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橡树酒吧位于市区最热闹的酒吧街衡山路,虽然整条街都是风格各异的酒吧,但是几乎所有的年轻人都知道去老橡树酒吧过生日气氛最好,因为那里的传统便是无论今天谁过生日,全场的客人都会为之庆祝,老板还会想出许多稀奇古怪的节目把气氛推向更High,当然酒吧驻唱的拉丁帅哥也是吸引人的重大原因。
晚上7点30分,酒吧里已经人满为患,而且今晚不知道有何大事件,当若怡她们到达的时候打老远便瞧见一群人挤在酒吧门口,等待进入。
“我们过去看看!”一想到有热闹可以凑,刘畅的兴致就忍不住扬起来了。
“看来今天有另一伙人来老橡树庆祝生日,场面弄得很大!”Maggie转过头,对这在人流中挤来挤去的同伴说道。
几分钟后,三人总算找到一张桌位坐下。
“嗨,若怡。”身边有人拍拍她的肩膀,转过身赫然发现是仲禹。
“嗨,这么巧,你也来了!”若怡笑颜灿烂站起身。
“一个朋友的生日Party,过来凑热闹,你呢?”仲禹惊喜地打量着她,今晚的她非常亮眼。
“我也是参加生日Party的。”若怡微笑着,没有提及寿星是自己,免得仲禹尴尬。
“对了,今晚的寿星是你一直想认识得Runes的经纪人,要不要介绍一下?”仲禹不由分说,拖着若怡挤进热闹的人群,指着不远处被一群人簇拥着的红衣女郎。
若怡仰头张望,视线却被红衣女郎身旁的黑色身影吸引,那身形很像——
“我就知道不管怎么躲,你今天一定会出现。”那琦带着得意的笑容,故作亲昵地偎进站在一旁的舒马赫。
“我只是受聂寒之托。”舒马赫后退了一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卡迪亚的礼盒,“生日快乐。”
周围的众人也跟着起哄要求寿星打开。
那琦带着一脸甜笑打开皮质礼盒,里面是一条做工非常繁复的白金项链。
“帮我戴上。”那琦将礼盒递到舒马赫面前。
舒马赫在众人的举着啤酒敲击桌子的节奏中,将项链戴在那琦脖子上。
“这是聂寒的心意。”舒马赫在她耳边提醒。
“我只记得戴上它的这双手。”她若无其事地说着,然后出人意料的吻上他的脸颊。
口哨声,鼓掌声四起。
舒马赫有些不悦的抬头四望,却与一双灵动带着淡淡哀愁的眼睛对上。
是她!舒马赫心头一震。
“对不起,我来迟了。”有人匆匆过来向寿星祝贺,挡住了他的视线。待他侧身再次张望,那娇俏的身影已然不见。
是他看错了吗?舒马赫思量着。这个城市有那么多酒吧,不会这么巧他们在同一家吧,也许只是相似的人影。舒马赫这样告诉自己。
“那边有趣吗,谁过生日?”刘畅看见走回来的若怡转身问到,身边有几个附近大学的年轻人已经和他们打成一片。
若怡笑笑,什么都没回答。
“切蛋糕吧!”麦云洁开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他们今天为若怡定做的蛋糕可不是出自一般的专卖店,而是出自悦薇草堂众人之力自己烤制的,闻着香味就知道美味非常。
“嗯,对,还要唱生日歌,我们这边已经壮大声势,一点也不比那一堆人弱。”刘畅兴奋得点头,已经开始填小纸条准备传到台上请驻唱的拉丁歌手演唱。
“不要。”若怡突然阻止她们。
“为什么?”
“我们刚刚才吃过火锅,现在吃蛋糕肚子怎么装得下?”
若怡语气和微笑如常,但刘畅和麦云洁却觉得她的笑意未能传到眼中,抿紧的嘴角更像在压抑什么情绪。
“怎么啦?”Maggie关切地握住她的手,冰凉。
“HappyBirthdayToYou”
Waiter抬着巨大的生日蛋糕合着众人的祝福歌唱从酒吧中央穿过,吸引全场人的眼光。
蛋糕抬到了那琦的面前,在寿星的强烈要求下舒马赫和那琦一起切下了蛋糕。
这下,连麦云洁和刘畅也清楚地看见了那一幕。
“我们换一家吧,这里好像有些吵。”若怡缓缓站起身,依然是微笑,脸却苍白得可怕。
没有多说什么,刘畅和麦云洁收拾了一下东西,三个女孩就匆匆往外挤去。
“很荣幸,今天有两位小姐过生日。”台上,拉丁歌手操着不太标准的普通话作着兼职主持,“下面的这首歌献给这两位小姐那琦和游若怡。”
节奏欢快的音乐响起,所有的人开始合着歌曲的节奏舞动起身躯。只有一个人僵坐当场,为刚才听到的名字震惊不已。
今天原来也是她的生日——
难道早上她邀请他参加的Party,就是她的生日庆祝?他推拒了,却出现在另一个人的生日Party上,而且被她亲眼看到,她的心头该是怎样的感受呢?
“哎呀,嚷着要切蛋糕,蛋糕拿来人却跑掉了,搞什么呀。”
身边,一个Waiter抬着蛋糕从人群里挤过,嘴里不满的嘟囔着。
视线投注在蛋糕上,巧克力的表面是用水果清晰拼出的“若怡,生日快乐。”
她连蛋糕都不要了,舒马赫不安的想着。
当看到那琦许完愿,吹完蜡烛,接受来自四面八方的礼物时,他却始终坐立不安。她的笑颜越开朗,他心头的阴影便越沉重。
这种感觉对他很陌生,它叫做——“内疚”。
人生就像一座迷宫,总是面临无数分叉。就像漫无目的骑着单车闲逛,总会在城市如织网的十字路口做选择,左转、右转还是笔直向前,不同的选择,会看到不同的风景,没有一处会是完全相同。
人生如是,唯一的不同,城市有地图指南,而人生是无法参照的。
寂静的夜,燃着一盏孤清的灯,坐在书桌的一边,若怡提着笔,慢慢在笔记本上一笔一划记叙着自己的心情。
当年她义无反顾的选择了这样的生活,也一直以为这样的人生才是她真正渴求的,然而人永远不会知足,不是吗?像今天这样的孤独,她心底的寂寞也是她的选择。
只是有些伤感。
若怡放下笔,突然觉得无法继续。
桌上堆放着一个个包装精美的礼盒,是朋友们送给她的礼物,生日礼物。她相信每一份礼物不管它的价值如何,都是她们精心为她挑选的,那里面有她们的心。
但她却连拆开的好奇心都没有。
寂寞的生日呵!
若怡缓缓将白色睡袍下冰凉的脚蜷起,像一只猫一样团在椅子上。
离开老橡树酒吧,不管刘畅、麦云洁如何调动气氛,提出各种各样的稀奇古怪的活动建议,她都觉得兴味索然,甚至连勉强自己不要扫了同伴兴的气力都没有。
她明白她们的好心,然而第一次,她觉得寂寞,那种寂寞,深入骨髓的寂寞,是无论身边有多少人陪伴你,和你说笑聊天,都无法解除的。
于是,她告别了大家,一个人来到这里——悦薇草堂。
她无法回去,无法硬撑着笑容面对舒马赫,仿佛在她内心什么都没发生过。舒马赫没错,错的是她不该投入。
桌面上,设置为无声的手机再次闪动显示屏,若怡没有去接,甚至连察看一下是谁打来的兴趣都没有。
就让她一个人在这被世界遗忘的空间里被寂寞吞噬吧,她几乎有些自虐的想着。
然而,老天似乎不能让她如愿。
“若怡,若怡,你在里面对吗,开门!”
寂静的夜,深幽的小巷,低低作响的敲门声显得格外清晰。
而坐在门内的人在听见熟悉的呼唤声后显然一僵。
他,怎么会是他?
看了看时钟,现在才晚上9点,对于一个生日party来说,一切应该才刚刚开始,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和他的经纪人在一起吗?
敲门声还在持续中,这一次,敲门的人似乎决心不顾周围邻居扔烂番茄或臭鸡蛋,敲门声变得更重了。
吱呀,阅薇草堂的门终于缓慢打开,若怡从门背后探出小脸。
“咳,这么晚了,你,你怎么来了。”
“你没回家。”舒马赫沉着声音,仿佛是在控诉,沉沉夜色中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嗯。”若怡轻轻答了一声,此刻心中有千般疑问,却一句也开不了口,好半天才想起挪开身子,“进来说话吧。”
把重重的门推开,正想把手从门板上放下,却被舒马赫牢牢握住。
“给你十分钟。”
“什么?”若怡诧异的抬头,手掌灼热的包围在她脑子变成一片浆糊。
“去换衣服。”舒马赫顿了顿,“你今晚的那身很——迷人。”
“啊?”脸莫名其妙的涨红。
“不要浪费这么美好的夜晚,快去!”舒马赫催促着,捂着她的手却始终没有放开。
“可是——”若怡还想再询问,却被他霸道的打断话头。
“马上去换,如果来不及,我不介意帮你换。”舒马赫露齿一笑,仿佛瞬间变成月夜之狼,这样的效果果然显著,若怡二话没说关上大门便匆匆去了。
月亮从云层里穿透而出,被岁月磨得异常光滑的石板路在月亮的照射下反射出点点光晕,为整条街道蒙上了一层童话的色彩。
舒马赫靠在斑驳的老墙上,带着一种期待的心情。
夜空中,不知谁家飘扬出西班牙弗朗明格的吉他曲,单纯而清亮的音质,让整个夜晚飘扬着一种叫做爱情的浪漫情怀。这一刻,他仿佛回到了大学时代,第一次与心仪的女孩约会的情形,有些紧张,心中充满着单纯快乐的情绪。如果再失去理智一些,他也许会抱来一把吉他,对着阅薇草堂的大门唱起情歌。
这有点疯狂,他知道。很难想象半个小时前他是如何阴沉着一张脸,带着沉重而愧疚的心情离开那琦的生日会,满世界寻找若怡的身影。当她打了无数次手机而无人接听,当他推开她的家门发现一室清冷的时候,心中只有抓狂两个字。
因为他明白,其实从很早以前就明白,她对他而言是不同的。在马尔代夫的时候,他放开了她,而这一次,他明白,他不可能看着她离去,从他的生命里。
“我好了。”
若怡静静出现在他面前,打断他的沉思。
有一秒钟,他无法挪动,只是深深凝视着眼前的人,纯净的眼神,嘴角温柔的笑意,一身婉约的打扮为她天真的气质添加了一份成熟的韵味,让人心折。
“走。”他握着她的手,“你的生日庆祝开始了。”
如果人生只有一天能够留在记忆中,若怡告诉自己,她会选择这一天,这一夜,与舒马赫在一起的这一刻。
这夜,他带她敲开了已经打烊的蛋糕店的大门,花言巧语让点心师为他们烘制了一个蛋糕。握着裱花筒,他在她的蛋糕上画了一颗好看的心,一笔一划地裱出她的名字,神情专注而认真仿佛在完成他的装置艺术品。
然后,他拉着她来到了游乐场,午夜场的旋转木马,能够俯视整个夜上海的摩天轮。若怡从来不知道游乐场深夜还会营业,也许是他的魔法吧,整个游乐场只有他们两人,七彩的灯光只为他们闪烁。
在登上摩天轮的时候,他脱下外套披在她的身上,闻着他身上古龙水和淡淡凤梨烟草的气味,若怡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那一刻不是悲伤,而是觉得太过喜悦。
为了不让他看出来,她只能背对着他,头抵在摩天轮的玻璃罩上,看着自己慢慢从地面升空,看着整个都市匍匐在自己脚下,闪烁的灯火仿佛银河,一切虚幻,仿若梦中。
“谢谢你。”
离开游乐场的时候,若怡紧紧拽着他的衣角,这一夜带给她太多的美好,而她只能用最平凡的三个字表达她的心情,然而够了,够了,再多只怕她盛不下。
“想过切蛋糕的时候要许什么愿吗?”舒马赫侧头问她。
“嗯。”若怡想了想,随后微笑道,“不告诉你。”
是呀,她是有一个小小的心愿,只是这个心愿不切实际,所以她只能埋在心里。
舒马赫只是瞥了她一眼,带着了然的神情,仿佛什么都知道似的。“不回家?”系上前座的安全带,当看到舒马赫驾驶着他的越野车并没有往家的方向行驶,若怡有些诧异的发问,难道,今晚还没有结束?
“睡一会吧。”舒马赫朝她微微一笑,腾出一只手揉了揉她被风吹乱的发梢,“到了我会叫你。”
"嗯。”若以拢了拢衣领,将脸埋在舒马赫厚厚的外套里,车已经驶上高速公路,他不知道她要带她去往何方,但就算是天涯海角,就算他决定把她卖掉,她认了。
拧开车载音响,SarahBrightman缥缈的歌声在夜风中回荡。
沉沉在梦中不知睡到第几轮,若怡只觉得有一双手轻拍她的脸颊,微张开眼睛的时候风重重的扑面而来,吹乱她一头秀发。
“我们到了。”舒马赫低头对着斜躺在怀里的人说着,看着他睡眼懵懂的样子不由觉得好笑,他很期待下一刻她睁大晶亮的眼睛,用手捂着嘴,喉咙里发出惊叹的低呼。
“啊!”
若怡坐直身体,视线才转到窗外,便作出了如同舒马赫预料的表情。
远处是一片芦苇荡,在那之后是沉沉的无边无际的大海。
“怎么啦?”舒马赫轻轻推了推若怡,只见他呆呆得看着汽车窗外。
“没事,我只是——”太感动,但若怡没有说出来,之前许生日愿望的时候,她内心只有一个小小的期盼,她只期盼能够重温和舒马赫在马尔代夫悠闲单纯的日子,然而此刻虽然上海周边的海域根本无法和马尔代夫相比,虽然此刻没有蓝天阳光,没有那幢白色的小木屋,但若怡却觉得心中的那个愿望实现在海边,和他,还有整个世界的全部拥有。
“来。”舒马赫将车停在堤坝上,从后座拿出一个大口袋,牵着她的手示意她快点下车,“精彩的还在后面。”
第一次,若怡看到舒马赫笑得像一个小男生,那个总是敛着眉,一脸严肃或沉默的人仿佛摘下了面具。
“等在这里。”
舒马赫让若怡坐在嶙峋耸立的水泥防护石块上,她一个人跑到堤坝最接近大海的地方,不知在忙碌什么。突然和着大海拍击海浪的怒吼,她听见舒马赫在喊——
“若怡,看这里!”
烟花,像无数颗从天空掉落的彩色星辰在天空绽放,一朵,又一朵,在这里没有星月的深夜,将整个海岸照得绚烂透亮。
若怡仰头看着天空为她而存在的美景,听见烟火急急升空的尖锐啸声,听见礼花绽放时响彻海岸的轰鸣,她也听见自己心里此刻强烈的歌唱“Idon-tknowhowtolovehim,Whattodo,howtomovehim,I-vebeenchanged,yes,reallychanged——”
曾经她试图守着这颗心,曾经她告诉自己她已经习惯了生命中的来来去去,但是现在,她知道,她再也做不到,她再也没有能力对抗自己内心的强烈愿望。
她爱他,那种浓烈的感情,是她从来没有体会过的。
她爱他!她强烈自私的希望,他只属于她。
她爱他!她轻轻叹息,但愿他也同样爱她。
可是,会吗?
“喜欢吗?”
礼花还在绽放,而放礼花的人却开了小差偷偷溜回来,舒马赫从身后轻轻环住若怡,为她抵挡湿冷的海风。
若怡转过身,深深的凝视着她,正如他此刻深深凝视着她。
火光将两人的脸映成不同的颜色,红色、黄色、蓝色,天空的炫彩还没有结束,风更猛烈,海涛发出沉沉怒吼,尖锐的啸声,狂放的爆裂声,然而即便此刻天崩地裂都没有办法阻断他们之间的凝视。
许久,许久,直到最后一颗焰火在天际燃尽,直到整个世界又恢复如漆的沉沉墨色,他和她才仿佛从魔咒中醒来。
“生日快乐!”他低头,将一个吻印在她的头顶。
“就让这一刻到永远吧!”若怡在心底偷偷告诉自己,告诉上帝。
那一夜,他就这样搂着她,告诉她要等到太阳从海边缓缓升起,告诉她那是一天中最美的时刻,告诉她他要迎来她生日之夜后的第一分钟。
枕着海风,听着她用低沉的嗓音讲着《海的女儿》的故事,若怡沉沉睡去,她没有等到日出,因为最美的时刻早已来到——
“那是什么。”
坐在阅薇草堂的殿堂里,刘畅看着若怡像一只快乐的蝴蝶一样忙碌着,那脸上焕发的神采实在很可疑。
“喂,台湾妹,你再不说我要严刑拷问了!”刘畅一把拽住若怡的手,拉近眼前仔细研究起她手腕上那条用贝壳串起的手链。
手骤然抽了回去,若怡小心翼翼的摆弄好手链,然后对着刘畅露出一个甜蜜的微笑。
“幸福。”答完两个神秘莫测的字眼之后翩然而去。嘴上还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太可疑了。”刘畅一把抓过正在一旁煮咖啡的晓风,“她中彩票了?还是路上捡到钱包了。”
“我也很奇怪也。”晓风放下手中的咖啡壶,同样困惑的支起脸,视线追随着若怡拿着拂尘在店堂里打扫卫生的身影,“这几天一直这样。”
“到底是怎么回事?”两个傻瓜脑袋凑在一起,苦思冥想。
“那叫爱情。”刚刚步入殿堂的麦云洁坐在他俩身边,给出了一个叫人大跌眼镜的结论。
“你是说——”刘畅和晓风异口同声的大喊,“舒马赫?!”
“谁?他来了吗?”若怡从店里面冲了出来,视线热切的朝门口张望,“谁说舒马赫来了?”
果然!众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对着若怡露出老奸巨滑的笑容。
“嘿嘿嘿,交待吧,小乖乖。”
午后的阅薇草堂,再次热闹了起来。
“如果要幸福,我希望我们两个都会幸福。”
若怡迷醉的看着腕中手链,犹记得那仿佛在梦中听到的祝福的话。
生日之夜她睡着了,当她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家中的小床上,如果不是身上还穿着昨夜衣服,如果不是手腕中突然多了这么一串手链,她真的会以为那是她作的一个甜蜜而美好的梦。
手指轻轻拨动贝壳,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盈盈光芒,那是她的生日礼物。舒马赫将她送给他的手链拆成了两串,一条送给了她,这代表什么意思,每每想起,若怡心中便像淌着蜜。
新的手链上除了贝壳还被穿上了一颗颗小小的红豆,红的和蓝的,原本不甚协调的颜色却调配的异常热烈,仿佛它们之间突然绽放的情绪。
“相思豆。”刘畅受不了的摇摇头,“没想到那个铁板脸会有这么肉麻的构思。”
“你们到什么程度了?”正在翻报纸的麦云洁也来挤上一脚,还颇有些伤感的发表感想,“我们若怡的春天终于到了。”
“什么呀!”若怡受不了他俩一搭一和的恶搞,捂起耳朵不听,心里却异常甜蜜。
“怎么最近不见舒大人光临草堂指教啊,是不是不好意思啊?”
“他在准备新的艺术季的作品。”若怡回答,有一个星期没见她了,想必他一定忙得不得了,很多次若怡想听他的声音,却怕打扰他的创作而最终作罢。
“你确定?”麦云洁的声音充满大大的疑问,手中的报纸翻的噼里啪啦作响。
“你看什么那么起劲。”刘畅伸手想要掏过报纸,未料麦云洁把报纸藏到身后,脸上的神色甚是古怪。
“怎么啦?”若怡也从自己甜蜜的思绪中抬起头,疑惑的看着她。
“没事。”麦云洁笑笑,可是笑得异常勉强。
“搞什么。”刘畅偷袭,一把抓过麦云洁手中的报纸。
“别——”她惊呼!
可是已经晚了。
报纸摊落在桌上,正看的正是文艺版的版面。
若怡的实现落在头条新闻上,Runes这个名称迅速吸引她的实现。
新闻内容似乎是讲Runes的某件作品得到了法国非常有名的大奖,艺术家已经飞赴法国。但是这些都不在若怡关注的范围之内,她看到的只是最后一句,“听说Runes找到了生命中的最爱,将在法国喜结良缘,此番得奖真是双喜临门。”
新闻之外是一幅照片,照片中舒马赫带着浓浓喜气站在一群人中,身畔是他的经纪人,也或许就是他找到的生命中的最爱。
“喜结良缘?”若怡在心中咀嚼着这几个字,默默放下报纸。
心碎了一地。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清晨,在刘倩唧唧歪歪的念词声中醒来,刘畅呆呆坐在床头很久。
不知不觉,冬日已经悄悄临近。窗外的老树相伴了她三年,可是直到今天她才注意到,老树的枝叶变黄边枯,已经没几片挂在树梢上了。虽然明白到了春天他还会发芽,但一看到他现在光秃秃的样子,竟然有些感怀伤悲。
“真不是个好兆头啊!”
刘畅突然重重的躺回床上,床板吱吱呀呀的哀嚎震醒了正缠绵于李昱哀伤凄美诗境中的室友。
“畅畅,你怎么啦?”刘倩撩开蚊帐,探出脑袋询问,却遭来名字主人的飞眼怒瞪。
“告诉你一千次了,不许这么叫,你可以叫我刘畅,可以叫我小刘,甚至于可以叫我喂,但是不许用这么恶心的称谓叫。”
畅畅!长长,常常,肠肠——只有那个白吃才会用这么低级难听的词来称呼她。
“欧。”刘倩吐了吐舌头,小心翼翼的将头缩到被窝里,都怪那个邵振南啦,每次跟她打听刘畅的情况都“畅畅”、“畅畅”的叫得亲热得不行,害得她都不由自主地改口。
哎,算了,刘畅的心情似乎还没有转好,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免得被她的怒火烧个焦头烂额,不过——
“那你今天会不会去银河传媒报道?”这可是所有人都非常关心的问题。
“什么?”刘畅假意的掏了掏耳朵,“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我是说——”好心的刘倩欲待解释说明,却被刘畅无情打断。
“不许提那几个字!”
“呃——”刘倩小心收声,知道再说下去必然会惹毛某人。
自从一星期前,他们鬼鬼祟祟的给刘畅搞了个突击生日会之后,这个家伙变得古古怪怪,“邵振南”、“银河传媒”这几个字更是变成了地雷,谁敢在她面前提,谁就得死,而且死得很难看。
刘倩今年芳龄22,正花样年华,不想英年早逝,所以抖了抖被子,决定睿智的住口,继续会周公是比较明智的选择。
铃,铃,铃,铃!
电话铃恰在此刻响起,一定是有人耳朵痒了想挑在刘畅心情最不愉快的时候前来讨骂,刘畅瞟了漂离自己床比较近的电话机,决定成全他。
“喂!”口气恶劣,“是你?——”恶劣的口气升级,“跟你说了,我没兴趣,也没那闲工夫,你少打电话来烦我!我们最好永远不见!”
电话重重的挂上,不动脑也知道,撞在枪口上的是刘畅最不愿见到、最不愿听到的人。
电话铃继续执着的响起,仿佛电话那头的讨厌鬼嫌被骂得不够,所以继续送死。
刘畅跳下床去,狠狠惯了一大杯白开水,气势万钧的抓起听筒——
“这不是声讯热线,就算你闲得没事做也不用以骚扰别人为乐,我告诉你——咳?俞教授——啊——刚才是厄——电话串线——”
人生最尴尬的莫过于接错电话骂错人,而且骂得还是最尊敬的师长,刘畅除了对着话筒点头哈腰,心中对邵振南的怨恨更添了一层,这个家伙竟然敢去告状!
“为什么拒绝参加比赛?”电话那头的教授一如既往的慈祥。
“我——只是没有准备好。”
“刘畅,去不去实习,参不参加比赛,本应该尊重你本人的意愿。”俞教授的话开始变得语重心长,“你是这几年来我见过最有潜力的学生,但有潜力并不代表一定能找到发挥舞台,也并不代表将来必会有所成就。我教过许多学生,见过许多有潜质的孩子最终却流于二流三流的水准。我们常常说眼界和格局很重要,参加这次大赛的意义不是为了得奖,而是让你知道自己与整个世界的差距,这样你才会提高。这样的机会不多,没有一流国际性广告公司的推荐,即便你再有才华,往往只能徘徊于门外。你好好想一想,不要轻言放弃。”
刘畅拿着话筒沉默着,俞教授的每一个字她都理解,她更理解他的苦心,但是,但是——刘畅攥紧话筒,连自己也不明白从内心对参赛的排斥为何那般强烈。
慢慢踱在街头,工作日的闹市区依然人来人往。刘畅挤在人潮里,显得毫不起眼,尽管她背着相机却没有游客该有的兴奋表情,尽管她瞒着步伐却仿佛不知道目的地在何方。但是没有人在意她,就像没有人在意任何一个于己不相干的人,这就是这个冷漠都市的真正面目。
“寻找你的最爱。”女性低沉性感的嗓音在刘畅耳边低回,转回头,身侧的橱窗内正在放映新一季的“奥菲利亚”的皮鞋广告。
两年前,以“寻找最爱”为主题的皮鞋广告一经推出,立刻得到了都会女性的大力追捧,婚礼那天一定要穿“奥菲利亚”水晶鞋成了一种时尚。
之后,以同样的主题“奥菲利亚”每辑推出不同的广告,但刘畅不得不承认,邵振南拍摄的那一则是其中最棒的。
“嗬,是冰雅耶。”身边两个高中生模样的小女生贴在玻璃橱窗上,一脸兴奋地指着画面中的人物。
“冰雅。”刘畅皱着眉,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在哪里听过。
“我好喜欢她呦,所有的广告明星中,我觉得她是最漂亮的。”
“是啊,听说她是美国留学回来的,学历高,人又长得漂亮,昨天的娱乐新闻里有她的专访呢。”
“她红得好快呦,听我姐姐说她好像被一家大广告公司签掉了,我去打听一下那个广告公司的地址,我们等在门口找她签名。”
“好啊,好啊!”
小女生们叽叽喳喳已经遁入脑后,刘畅端详着这张似曾相识的脸,犹如醍醐灌顶——“嗨,振南亲爱的,你真的在这里,我终于找到你了!”
生日那天的不快回忆闪进脑海,她终于忆起那个漂亮的牙膏美人和眼前这个正是同一人。但更重要的是,收起屏幕下灿若春花的笑颜,广告上的冰山美人竟然是两年前邵振南摄影作品中的女主角。
原来,是她,是她。
移开视线,镜面中反射出她的倒影,乱乱的头发、黑瘦的皮肤,站在人群中是一个不起眼的丑小鸭,与电视中那个完美女性代表根本就是云霓之差。
刘畅沮丧的转回身,心中的感受有些酸涩。
两年了,她一直在力争上游,一直在告诉自己他能做到得她也能做到,甚至更好。然而此刻,不断膨胀的自我被一个小小的尖刺戳破,犹如泻了气的皮球,她竟然发现原来内心竟然有些自卑,竟然害怕。
她是怕再度接近他的身边,她依然会被他吸引,依旧会像个傻瓜一样被他狠狠耍弄,更怕的是发现也许她在他心目中真的什么也不是。
“寻找你的最爱”。呢喃的声音再起,镜头中,冰雅的视线冷冷穿透电视墙,穿透玻璃橱窗,嘲笑她的胆怯,嘲笑她的不战而逃。
搞什么!她是刘畅,她怎么可以轻易的被自己打倒,越是困难她越是要接受这样的挑战,这样才像活力四射的她嘛。
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Hello.”
“我现在报到还来得及吗?”
“恭候您的大驾。”电话那头,邵振南的声音不惊不乍,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这真是个孽障丛生的人间天堂啊!
推开广告部的大门,刘畅只觉得那一瞬间的感觉如同电影《MANINBLACK》里威尔士密斯第一次站在外星人总部,满眼望去都是诡异的人群。
她接触过许多广告公司,但是拥有如此多外星人类的族群却是首次。
“咳,你是来拍黑妹牙膏的吗?”身着夏威夷花衬衫,沙滩裤,脚蹬一双夹角拖鞋的某男睡眼惺忪的从一巨型沙发里缓缓坐起,伸了个懒腰,眼神调侃的看着刘畅。
“睡醒啦,快,别磨牙了,老大要看样稿,你上完颜色立刻教印务公司打印出来。”又一位身着皮衣皮裤,戴钉挂链,臂上肌肉累累如芒果西瓜的壮男飙进门内,一把抓起“夏威夷”男子闪进某扇不知名的门内。
而其他各色人等,不是双脚翘在桌面上、怀里揣着个笔记本电脑神游天外,就是东倒西歪像颗脱水蔬菜摊在桌面。
“啊,畅——刘畅,邵振南正等你呢!”刘倩一路见怪不怪,迈着小肥腿,曲里拐弯的在乱七八糟的办公区域迅速移动,来到刘畅身边。
“现在是早上,留在这里的人都是昨晚通宵加班的,所以有些乱。”刘倩解释着,唯恐刘畅看到这样的场面当场逃逸。
刘畅点头,难怪这几年银河传媒出品的广告越来越妖意,原来养了这么一帮子妖怪,那邵振南岂不是变成了妖怪王了。
“嘿,胖妞,新来的实习生啊!也不介绍一下。”终于有人注意到她们这一对。
“刘畅,我同学。”刘倩颇为自豪的隆重推出。
“刘畅?”有人怪叫惊呼。
“刘畅?!”走道便马上围过一拨人,仿佛参观稀有动物。
“就是炸掉老大邮箱的那个?”终于有人想起。
“好啊,好啊,欢迎,看样子咱们今晚得开个欢迎会,欢迎咱们部门的新同事啊!”众人起哄,仿佛遇到了天大的喜事。
“他们干吗那么兴奋?”刘畅看着众人眉飞色舞,隐隐觉得每个人的笑容带着幸灾乐祸。
“好吧,现在让我们来个游戏——真心话大冒险。”
“好!”
深夜两点,即便是最热闹的酒吧此刻也人丁稀少。但是这家开在银河传媒旁的酒吧却依然人声鼎沸,全赖这群一到夜晚便生龙活虎的稀有生物。
“我,可不可以,现行告退?”刘畅打着舌头打起退堂鼓。谁能想到这群广告公司的精英们嘴里所谓的欢迎会,并不是在公司里找一间会议室,大家喝喝茶、聊聊天、啃啃小饼干,顺便说几句欢迎和鼓励的废话,而是一拨人像蝗虫一样涌入酒吧,有酒量的喝酒,没有酒量的更要喝酒,而被欢迎的那个更是要比别人多灌两倍的酒。譬如刘畅现在所经历的。
“不行!你可是我们的主角,你走了,我们玩个屁啊!”创意文案第一个跳出来,如果这个刘畅不是勇敢的恶整了邵振南一顿,他们这群忙得连睡觉都要挤时间的精英哪有空跟她瞎耗,现在主人公竟然要开溜,他们是怎么都不会答应的。
“好。”刘畅大掌一拍,“谁怕谁,玩就玩。”
她已经有八分醉了。
众人齐刷刷的把眼神转向邵振南,刘畅可是邵振南罩的人,只有他点头大家才可以为所欲为嘛。
“看着我干吗?”邵振南拎起两罐啤酒,“一寸光阴一寸金啊!”
在广告部当家老大带头造反的强劲势头下,众人痛痛快快玩成一团。
“老实交待,你是不是对Gindy有意思,你们俩有没有出去约会过?”
“这个可要保密。”
“那喝酒,喝死你!”
在对每一个人的隐私进行全方位的抽丝拨茧之后,旋转的陀螺终于将箭头对准了刘畅。
“刘畅,你想套谁的真心话?”众人起哄。
问谁?刘畅偎在沙发里昏昏沉沉,视线掠过一张又一张脸,每一张都陌生的好象一个个长得差不多的西瓜,终于在一片西瓜田里,她看到了一张熟面孔。
“嘻嘻,我要问他。”刘畅指着邵振南。
众人发出怪叫,哈哈,邵振南可是他们这群人里段数最高的老狐狸,能够从他嘴里套出真心话,实在是很高的挑战。
“我让你问。”邵振南微微一笑,打开一罐啤酒,只有微微溅出的酒沫才能显示他此刻心情的起伏。
“刘畅,一定要问又毒又辣的问题,不要浪费机会!”
众人怪叫,犹如夜半狼嚎,而刘畅只是颤颤巍巍的凑近邵振南,一把捧住他的头。
“为什么突然离开,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没有,为什么整整两年没有一点音讯,我对你算什么?”
原本喧哗的众人突然静默,真是个劲爆的问题,短短几十个字就把两人的前史交待了70%,众人摒弃静神等待答案。
一秒,两秒——
扑呲,邵振南开了一罐啤酒,就当众人以为他选择罚酒而不愿回答真心话时,他开了口。
“如果我没记错,并不是我突然离开,而是你不给我告别的机会。当年我离开之前找过你几次,可是直到临上飞机,你都不肯见我一面,甚至听我说一句话,我没有突然离开,是你一直在逃避。”刘畅蒙住脸,往事一幕幕重现脑海。
“刘畅你真的不给我解释的机会?”
“对不起,我想你也许搞错了你我之间的关系,你没有和我解释的义务。”
“但是我不希望你误会我,其实——”
“对不起,我从来没有误会,事实上我反倒担心你误会了我们的关系。”
“你,是什么意思?”
“我们只是普普通通的朋友关系,最普通的那种,对吧?”
“请继续。”
“所以大家做任何事情不需要解释,也不存在什么权利和义务。”
“刘畅,你非要隔着门缝说这些该死的话吗?”
“邵振南同学,显然你对我们同仁大学女生宿舍的住宿规矩还不是很了解,我们不允许男生探访,更不能登堂入室。”
“见鬼,我明天就要上飞机了,你就不能和我面对面说话嘛?”
“机会过期了。”
“什么?!”
“我是说,去坐你的鬼飞机去吧,我没空搭理你!”
是的,是的,她是在逃避,她在害怕。
“从18岁起我便安排自己的人生,何时毕业,何时出国,何时应该拿到学位,都精确到月。我没有料到会遇到你,更没有料到你会在我心里占有这么重的地位。我承认那个时候很自私,我既不肯放弃理想,也不舍得对你放手,在权衡了许多次之后,我告诉自己,也许你并不是这个世界上唯一适合我的,也许出国之后,我可以遇到自己更爱的人。”
众人齐声倒抽凉气,这个真心话说的也太直白了吧。
而刘畅只是冷笑。
“生活对我来说有太多的未知数,我连自己都没有彻底了解,这个世界对我更是陌生和新鲜。于是我走了,两年中我经历了许多事,许多人,原以为我该遇到的并没有遇到,我该忘记的却从来不曾忘记,这个时候我告诉自己,现在,我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凭什么你以为你想要的别人就会给你,你不需要珍惜的就该自动滚蛋,你以为你是谁?别人又凭什么等你?”刘畅冷冷的开口,眉宇之间的酒气一扫而光。
“凭希望,如果不属于我的,我愿意放弃,但只要有一丝可能,我就会争取。”邵振南顿了顿,“特别是你。”
众人哗然,随后而来的是口哨声、掌声,仿佛总统就职演说。
“那么冰雅呢?”刘畅直直的看着他,“你敢说,你和她一点干系都没有,你敢说你不是为了她才离开的?”
沉默,整个酒吧除了背景音乐以外竟然没有人声,大家都沉默的等待着邵振南的答案。
“他确实是为我走的,但却是为你回来的。”
未料,最终回答这个问题的,是刚刚走进来的冰雅。
“讨厌,你们聚会竟然不叫我!”冰雅一下子就坐在邵振南身边,亲昵的神情仿佛昭告两人之间确有不同的关系。
刘畅骤然站起身,朝门口走去,脚步虽然摇摇晃晃,但却异常坚定。
但是冰雅最后的一句话,却将刘畅定在当场一动不动。
“好歹你也是我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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