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一片大草坪上,杨柳风先跳下车来,走向一株参天大树。
树下静立着三名老人,正是白天时杨柳风在萧家面馆遇到的那位身穿红衣的红脸老人,红石堡主,与秦姓、郝姓三老。
杨柳风姗姗上前一礼,道:三位老爷子,小生幸未辱命,已将亚马大侠请来了
红石堡主眼睛一亮,道:在车上么?快请
杨柳风却笑吟吟道:堡主且慢,你们三位老爷子,有谁曾见过这位江湖野马么?
三人面面相觑,他们果然都不曾见过。
杨柳风道:如果我随便带一个人来,三位老爷子肯相信他就是真的江湖野马么?
红石堡主沉吟道:这果然是个难题
秦姓老人却道:不要紧,我听说那江湖野马有两项举世无双的绝技,叫做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郝姓老人道:那是甚么玩意?
秦姓老人道:那心有灵犀一点通我是不懂,但那身无彩凤双飞翼却是一种极高妙的轻功
红石堡主道:好,杨公子去请那位亚马大侠出来,请他露一手身无彩凤双飞翼咱们瞧瞧
杨柳风点点头,转向走到车旁,向亚马轻声道:你真的会那身无彩凤双飞翼么?
亚马道:你上来帮我才行。
杨柳风只好上车,道:我怎么帮你?
亚马道:你只要闭上眼睛,不许出声!
杨柳风道:好。
她果然闭上眼睛,亚马却将她揽入怀中,对着她的樱唇吻了下去
这一吻就有如天雷勾动地火,杨柳风一颗芳心就再也把持不住,一具娇躯整个钻进他的怀里,紧紧地缠住他,梦魇般的呻吟道:我要,我要
亚马却轻轻推开她,为她整整衣衫,轻声道:等到拿到子母金丹再说,现在我们可以出去了!
亚马率先跨出车厢,向那三老抱拳一礼,道:三位老人家一定要见见甚么叫身无彩凤双飞翼么?
红石堡主竟望着他额上的刀痕瞧了半天,这才点头道:不错,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你是真的江湖野马。
亚马道:如果我是真的江湖野马那又如何?
红石堡主道:如果你是真的江湖野马老夫有一笔生意要你去做,当然可以让你赚很多钱
听到钱,亚马的兴趣就来了,急忙问道:能赚多少?
红石堡主却冷冷道:先证明你就是亚马!
亚马道:好,看清楚了!
他只见他弯腰从地上拔下一束青草,分执左右手上,吸一口清气,双手平张如鸟翅,脚尖一号,拔身而起!
这一拔三丈,并不稀奇,一般轻功上有造诣的,大约都能办到,但是亚马却在去势将尽了际,叫了一声:小心暗青子!
只见他手腕一抖,一支青草疾射而至,射在红石堡主脚前,竟能全部没入土中!
而他自己却能藉这掷草之反作用力,再升三尺!
左手掷完右手再掷,如此再升三尺!
就这样将一把青草全部掷完,亚马竟已飞升至七、八丈高!
杨柳风连声叫好声中,亚马这才双臂平伸,有如凤凰展翅一般,冉冉自天而降,姿势轻盈美妙之极
杨柳风大声欢呼道:好极了,妙极了,棒极了!
又转头向三老道:怎么样?看清楚了没有?这就是顶顶有名的身无彩凤双飞翼!
亚马亦微笑抱掌道:献丑了
红石堡主大感佩服,用力握住他的手道:亚马大侠绝技无双,老夫大开眼界!
秦姓老人与郝姓老人亦争先恐后地拥了上来,道:佩服,佩服!
红石堡主拉住亚马,道:他的身分已确认,现在咱可以来谈谈生意了
亚马却稳稳站定,不为所动,道:慢来慢来,还有一件事,请老堡主先履行了,再谈生意也不迟
红石堡主道:甚么事?
亚马的手向后一伸,杨柳风立刻将一枚晶亮红石放在他手中。
亚马将红石举在手中,吟吟笑道:老堡主还记得这石头么?
红石堡主先望了杨柳风一眼,冷冷道:老夫答应,叫他以此石为凭,到红石堡去换一盒子母金丹。
亚马笑道:你那红石堡远处边塞潼关,来回千里,旷日废时,何不先将你随身携带的,交给她算了?
红石堡主道:这子母金丹乃希世之珍,当然是放在红石堡妥善保存,哪能轻易随身携带?
亚马脸色一变,冷冷笑道:难道老堡主自认武功天下第一,远离红石堡也不怕万一负伤生病?
红石堡主怒道:你这是甚么话?
亚马亦大声道:难道你敢说你身上没有?难道你根本存心要欺负杨柳风,存心抵赖?
红石堡主气得发抖,但是有事要他去办,也只好忍气吞声道:好吧!
只见他从怀中取出一只小小的檀木盒来,递到他手上,道:这一盒只有六粒,千万珍惜使用
亚马也将红石交到他手中,再转身将那檀木盒交到杨柳风手中,微微笑道:你们之间已经银货两讫,互不相欠啦!
杨柳风眼中满是情意,道:谢谢
亚马道:好了,你们先走吧,我还有生意要谈
杨柳风又变得依依不舍,道:甚么时候再见到你?
亚马笑道:你找我固然不易,我找你却很简单
眼看着杨柳风主仆五人,驾着那辆华丽马车而去,红石堡主这才开口道:现在,我们可以谈谈生意了吧?
亚马笑道:看来你颇有诚意,难道我们一定要在这荒郊野外站着谈?
有钱人的享受究竟不一样。
红石堡主不但是有钱人,还是潼关边疆最有权势的人,只可惜这里是江南,不是他的势力范围。
即便如此,他身边仍有秦、郝二老人全力为他跑腿办事,所以他仍是气派十足,傲气薰天。
包下了这座豪华酒楼的整个二楼大厅,却只在正中摆了一桌。
一桌最精致的酒席,主人有三个,客人只有亚马一个。
一杯金黄色的洋河桂花酿斟在晶亮透明的水晶杯里,真像满满一杯黄金。
亚马一口喝干,抿着嘴唇细细品味道:嗯,好酒!
又夹了一片蜜汁火腿在嘴中细细咀嚼道:嗯,好菜!
这才抬头望了三位主人一眼,慢条斯理道:好啦,现在可以开始谈谈生意了。
身穿红衣的红脸老人,红石堡主显然不满意亚马的态度,但是目前有求于他,只好暂时忍耐着道:嗯请教马大侠,你有个外号叫甚么?
亚马道:人人知道我叫江湖野马
红石堡主道:不,我是说另一个外号。
亚马一怔!不知他是甚么意思?但也只好据实回答道:也有人叫我武林种马只不过是一些无聊女子之间的口耳相传,不值一提。
红石堡主嘴角含笑道:那些无聊女子为甚么会送你这么一个尊号呢?
亚马居然大言不惭,故作姿态,叹道:那是因为我长得实在英俊潇洒,天下女人不知道被我迷死多少!
三个老人都几乎要忍住呕吐,红石堡主道:如果有女人不被你迷
亚马道:那是因为她还没有发现我的优点
红石堡主道:那么,你会怎么做?
亚马道:那当然就算啦,我干么闲着无聊,去在意外人怎么想。
红石堡主道:如果那是个又年轻、又漂亮的女人
亚马立刻心动道:又年轻、又漂亮?
红石堡主道:又温柔、又多情,而且多金
亚马连眼睛都睁大了,叹道:天下真的有这么好的女人么?我怎么从来都没有遇到过
接着他又起疑,盯着红石堡主道:你跟我说这些干么?
红石堡主笑道:这就是我要跟你谈的生意。
亚马大感意外,道:你说甚么?你再说清楚一点。
红石堡主叹道:好吧,本来家丑不可外扬,但是为了要根本解决问题,现在也顾不得了
亚马听到他说家丑二字,不便插嘴,只有静待他自己往下说。
红石堡主续道:老夫我只有一子,从小就不听话
江湖上曾经流传,亚马倒也听说过这一段,他的独子叫欧振荣,自小就受不了父亲的权威统治,不愿再受父亲阴影笼罩,更不肯接受父亲给他安排的婚姻,洞房当夜,就离家出走,独自出去流浪江湖
不久就有消息回来,欧振荣病倒在山东,红石堡派人去接,已经来不及,接回来的只是一具灵柩,和一名一直照顾病人的少女
这少女扶棺而来,竟然有孕,生下遗腹子,是个女孩,是欧家的唯一血脉,取名明珠,宠爱有加。
亚马道:欧明珠今年该有十七、八了吧?
红石堡主道:今年正好十八,却发生了大不幸
亚马吓了一跳,道:又怎么啦?
红石堡主道:是老夫一念之差,为她择偶,许配山西霹雳堂厉家的长子厉戎
亚马道:厉家很好呀,名垂江湖近一百五十年,霹雳堂的火器甚至与蜀中唐家的毒药并称齐名!能攀上这样的亲家,红石堡在江湖上更能屹立不摇
红石堡主却猛灌了一杯酒,恨道:可是唉!
亚马皱眉道:老堡主莫非想悔婚?
红石堡主道:不得不悔!
亚马道:为甚么?
红石堡主道:我那独生孙女,行为不检,有个秘密情郎,已经珠胎暗结了!
亚马吃惊道:是谁?
红石堡主道:打死她都不肯讲
亚马道:原来是她要悔婚
红石堡主道:这是女方要悔婚,可是又无法向男方开口,说了厉家也不肯相信,为了双方颜面,又不能公然闹翻脸
亚马想想此事果然棘手,红石堡主道:不得已只好请你出马,来演一出戏。
亚马道:甚么戏?
红石堡主道:你不是武林种马么?当然是演情圣。
亚马吓一大跳,道:演情圣?跟你那宝贝孙女儿明珠?
红石堡主道:不错
亚马道:也就是说,要我假扮那个情郎,故意让山西厉家看到?
红石堡主道:尤其是厉戎父子,他们如果看到,必然主动退婚
亚马大惊失色道:厉戎父子!
红石堡主道:你怕了?
亚马叹道:怕是不怕,只不过往后会永远要提心吊胆过日子,随时准备挨炸弹!
红石堡主道:当然,我会好好补偿你的。
亚马眼睛又睁大了,道:你打算用多少来补偿我?
红石堡主伸出一根指头,道:这样够不够?
亚马道:一千两?
红石堡主道:一万两!
亚马道:白银?
红石堡主道:黄金!
亚马一颗心怦怦直跳,表面上却装着勉为其难,道:好吧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接着不免失笑,人家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孙女儿,难道还会有下次么?
亚马干咳一声,道:订金预付一半
红石堡主道:行,订金送到哪里?
亚马道:用你的名义,送到山西祁门西南黑水沟的一所孤儿院,请那位银川公主签收
红石堡主眯起眼睛瞧了他半晌,道:原来你还是位慈善家
亚马叹道:只因我是个孤儿出身!
红石堡主道:好,然后呢?
亚马道:然后把收据,放在信封里,再把你要我演的戏,写成详细剧本,包括时间、地点、场景、人物、观众愈详细愈好。
红石堡主道:哦
亚马道:一起都放进信封,悄悄贴在这张桌子底下剩下就是我的事啦!
红石堡主道:行!
李凤姊清醒时,发现自已赤裸裸睡在一张柔软舒适的大床上。
这是一间布置华丽的卧房,绣杨锦褥,幽香扑鼻,却是一间陌生房间,一张陌生的床!
临窗漆桌上,陈设着木梳、铜镜和许多花粉胭脂。
奇怪的是,那些梳妆用品,竟然无一不是李凤姊常用的东西。
更奇怪的是,连她准备沐浴后更换的亵衣,以及一套收藏在箱底的绣花锦缎衫裙,居然也整整齐齐折放在床头边。
陌生的房间里,触目尽是自己熟悉的物品。
李凤姊暗想,准是亚马在恶作剧,除了他,绝不会有别人。
连忙穿好衣服,略作梳洗,迳自推门走出去了,一脚踏出房门,却不禁呆了。
原来外面是间大厅,已经坐着好几位花朵般的美人儿。
这些女孩子,李凤姊几乎全都认识,其中有竹林小馆的翠花,姊妹小吃店杨家姊妹俩,以及小云轩那位标致的老板娘小红,还有宝瓶、宝钗一起拥住一位清纯美丽的少女秀秀
李凤姊惊讶的望看她们,她们也惊讶地望着李凤姊,大家脸上都布满疑云。
这时候,珠帘掀处,进来两个人赫然竟是那一对姓何的乡下老夫妻。
老婆婆先向宝瓶微笑点头,道:老板娘,实在对不起,没害你着凉吧?
李凤姊红着脸道:你们是甚么人?
何老头笑道:老板娘何其健忘?咱们虽然只喝面汤没付银子,却也一样是主顾呀!
李凤姊道:我跟你们无怨无仇,你们把我掳来,究竟想干甚么?
何老头道:老板娘,千万别误会,咱们请诸位到这儿来,绝无丝毫恶意。
老婆婆接口道:不但没有恶意,咱们还耽心诸位在这儿住不惯,特地把诸位常用的衣物都取来了,务求各位过得舒舒服服,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
李凤姊道:你的意思,是要把咱们囚禁在这儿?
何老头忙道:不不不,咱们天胆也不敢囚禁诸位姑娘,只是求诸位在此地小住数日,帮咱们一个忙。
李凤姊道:我们能帮你们甚么忙?
何老头道:不瞒诸位说,咱们为要见一个人,可是没有办法找到他,迫不得已,才想向姑娘们求助。
宝瓶诧异道:你们要见谁呢?
何老头笑道:提起此人,姑娘们都很熟悉,不仅熟,彼此还有很深厚的感情,咱们要见他很难,诸位姑娘却跟他常有往来
宝瓶不觉哦了一声,脱口道:你是说亚马?
何老头连连点头,道:不错,正是名满江湖的江湖野马亚马大侠。
宝瓶忽然发觉事情不单纯了,忙道:你们找他有甚么事吗?
何老头道:咱们是诚心诚意求见亚马大侠一面,有几句很重要的话,想当面转告他。
老婆婆接着道:是的,咱们只想当面转告亚马大侠几句话,对他非但无害,反而有莫大的好处。
宝瓶沉吟道:是几句甚么话?能不能先告诉我们?
何老头笑了笑,道:这要请姑娘们多多包涵,咱们只是受人之托,必须见到亚马大侠,才能说出来。
宝瓶道:如果你们见不到他,又怎么办?
何老头道:咱们想见亚马大侠固然困难,他若要找咱们,却容易得很,我想,亚马大侠发现诸位姑娘同时失踪,一定会找到这儿来的。
宝瓶道:万一他不肯来,你们是不是打算永远把咱们关在这儿?
何老头笑道:不会的,亚马大侠是最重情意的人,他得到消息,必定会来,只要亚马一到,咱们立刻恭送诸位姑娘回家。
宝瓶道:我是说,万一他不顾咱们的死活
何老头摇手道:姑娘只管放心,咱们对亚马的为人很了解,他绝不是那种人。
忽然有人轻笑接口道:这话可难说呀,凡事不怕一万,就伯万一。
话声入耳,厅里女孩子都惊喜地叫了起来:亚马!亚马!
从门后面走出来的,正是这半个月来,弄得那些江湖人物团团转,千辛万苦要谋一面的江湖野马亚马!
江湖中难得有一段平静的日子,才难得发觉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
动荡的时势最容易造就英雄,各式各样的英雄,有好的英雄,有恶的英雄,有成名的英雄,也有无名的英雄,有成功的英雄,也有失败的英雄。
在这许许多多,形形色色的英雄中,引起争议最多,被人谈论得最多的,恐怕就是这个江湖野马亚马了!
江湖中人人都知道有亚马这样一个人,但却没有几个人知道他在哪里?多大年纪?甚至没有人知道他长得甚么样子。
大家只知道一件事,而且绝对不容置疑:亚马从来不要人的命,除非你自己要把命送给他!
这世上当然很少人甘愿把自己的命送上去的,却着实有不少人宁愿把自己的心送上去尤其是女人。
漂亮的女人!
这一对乡下老夫妻也没有见过这个江湖野马此刻终于见到了
却不由得有些意外!只见这位名满天下的江湖野马年纪绝对不到三十,白净的面孔,修长的身材,眉目清秀,满脸笑容,看上去,只是个和和气气的大孩子,并无出奇之处。
如果一定要说他有甚么特别的地方,那就是一双大手,十指细长有力,张开来,足可以抓起两个大西瓜,此外,就是他脸上的笑容了。
他一只手横抱在胸前,另一只手正悠闲地拨弄着门帘上的珠串,身子倚着门框,嘴角绽着微笑。
那笑容,显得放荡不羁,蛮不在乎,豪爽中又有几分调皮的意味。
那老夫妻俩就站在门口,竟未发觉他是甚么时候来到身后的?两人面面相觑,脸上都流露出惊诧之色。
何老头抱拳道:请问阁下莫非就是江湖野马亚马大侠?
亚马歪着头道:你看像不像?
何老头急忙欠身施体,道:亚马大侠好似天际神龙,见首不见尾,今天总算是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让咱们见到亚马大侠的风采。
亚马笑笑道:那是因为今天运气实在不好,这条天际神龙的龙尾巴被人家给踩住了,只好自己送上门来,老天爷才不管这些闲事哩。
何老头陪笑道:咱们实在是万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还望亚马大侠多原谅。
亚马耸耸肩,道: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原谅也不行啦,我只想请问一声,刚才二位的承诺,还算数不算数?
何老头连忙道:当然算数,亚马大侠请放心,咱们这就派人分别送各位姑娘回去。
亚马一摆手,道:好,请先履行诺言,其他的话,咱们等一会再谈。
老婆婆立即侧身让路,道:姑娘们,请
可是,这些女孩子们,却都痴痴地望着亚马,谁也没有离去的意思。
亚马笑道:没事啦,你们还不回家,等甚么?
宝瓶栘步近前,悄问道:亚马,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嘛?你不说明白,叫人家如何能放心得下?
没等他回答,翠花已经跟了过来,低声道:这两人都是干甚么的?他们会不会为难你?
小红也焦急地问道:你是不是欠了他们的赌债?到底欠了多少?我这儿还有点私房钱
接着杨家姊妹也抢着道:亚马,咱们等你一块儿走,要死也死在一块!
大家争着剖情示爱,都有与郎连心,难舍难分之意。
亚马举手摇了摇,道:你们都不愿意回去,是吗?
众女异口同声道:我们要跟你在一起!
亚马微笑道:大家都留在这儿,其实也没有甚么关系,不过,希望你们先听我说一句话,然后再作决定
于是,先向宝瓶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接着,又对小红、翠花、秀秀、萧家姊妹
每人都同样耳语了一句
众女听了,都现出惊喜之色,不约而同道:真的?你没有骗人?
亚马只点了点头,众女顿时发出一声欢呼,争先恐后,夺门而去
这情形,直看得老夫妻俩瞠目结舌,如堕五里雾。
好一会,老婆婆才惊叹道:亚马大侠,你这是用的甚么法术?竟能使这些美女们受命,唯命是从?
亚马笑道:那不是法术,只不过一句真言而已。
老婆婆道:哪一句真言?
亚马道:我只告诉她们:谁先回到家,明天我就先去谁家。
老夫妻俩怔了怔!不觉大笑起来。
何老头拱手道:佩服,佩服!除了亚马大侠,别人也难以消受如此艳福。
亚马摇摇头,低声道:她们若互不见面,固然是艳福,像这样鼻子对眼睛,不是福气,倒变成呕气了。
何老头惶恐地道:这么说来,竟是咱们替亚马大侠添了麻烦啦。
亚马仰面笑道:一窝雀儿,总免不了打架只要不耽误生蛋就行。
自己拉过一把椅子,大剠刺的坐了下来,扬眉道:说吧,二位如此煞费苦心要找我,究竟为甚么事?
何老头连忙肃容道:不瞒亚马大侠,老奴以此不很光明的手段,只是奉了主人之命,特地前来拜谒。
亚马道:二位的主人是谁?找我有何赐教?
何老头道:敝主人久仰亚马大侠盛名,渴欲求见,特命老奴夫妇专程前来相请,至于敝主人的姓名,老奴不便奉告,等见面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亚马诧道:连个姓名都没有,叫我跟谁去见面呢?
何老头道:敝主人吩咐过,只要亚马大侠应允相见,明日午夜,敝主人将在南门外张家大院内亲自恭候。
亚马轻哦道:南门外张家大院,就是那幢久已无人居住的废宅么?
何老头道:正是,敝主人将扫径张灯,亲候侠驾光临。
亚马耸耸肩,笑道:这倒挺有意思,既不相识,也不知道名姓,偏偏又约在一座空屋废宅里见面?你那主人好像料定我一定会去似的?
何老头道:敝主人对亚马大侠仰慕已久,此次竭诚肃请,实因有一桩大事,欲求亚马大侠鼎力相助。
亚马道:哦?是甚么大事?
何老头道:此事关系太大,内中详情,只能留待敝主人亲自与亚马大侠面谈,老奴不敢预泄。
亚马笑道:可是,我除了醇酒、美女之外,别无所长,你家主人找我帮忙,只怕是找错人了。
何老头道:敝主人却认为,举目当世,除了亚马大侠,再无第二个人有这份能力,也因此才命老奴夫妇专程恳邀,务必求亚马大侠屈驾一晤。
亚马道:他既然这样瞧得起我,为甚么不肯亲自来一趟,反而要我去见他呢?
何老头忙道:这一点,亚马大侠千万别误会,只因近月来,金陵城中高人云集,都是为了要见亚马大侠,敝主人实有不得已苦衷,未便在城中露面。
亚马耸耸肩,道:看来你家主人竟是位神秘人物嘛,冲着这份好奇心,我倒真想见见他
何老头接口道:亚马大侠若应允相见,非仅敝主人深感荣幸,老奴夫妇也同领盛情。
亚马道:不过,咱们话可说在前头,见面归见面,这并不表示我能帮他甚么忙。
何老头说道:这是自然,老奴仅代敝主人先致谢意,明目午夜,洁樽敬候侠驾。
亚马抖抖衣衫,站起身来,笑道:洁樽倒不必,酒最好多准备些。
话落,举步跨出了大厅。
何老头一面欠身相送,一面叮咛道:亚马大侠别忘了,明日午夜,南门外张家大院
亚马没有回答,身影已消失在沉沉夜色中。
许久,老婆婆才轻呼一口气说道:皇天不负苦心人,咱们总算把他逼出来了。
何老头却摇摇头道:先别高兴的太早,咱们能想到这个主意,人家也会想到,尤其是花蜂杨柳风,更不能不防。
老婆婆道:你以为杨柳风真会替红石堡出力吗?
何老头道:那厮为了贪图子母金丹很可能跟红石堡合作。
老婆婆哼道:他若真敢跟咱们作对,那就是自寻死路了,咱们就算不敢对付红石堡,难道还不敢对付他姓杨的?
何老头道:话虽不错,但在大局未定之前,最好不要打草惊蛇,咱们只须设法绊住他,不让他在明日午夜前跟亚马见面,以后就不必耽心了。
老婆婆道:好,你去向主人报讯,城里的事交给我,老婆子自有对付杨柳风的办法。
何老头道:不仅是杨柳风,其他各路来意不明的人,都须严密防备,这地方已经不能再留,必须立刻撤走,把力量布置在城南一带
老婆婆挥手道:我知道,误不了事的,你只管办你的去吧。
张家大院就在南门外邻近雨花台不远处,满院苍松,绕着一座百年古屋。
古屋共有五进,都是红砖砌成的瓦房,如今,房屋已有部分倒塌,那雕花漆彩的门窗,更是破烂不堪。
满目蛛丝鼠粪,庭前野草丛生,显得既荒凉、又阴森。
这种鬼地方,别说夜晚无人敢去,即使在白天,也是一片寥寂,人迹罕至。
可是,今夜却不同了,石阶上的青苔,已经洗刷的干干净净,由大门通往前院正屋的小径,也铺上了一层层的细砂。
两侧野草全部铲去,连沿路的树枝,都已修剪整齐。
整座前院,打扫一新,门窗都经过修补,而且从新糊了窗纸,配上帘幔。
午夜时刻终于来临,何老头夫妇已经掌着灯笼,在大院门口等了大半个时辰了。
何老头望望天色,道:那匹野马,到底会不会来?
老婆婆道:他要是不来,他就不叫亚马!
何老头道:为甚么?
老婆婆道:因为他自己说的,除了醇酒、美人,他别无所长
身后有个声音赫然大笑道:可不是,今天这两样都有了,他如果不来,就不配叫亚马!
果然是那潇洒不羁的亚马,出现在暗夜中。
老婆婆冷哼道:醇酒倒是准备得有,美人嘛
亚马笑道:三十年前的玫瑰神剑风四娘,是名震江湖,赫赫有名的大美人!有这样的美人在场,我若不来,就真的不配叫亚马!
老婆婆竟有些腼腆笑道:三十年前的大美人,三十年后却只能算是个老太婆啦
亚马施施然而至,他还是那身装束,还是那副蛮不在乎的神情,还是满脸和蔼的微笑。
何老头举灯相迎,低问道:亚马大侠只有一个人来?
亚马道:难道你家主人还约了别人?
何老头忙道:不,敝主人只邀请了亚马大侠一位客人,因为今夜之会,事关重大,实在不愿再有外人窥探,老奴恐亚马大侠带着朋友同来,所以问一问。
亚马笑道:你是怕我带朋友来白吃?
何老头道:老奴耽心发生误会。
亚马笑着拍拍他的肩,低声道:放心吧,我只有身上带钱的时候,才有朋友,今夜正好囊空如洗,朋友们早就躲得远远的了!
何老头似乎仍不放心,举起灯笼向四周照了一遍,才掩上大门,领着亚马向前院走去。
前院正屋帘帷低垂,门窗紧闭,看不见灯光,也不闻人声。
何老头在屋檐前停了下来,侧身肃容道:亚马大侠请进。
亚马道:你家主人呢?
何老头道:正在屋中恭候。
亚马微微皱眉,道:这种待客的方法,不嫌太冷淡些吗?
何老头欠身道:荒宅简陋,人手欠缺,请亚马大侠多原谅。
亚马笑了笑,道:话倒是实情,既来之,则安之。主人不克分身,客人只好自己进去了。
量吴说着,人已拾级而上,推开屋门,跨了进去。
门开处,眼前顿时一亮。
原来屋里不仅灯火通明,而且有七、八名黑衣人正肃立而待。
这些人全都穿着同样的黑袍,戴着同样的黑色头罩,分列左右两侧,否言不动,只用冷峻的目光,凝视着亚马。
房屋正中,摆着一张长桌案,桌前只有一把椅子,除此之外,别无陈设。
亚马耸耸肩,道:这倒好,一个客人,却有八位主人,敢情今天是准备罗汉请观音啦。
八个黑衣人默然不答,身后房门却蓬地一声掩闭起来。
亚马回顾了一眼,笑道:诸位,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何必还玩捉迷藏游戏呢?
左首第一个黑衣人冷冷道:咱们并不想跟阁下捉迷藏。
亚马拱手笑道:阁下最先开口,大概就是此地的主人了?
那人不答,站在他身边第二个黑衣人却接口道:你猜错了,咱们都是主人。
亚马道:总有一位主持的,不然,我这客人究竟该对谁说话呢?
左首第三名黑衣人应道:无论对谁说话,全都是一样。
亚马笑笑道:诸位这样轮流发言,是否伯被人听出了口音?识破身分?
第四个黑衣人道:你只须知道咱们是主人身分便够了,其他何须多问。
说到这儿,左边四个黑衣人都已经轮流说过一次话,剩下右边四人,尚未开过口。
亚马对右首第一个黑衣人笑了笑,道:这一次,大概该轮到老兄发言了请问,咱们可以坐下来再谈吗?
那人一指桌前椅子,道:请坐。
亚马道:可是,这儿只有一把椅子,我若坐了,诸位岂不都得站着?
右首第二人答道:这是咱们的事,不劳阁下操心。
亚马道:大家都没有座位,却让我一个人坐,这样有些不好意思。
第三名黑衣人道:阁下远来是客,自然该让客人坐。
亚马露齿一笑,道:既然诸位如此谦让,我就不客气啦。
说着,走到那仅有的椅子前面,一屁股坐了下去。
刚坐下,他就发觉上当了。
敢情那椅子又冷又硬,竟是精钢铸造的。
而且,就在他身子坐落时,猛然铮!铮!连响,脚踝和腰部,已被三只钢环紧紧扣住!
换句话说,除了双手以外,他整个身体,已被机关锁在钢椅上,再也动弹不得了。
亚马心里虽然吃惊,脸上仍带着微笑,摊开双手,说道:诸位,这算甚么意思?
右首最后一个黑衣人沉声道:说实话,你究竟是不是江湖野马亚马?
亚马道:难道你们认为我是假冒的?
那人冷哼道:如果你是假冒的,现在承认还来得及,再迟就后悔莫及了。
亚马道:我是道道地地的江湖野马货真价实,如假包换。
那人道:好!
声落,脚下疾退三步,同时解开黑袍前襟,露出一排革制刀囊。
革囊中,整整齐齐插着二十四支柳叶飞刀。
其余黑衣人也迅速散开,返到不同的方位,纷纷解开衣襟,露出随身革囊。
八个人各站一方,囊中暗器也无一相同,有柳叶飞刀、连环弩、三棱镖、甩手箭、黄蜂针、毒蒺黎、铁莲子
左首第一个黑衣人的暗器最特别,表面看,那只是十二枚如意金钱镖,大小形式都和普通金钱镖没有甚么不同,然而,其中有两枚,竟是纯金打造的。
两枚小小金钱,虽然说不上多珍贵,但他在十二枚暗器中杂入两枚纯金制品,却不知用心何在?
亚马大声道:各位,可不能谋财害命呀,我身上一文钱也没有
话犹未完,桌上油灯突然熄灭。
只听飕飕连响,四面八方同时响起一连串强劲的破空之声
劲风纵横飞掠,充斥全屋,也截断了亚马的话声。
好半晌,破空之声静止,房内一片沉寂。
黑暗中有人轻喝道:亮灯!
唰!
火光一闪,油灯复明,八个黑衣人都不约而同发出惊呼。
只见亚马仍然好好坐在钢椅上,神态自若,毫无异状,椅前长桌上面,却整整齐齐排列着二十四把柳叶飞刀、十二支三棱镖和甩手箭以及成堆的连环弩、黄蜂针、毒蒺藜、铁莲子
这些暗器,不但陈列整齐,而且分门别类,一件不少,就像出售暗器的店铺,在这儿设了个样品柜。
其中只有一种与原数不符
就是那十二枚如意金钱镖,仅十枚陈列在桌上,另外两枚纯金制的却不见了。
八名黑衣人异口同声道:江湖野马果然名不虚传,佩服,佩服!
亚马回说道:别佩服啦,这种待客的方法,真教人吃不消喏,东西全在这儿,诸位自己来认领吧,我可要告辞了
说着,伸伸腰,站了起来。
不知甚么时候?椅上那三道钢箍竟已全被解开。
八名黑衣人一齐欠身,道:亚马大侠,请留步。
亚马道:怎么?靶也练完了,难道诸位还觉得不过瘾?
左首第一个黑衣人道:咱们不识亚马大侠金面,为了辨别真假,多有冒犯,还望亚马大侠原谅。
亚马道:你们把人锁在铁椅子上,四面围住用暗器揽射,以这种手段来辨别真假,未免太过分了吧?
那人道:咱们也知道这样稍嫌过分,但若不如此,就无法领教亚马大侠的神技了。
亚马冷冷一哂,道:天下会接暗器的人,并非亚马一个,你们怎么知道我是真是假?
那人道:天下会接暗器的人虽然很多,却无人能同时接住八种不同暗器,即使能,也绝不会如此从容,而且
亚马道:而且甚么?
那人轻轻一笑,道:能够在黑暗之中,这么多暗器里,分辨出质料的贵贱,及时将两枚纯金的金钱镖收藏起来,只有亚马大侠才办得到。
亚马不禁仰面笑道:我被你们当靶子射了半天,就算收点压惊费,难道不应该?
那人道:应该,应该不仅应该,咱们还准备了美酒,为亚马大侠压惊!
举手一挥,其余七名黑衣人立即鱼贯退了出去。
不片刻,何老头推门而入,将桌子收拾干净,另换了两把交椅,并且搬来许多精致的酒菜。
菜很丰盛,酒并不多,仅小小两只瓷坛,当何老头拍开坛口泥封,登时满室薰风,里善扑鼻。
亚马吸吸鼻子,脱口大赞道:啊!好酒,好酒
黑衣人请客入座,自己仍然带着黑布头罩,掩住本来面目。
桌上佳肴罗列,杯筷却只有一副。
亚马笑道:主客合用一副杯筷,恐怕不太方便吧?
黑衣人说道:主人从不喝酒,那个杯子是给你用的。
亚马道:不喝酒吃点菜也行,总没有客人吃喝,主人在旁看看的道理?
黑衣人说道:在下终身茹素,不沾荤腥,这些酒菜,都是特地为亚马大侠预备的,贵客尽管享用
亚马道:这么说,阁下是出家人了?
黑衣人摇头道:不,在下是胎裹素,并未出家。
亚马道:那么,请把头罩取下来,咱们面对面说说话,可以吗?
黑衣人又摇摇头,道:这一点,也请亚马大侠多原谅,在下有不得已的苦衷,此时还不便以真面目相见。
亚马双手一摊,苦笑道:看来咱们竟是话不投机啦!
何老头忙道:我家主人身世坎坷,十余年来隐姓埋名,从未以真面目示人。马大侠如怀疑酒菜不洁,老奴愿代主人先尝。
亚马笑道:我倒不在乎酒里有没有毒,只是不喜欢一个人喝闷酒。
黑衣人道:对不起,在下不会喝酒,马大侠请自用,不必客气。
何老头道:老奴本可陪亚马大侠喝几杯,但此酒得来不易,非平常佳酿可比,若被老奴分享,未免太可惜。
亚马微微一笑,道:是吗?真的有那么珍贵?
说着,举杯一饮而尽。
酒液入喉,果然是满口生津,香醇无比。
亚马啧啧赞道:啊,这是洛阳金家酒坊的千里香而且是窖藏二十年以上的珍品!
何老头微微笑道:一点也不错,亚马大侠的确不傀酒中神仙。
亚马道:可是,洛阳金家酒坊,七年前已毁于大火,这酒市存有限,想必价值不低?
何老头道:据说此酒市存不到五十坛,自从金家酒坊被焚,已成无价之宝,家主人知道亚马大侠善饮,费尽心力,才搜购到这两小坛,足足花了千两纹银。
亚马抚掌道:如此美酒,就算毒死了也值得。
伸手取过酒坛,竟口对口的,大喝起来。
那黑衣人似乎对亚马这种牛饮的方式深感惊异,愕然瞠目而视,不觉呆了。
亚马一口气喝了大半坛,抹抹嘴唇道:痛快,痛快!
黑衣人好奇地问道:亚马大侠如此豪饮,难道不怕喝醉吗?
亚马笑道:人生难得几回醉,有此好酒,醉又何妨?不过,阁下请放心,今夜我是不会喝醉的。
黑衣人道:为甚么?
亚马道:俗话说的好青酒红人脸,财帛动人心,阁下千金换酒,必有缘故,我若一醉不醒,岂非辜负了阁下深夜相召的盛情。
黑衣人一怔!竟为之语塞。
亚马又喝了一口酒,笑道:其实,这也没有甚么难为情的,咱们素不相识,你凭甚么要请我喝酒?我既然叨扰你的酒菜款待,总得知道主人请客的原因,否则,咱们岂不都变成糊涂虫了?
黑衣人略作沉吟,点头道:亚马大侠快人快语。在下也无须否认了。实不相瞒,今夜邀请亚马大侠到这儿来,的确是有事相求。
亚马道:不知是甚么事?我能不能帮得上忙?
黑衣人道:这件事,不仅关系在下的生死,更涉及一桩武林秘辛,除亚马大侠之外,别人即使有此力量,也绝不会答应相助,在下考虑了很久,才决定求见亚马大侠
亚马道:你怎么知道我就会答应呢?
黑衣人沉声说道:因为,亚马大侠与当事双方,皆无恩怨瓜葛亚马大侠行道江湖,一向都是扶弱锄强,不畏权势,不计毁誉,而且
亚马连忙摇手笑道:好了,好了!你最好不要乱给我高帽子戴,我究竟是块甚么材料,自己清楚的很。
黑衣人道:在下言出由衷,并非谄谀之词。
亚马笑道:如果你真把我看作行侠仗义的人物,那就错了!老实告诉你吧,我既不行侠,也不仗义,只不过是个酒鬼浪子而已,当年在江湖之中江湖野马亚马声名,更是狼藉,从无好评
黑衣人接口道:关于亚马大侠当年为人行事,在下早已仔细打听过了,别人对你的评语如何,且不必计较,只看你不择手段,拼命找银子,为了要资助昌梨、平阴、祁门、应天四座孤儿院
亚马脸色一变,厉喝道:住口!
黑衣土立刻住嘴,亚马压低声音道:你还知道些甚么?
黑衣土立刻改口道:我甚么都不知道我是随便乱说的我只知道亚马大侠最近手头不便,极需很多很多钱
亚马冷笑道:所以你想用很多很多钱买我?
黑衣人道:不是买,是想请亚马大侠鼎力相助。
亚马笑笑道:为非作歹?
黑衣人道:申冤雪仇!
亚马道:杀人?
黑衣人道:正是。
亚马微微一怔!道:这是真话?还是说着好玩的?
黑衣人道:自然是真话。
亚马默然片刻,不觉失笑,说道:你们千方百计寻我,原来就是为了这一件事?
黑衣人颔首道:一点也不错,亚马大侠不是早就客串过杀手了么
亚马傲然一笑,道:即便是客串性质,也曾被封为杀手中的杀手!
黑衣人颔首道:那就正好,只要亚马大侠答应,无论多少代价?在下都愿意照付。
亚马想了想,道:如果你们没有找到我,准备怎么办?
黑衣人道:在下决心搜遍金陵,一定要找到你,万一无法找到,或者你坚持不肯答应,迫于无奈,只好另请他人总之,咱们已决心破釜沉舟,非杀他不可!
亚马道:听口气,你和那人之间,竟是仇恨深重,无法化解的了?
黑衣人咬牙切齿道:不,我和他完全没有仇,只因某种特别又特别的原因,只因为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亚马接口道:我猜想,那家伙的武功一定非堂高强,势力一定很大,否则,你自己尽可寻他报仇,根本不必另求他人。
黑衣人点点头,道:你猜得很对,那厮不仅武功高强,而且是当今武林中一方大豪。
亚马问道:他是谁?
黑衣人道:他
何老头在旁边忽然干咳了一声:嗯哼
黑衣人连忙改口道:我不能轻易说出他的姓名,除非作先答应接受委托,愿意替我报仇。
亚马望望何老头,微笑道:那么,你们之间结仇的经过,是否能够告诉我呢?
黑衣人道:我只能说他与我有不共戴天的深仇,至于详细经过,希望你不必追问。
亚马道:这倒是令人为难了,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他是谁?更不知道你们结仇的经过?怎好糊里糊涂就答应去替你杀人?
黑衣人道:依照江湖规矩,职业杀手受雇杀人,都是只问代价高低,并不须要知道太多内情。
亚马说道:我不是职业杀手。
黑衣人道:你暂且客串,也是杀手,只要是杀手,就得依杀手的规炬
亚马道:好,我要价很高代价必须根据对方的身分、地位,以及下手时的难易而定,像这样事事讳莫如深,怎么能够决定代价?
黑衣人道: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要你开口,我绝不会说半个不字。
亚马道:这话当真?你不怕我狮子大开口?
黑衣人道:请说吧,但求能报仇雪恨,纵然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亚马耸耸肩笑道:一个人命里注定要发财,真是挡也挡不住!唔,我得仔细想想,别把机会错过了。
一面自言自语,一面猛灌了两大口酒,眼中现出深深如迷雾般的光芒来,盯着黑衣人的眼睛瞧了许久
黑衣人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怎么样?想好了没有?
亚马缓缓伸出两个指头,说道:初次交易,我也不好意思过分敲竹杠,就算这个数目吧
黑衣人道:二万两银子?
亚马摇摇头道:不,两根指头代表两个条件
黑衣人道:两个甚么条件?
亚马道:第一,黄金一万两!先付半数作为订金,其余的,事成之后一次付清。
何老头脱口喊道:你!
黑衣人摆了摆手,说道:老何,不要多嘴,就照亚马大侠的吩咐,去把银票取来。
何老头话到口边,又忍了回去,叹口气,转身欲走。
亚马忽然道:慢一点,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何老头道:你还有甚么话说?
亚马道:我的价款一定要付现银,不收银票。我对那白纸上写黑字的玩意儿没有兴趣。
黑衣人迟疑了一下,道:好,我答应你,十二个时辰内当面付现你的第二个条件呢?
亚马道:我要你!
黑衣人惊怔!何老头怒喝:放肆!
亚马却稳坐如山,动也不动地视着这黑衣人。
黑衣人终于叹口气,向何老头挥挥手:你们出去。
何老头等人只好乖乖退出,同时将门带上。
黑衣人怒道:你外号武林种马怎么连一个男人都要?
亚马吃吃笑道:你少骗我,你骗不了我的!
黑衣人伸手揭下头上的黑布
满头乌黑的秀发披散
一张美得令人心醉的脸孔
黑衣人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男人?
亚马笑道:你也知道我的外号叫武林种马你就应该知道我对女人特别有一套,无论你怎么伪装,怎么变音说话,我只要一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你不但是个女人,而且是个漂亮女人!
她又叹了口气,道:你真的要我,才肯答应我去杀人?
亚马肯定地点头,道:真的!
她开始脱衣服她显然不惯于在人前脱衣服,尤其在陌生人面前。
但是她不得不脱,她一定要亚马去杀那个人,她一定要那个人死!
她咬紧牙关,忍住羞耻,终于颤抖着脱得赤条精光,因而全身都起了红红的疹子
她将那张桌上的酒菜全都扫到地上,自己往上一躺。
她抬起一条手臂,掩住了自己的眼睛,如梦幻般如银铃的声音道:来吧,我已经准备好了
亚马心中不忍,他心中长叹
多少年来,他经历了多少女人,却从没有一个像她这样委曲,这样不情愿。
对于男女之间这回事,亚马扮过君子,扮过无赖,但绝不是小人。
像现在这样趁人之危的行径,亚马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他只有深深叹口气,道:好吧,你起来。
她一骨碌坐起身来,睁着诧异的眼睛道:怎么?你不要了?
亚马道:今天先收订金
她又一怔!道:订金?
亚马虽没有动手,眼睛却肆无忌惮地在她身上打量,一面道:告诉我,你的名字?
小秘密!
她一跃下地,飞快地拾起自己的衣衫,飞快地穿着起来,眼睛俏皮地瞄视他,口中俏皮地哼着一首曾经流行过的小调歌曲:
纵然不能长相聚,也要长相忆;
天涯海角不能忘记,我们的小秘密
亚马哑然失笑道:你的名字就叫小秘密?
她又恢复了冷漠的面容,她又穿回那一身黑衣,又罩好黑布头罩。
她伸手拉开了门,何老头等人都正好在门口想偷听,显然很意外,急忙站好,表示没有甚么。
亚马淡淡一笑,抱拳道:多谢美酒款待,叨领盛情告辞了。
小秘密突然问道:那五千两金子订金,明天送到甚么地方交款?
亚马道:请送到最近的应天孤儿院,请姜雪君姑娘签收
小秘密道:行
亚马道:现在可以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小秘密道:七天之后,樊城西北,平溪镇外枣林干沟里,有三块青石,石下钢管,留有详细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