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务所里,毕崇琰的好友兼合伙人古振修趁着拿文件过来之便,顺势拉了张椅子在他对面坐下来闲聊。
“怎么样?跟小堂妹走得还顺利吧?”古振修随口关心起好友的交往近况。
对于好友把感情当成是公事公办的态度,古振修其实是不赞成的,也试着说服过他,可惜成效不彰。
毕崇琰反应冷淡的问:“你希望听到什么答案?”
“总不是打算定下来了吧?”虽说以他对感情甚至是婚姻的态度,的确很有这个可能。
“再说吧!”
因为目睹了宋佳琪动手打人的行迳,让他质疑起两人的合适度。
尽管她事后的解释将过错全归咎到对方身上,但从她主动动手这点,他便不得不重新思考。即便他对交往的对象没有太多期待,但品行到底还是得注重。
轻描淡写的一句,听在了解他的古振修耳里,当即察觉出其中不对劲。
“怎么?出了什么问题?”
“能是什么问题?交往总有不适合。”
古振修却不这么认为。“那是对有认真在考虑对象的人来说。”而不是像他这样对感情不抱憧憬的人。
明白好友对自己选择对象的心态并不赞同,毕崇琰也懒得反驳。
等不到他进一步说明,古振修索性趁势说起,“现在你总该知道感情这种事,不是像你想的那么简单。”
毕崇琰并不这么认为。“该说是你想得太过复杂。”
“既然这样又怎么会不适合?”
好友的追问让他想起跟宋佳琪发生争执的程卉敏,重逢以来他一直认定她像当年一样,不断的故意找机会接近自己。
直到在医院跟宋氏企业门口遇到,他才不得不相信,也许她的一再出现当真只是巧合也不一定。
尤其是她面对自己的态度,像是没有认出他似的。
“我改变很多吗?”毕崇琰不自觉脱口问出。
冷不防听到这话,古振修只觉莫名其妙。“什么?”
意识到自己将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他随口带过,“没什么。”
但却引起了古振修的好奇。“怎么?难道是你被嫌弃了?”
“随你高兴怎么说。”他也懒得解释。
“你这家伙,要不是认识你太久,我真要以为你是受过什么感情创伤,才会对感情这么不信任。”
他不否认,自己对男女间的感情确实不信任,父母的婚姻就是最佳的例证,更别提眼下还有现成的例子。
就算曾经再怎么喜欢过的人,一旦时间久了、感觉淡了,再碰面后连人都没能认出来。
他挖苦的说:“真要对别人的感情这么好奇,我看你律师也别做了,改行当两性专家算了。”
古振修只能对好友的冥顽不灵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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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静雯利用碰面的机会,向宋佳琪关心起她跟自己弟弟交往的情况。
“你跟崇琰还好吧?”
原以为会得到正面的回答,却见宋佳琪嘟起嘴来抱怨,“这几天根本就没机会见面。”
“崇琰没约你?”
她的沉默证实了毕静雯的疑问。
“是工作忙?”毕静雯直觉比较有可能是这原因。
“我不知道。”
毕静雯看出她对弟弟的好感,于是进一步问道:“崇琰没跟你通电话吗?”
“助理说他在忙。”
毕静雯不禁怀疑,就算再怎么忙也不至于连通电话的时间都没有。
何况以弟弟的个性,既然同意要交往,便不至于无消无息才对。
“你跟崇琰见面的时候,有发生过什么事情吗?”
虽说两人才吃过几次饭,应该不至于有什么问题,但是为了弄清楚原因,还是问仔细点比较好。
关于这个问题宋佳琪其实隐约有底,应该跟那天在公司门口发生的事情脱不了关系。
只是堂堂的千金大小姐在自家公司门口跟人动手,叫她如何说得出口。
她借口道:“也许是跟她有关系吧!”
“跟谁?”
“第一次见面吃饭的时候,在餐厅里遇到的女服务生。”尽管知道根本的问题是在于自己,但是为了顾及颜面,她仍推得一干二净。
“服务生?”毕静雯不解。他们两人交往,跟服务生有什么关系?
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宋佳琪进一说道:“前几天我们约见面的时候,刚好又在路上遇到那女的。”
她多少明白了宋佳琪的意思。“崇琰认识她?”
“我也不是很清楚,那时我问过崇琰,他说不认识。”宋佳琪语带含糊。
“以崇琰的个性,既然说不认识就应该是没什么交情。”
宋佳琪并不是真认为两人之间有什么暧昧,只是为了转移焦点才这么说。
“可能是因为在那之后一直没有时间见面,其实我也不是很确定。”她刻意保留了自己跟卉敏动手的部份。
毕静雯虽然不认为弟弟跟这女服务生有什么关系,不过眼下听了宋佳琪的说法,心里也不免疑惑。
“崇琰怎么会认识什么服务生?”
“我公司的总机小姐说,她是什么照护协会的社工。”
那天下午她气不过问了公司柜台的人,得知那女人的来意后,随即便要求负责的部门拒绝了对该协会的捐款。
“社工?”
虽然不清楚对方确切的职业是什么,但是不管是服务生也好,社工也罢,毕静雯都不认为她的身份配得起毕家。
办公室里,毕崇琰正跟委托人就事发经过再做确认。
“刘太太,你再仔细想想看,目前的案情对你很不利,除非能找到有利的不在场证明。”
“我那时被打完后很害怕,根本就不敢出门。”
“那有没有邻居可以替你证明?”
除非能证明那段时间她一直待在家里,否则要想洗脱嫌疑恐怕不容易,尤其她又具备了杀人的动机。
“那时间附近的邻居都出门上班了,根本就没有人在家。”否则被打当时也不至于求助无门。
“医生呢?在那之后你有没有出门去看过医生?”
“没有。”刘太太摇头,“我怕他知道后会更生气,根本不敢出去。”
毕崇琰的眉心不觉纠结在一块。
对面的刘太太看在眼里,心中的不安更甚。“毕律师,我丈夫真的不是我杀的,你一定要帮帮我。”
“我一定会尽全力,但是你必须再想得更清楚一点。”否则他就算有心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毕崇琰的要求让刘太太更加心急起来,桌上的手机正巧在这时响起。
“抱歉!”毕崇琰向她道了声歉,才接起电话。
那头的毕静雯一等电话接起来,立刻就出声,“崇琰——”
“姊,我正在忙。”
毕静雯并没有就此结束电话,“我知道,我听佳琪说,你这几天忙到都没有时间约她见面。”
他根本没有闲暇讨论这种事,立刻回道:“我现在没有时间,有什么事晚点再说。”
“可是——”
不等姊姊再往下说,他迳自挂了电话。
也是在这时,刘太太像突然想起什么似地抬起脸来。
毕崇琰注意到了,忙问:“是不是想到什么?”
刘太太不甚确定的说:“那时我一个人在家里,不过有接过一通电话。”
“什么电话?”
“程小姐正好打电话过来,我因为很害怕,所以跟她聊了好一会。”
毕崇琰眉头一挑。“打家里的电话?”
“对,本来程小姐要过来陪我去看医生,但是我说不要,所以她在电话里安慰了我很久。”
他的表情一震。“记得是什么时候结束电话的吗?”
“我没有留意,只记得聊到超过了程小姐六点下班的时间。”
听到这话,毕崇琰不禁露出笑容。
“毕律师,这样能不能帮我证明?”
他肯定的道:“如果你刚才说的是事实,就能证明你确实跟命案没有关系。”
一脸忧心的刘太太这才松了口气。
毕崇琰跟着问起,“你说的程小姐,可以联络到她吗?”
“可以,程小姐是协会里的社工,很容易找到的。”
“协会社工?”
“对,家庭救助照护协会,我因为家里的问题,所以才会认识程小姐。”
当初刘太太原本还羞于向外人求助,没想到如今竟成了救自己一命的有力证明。
家庭救助照护协会……
毕崇琰忍不住在心里复诵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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协会门口,看着手上从刘太太那里抄来的资料,毕崇琰有些迟疑。
“程卉敏……”
这世界上真有这么巧合的事?
如果真的是她,那她当时的造访便是确有其事,并不是用来接近自己的借口。
换言之,两人的一再偶遇,也都只是再单纯不过的巧合,纯粹是自己误会了她。
在会客室等待的时间里,毕崇琰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
会客室的门在这时推了开来,进门的正是卉敏。
怎么会是他?
她看着毕崇琰,表情明显感到意外。
尽管强烈怀疑,她还是开口确认,“是你找我?”
以为他来意不善的卉敏,怎么也没有料到他一开口就是道歉。
“之前的事很抱歉,是我个人的误会。”
静了半晌,她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挤出一句,“……算了。”毕竟也不是多么严重的事。
清楚自己之前的失礼,毕崇琰对于她如此轻易便原谅自己不无意外,尤其是对她没有认出自己是当年的那个男生。
不过他也无意再为之解释什么,直接进入主题,“程小姐认识住在复兴国宅的刘太太吧?”
卉敏先是感到奇怪,跟着才迟疑的问:“有什么事吗?”
“她是我的当事人。”
“当事人?”她很意外听到毕崇琰这么说。
“刘太太的事情你应该知道吧?”
“是她先生被杀的事吗?”
“对,目前的案情对刘太太很不乐观。”
卉敏听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虽然同情刘太太,但在案情没有查清楚之前,也无法为她辩驳什么。
毕崇琰话锋一转,“不过你的证词也许能替她洗脱嫌疑。”
“我?!”卉敏掩不住诧异。
“刘太太说案发当天曾跟你通过电话。”
“对。”那天的事她还有印象,只是不明白自己能帮上什么忙。
“是你主动打的电话?”
“对,因为刘先生长期对刘太太施暴,所以我那天才会打电话过去关心刘太太的情况。”事关一个人的清白,卉敏回答得很小心。
“还记得通电话的时间吗?”
“差不多是下午快四点的时候,到六点半左右才挂电话。”
“那就对了。”刘家的电话并没有来电转接到手机的功能,这样一来就能证明那段时间刘太太确实不曾出门。
卉敏虽然不清楚什么对了,不过听毕崇琰的语气,自己显然是帮上了忙,心里多少也替刘太太感到开心。
“只要你向检察官说明,应该就能洗脱刘太太的嫌疑,这也是我今天过来找你的目的。”
说明、目的?
她这才明白,毕崇琰原来是为了这件事过来,她还在奇怪他怎么会特地来道歉。
这样一想,她忍不住要怀疑,他该不是因为要请自己帮忙才开口道歉的吧?
只是看着毕崇琰正直的神情,卉敏又觉得他不是这种人,或许是因为心底始终对他存有好感的关系吧!
因此,对于他的道歉她仍是欣然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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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们离开法院时,外头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今天谢谢你的帮忙。”毕崇琰道。
“哪里,其实也没什么。”
他取出车钥匙,友善的说:“我送你回去。”
卉敏直觉婉拒。“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毕竟先前的误会才刚解开,多少仍有些尴尬。
但在毕崇琰的坚持下,她最后还是同意由他接送。
不过他并没有直接送她回去,而是先带她去吃晚餐。
当休旅车在一间餐厅门口停下来时,她对一旁的毕崇琰说道:“其实真的不需要这么麻烦。”她能理解他是为了要答谢自己的帮忙。
不想让她有负担,他体贴的说:“就算没有跟你在一起,我也需要吃饭。”
跟毕崇琰一块吃饭是卉敏没有想过的事,当两人一块在餐厅里坐下来时,她心里无可避免有丝欣喜。
只是为免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她将注意力专注到刘太太的事情上。
“刘太太应该没事了吧?”她不确定的问。
“根据你的证词跟通联纪录,应该能让检方采信。”
卉敏听了才算安心,跟着随口问起,“那我需要像电视上演的那样,上法庭作证吗?”
“除非是刘太太被起诉。”
“那就好。”
“不想上法庭?”
“一般人应该都不想吧!”她直觉回道。
“看来我不能算是一般人。”
他随口的玩笑提醒了卉敏。“对喔,第一次遇到的时候,你就刚好要去法院。”
他想起那时要不是有她的退让,自己恐怕赶不上开庭,结果在那之后自己的表现却是极为差劲。
见毕崇琰沉默,卉敏也不觉想起之前的误会,因而有些尴尬。
正当她不知道该如何圆场时,却听到毕崇琰主动说起,“在协会里见到你的时候,我以为可能得花点时间才能说服你。”
她一时没能会意,问:“说服什么?”
“要你跟我去趟法院。”
他的说明让她更不明白。“为什么这么说?”能帮上刘太太的忙,她也很高兴。
“之前我的态度并不是很好。”毕崇琰坦承不讳。
卉敏这才会意过来,跟着直率地脱口回应,“怎么可能?就算再怎么讨厌你,也不可能拿别人的清白开玩笑。”
毕崇琰怔了下,很意外讨厌他这种话会从她嘴里说出来。
卉敏则察觉到他微怔的神情,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连忙补充解释,“不是,我是说我很高兴能帮上刘太太。”担心他误会自己真的讨厌他。
原本只是单纯感到诧异的毕崇琰,因她的急忙解释扬起了嘴角。
坐在对面的卉敏因为不清楚他心里究竟怎么想,只能不大好意思地陪笑。
他不禁要承认,自己犯了身为律师最忌讳的偏执毛病。
重逢以来自己一直因为过去对她的印象而执着地认定,两人的数度偶遇全是她刻意接近,因而产生那些不必要的误会。
结果她非但轻易接受了他的道歉,对他的来意也没有丝毫刁难,他不得不重新审视对她的观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