣冠不整的唐门子弟纷纷冲入院中,将亚马及唐盛菊团团围在中间。
亚马身形闪动,接连避过三剑,第四剑又已擦臂而过,同时一个香暖的娇躯也整个贴在他身上。
只听唐盛菊在他耳边悄声道:快把我制住!
亚马却一把将她推开,连同自己的剑也塞在她手上,高举双手道:各位请看,我的剑已交给唐姑娘,我只想拜见唐四先生,绝无恶意。
正在众弟子难以定夺之际,窗内传出一个虚弱的声音,道:带他进来!
唐竺面容憔悴的躺在床上,两眼半睁半闭的凝视着亚马,道:江湖野马你倒也光棍,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你难道不怕来得去不得么?
亚马道:晚辈深知四先生是明理之人,是以才敢前来求见。
唐竺冷哼一声,道:甚么事?说!
亚马道:晚辈受人之托,特送上一些药粉,但不知四先生合不合用?
一旁有名弟子立刻喝道:放肆,唐四先生医道名满天下,何需别人赠药?
另一名弟子一把将亚马刚刚取出的药袋夺过去,嗅了嗅,道:这算甚么伤药?里面居然还摆了熊胆,好像还有龙脑,你说好笑不好笑?
唐竺眼中忽然神光一闪,道:回龙生肌散!
亚马道:正是。
唐竺道:原来是毒手郎中差你来的。
亚马道:孙不群本人不便出面,才托晚辈前来当面向四先生求教。
唐竺皱眉道:求教?
亚马道:不错,晚辈等既将与七步断魂唐籍碰面,但不知四先生可有甚么指示?
唐竺闭眼摇首道:毒手郎中业艺虽已有些火候,但比起我家那该死的老七来,恐怕还要差上一等,我劝他还是再多躲几年吧。
那名持药弟子立即接道:而且这是我们蜀中唐门的家务事,我们无意假手他人,你最好教他少管闲事。
唐竺忽然叹了口气,唤了声:盛杰!
那名持药弟于应道:侄儿在。
亚马方知他竟是唐门第二代中最杰出的人物唐盛杰,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唐盛杰也在瞪着他,目光中充满了仇恨之火。
只听唐竺益发有气无力道:药留下,人出去,我要跟江湖野马单独谈一谈。
唐盛杰只得将药袋放在唐竺枕边,带着几名弟兄悻悻然的退了下去。
唐竺这才睁开眼,逼视着亚马,道:听说你有一个朋友,叫神手司空玄,是不是?
亚马微微怔了一下!道:是。
唐竺道:他既称神手手上的功夫想必不错。
亚马想了想,道:很不错。
唐竺道:你能不能教他帮我办件事?
亚马道:当然可以。
唐竺忽然用仅有的一只手,自枕下取出一个平扁的黑布包,布包里包的竟是一只又脏又旧的鹿皮手套。
他拿起那只手套,黯然道:这是一只与唐藉施放毒砂时所用的完全一样的手套,几乎连新旧都一样,只要有谁能够把它悄悄换过来,唐籍就再也不会危害武林了。
亚马道:四先生的意思可是想教司空玄动手?
唐竺吃力的点点头。
亚马道:这件事太简单了,司空玄神手无双
唐竺忙道:千万不可,齐天寿身旁有个叫葛半仙的人,是奇门中顶尖高手,司空玄想在他面前施法,等于自寻死路。
亚马道:这就难了,此时此刻想接近唐籍,只怕不太容易。
唐竺道:不要紧,我可以等,总有一天他会松懈下来,到那个时候再动手也不迟。
亚马道:可是有人却已等不及了。
唐竺道:谁等不及,谁去想办法,目前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
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亚马只得告辞。
通过充满敌意的院落,匆匆跨出后门。
唐盛菊早已捧剑候在门边,就在他接剑那一刹那,突然发觉掌心里多了一件东西,尚未弄清是怎么回事?已被关在门外。
亚马不禁怔了一下!
摊开手掌一瞧,竟是一只精巧的荷包,水蓝色的缎面,上面绣了一朵盛开的黄菊,绣工细致,针针传神。
荷包里却触眼一片银白,十几粒珍珠般的丹丸,散发出淡雅的清香。
亚马拈起一粒,刚想尝尝是何药物?面前已有人道:马老弟,尝不得,一尝就可能丢命。
说话的正是毒手郎中孙不群。
亚马这才发现四人早已站在对面的墙根下,慌忙将荷包藏进怀中,强笑道:原来你们已经来了。
司空玄吃吃笑道:那是甚么好东西?何不取出来给大家瞧瞧?
亚马立刻伸手入怀,取出的却不是荷包,而是那只鹿皮手套。
一行五骑在侯府门人的指引下,行进更加快速,傍晚时分已到汉川对岸的一个小镇。
五人进入侯府事先安排好的客店,没过多久,酒筵便已开上来,接连上了十几道菜,道道都是江浙名味。
杨欣招来一脸精明相的店小二,含笑道:伙计,差不多了,我们只有五个人,如何吃得下这许多菜?
店小二笑呵呵道:各位不必客气,我们司徒楼主得知各位要来,特从对岸带来二十四道名菜,现在才不过上了一半,还早得很,请慢慢享用吧。
五人一听,不禁相顾骇然。
小丁当紧张兮兮道:亚马大侠,他们是锦衣第七楼的人。
亚马淡淡道:哦。
小丁当道:看样子,咱们好像掉在人家的陷阱里了。
店小二立刻笑道:这位小哥言重了,我们楼主诚心诚意为各位接风,怎能说是陷阱呢?
杨欣突然道:这里的陈掌柜和几名伙计呢?
店小二笑吃吃道:听说是吃坏了肚子,现在都在里面躺着休息。
五人登时停杯住筷,小丁当急忙在茶中试毒,而孙不群却拿起了酒壶,仔细察看了一遍,道:没问题,喝!
说着,替每人斟了一杯,自己领头喝了下去。
亚马也一饮而尽,道:我想也不该有问题,他的目的是那批黄金,在没有完全绝望之前,他应该不会跟我翻脸才对。
杨欣笑笑道:而且有毒手郎中在座,使药用毒均非智者所为,铁掌无敌司徒刚是个老狐狸,想必不至于糊涂到如此地步。
亚马道:问题是他迟迟不肯出面,躲在后面干甚么?
小丁当突然悄悄道:他在生气。
亚马呀然道:你怎么知道他在生气?
小丁当道:我听到他的心跳声,十八个人只有一个人坐着,那人一定是他。
司空玄忽道:他坐在哪里?
小丁当道:就坐在后堂的正中央他突然又道:等一等
亚马道:怎么?
小丁当向孙不群道:有没有一种东西叫做一嗅神仙倒?
孙不群吓一跳,道:有,那是苗疆的一嗅神仙倒只要嗅一下,便会沉睡六个时辰,冷水都泼不醒。
小丁当道:司徒刚提到那种东西
孙不群眼珠一转,拿出几粒黑黝黝的药丸分给大家,然后附耳低语
话刚说完,一阵敞笑之声已自后堂传出,只见司徒刚在锦衣楼徒众的拥簇下,大步而出,直走到亚马身旁,像老朋友般拍拍他的肩膀,笑呵呵道:亚马老弟,你这群朋友真厉害,老夫只有认栽。
亚马笑笑道:金子也不想要了么?
司徒刚哈哈一笑,道:金子不能不要,朋友也不能不交。
一面说着,一面已坐在亚马旁边,不慌不忙的倒了杯酒,道:来,我敬各位一杯。
脖子一仰,喝了个点滴不剩。
亚马笑道:多谢盛情!
仰头喝干,却不小心,将酒壶碰得翻倒,酒渍溅得司徒刚满身,司空玄立刻取手巾帮他擦拭。
亚马亦抱歉万分,连说对不起,接着笑笑道:如果楼主还想要金子,最好赶紧采取行动,再无谓的浪费时间,恐怕就来不及了。
司徒刚道:我这不是正在行动么?
亚马笑笑道:想挟持我是没用的,否则像天地盟、大风堂、侯府,以及蜀中唐门等门派早就动手,如何轮得到你们锦衣第七楼?
司徒刚得意洋洋道:每个人的福分不同,说不定别人千方百计得不到的东西,就会轻而易举的落在我们手里。
亚马叹道:也说不定大好的机会,又轻而易举的从你手里溜走。
司徒刚咳了咳,道:甚么机会?
亚马道:赚金子的机曾。
司徒刚道:怎么赚?
亚马道:难道你没发觉其他几个门派这几天在干甚么?
司徒刚道:你想让我去找西厂的人拼命?
亚马道:想赚金子,就得拼命。
司徒刚摇摇头,道:很抱歉,这种事,我不能干,上面给我的命令是抓人,不是杀人,我只要把你带回去,就算大功告成,能不能赚到金子,那是另外一码事,与我完全无关。
亚马淡淡的笑了笑,道:你的想法倒也不错,不过你们上面如果发现那批金子已被别人分走,你猜他们会怎么样?
没等司徒刚回答,杨欣便已唉声叹气道:我想他们一定很生气。
司空玄立刻接道:可能气得不得了。
小丁当也抢着道:很可能会气疯。
孙不群却大摇其头道:我看不会。
小丁当诧异道:为甚么?
孙不群道:因为你亚马大侠根本就没有陪他回去。
亚马忙道:对对对,我这两天忙得很,实在抽不出时间来。
司徒刚听得气极反笑道:亚马老弟也真会开玩笑,事到如今,陪不陪我回去还由得你作主么?
亚马道:腿长在我身上,不由我作主,由谁作主?
司徒刚狞笑道:当然得由我作主。
说话间,身形一个倒翻,竟然带着椅子翻出两丈开外,手掌猛地一挥,道:动手!
站在厅中的十七名大汉却动也没动。
司徒刚怒喝道:我叫你们拿人,你们听到没有?
那二十七个人依然没有动,也没有人应声。
司徒刚盛怒之下,朝距离他最近的那人一脚踢了过去。
那人吭也没吭一声便直挺挺的往前倒去,刚好撞在前面一人身上,前面那人又撞上了另一个人
只听砰砰碰碰之声不绝于耳,十七人有如骨牌般相继倒了下去,个个沉睡如死,有的竟已开始发出均匀的鼾声。
司徒刚这才想起那瓶一嗅神仙倒。
只见那只小瓷瓶仍旧站在桌上,却不知何时瓶盖已被人打开
毫无疑问,里边的药也早已跑光。
五人也仍旧坐在那里,每个人都在似笑非笑的望着他,每个人都是一脸得意的神色。
司徒刚长长叹了口气,道:毒手郎中果然不凡,居然把解药事先便已含在酒里,实在令人佩服!
孙不群道:由此可见你并不糊涂,希望你也不要再做糊涂事,否则徒增伤亡,对双方都没有好处!
说完,五人同时起身,朝外便走。
司徒刚突然道:等一等!
五人不约而同的回过头,一声不响的望着他。
司徒刚道:你们是否打算过江?
亚马道:不错。
司徒刚道:江湖野马你要特别当心,齐天寿那批人刚刚过去不久,你可千万不能死在他们手上,否则我就没有翻本的机会了。
亚马道:想翻本就马上召集你的人马跟过来,这已是最后的机会,但愿你这次莫再错过。
说罢,五人相顾把头一点,转身大步而去。
夜,无星无月。
宽广的庄院已被漫天大火映得一片通红,庄院四周血迹斑斑,显然在不久前曾有过一场的血战。
五人方一下马,已有人大喊道:江湖野马来了。
喊声方住,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已夺门而出,竟是丐帮的简长老。
亚马呀然道:长老不是要回洛阳么?怎么会在这里?
简长老摊手叹道:我本来是要回总舵的,可是得知袁紫琼几个徒弟身临危难,我能不救么?
亚马道:结果怎么样?
简长老昂然道:结果我们用四十二条人命,把齐天寿吓跑了。
亚马又是一怔!道:四十二条人命?
简长老道:不错,我丐帮虽然没有胜过他的刀,却有他永远也杀不完的头!
他缓缓道来,语调凛凛,听得众人个个热血沸腾。
亚马咬牙切齿道:简长老,你放心,这四十二条人命,我发誓会替你加倍讨回来。
简长老凝视着他,道:好!江湖野马一切都看你的了。
就在这时,门里忽然传出一阵轻轻的哭泣声。
亚马上前一看,赫然是慕容美,不禁心惊肉跳道:慕容姑娘,你怎么了?
慕容美掩面悲哭道:我二师姊恐怕不行了。
亚马一颗心猛地往下一沉,道:后仪?
慕容美点头。
亚马提起她的手臂喝道:走,带我去看看!
后仪睁开无神的眼睛,勉强向亚马挤出了一丝笑意。
房里的光线很暗,空旷的房中只有一盏油灯,后仪就躺在灯下,身上盖了一件大红的披风,但脸色着起来依然白得发青。
亚马蹲在她身边,轻轻道:你觉得怎么样?
后仪垂泪道:时间好像差不多了。
站在一旁的石飞虹、孙秋月和慕容美不约而同的冲出房外,失声痛哭起来。
亚马掀开披风一角一看,眉头不禁猛地一皱,但他随即换了个笑脸,轻松道:你穷紧张甚么?这点小伤,怎么可能死人?
后仪叹了口气,道:师伯不必安慰我,我知道我的伤是绝对没救了。
亚马忙道:你先不要泄气,毒手郎中孙不群就在门外,我们何不请他瞧瞧再说?
说完,大步出房,刚想高声大喊,手臂已被人抱住。
他这才发觉杨欣、孙不群、司空玄和小丁当都躲在暗处,每个人都垂着头,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
没等亚马开口,孙不群已愁眉苦脸道:亚马老弟,实在对不起,唐门之毒,十之八九我都能应付,唯有唐老么的断魂砂,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亚马骇然道:你说后仪中的是断魂砂?
孙不群点头,叹气。
一旁的二女哭得益加悲切。
亚马心里难过极了,但他还是走进房里,神色自若的在后仪旁边坐下来。
后仪又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一点都不怕死,我只是心里还牵挂着一件事,好像有点死不瞑目的感觉。
亚马忙道:甚么事?你说。
后仪道:师伯,我现在已是快死的人了,你总可以放心告诉我那块玉佩上刻的是甚么字了吧?
她泪眼汪汪道来,纵是铁石心肠的人也难以回绝,何况是心肠一向最软的亚马?
小丁当突然嘘了一声,像老僧入定般在院中坐下来。
三女悲声立止,回首楞楞的望着他。
杨欣、孙不群和司空玄也一同摒住呼吸,目光东瞧西望,还以为又发生了甚么情况?
过了很久,小丁当才慢慢站起,一脸狐疑之色。
司空玄走过去,悄声道:小丁当,你听到了甚么?,
小丁当道:奇怪,在这种时候,亚马大侠怎么还有心情吟诗?
石飞虹神色一动,道:甚么诗?
小丁当抓着头,道:我也搞不清楚,好像又有甚么红豆,又有甚么相思的。
石飞虹想了想,道: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劝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小丁当截口道:对对对,就是这几句。
石飞虹欣喜若狂道:原来那块玉佩上刻的是王维的五言绝句。
小丁当喃喃道:想不到亚马大侠真的是铁剑马家的后人?
这时,石飞虹忽然在孙不群面前跪下来,哀声道:孙师伯,请你救救我师妹吧,她今年才十九岁,而且她一向最关心师父和亚马师伯的事,如果现在死了,她一定死不暝目,孙师伯,无论如何请你救救她吧。
说话间,孙秋月和慕容美也已跪倒,连小丁当竟也糊里糊涂的跟着跪在地上,脸上那副乞求之色,似乎比三女还来得急切。
孙不群长叹一声,道:如果我能救,早就救了,还等你们来求我么?
说着,挽起衣袖,揭开一层油纸,露出一截溃烂斑斑的肩膀,道:你们看,这就是唐老么的杰作,这片伤已跟了我十几年如果我能治,还会拖到今天么?
石飞虹道:可是孙师伯一直到现在还活着。
孙不群道:你们有所不知,我这十几年活得比死更痛苦,如非身受侯爷大恩未报,我早就自我解脱了。
石飞虹道:只要能让她活着,再痛苦都没关系,孙师伯,求求您,请您答应我们吧!
那委婉的哀求声,连一旁的杨欣和司空玄都已感动,两人目光中也有了乞求之色。
孙不群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只好从行囊中取出针包,直向房中走去。
灯火摇曳,人影晃动。
孙不群手中十二根金针,刹那间已刺下六根,就在他指按后仪心窝,第七根即将刺下之际,金针忽然停在两指之间。
除了紧闭双眼的后仪之外,几乎每个人的目光都带着迷悯的神色,投在孙不群的脸上。
孙不群金针一收,逼视着亚马道:亚马老弟,你方才可曾给她服过药?
亚马不得不点头。
孙不祥道:甚么药?
亚马一声不响的将唐盛菊给他的荷包递过去,心里却直在打鼓。
孙不群取出一颗丹丸,嗅了嗅,尝了尝,又嚼了嚼,好像意犹未尽,又取了一颗投入口中,闭目调息片刻,突然兴奋的跳起来,振臂大喊道:我得救了,我的伤得救了。
亚马急忙问道:后仪的伤怎么样?
孙不群笑呵呵道:我的伤都有救了,她的伤还有甚么问题。
此言一出,房里所有的人个个笑口大开,倒把刚刚进来的简长老吓了一跳。
亚马立即迎上去,道:长老可有甚么吩咐?
简长老回手一指,道:外面有个人要见你。
亚马一怔!道:是谁?
简长老道:锦衣七楼的笑里藏刀丁二喜,这人诡诈得很,你可要多加小心。
亚马点点头,回望了杨欣一眼,两人急急奔了出去。
里瞎的院落中,果见一个黑影挺挺的站在那里。
两人走近一瞧,才认出竟是傍晚方才见过的那名店小二。
亚马笑笑道:原来你就是笑里藏刀丁二喜,真是失敬得很。
丁二喜笑嘻嘻道:马兄只管放心,在下对自己人是从来不藏刀的。
亚马道:自己人?
丁二喜道:不错,我们楼主本想依马兄之言跟过来,但却意外的发现了齐天寿那批人的行踪,我们楼主已悄悄追了下去,特命在下赶来请示一声,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亚马忙道:不敢,请丁兄回去上转司徒楼主,请他设法把那批人尽量往南引
一旁的杨欣突然截口道:最好在后天晚上能把他们引进神仙岭附近的杨树林,入林之后,自有侯府的人接应你们,以后的事就看我们了。
丁二喜道:后天晚上,神仙岭,杨树林。
杨欣道:不错。
亚马忙道:还有一件事务必上告司徒楼主,教他千万不可与那批人正面冲突,以免伤亡过重,到时候没有人手搬黄金。
丁二喜哈哈大笑道:江湖野马我就是欣赏你这种凡事都为人着想的个性,等这件事完成之后,我会找你好好的喝几杯。
说完,身形一晃,已跃出墙外!
亚马想了想,忽然走到门口,悄悄叫了声:石姑娘!
石飞虹悄悄的走出来,静静的望着亚马,就好像正在欣赏一件宝物似的。
亚马急忙往后缩了缩,道:你师父呢?
石飞虹道:还在新安渡等我们。
亚马道:你最好马上赶回去,免得你师父牵挂。
石飞虹迟疑道:可是后仪师妹怎么办?
亚马道:如果你不怕单身赶路,你可以请你两位师妹留下来照顾她。
石飞虹含笑颔首道:好,我准备一下,马上启程。
她稍许沉吟了一下,悄声道:师伯可有甚么话要我转告师父?
亚马咳了咳,道:请你告诉你师父,后天晚上务必要赶到神仙岭西的杨树林,一路上要特别当心,齐天寿就走在你们前面。
杨欣立刻接道:还有一件事请你告诉袁紫琼,后天夜里凡是进入杨树林的人,最好是穿白色的衣服。
石飞虹诧异道:为甚么要穿白色的衣服?
杨欣道:后天是腊月十六,月亮正圆,杨树林的树干和落叶原本就是灰白色,经月光一照,整座树林都会变得一片银白,是以穿白色的衣服最容易藏身。
亚马失笑道:杨兄,你有没有搞错,请你看看今晚的天气,后天不下雨已经不错了,哪里还会有月亮?
杨欣笑眯眯道:你放心,后天子夜过后,月亮一定会出来。
亚马道:你怎么知道的?
杨欣道:这是我们公孙先生推算的,公孙先生精通天文,他的推算绝对错不了。
腊月十六
神仙岭
杨树林
子夜过后,林里林外依然一片昏暗
没有月亮,只有风,寒风卷动枯叶,发出一波又一波的声响,有如江涛扑岸,无止无休。
亚马躲在一棵高大的树干下,他入林已大半个时辰,换过二十几棵树干,至今仍一无所见,唯一能看到的就是自己一身雪白的衣裳。
他忍不住又开始咒骂公孙策,每当转换一棵树干,他就骂一次,前后已骂了不止二十九次。
现在,他又打算转到另一棵树下,就在他刚想扑出之际,前面不远的地方陡然传来一声惨叫,静夜中听来,显得格外惊心。
他毫不迟疑的冲了过去,因为至少他知道那个地方有人,但当他赶到时,一切早已归沉寂,除了少许血腥气味之外,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
于是他又咒骂了公孙策一递。
突然,树干后面有个少女道:亚马师伯?
声音虽然陌生,却是袁紫琼徒弟的口吻。
亚马大喜道:你师父呢?
那少女道:还在前面。
话没说完,亚马已窜到另一棵树下。
几乎同一时间,另一个身影也尾随而至,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师伯,我是石飞虹。
亚马登时松了口气,急忙道:石姑娘,快带我去找你师父,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诉她。
石飞虹嘘地一声,道:师伯小心,那几个硬点子可能都在附近。
亚马突然觉得一阵惭愧,他发觉自己并不如想像中那么伟大,在这种逆境中,表现得反而没有这些年轻女孩子们沉着。
同时他也不禁联想起更年轻的小丁当,他后悔当时没把他带来,如果有他在场,又何必在乎有没有月亮。
一想到小丁当,亚马立刻将耳朵紧紧贴在地上,结果耳朵虽没有听到甚么,眼睛却意外地发现一团黑影忽然自天而降。
他已无暇思索,陡地纵身拔剑,一脚蹬开石飞虹,使尽全力的一剑挥了出去。
惨叫声中,那团黑影结结实实的摔在两人原先站脚的地方,亚马的身体也已连翻带滚的栽了出去,只听咚的一声,脑袋竟刚好碰在上棵冷冰冰的树干上。
只痛得亚马身子扭成了一团,连眼泪、鼻涕都流下来,他双手抱头,心里又在咒骂公孙策,几乎把所有恶毒的字眼全都骂光,而且他发誓明天非给那家伙好看不可!
就在此时,他发现了不远处站了一个身材窈窕的妙龄女子。
亚马喝道:喂,鬼鬼祟祟做些甚么?还不快出来一拼高低!
石飞虹却已闻声赶来,轻呼一声:师父!
原来来人竟是袁紫琼。
亚马呐呐问道:你是袁紫琼?还是她的徒弟?
其实他分明已知对方便是袁紫琼,却不知为何偏要多加上一句。
袁紫琼并没有立即回答,过了许久,才道:想不到我们初次见面,竟会在这种地方!
亚马苦笑道:这也能算是见面么?
袁紫琼又沉默了一会儿,道:现在子时已过,也许月亮马上就要出来了。
亚马恨恨道:也许那家伙叫我们等的不是月亮,而是明天早上的太阳。
袁紫琼道:你不要心急,我们可以慢慢的等,等到天亮也无所谓,反正时间拖得愈久,对我们愈有利。
亚马一怔!道:为甚么?
袁紫琼道:因为我们还年轻,我们有耗下去的本钱,而他们却没有。
亚马叹道:你比我有耐性多了,难怪你能创出如此高明的枪法,又能教出这么多高明的徒弟。
袁紫琼即刻道:我这点成就根本算不了甚么,倒是你能运用一张真假未辨的藏金图,竟在短短几天之内,将几个彼此敌对多年的门派结合在一起,仅仅这份机智,就不是一般人可以比得上的。
亚马听得心里开心得要命,嘴上却淡淡道:那也只不过是适逢其会罢了,根本不足为奇。
袁紫琼道:你也不必太谦虚,说实在的,我和我的徒弟们都对你佩服的不得了。
亚马笑笑道:你的徒弟们佩服我,是因为她们想讨你欢心,而你
一提到袁紫琼的徒弟,他才猛然想起自己的目的,急忙道:你一共带了几个徒弟进来?
袁紫琼道:五个。
亚马道:够了,只要我一冲出去,你马上叫她们跟上来。
袁紫琼道:你要干甚么?
亚马道:杀葛半仙和唐老么。
袁紫琼似乎被吓呆了,久久没有吭声。
亚马道:你放心,这是我们早就做好的圈套,绝对不会出问题。
袁紫琼道:那么我呢?
亚马道:你得替我们挡住齐天寿,记住,只能挡,可不能真的拼命。
袁紫琼道:为甚么不能拼命?
亚马笑道:跟齐天寿拼命是紫衣侯老爷子的事,我们做晚辈的,怎么可以抢了人家的光彩?
夜更深,风更冷。
亚马坐在袁紫琼身边,听她轻声细语陈述着许多闺中趣事,几乎忘了身在险境,当然也不会觉得寒冷。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边忽然亮起一片亮光,刹那间林中变得一片银白,十丈方圆,清晰可见。
月亮终于出来了。
亚马神情大振,目光立刻落在袁紫琼脸上。
袁紫琼也正在望着他,端庄秀丽的脸庞带着一抹红晕,柔和的眼波犹如醉人的春风,使人望之欲醉。
只听袁紫琼轻声在念道: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亚马亦念道:劝君多采撷
忽然想起到那块定情之物的玉佩,他念不下去了。
袁紫琼凝眸望着他,念道:此物最相思!
亚马的确有点醉了,不但心跳加快,而且头脑一片昏沉。
袁紫琼诧异道:你怎么啦?
亚马晃了晃头,回手将剑抓在手里。
只听远处有人叫道:唐老么,我好像中了毒!
那声音显然正是出自葛半仙之口。
亚马喊了声:快!疯狂般的奔了出去。
袁紫琼师徒也分从不同的方向冲出。
就在亚马奔近葛半仙藏身之处时,唐籍陡然出现,正好拦住他的去路。
亚马好像根本就不把他看在眼里,笔直的向他扑去。
只见唐籍飞快地取出手套,熟巧的套在手上,手套刚刚插入装放毒砂的皮袋,整个人忽然僵住,满脸俱是恐怖之色,刚想张口呼叫,亚马的剑已刺入了他的心脏。
同时葛半仙也从树干后倒退出来,仰天栽倒在地上,鲜血如箭般喷射而出,转瞬间便已气绝身亡。
而这时袁紫琼却在连连后退,齐天寿一把精钢宝刀威猛绝伦,锐不可当,几次都险些将她的断虹枪震得脱手飞出。
亚马毫不顾虑的便扑上去。
齐天寿没等他扑到,便舍弃袁紫琼,疾如闪电般向他攻来,好像对他比对袁紫琼更感兴趣。
两人挥刀舞剑,一闪而过,亚马冲出很远方停下脚步,只觉得大腿猛地一阵剧痛,一屁股坐在地上。
齐天寿手中的刀竟然被震得断成两截!
他瞧着手中的断刀,厉声大笑道:好,好极了!铁剑马致远,果然有余孽在世!
齐天寿手中中断刀一扔,只伸脚连拨,地上死者的钢刀跳起二把,落到他的手中。
双刀在手,一阵挥舞,霍霍有声,更现神威,厉声喝道:皇上有令,务必诛除马氏余孽,不相干者退开!
袁紫琼却立刻飞奔过去,扶住亚马道:你受伤了?
亚马嗯哼一声,雪白的裤管很快便已染红。
袁紫琼把枪往地上一插,撕下一条裙摆,将他的大腿紧紧绑住。
只痛得亚马龇牙咧嘴,冷汗直流。
齐天寿却哈哈大笑道:袁大丫头,实在抱歉,你寻找多年的老公,只怕要报销了。
亚马大怒道:放你妈的狗臭屁,你老子还活得好得很
还没容他骂过瘾,嘴巴已被袁紫琼捂住
他这才发现石飞虹等人都已赶了来,只好把满肚子的脏话硬给咽了回去。
齐天寿又已大叫道:姓袁的丫头,那小子已无力再战,你是等我杀过去,还是乖乖过来跟我决一死战?
袁紫琼霍然站起,正想抓枪,却已被人拦住,同时只觉得头上一暗,一个瘦小老人已掠顶而过,轻飘飘的落在齐天寿面前。
不必亚马引见,袁紫琼已不难猜出那瘦小老人便是紫衣侯,那个阻止她抓枪的面容潇洒微笑的中年人,必是神机妙算公孙策无疑。
只听紫衣侯笑呵呵道:要相决一死战,侯某奉陪,不必欺侮人家一个后生晚辈。
齐天寿狞笑道:姓侯的,你终于露面了。
紫衣侯道:你怕不怕?
齐天寿道:我只怕你死得太慢。
紫衣侯道:那是铁定的,我敢跟你打赌,我一定会死在你后面,你相不相信?
齐天寿冷笑道:当然不信
没等他说完,紫衣侯身形一晃,已唰地一刀劈了出去。
袁紫琼瞧得连连摇首道:这位老人家倒也干脆,说干就干!
公孙策道:我家侯爷最多也只能打打前锋,后面就要靠你袁紫琼的断虹枪了。
袁紫琼微微怔了一下!道:靠我?
公孙策道:不错,齐天寿天生臂力惊人,刀路刚猛无比,我家侯爷刀法虽然精妙,却因年老气衰,已不耐久战,只希望能在百招之内先消耗他一些气力,或是拼个两败俱伤的局面,然后就得仰赖你那套神奇的枪法把他留下来了。
袁紫琼道:既然如此,我们何不现在就联手将他除掉?
公孙策忙道:千万不可,如果不小心把他吓跑,咱们全部的计划,统通付诸东流。
亚马立刻接道:所以你最好能够把握时机接手,千万不要被他跑掉。
袁紫琼默默的望着亚马,终于缓缓的点了点头。
亚马想了想,道:还有,尽可能不要跟他的刀接触,他那口刀的力道实在大得出奇。
袁紫琼道:你放心,我早有准备。
亚马忽然叹了口气,道:如果我的剑再重一点,方才也就不会受伤了。
公孙策道:等你的伤复元之后,我替你铸一把剑,跟当年马大侠所使用的同样重量的剑。
亚马摇首道:不必了,我已经决定今后不再用剑。
袁紫琼急道:你不用剑用甚么?
亚马用力压住自己受伤的腿,苦笑道:我用铁拐,你们以后不要再叫我江湖野马叫我铁拐野马就成了。
袁紫琼师徒听得都很难过,公孙策却依旧笑容满面道:亚马老弟,别灰心,像你这点伤,死不了人的,等毒手郎中回来,不必用手,用脚都能把你这点伤治好。
一旁的石飞虹突然噗嗤一笑,道:那多臭。
袁紫琼回首瞪了她一眼,自己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就在这时,场中的战情已起了变化。
齐天寿的双刀,架住了紫衣侯那柄名冠天下的宝刀!
而紫衣侯矮小的身子几乎整个靠在宽阔的胸膛上。
齐天寿的刀锋在下,正在一分一分的往上捺,而紫衣候的刀却拼命的朝下压,全身的力气全都集中在手臂上。
突然间,紫衣侯刀锋一反,暴喝声中,齐天寿庞大的身躯当场栽倒在地,胸前被划了一道长长的血沟。
紫衣候的刀已被震飞,身子也借力倒翻回来。
公孙策已然一冲而上,刚好将紫衣侯托住,两人踉舱连退几步,一起摔倒在距离亚马不远的地方。
亚马连滚带爬的赶过去一瞧,只见紫衣侯胸膛间已血肉模糊,急忙叫道:赶快封住他的穴道!
紫衣侯摇首道:不用了,只希望袁紫琼快点解决他,我实在不想死在他前面
这时袁紫琼早已冲出!
同时齐天寿也一跃而起,将腰带解下,飞快地缠住胸部,不待袁紫琼冲到,便已挥刀迎了上来,举动之骠悍,简直慑人心魄。
转眼十几回合过去,齐天寿的刀势依然凌厉如故,而袁紫琼的枪法却愈来愈迟缓,就在第二十招上,手中的枪终于被钢刀震得脱手飞出。
亚马大吃一惊!正相换人接应,另一杆枪已落在她手上。
原来是袁紫琼的首座弟子石飞虹在一旁接应,及时扔了一杆枪过去。
不止如此,其他女弟子也排成一排,各持银枪,随时再递给石飞虹,准备接应。
原来她们早就计划好,要用这一套消耗战术!
果然没过几招,第二杆枪又被震飞,而第三杆枪又已适时飞到!
如此周而复始,几乎每三、五招就换一次枪,齐天寿攻势虽厉,一时却也奈何她不得。
公孙策大声叹道:如果每一刀都砍在空枪上,是不是一件很累的事?
紫衣侯叹道:我当初为何没想到这一招?
亚马忽然明白换枪竟是为了破解齐天寿的刀法,他这才松了口气,提在胸口的心也总算放下来。
袁紫琼满场游走,连连换枪,时间一久,齐天寿的招式终于渐渐缓慢下来,力道也显然减弱了不少。
突然间,又是一杆枪疾射而至。
袁紫琼枪一沾手,便已刺了出去,连枪身都没转一下,因为这杆枪根本就是倒射过来的。
当齐天寿发觉上当时,枪尖已刺进他的小腹,他急忙扔刀抓枪,双手合力将枪杆握住,狞视着袁紫琼香汗淋漓的脸孔,厉声喝道:说,这一招是谁教你的?
袁紫琼理也不理他,只拼力想把枪尖再刺进几分。
公孙策却已长身而起,道:齐天寿,你太没有知人之明了,你为何不问问断虹枪是谁教她的?
齐天寿狠狠的瞪着他,道:你是谁?
公孙策道:在下便是人称神机妙算的公孙策。
齐天寿咬牙切齿道:好,好,你自己赶来送死,那是再好不过了。
公孙策淡淡道:在下不是赶来送死的,是来给你报信的。
齐天寿道:甚么信?说!
公孙策道:这次你带出来的三十二名高手以及八十四名侍卫,已全部歼灭,所以依在下之见,你还是赶紧死掉算了,你的心腹都已死光,你一个人活着还有啥意思?何必再拖延时间?
齐天寿厉喝道:你胡说,凭你们侯府这点实力,岂是我西厂的敌手?
公孙策悠悠道:齐天寿,你的算盘打得太不如意了,你当如今武林还跟过去一样,任你个别宰割么?老实告诉你,那种时代已经过去了,你现在不妨睁大眼睛看一看,站在你四周的都是些甚么人?
也不知甚么时候?天地盟的汪铁鹏、楚天风、丐帮的简长老、大风堂的庄云龙、锦衣楼的司徒刚等人都已赶到,每个人都在凝视着场中的情况。
齐天寿忽然昂首大笑,笑声中充满了悲念和绝望。
就在笑声截止的一刹那,陡闻亚马嘶喊道:当心!
呼喊的同时,他已旋身而起,飞掠而至,一脚踹向齐天寿!
旁观之人不由齐声惊呼道:身无彩凤双飞翼!
呼声未了,齐天寿鹰爪般的左掌已朝袁紫琼脸上抓来。
正是紫衣侯在密室内演给亚马看的那一招杀着!
袁紫琼还没有搞懂是怎么回事?吓得花容失色,不知所措!
就在这危急的一刹那,一条大腿飞来,正被齐天寿的鹰爪结结实育抓住!
正是亚马踹来的那一腿,那只受了刀伤的腿!
一阵椎心刺骨的痛,亚马惨叫一声,人在半空,身子倒转,右手屈指一弹!
啵地一声,只见红光一闪,齐天寿的心脏部位穿了一个圆孔,鲜血从背后喷射而出!
一代袅雄齐天寿,终于跌倒尘埃,一命呜呼
亚马却跌进了袁紫琼的怀里
众人这才从噩梦中惊醒似的一阵惊叹
紫衣侯叹道:那是不是失传了一百多年的心有灵犀一点通?
公孙策道:正是
袁紫琼怜惜地抱住亚马,道:你的腿
亚马笑道:不要紧,你扶我站起来
袁紫琼揽住他的腰,扶他站起来,亚马掀开发髻,抓散头发,取出一张薄绢地图来,向她道:这张图,你准备怎么处理?
袁紫琼道:那是你的东西,你自己决定
亚马道:我本来想用这些金子盖一座比侯府还大的庄院,讨几房娇妻美妾,招一批保镖护院,雇一些长工仆妇,买一些书僮丫鬟,然后再养个几千头猪马牛羊,舒舒服服的过一辈子可是我看了侯老爷子这种舍身取义,为武林造福的作为,我忽然觉得那种日子太没有意义了,我想来想去,还是按照先人的意思,把它用在保皇除奸的大业上比较理想,不知你意下如何?
袁紫琼眼中有了泪光,点头道:好!江湖野马我没看错你。
亚马猛地抬起头,望着楚天风道:我请你来,只想问你一件事。
楚天风道:甚么事?你说。
亚马道:你认为天地盟中哪一位最值得信赖?
楚天风大声道:汪铁鹏。
双手将图递到汪铁鹏手上,道:汪大哥,保皇除奸不能只靠你天地盟,就以这次对抗西厂这批人来说,如非侯府、丐帮、大风堂、锦衣楼、蜀中唐门以及你天地盟同心协力,谁也不敢说今天躺下的究竟是哪一些人,这批藏金是先人留下来的保皇除奸的经费,我现在交给你,一切你就看着办吧!
汪铁鹏道:马老弟,你放心,这批金子不属于任何人,而是属于参予保皇除奸之人所共有,只要我把这批金子寻到,我必会召集在场的每个门派,共商支配之策,你看怎么样?
亚马道:好,但愿你言而有信,切莫为了一己之私而再度引起武林纷争。
说话间,袁紫琼的女弟子们已取来担架,将负伤的亚马拾了起来。
亚马急道:喂喂,你们要把我抬到哪里去?
石飞虹道:你是师父袁家的姑爷,当然是把你抬回袁府
亚马道:可是,我弄丢了那块玉佩
石飞虹道:师父说丢了玉佩不要紧,再也不能弄丢了你这个人!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