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元澜正待起身来接,忽然后面传来一声厉嗥,这声音似狼非狼,十分刺耳,西门咆哮忙回头道:
“大花的性子又发了,阿婉,你看看去!”
英腕满脸浮起厌恶的神色,将身子一扭道:
“我不去!”
西门咆哮凶目一瞪,脸色转为十分难看,冷冷地道:
“这份差事可是你自己揽的,又不是我强迫你去的,大花的性情你很明白,那链条并不一定能拴住它,等它挣断了链子,吃苦的还是你自己!”
英婉泫然欲泣,极不情愿地向厅外慢慢走去。
西门咆哮又温言安慰她道:
“好在不需多久,等些时候二花也该生了,那时你自然可以脱身了!”
英婉用目扫了燕元澜一眼,才幽怨地走了。
这时西门咆哮替自己也斟了一杯茶,捧在手中含笑道:
“燕侠士请!”
燕元澜端起茶杯满饮了一口,果然入口泌芳,将原先那股辛辣之味都冲淡了,宾主双方都静静地品着茗,过下片刻,燕元澜才启唇道:
“那大花二花是……”
西门咆哮一笑道:
“那是我豢养的两条狗,本为一对,近来因为雌犬二花怀妊待产,雄犬骤失伴侣,性情十分暴躁,惟有小女能抚慰它!”
燕元澜见他说话时眸子闪烁不定,心知内情必非如此简单,可是也不便多问,想了一下,乃又变更话题道:
“不知庄主要养这么多的狗做什么?”
西门咆哮咳了一声,清清喉咙才道:
“在下从小就与犬为伍,熟知狗性,想借此来造就一番事业!”
燕元澜奇道:
“狗能成什么事业?”
西门咆哮得意地一笑道:
“燕侠士不要看轻了它们,这些俱非凡犬,乃是我精心搜罗的许多名种……”
燕元澜插口道:
“适才已听令嫒说过了,那些狗的确是凶猛异常!”
西门咆哮笑道:
“岂仅凶猛而已,那些巨獒俱经我精心训练,每一头都足抵一名武林好手!”
燕元澜恍然大悟道:
“原来庄主是想在武林中创一番声名!”
西门咆哮微笑点头道:
“此生不易,在下不甘默默以终,当然想有一番作为!”
燕元澜不以为然地道:
“庄主雄心可嘉,然男儿成名之道甚多,何必要借犬成事呢?”
西门咆哮大笑道:
“北鹤南龙那等高人,也不过是得一技之专,在下技在驯犬,借犬成事,正是循正道而行!”
燕元澜觉得一时没有什么话可以反驳他,默默地将香茗饮完,酉门咆哮提壶要替他再斟,燕元澜连忙推辞道:
“多蒙庄主相侍盛情,在下尚有要事在身,要告辞了!”
西门咆哮微笑道:
“幸接华轩,感慰平生,侠士何不多作盘桓!”
燕元澜摇头道:
“不了,在下前途尚有同伴在等待着!”
西门咆哮初似欲有所言,继而改颜笑道:
“既是侠士坚决要行,在下亦无法挽留,且容在下送侠士出庄吧!”
燕元澜见他的意思诚恳,倒觉得无法推辞,只得谢了打扰,与西门咆哮作伴出庄。
那些巨犬沿途都对他虎视眈眈,燕元澜倒不甚在意,只是觉得此行颇为不值,英婉已经进去了,他也不能再要求去找她,问问她是否在弱柳庄中所见到的女子,而且英婉除了背景相同外,并无其他类似的行迹。
默默地走到庄门口,花戒恶秦无痴与雍冰的踪迹也没有看见。
燕元澜以为她们一定走错了路,好在他们分路的地点距此不远,只要加点劲,一定可以迫上的,因此他只对西门咆哮一揖道:
“多承庄主相送之情,在下告辞了!”
西门咆哮回了他一礼笑道:
“今日之晤良快,嗣后侠士若有需用之时,敝庄之门,永为侠士而开。”
燕元澜急着离去,也不多作寒暄,拱了一下手,即朝来路奔去,由于他此刻急于赶路,所以走得很快,没有多少工夫,就已至初晤英婉的山亭之畔,取途登山,果然看见有一条岔路。
燕元澜细察周围别无他径,递毫不考虑地进入岔道,依然展开身法,急步前进,一路上枯草落叶,景色十分萧索,燕元澜越走越心急,他算着这一路飞奔,最少也走了十几里路了,花戒恶等人若是找不到他,理应在此等候,或是回头相寻,可是到现在仍是踪影全无,这其中显见得有些蹊跷。
向前再行里许,燕元澜不禁心中一动,被一样东西吸引了注意,这是一角罗纱,挂在一段枯枝上,燕元澜伸手摘下那角罗纱,认出正是雍冰衣上扯下来的,四周并无打斗的痕迹,这角罗纱唯一被留下的可能是她急着赶路不小心被树枝拉着了,是什么原因要使她们急急赶路呢?
燕元澜心中在犯着嘀咕,脚下却不敢怠慢,加快了速度朝前扑奔而去,又赶了一阵,在燕元澜的感觉上,这几乎似一天那么漫长了,他终于趋到一排石墙之前,路已到达尽头。
这排石墙高可寻丈,用虎斑纹的巨石砌就,十分牢固,燕元澜连觅门都来不及,轻轻一飘就上了墙头。
墙内是一片很大的广场,零零落落的建着一些单屋,再远一点是一幢黑压压的大建筑。
燕元澜对那幢大屋子遥望了一阵,觉得十分熟悉,再仔细地想了一下,不禁出声惊呼道:
“怪!这不就是咆哮山庄吗?我怎么走回头了!”
刚从前面告辞,又从后门进来,燕元澜站在石墙上感到举棋难定,不知是否应该下去。然而映入眼帘的情景使他亳不考虑地跳下了墙!
原来他在广场的靠墙角处,又看到了一样东西——一只女人的鞋子,这只鞋子以红绫为面,色彩鲜明,正是花戒恶脚上之物,燕元澜不禁又在心里暗叫道:
“糟!怎么她们也到此地来了?”弯腰拾起鞋子,飞也似的走向一间石屋,因为他听见屋中有一种异样的声息发出,屋子建得很高,而且也是用石块堆成。
屋门紧闭,只有在丈许高处,开着一个尺余见方的小窗,燕元澜再度长身飘起,用一指钩住窗沿,探头向里面望去,这一望不禁使他发指胆裂,里面的情形简直太令人不忍卒睹!
四条巨大,围着一个血肉狼藉的人体在埋头大嚼,那个人体只剩下了上前截,由肤色及满地的鲜血看来,这原来一定是个活生生的人!由人体的长发看来,这还是一个女人。“别是戒恶她们吧……”
燕元澜心中一寒,手指失劲,身干笔直的掉了下来!幸而他半空中回过神来,身形一挺,垂直落地,走至门边,毫不考虑地举掌向门上击去!
砰然一声巨响,那扇厚厚的木门,居然被他击得四分五裂,脚尖一点,身形直朝犬堆中抢去,迅速无比地抓住那人体的长发,反身弹了出来!
因为那屋中的血腥薰人,使他无法再待下去,到门外站定后,他立刻将人体翻过一看,幸好这是一个陌生的女子。
燕元澜心中一宽,脱手将尸体放开,屋中的巨犬骤失美食,一起冲了出来,狺狺作吼,发现尸体在地上,立刻又围了上去!
虽然这女尸不是燕元澜同行诸女中的任何—个,然而激于人类的义愤,他实不忍再看下去,举手一掌,拍向一条犬的后股,口中还大喝道:
“混帐畜生!”
那条巨犬被打得在地上滚了一下,连连发出痛嗥!
燕元澜却因而心中一栗,想起西门咆哮之言,觉得果然不错!他自信掌力不轻,刚才的那一下最少也有千斤左右,就是狮虎之类的猛兽也禁受不住,可是那条巨犬仅是翻滚—下,立刻就站下起来,全身钢毛竖立,露出森森利齿,凶睛瞪定燕元澜,喉间发出充满敌意的低吼!
其他三条巨犬见同伴吃了亏,也都放弃了啖嚼,怒尾高剪,狠狠地盯住燕元澜,燕元澜心中戒意顿生,单掌护在胸前,功力暗聚,以备一搏!
相持片刻,原先挨打的那条狗仿佛耐不住了,低吼一声,双爪前探,直向燕元澜扑了过来!
燕元澜迎着来势,吐气开声,一招“石破天惊”!掌力如山而出,结结实实地拍上那头巨犬的脑袋上!
“扑秃!”一声闷响之后,那头巨大的躯体被撩至丈许开外,脑花四溅,死于非命,可是燕元澜的掌心也感到隐隐作痛!
其余三条巨犬见同伴一招毕命,对燕元澜的敌意更切,不过它们也颇具灵性,知道燕元澜并非善与,踞地作势,不再冒昧枪攻了!
燕元澜等了片刻,心中已作决定,掌力内敛,抬起左手,就拍向旁边一条巨犬。
那条巨犬见了燕元澜的掌势,不避反迎,而且转尾反拂,扫向燕元澜的腰间!
双方都打实了,犬身被击退了两步,蒸元澜的身子却被带得斜撞出六七步去!
原来燕元澜由于第一招试出这些巨犬皮骨甚坚。轻易不爱损害,遂心生一计,故意用了一下虚招,那一掌柏出虽急,实际却是虚招,未带劲力,厉害的本在另一手的撩阴掌上,准知反而吃了亏!
那巨犬反而就招递招,硬受了一掌,也反击了一尾,还幸燕元澜在招势发出之际,劲力已聚,全部移至腰间,变为护体罡气,狗尾打中之处,仅感微微震动,未曾受创,可是原先所准备的狠招未及递出!
另两条巨犬见燕元澜跟跄退步,不等他站稳,已分左右扑至,举止迅速,配合的位置也十分得宜,燕元澜被逼得向空中一拔,躲开它们的扑击之势,心中却大吃一惊,想起西门咆哮说及每一头狗都可抵一名武林好手之言,绝非夸口。
他出师行道江湖未久,遇过许多名振一时的高明人物,俱未若此时狼狈过……戒意与豪气,并时惧发,空中一个斩折,“回雁栖沙”,飞身降落之际,双手互错,对准第一次换招的那条巨犬背上印去。
巨犬亦蓄势待噬,等他的手缘将及,猛然人立而起,张开巨口,反咬他的手腕间脉门,双方险中递招,危里求胜!
燕元澜到底出身名家,而且人为万物之灵,智慧上也占先一筹,一见那巨犬果真训练育索,干脆不作避让,运气如铁,让它咬个正着,身子却借此力,双腿屈弯如弓,膝盖对准它的腹间撞去。
“汪!”一声惨嗥过后,那条巨犬的身躯又被撞飞出去,倒地立毙,可是它的利齿,也在燕元澜的腕上划下两道血痕,而且还有两颗深探嵌进肉里。
燕元澜险中求胜之计虽售,内心却更惊异,自己童身未破,一身横练工夫已有九成火候,尤其是运气之后,任何利器俱难损害,却抵不了它的利齿……
另两条巨犬见又伤了一个同伴,盛气稍挫,但仍毫无退意,全身毫毛都竖了起来,红舌狺狺,守定他的左右。
燕元澜不敢稍懈,也无暇去看顾腕上伤势,左腿猛提,踢向右边的巨犬,去势迅速,取位诡异。
巨犬仿佛知道利害,前爪拱地,暴退数尺避过,燕元澜怒喝一声道:
“好孽蓄!”身形随之而进,探手向它的长尾抓去,一下握个正为,倒拖回去,使力就向石墙上掷去,这边刚脱手,另一边黄影闪动,扑来另一条巨犬!
燕元澜上身顿挫,翻腰后仰,让它从上面惊空而过,身形再起之际,被他掷出的那头巨犬,四足在墙上一按,身子倒弹回来,反扑他的面门;扑空的那一条,居然在空中收势转身,
回扑他们的胯下,巨口阴咬。
双方攻击,而且燕元澜身形尚未站稳!上身前倾,根本无法退后,逼得无可奈何,只好顺势单掌下切,这下干是使了全力,掌缘砍在攻他下方的那头狗颈上。闷吭一声,竟以寸余之差,未曾咬中,空中扑来的那一头,在距身二尺之处,被燕元澜抖腕射出两点白光,夺眶入眼,也是一声惨嗥后而告了结,那两点白光却是燕元澜从腕间拔下的两枚犬齿。
四头巨犬先后俱告毕命,燕元澜望着狗尸想起先前搏斗的经过,倒不禁惊出一身冷汗,呆呆的发起怔来!
就在他出神之际,耳际响起一个粗壮的喉咙喝彩道:
“好身手!好功夫!”
燕元澜蓦然警觉,却见西门咆哮站在不远之处,拊掌大笑,不禁愕然失色,这地方四外空旷,竟不知他是何时到来的!
西门咆哮见他失态之状,笑得更为得意了,宏亮地道:
“燕兄到底艺出名门,举手投足间,可以想见胸中丘壑!”
燕元澜略一定神道:
“庄主是何时来的”
西门咆哮含笑道:
“在下从燕兄翻墙入内时,即在一旁观看了,燕兄大展神威,屡现绝学,果是不同凡响!”他已将燕侠士改口为燕兄,语气中亲呢了不少。
燕元澜倒觉得不太好意思,歉然拱手道:
“在下去而复返,不告而至,同时还伤害了贵庄四头畜犬……”
西门咆哮摆手笑道:
“没关系!敞庄畜犬近千,四头算得了什么!而且因此能见燕兄一层绝学,这代价实在太便宜了!”
燕元澜还想抱歉一两句,可是瞥见地上半截女尸时,又不禁义愤填膺,沉声问道:
“贵庄养着这么多的狗,不知是用什么饲料?”
西门咆哮道:
“燕兄不是明知故问吗?”
燕元澜悖然色变,动容惊叫道:
“什么?都是用人喂的!”
西门咆哮笑道:
“燕兄未免大惊小怪了!这些狗不喜素食,敝庄深处山坳,其他牲畜购置不便,而且因财力有限!只有用人是简便的方法!”
燕元澜但觉周身血脉膨胀,怒声叫道:
“千头狗一天要用多少人来喂……”
西门咆哮屈指算了一下道:
“这些狗的身躯庞大,食量不小,每天约在百人左右,在下原有几十名从人,俱都为了搜集饲料,分派出外,所以庄中人手大感缺乏……”
燕元澜听说百人二字,即感一股凉意打脚底而起,连他后面的话都没听见……
一直等了良久,燕元澜才作色怒声道:
“每天要杀这么多人,阁下究竟是什么心肝?”
西门咆哮双手一摊,作出一副无可奈何的状态道: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我总不能让狗活活饿死!”
燕元澜冷笑道:
“杀人养狗,率兽食人!真亏你想得出!”
西门咆哮毫无愠意地笑道:
“这没有什么不对!人兽之间,同样有食色之欣,并无多少差别,牛羊猪鸡鸭鹅,同为天生一命,人杀之以逞口腹之欲,我用人喂拘,于理何悖?”
燕元澜斥道:
“胡说!人怎可与牲畜相比!”
西门咆哮正容道:
“牲畜同是一条生命,天生万物,何尝有贵贱之分,照燕兄说来,那些牲畜天生是该死的?是该给人吃的?”
燕元澜一时为之语结,不知该如何回答。
西门咆哮一笑又道:
“它们并非生就该充人类食用,只不过力不如人,无法抗拒罢了,世上也有吃狗之人,现在狗吃人,正是天理循环。”
燕元澜气极道:
“天理如照你这佯解释,天心何在?天道何论?”
西门咆哮笑道:
“燕兄现在总算明白一点了,其实所谓天心天道,根本是不存在的,天下只有强者与弱者之分,强者食人,弱者为人食,最重要的一件事是求生存,存在就是天心天道,求生之计,不择手段!”
燕元澜怒叫道:
“胡说!你完全一片歪理!”
西门咆哮大笑道:
“天下小理哪有正邪之分,仅有强弱之别!”
燕元澜反问道:
“那么阁下是以强者自居了!”
西门咆哮微笑摇头道:
“不!强中自有强中手!我不承认自己是最强者,但也不屑以弱者自居!”
燕元澜倒被他弄糊涂了,张口结舌,莫知所云。
西门咆哮又笑道:
“现在我比人强!我凌驾于他人之上,有比我更强者出现时,我任凭宰割,只得认命;但是困兽犹斗,因于一息尚存,求生是一种本能,我活着一天,便需奋斗一天,我一人之力有限,便需借助外力,这些狗便是我的借力,为着我自己我才养狗,为了狗,我才杀人,燕兄现在懂了吗?”
燕元澜没好气地道:
“懂是懂了!不过我实在耽心,万一天下苍生入阁下掌握时,不知要造成多大杀孽!”
西门咆哮兴奋地道:
“燕兄认为我有希望称雄武林吗?”
燕元澜想了一下道:
“阁下也许可以称雄一时,但必不会长久!”
西门咆哮紧张地问道:
“为什么?”
燕元澜道:
“从阁下驯狗表现上看来,阁下之身手的确敌者无多,但是阁下之行事实大悖人理,天下正人侠士,定必群起而攻之!”
西门咆哮高兴地道:
“这倒不要紧,我知道杀人饲狗并非善策,最低限度我也是个人,同类相残固非所愿,可是我现在财力有限,不得不仅为之计,这倒不是我装穷,燕兄但看我庄中的陈设,便知我言非虚!老实说那些狗也弄得我焦头烂额!真到我略有成就之时,我自然会停止杀人……”
燕元澜不解道:
“我越来越不懂了……”
酉门咆哮道:
“方今各大门派,他们都有基业,财富甚足,我若能创出一番基业,自然也会有财富,那时我养得起狗了……”
燕元澜蹙额道:
“我实在难懂下,以阁下之身手,财富并非难事……”
西门咆哮正色道:
“不行!对于财富我从不妄取,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生平最不齿之事,就是巧取豪夺!”
燕元澜道:
“你杀人之命不算是巧取豪夺吗?”
西门咆哮微笑道:
“这不同!生命乃天赋之物,正如地底矿藏,地面水风,人人有取用之权,至于财富乃他人辛劳之积,我岂能不劳而获!”
燕元澜一叹道:
“我对你这个人简直无法置评!”
西门咆哮道:
“燕兄不必探究我的为人,只需助我成事!”
燕元澜脸色一动道:
“阁下对我何求?”
西门咆哮道:
“别无所求,燕兄少年有为,技艺出众,英才难得,你我可以合力同心,在武林中奋起进取,使咆哮山庄扬名武林!”
燕元澜摇头道:
“抱歉得很!在下不愿人仗狗势!”
西门咆哮道:
“狗究竟是狗!不过为人所用而已,我们有了成就,武林中会知道你我!绝不会知狗而不知人!”
燕元澜摇头道:
“还是不行!道不同不相为谋,再说在下还有要事在身,无暇他顾!”
西门咆哮道:
“燕兄可是为着令师黑森林劫火悬案,这事情太简单了,只要我们通力合作,不难在短期内大有所成,那时燕兄大可动员天下武林人士,合力追查线索!”
燕元澜道:
“这倒不必,目下我已得线索,只要循此追查,不久即可水落石出!”
西门咆哮沉思片刻道:
“燕兄若是不愿屈居人下,我们可以平分秋色!”
燕元澜摇头道:
“在下无此兴趣!”
西门咆哮急了道:
“难道燕兄一定要在我之上?”
燕元澜不禁奇道:
“阁下何以对我如此委屈求全?”
西门咆哮诚恳地道:
“实不相瞒,燕兄近年来的一番作为,江湖风云变色,斯时在下即心推燕兄为理想人选。所以才打听得燕兄行止,专命小女相邀!”
燕元澜为之动容道;
“原来阁下早就注意我的行动下?”
西门咆哮点头道:
“不错!不过我最初仅心许燕兄为最佳助手而已!”
燕元澜眉毛微挑道:
“像你的狗一样,作为你的借力!”
西门咆哮歉然陪笑道:
“燕兄不要生气!在我心目中,燕兄当然比狗要高明多了,及至见了燕兄之后,对于燕兄之气度人品,更为心仪,即使居燕兄之下,也深感荣幸!”
燕元澜含笑道:
“这就是阁下方才所云强弱之别,阁下之身手并不见得弱于我!”
西门咆哮改容道;
“强弱之分,并不在于武功,牛马比人的力气大,却终生为人所役使,燕兄之强在于有一种天然的威仪,可使女子心许,男子心服!”
燕元澜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讪讪微笑道:
“承蒙阁下厚誉,燕某愧不敢当,燕某幼禀师训,名心淡薄!阁下自己已亦非弱者,不需燕某相助,亦可有一番作为!”
西门咆哮失望地道:
“燕兄是一定不肯屈尊的了?”
燕元澜道:
“难遵夙愿,深感歉咎!”
西门咆哮脸色难看了半天,才惆怅地道:
“在下不敢勉强燕兄之志,亦不愿与燕兄为敌,燕兄请吧!”
燕元澜作下揖道:
“既是承蒙阁下情让,请将燕某的同伴交出!”
西门咆哮含笑道:
“燕兄之同伴与我何关?”
燕元澜变色遒:
“我同行的三个女子分明都在此地!阁下何必装糊涂!”
西门咆哮仍是不认帐道:
“燕兄进庄时是单身一人,并未将同伴交与在下,如何可以向我要人?”
燕元澜在怀中掏出花戒恶的红鞋道:
“既然我的行踪在你们的监视中,我的同伴自不会例外,这只鞋子是其中一人所着,被我在墙下发现,更是证明她们是在此地!”
西门咆哮笑道:
“看燕兄如此情急,则这三个女子与燕兄的关系一定很深!”
燕元澜又躁急地道:
“我只问你要人,并无对你说明关系的必要!”
西门咆哮微笑道:
“这可大有必要,若是她们与燕兄关系甚深,在下自然亳无考虑地加以送还,与燕兄结上一份交情,如果关系不深的话,则又要当别论了!”
燕元澜急了道:
“你想怎么样?”
西门咆哮诡异地一笑道:
“如果我们是一家人,我自然不会对她们怎样,换句话说,如果我们不是一家人,自然毫无情分可言,我也不必再存顾忌!”
燕元澜急道:
“你想拿她们喂狗?”
西门咆哮大笑道:
“最后自不免喂狗!但是在喂狗前另有许多礼遇!”
西门咆哮手指远处的一座小屋含笑道:
“那屋中有个例子,燕兄有暇不妨自己去参现一下?”
说完回身要走,燕元澜急忙把他拉住道:
“那三个人中有两个是我的侍婢,另一个是别人托我照顾的弟子!”
西门咆哮笑道:
“如此说来这三个人与燕兄俱无切身关系,燕兄大可不必为她们担心!”
燕元澜无可奈何,只得又道:
“那两个侍婢与我情同姊妹!另一个女孩子更是视我如兄长……”
西门咆哮高兴地道:
“这一来她们更重要,燕兄自己斟酌着办吧!现在我有事末克多陪,燕兄尽管把此地当作自己的家一样,随意行动……”说着脚下加速,向前奔去。
燕元澜急忙展开飞云抛絮身法,越过他的头顶,拦在前面厉声道:
“你别走!把人放出来!”
西门咆哮笑道:
“燕兄好俊的轻功!可是有意要印证两手?”
燕元澜怒声道:
“你不把人交出来,我只好得罪下”
西门咆哮轻松地道:
“在下承认燕兄高明!却非指着武功而言!”
燕元澜举掌胸前高声道:
“我不在乎你指何而言!只要你交人1”
西门咆哮道:
“我不交呢?”
燕元澜举势欲发道:
“那你也别想走脱!”
西门咆哮微笑道:
“燕兄若是答应合作的话,这应该是命令。在下一定遵从!”
燕元澜忍无可忍,举掌前推,劲气如山,大声叫道:
“我不想命令你,但也不接受威胁,只要你交人!”
西门咆哮伸手接掌,双方各退一步,然后笑道;
“除了命令之外,我一慨不接受!”
燕元澜全力一掌,居然未将西门咆哮击倒,心中也感骇然,可是此刻已不容他多考虑!凝神聚气,左手提足乾元真力,右手运用先天罡气,各自聚到十成劲道,然后再度发掌,口中叫道:
“你简直是无赖!”
西门咆哮这次神色较为慎重,平胸横挥迎掌,脚下跺稳马桩,对着那两股霸道无比的掌势,也发出一股潜力!“呼!”两股劲力相触时,连地下的砂石都扬起了。
燕元澜只觉得胸前气血浮动,两耳嗡嗡直响!连连退出五六步,才一屁股坐下!眼前金星乱冒!
西门咆哮寸步未移,只是脸色有些苍白,稍作喘息后,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
“燕兄耗力过甚,最好少作休息再动!好在此地无人吵扰,燕兄切莫拘泥!在下先到前面去略备酒肴,以款嘉宾!”说着回头走了几步,突又立定道:
“我庄中的狗受过训练的!轻易不会伤你,燕兄不去惹它们,大概不会侵犯你,万—有所惊动的话,燕兄可以将这蜡丸捏碎,这是我特制的驯狗药,它们一闻见气味,立刻会俯首听命!天黑的时候,我在客厅中候驾,燕兄请休息一会吧!”说完在袖中掏出一颗白色的蜡制圆九,放在地上,身形几个起落,如飞而去。
燕元澜在地上定息有顷,才怏怏地站起来,心中百感交集,万念杂陈,有生第一次,他尝了被击败的滋味,这倒不算什么,因为他的心中并无得失之念!最令他困惑的是西门咆哮的态度,这人简直是一个矛盾的集合,他功力高于自己,却又曲意求全。
他杀人喂狗,却又守着一介不非取的道德束缚,他的那些乖异思想,他的那些诡辩理论,明知是不合理,却又无法推翻!
然而最令他担心的是那三个女子的遭遇,西门咆哮会对她们怎么样呢?想到这儿,他不禁又朝西门咆哮所指示的屋子望去。
那一所孤另另的屋子,只是比其他的石屋都要高大一点,石壁也仿佛比较坚固一点!
“那屋里究竟有些什么?”他忍不住心中强烈的欲望想去看—下,站起身来走了十几步,来至西门咆哮放置蜡丸的地方,沉吟片刻,他才弯腰拾起!他无意接受敌人的帮助,可是西门咆哮对他毫无敌意!
想起方才力敌四犬的情形,他宁愿慎重一点!怀好蜡丸之后,他才举步朝小屋奔去,行动间发觉自己的步伐竟未能如往日爽利。
这才知道方才的一对掌,自己实在受伤颇重,这西门咆哮的功力,竞与他的师父不相上下!
“这人的技艺是可睥睨宇内,与北鹤南龙一争上下,而他却偏偏弃正途弗由,一心要借犬以成名,真是匪夷所思……”心中在盘算着,脚步慢慢的已移近小屋,仔细一打量。
发现这屋子建造的形式与其他的石屋大体相似,惟一不同的是四壁无门,壁上所开窗洞也略为大一点,想来是作为出入之所!
由窗洞中传出巨兽的咻息声,女子的呻吟声,燕元澜心中不禁又是一阵义愤激动。
燕元澜忍不住一个“飞燕投波”,身形由窗洞中笔直的穿了进去,眼前奇景突现,几乎使他在空中失去了平衡!
屋中陈设简陋,一条石柱,一根粗链,拴着一头比水牛略小的巨獒,毛色班花,在白中散着无数金钱大的黑点,柱旁有一张长凳,一个女子仰天躺在上面,那巨獒竟压在她身上。
女子见了燕元澜之后,嘤然发出一声惊呼,挺身而起,双手掩着胸前,态度极是惊惶!
燕元澜也是惊诧异常,因为他发现这女子正是西门咆哮的女儿,那个引他入庄的黑衣女郎——英婉!
巨獒知道有人进屋,立即回转身来,怒目瞪视燕元澜,喉间发出充满敌意的低吼!周身的长毛都立下起来!
英婉吃吃地道:
“燕……燕相公,你怎么来了?”
燕元澜皱着眉头,冷冷地道:
“是令尊大人叫我来的,想不到……”
英婉急叫道:
“是爹爹!这老混蛋!”
燕元澜怒哼一声道:
“对了!是令尊大人,他特别指示找到这儿来见识一下……”
说到这儿,他猛然想起西门咆哮的活,说这是将要用来对付与他同来三个女子的方法时,不禁神色大变,俊目圆睁!
英婉却咬着嘴唇,擒着泪珠,颤声哀求道:
“燕相公!你快出去吧!大花要发性子了!”
燕元澜怒声高叫道:
“我不出去!我要毙了这孽蓄!”叫声中一举拍向那只叫做大花的巨獒,用足了全身的功力。
谁知大花望都不望,等他的掌势逼近,才举起前爪,反拍过来!
功力无敌的燕元澜,竟被那头巨獒反震得直飞出去!砰的一声,倒撞在石壁上!
燕元澜的身子撞上石墙之际,幸好是平飞出去,背心贴墙,虽将石壁震得一阵晃动,人却未受伤!
那头巨獒亦因此受了激怒,巨首一摆,“噔”的一响,将颈上粗若人臂的铁链振做两截,长尾一掀,又朝燕元澜扑去。
燕元澜撞得头昏眼花,根本无暇去避开巨獒的扑势,再说他交过一掌,知道躲也躲不了,双目—闭,干脆不作抗拒之想!
就在这干钧一发之际,英婉惊叫一声,身躯猛进,挡在燕元澜之前。
那巨獒的动作也真快,寸许之差,就将扑实了,猛见英婉的身子挡来,立刻缩爪抽身,硬将扑势煞住。才未误伤到英婉。
燕元澜缓过一口气来,睁目一看,才知英婉冒死抢救了自己,堂堂七尺之躯,竟然抵不过一头野兽,而且还要受一个女子的保护,这在他高傲的性格中如何忍受得了,伸手—推英婉的肩头怒声道:
“姑娘!你走开,我跟这畜生拼定了!”
英婉并未为他推开,依然拦在他身前衰声道:
“燕相公!你走吧!跟畜生生什么气呢!再说大花的厉害你是知道的,趁它现在尚未完全不受控制之前,你赶快离开吧!再等一下它发了性子,连我也没办法了!”
燕元澜听她的语气,似乎认定他赢不了这头巨獒,不禁羞愤之心大发,重重的一把拨去,厉声道:
“走开!我宁可伤在那畜生的爪牙之下,也不愿受你这佯一个女子的保护!”
英婉被拨得踉跄数步,坐倒在地上,大花一见燕元澜的身子露了出来,怒吼一声,身子又扑了过来!
燕元澜愤极拼命,不避不躲,大喝一声,迎面也击出一掌!
这一拳打的部位甚巧,燕元澜只觉得触手又湿又软,正好击在大花的鼻子上,这大慨是它最软弱的部位,任凭它力大无穷,也是禁受不起,痛得连连退后,一屁股倒撞在墙上。
轰隆一声巨响过后,屋顶沙石齐落,它巨大的身子,竟将尺余厚的石壁撞倒了一面。
英婉见状大惊,在地上飞身而起,扑前搂住大花的颈项,粉脸在它的鼻子上不住揉擦,仿佛是在抚慰它的疼痛!
燕元澜寒着喉咙喝道:
“快滚开。我实在看不惯你这种丑相!”
英婉颤着嗓子,目中珠泪盈盈,凄惶地道:
“燕相公!随你把我看成什么样的人部可以,只是现在我求你赶快离开!”
燕元澜双手都已提足十分劲道,存心与大花拼个死活,大花也全身毫毛逆立,喉间低吼连连,巨首不住地摆动,仿佛要摔脱英豌的纠缠,可是英婉抱得很紧,整个身子都贴在它身上。
燕元澜等了片刻,因为英婉腻在大花身上,他的掌力也发不出去,只好长叹一声,放下双手,从他们的身边擦过,由破墙走开了……
他回头望着那间石屋,呆呆地失了半天神,才懒懒地移动脚步,对着广大的庄院,竟不知要往何处落脚,信步走了一会,他才记起自己再次入庄的任务,也再度记起西门咆哮的警告。
要是西门咆哮也对花戒恶、秦无痴与雍冰加之这等待遇时,实在太糟糕了!
想到这儿,他要找到那三个女子的心,比什么都急,可是四顾茫茫,上哪儿去找她们呢?
他背负双手,在广场上直转圈子,像热锅上的一只蚂蚁,转了半天,他才决定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们受这种侮辱,必要时只有与西门咆哮妥协了!
这是少年英侠行走江湖以来,第一次感到痛苦,也第一次领受到有些人屈志偷生并不是为了怕死!
自古艰难唯一死,可是死并不能解决问题,只有痛苦地活下去,直到能够自由一死的时候!
想到这儿,他觉得最重要的事不是去找那三个女子,以西门咆哮的行事,找到她们,救她们出来是不能的事,惟有快点去找到西门咆哮,请他先放那三个女子离去,然后再打算……
盘算定了,他毫不犹豫地向前庄走去。
黑压压的屋子越离越近,他的心也越来越重,仿佛那幢屋子的整个重量,都压在他的心中!
走进那扇大门,离客厅还有一段距离,四处空空的不见人迹,他不禁奇怪起来了,西门咆哮不是说在这儿等他吗,怎么他自己会不在呢!
等了片刻,他忍不住高喊一声:
“西门庄主!”
除了在墙上传来的回声,并没有人答复,燕元澜不禁又焦躁地喊道:
“西门咆哮!你在哪儿!”
在他的右边传来一阵轻微的声息!
燕元澜立刻循声前去,发现了一个黑洞,直通地下,那阵轻微的声息就在黑洞中若断若续地传来。
燕元澜不禁轻声自语道:
“他有了这么大的宅院,还要建地窑干吗?”
黑洞的入口处放着火燎与起火的用具,燕元澜好奇之心又起,而且心中萌生了一个希望:
“也许戒恶她们被囚在地窖中,因为这上面都是饲狗的房舍,西门咆哮在未得我的确实答案之前,当然不会把她们跟狗放在一起!”
有了这个希望,他毫不考虑地拿起火石,先点燃了艾绒,然后烧着火燎,擎着向地道中走去!
这地洞是利用地下的石块开出来的,空气十分干燥,石质也很坚硬,想来当初开凿之际,确是费了不少人工!
走了约有半里许,地洞仍是遥远得没有尽头似的,连那种特异的声息也听不见了,燕元澜有些失望,正想回头的时候,忽然背后传来一股劲风,直袭他的后腰!
燕元澜反应十分迅速,立刻腾出一只空手,反身一掌推去,与那股劲力交触,燕元澜脚下一震,对方却闷哼一声!
这暗中偷袭之人功力虽不错,却比他差了一筹,显然是受了伤!
燕元澜举起火燎一看,发现一人跌坐在壁洞之畔,口角流血,还是第一次进庄时所遇的两个大汉之一,不禁出声怒骂道:
“你怎么在背后暗算人?”
那个大汉伸手一拭嘴角鲜血道:
“这是本庄生地。庄主交代过,只要有人擅入,立刻格杀不论!”
燕元澜怒道:
“胡说!你们庄主跟我说过,本庄任何地主都由我随意出入!”
大汉道:
“我不知道!庄主没有告诉我,我当然要奉命行事!”
燕元澜一想也对,自己二次入庄之时,只与西门咆哮一人接触过,他们当然不知情,因以把脸色缓下来道:
“也许庄主来不及告诉,这是什么地方?”
大汉眼中闪着疑意,闭目不答,燕元澜微怒道:
“你可是不信我的话?”
大汉点了一下头道:
“不错,单凭你一面之词,我怎会相信!”
燕元澜解释道:
“你们庄主方才还在上面跟我说过一陈话,若是他没有说过那种话,怎会由我一人至此?”
大汉摇头道:
“这不足取信,本庄地方甚大,照顾的人手又少,也许你是偷空摸进来的!”
燕元澜感到很难向他解释,正想回头离去时,大汉又道:
“你不要以为打得羸我就可以在此横行了,这地道中还有不少猛犬,我只要一声招呼,立刻就要你好看的!”
被他这么一说,倒提醒了燕元澜,伸手在怀中掏出那粒蜡丸道:
“这是你们庄主给我的驯狗药,你召狗来我也不在乎!”
大汉见了腊丸,立刻必容道:
“这是伏虎丸!庄主一定对朋友甚为看重,才肯将它交给朋友!”
燕元澜道:
“不错!庄主颇有意跟我合作,所以才让我四处先认识一下环境!”
他之所以要这样说,乃是想从大汉的口中得知花戒恶等人的下落,最低限度也可以套知一些庄中的虚实!
果然大汉闻言后,吃力地从地下站起作了一揖道:
“原来英雄是庄主贵宾,请恕在下方才多多得罪!”
燕元澜微笑道:
“不要紧,朋友贵姓大名!”
大汉躬身道:
“在下叫王彪!乃本庄总管,英雄如何称呼?”
燕元澜笑道:
“我姓燕……”
王彪恭敬地道:
“燕英雄果然功力深厚,不坚庄主如此推重!”
燕元澜淡笑道:
“王兄太客气了,方才发生误会时,王兄没受多大伤吧!”
王彪摇头道:
“还好!在下蒙庄主提拔,授艺五载,平时除了庄主外,甚少服人,今日与燕英雄一比,真是差太多了!”
燕元澜心中倒是一惊,自己跟北鹤南龙习技十数年,方得知此成就。这西门咆哮不过才教了一年,居然将王彪调教得如此高明,看来方才与西门咆哮一对掌,他还保留几分呢,心下沉吟,口中却道:
“庄主只叫我到处看看,却没有详细指点我路途!王兄若是有空的话,能不能多告诉我一点!”
王彪点点头道:
“当然行了!燕英雄既然与庄主合作,日后也是我的上司,将来需要燕英雄照顾之处基多,燕英雄想知道些什么?”
燕元澜想了一下道:
“这地道是什么地方?”
王彪道:
“这儿是贮放狗良的地方!除了庄主与小姐外,只有我能进来,不过燕英雄当然是例外的”
燕元澜闻言一惊,失声道:
“贮放狗食!那不是关人的地方吗?”
王彪道:
“不错!燕英雄已经看过喂狗了?”
燕元澜连忙道:
“那我三个同行的女子可在这里?”
王彪笑道;
“庄主既然视燕英雄为贵宾,如何会对燕英雄的同伴无礼,她们不在!”
燕元澜又追问道:
“那她们在哪儿呢?”
王彪摇头道:
“不知道!那是由庄主自己接待的,不过燕英雄放心好了,她们一定会受庄主优待的!”
燕元澜不禁有些失望,却尽量不在语气中流露,改口又问道:
“这儿关了多少人?”
王彪道:
“大概有四百多吧!那些狗的食量很大,庄主有五六十个人手,大部分被派出去觅狗食了,近来附近失踪的入太多,恐怕已经引起人的注意,所以庄主也急着创业,狗要喂,狗食也要喂,喂狗食的狗也要喂……”
蒸元澜不解地道:
“你说什么?”
王彪笑着道:
“庄主一定没跟您说明白,人养来喂狗,那些人又是以狗肉为食,当然那是些普通的狗,狗吃人,人吃狗,这就是庄主的循环理论!”
燕元澜不禁摇摇头,对于西门咆哮说不出是什么感想,王彪却兴奋地道:
“这里再过去一点,便是喂狗之人,再下去一点是喂人之狗,燕英雄要不要去看看?”
燕元澜毫无兴趣地道:
“不用了!没什么好看!”
王彪笑道:
“大有看头呢!庄主的精心绝技,全在那儿表现!”
燕元澜心中一动,忍不住道:
“那倒真该去见识一下!”
王彪立刻接过燕元澜手中的火燎,当先在前领路,二人走了片刻,即已到达一个大地洞之前,王彪将火燎插在洞口道:
“里面另有照明,我们把火留在此地回头用吧!”
燕元澜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就与王彪一起进入大洞。
在几盏绿阴阴的油灯光照耀下,燕元澜又看见一番人间狱相,这所巨洞广逾数丈,里面或坐或爬,满是人堆,一个个如痴如呆,而且俱无衣着!
燕元澜剑眉一蹙,哼声道:
“怎么弄成这付样子?”
王彪笑着道:
“他们来的时候当然都有衣服的,可是这洞中温暖如春,根本用不到,所以都剥下来,换成粮食,来饲养那些供他们食用的肉犬,四百多人一天也要吃四五十头呢,这可是一笔大开销!”
燕元澜皱眉不语,慢步走下去,那些人对他的来到视若无睹,尤其是那些女子,赤身露体毫不为意!
燕元澜轻轻地道:
“这么多的人在一起,男女杂处……”
王彪道:
“燕英雄不必担心,这些人寿日无多,正应享受一番人生乐趣……”
燕元澜剔眉道:
“胡说!人欲横流与禽兽何异!”
王彪道:
“这不算什么,等一下还有好看的呢!”
说完在地下拾起一条长鞭,那些男女们个个脸有喜色,很快地靠拢过来,王彪一鞭下去,血肉横飞,那些挨鞭的人不但不以为意,反而咧开嘴巴大笑,挨不到鞭子的,更是挤过来,期待下一鞭!
燕元澜不明就里,劈手夺过他的鞭子怒叫道:
“你做什么?他们已经够苦了,你还要作践他们……”
王彪笑道:
“他们哪里是受罪,这是享受,燕英雄不相信,请看他们的神色便知!”
燕元澜举目一看,果然有部分未曾挨打的人,一起凑过来,尤其是几个女子,倚身挨擦,希望燕元澜能打她们一下。
燕元澜见状,想起狂人岛上受虐待的情景,不觉叫道:
“这是怎么回事?”
王彪笑道:
“这是庄主的慈悲心肠,这些入在饲狗之际,必然会痛苦异常,所以庄主使了特殊手法,令他们愈受痛苦,愈觉舒适!”
燕元澜掷鞭恻然悲呼道:
“岂有此理,这成了什么世界?”
王彪道:
“他们自甘受此,燕英雄不要令他们失望吧!”
有两个女子干脆走到燕元澜身畔,动手扯他的衣服,另一个则拾起鞭子,交在他的手中,燕元澜用手一格,虽未用力,已将那几个扯衣的女子推倒在地。
燕元澜心有不忍,又伸手去拉她们,孰料那些跌在地下的女子,却笑了起来,这一交跌痛了,也跌舒服了!
燕元澜怒目对王彪道:
“庄主给他们吃了什么药?”
王彪道:
“什么药都没吃,庄主点了他们的穴道!”
燕元澜听说点穴,连忙伸手朝一个女子乳泉穴点去,因为他发现每一个女子的乳泉穴都有一指印,所以要替她们解穴!
王彪见状忙道:
“燕英雄!不可以……”
话未说完,那女子已经惨号一声,七窍流血,四肢伸缩,痛苦不已!
王彪微带惋惜地道:
“庄主所用的手法,仅他自己解得,狗又不吃死人肉,这个女人现在不能派正用了!”
燕元澜愕然呆立,望着那女子挣动的苦状,又发了一掌,帮她结束残生,王彪用脚将那血肉模糊的尸身踢到一边道:
“燕英雄千万别替他们解穴,您想救他们,反倒是害了他们,你一指点过去,他们的血管爆裂,五脏绞转,穴道虽解,痛苦就不是享受了!”
燕元澜怒道:
“与其那样活着,反不如死了痛快!”
王彪笑道:
“活养喂狗时,虽被咬得肢离破碎,他们是愉快,您解了穴道,救不了他们的命,却反而令他们在死前饱受摧肝裂胆之苦,他们若能说话,必会骂死您的!”
燕元澜一愕道:
“他们不会说话?”
王彪笑着道:
“当然不会,他们连思想都不会了,只有食色两种原始的本能,还有便是接受痛苦的快感,否则这儿并无拘束,他们怎么会不自动离开?”
燕元澜默然片刻,方始悸然说道:
“走吧!我不想看了!”
王彪笑着道:
“燕英雄初来乍到,自然对这些事不习惯,等您与庄主相处久了,自然会觉得庄主之为人处事,别有其令人尊敬处!”
燕元澜哼了一声道:
“走吧!我只想快点离开此地!”
王彪道:
“火炬就在洞口,燕英雄自己请吧!我还有事情要做哩!”
说着过去拾起那截尸体,燕元澜心中很是不安,深为自己出手鲁莽而后悔,歉声向王彪道:
“就烦王兄将她妥为安葬吧……”
王彪失声笑道:
“安葬?本庄物力维艰,无不可用之物,这尸身只有拿到下层去,作为喂人肉犬的禽料,它们不知多高兴呢!”
燕元澜沉着脸道:
“胡说!我无法救她,反令她痛楚以死,心中已是十分难受,若再令她的遗体受这种折磨,我更无法心安了,你不愿埋葬她,就由我自己来吧!”
说着由王彪手中抢过尸体,王彪无可奈何地道:
“但愿如燕英雄之意吧!不过我深觉奇怪,英雄与庄主的思想大相径庭,庄主何以会选上您来合作的!”
燕元澜懒得多说,只是冷冷地道:
“那你别管了,你是不是一起上去?”
王彪摇头道:
“不下!在下还要替这些人服务一下,令他们愉快一点,这也是庄主的意思,庄主对他们很宽厚的!”
燕元澜挟着尸体,走到洞口,伸手取下火炬,慢慢拾级而上,走不了多远,耳畔就听得长鞭掠空着肉之声,心知王彪说得不错,这种鞭挞对那些已如行尸之人,确是一种享受,但是他也听不下去,急急地出洞而去。
离开地穴之后,他再度出屋,觅了一块土地,用手挖下一个巨大的洞穴,将那具女尸埋了下去!掩上泥土,再用掌切好一方石碑,展开大力金钢指法,在碑上刻了几个大字:
“无名受难女子之墓!”
立好石碑,天色已近黄昏,落日余辉中,他一人站在墓前默祷;
“痛苦的灵魂啊!你安息吧!生前你的灵智已昧,死后若有知觉,你应该不会怪我的!更愿你的英灵帮助我,让我推翻这一个人间地狱……”
默默中他完全不知有人来到身后,直等那人开口说话,他才警觉过来!
“燕相公毕竟是侠义人物,咆哮山庄中添了这一丘黄土,倒真是一个绝佳的讽刺!”
燕元澜回头一看,那人正是英婉,神情萎顿,已然穿上她那套黑衣,幽幽地又道:
“妾身打扰相公清思了!”
燕元澜不知该对她说些什么,良久才道:
“姑娘回来了!”
英婉珠泪如雨,饮泣良久才凄声道:
“别叫我姑娘,我不配接受那种称呼!”
燕元澜呆了一下才道:
“姑娘别那么说,你我在前厅聚晤之时,令尊叫姑娘去抚慰大花,姑娘即有不愿之状,那时我不知道……想来姑娘并非出于自愿!”
英婉哭得更伤心了,肩膀不住耸动,燕元澜也无法劝解,搓着双手道:
“我真想不道令尊,如何会叫自己的女儿去做那种事情!”
英婉突然暴躁地道:
“别提那老狗,他根本不是人!”
燕元澜愕然住口,实在也不知道如何接腔,英婉也转为柔声道:
“燕相公今天受惊了!”
燕元澜满脸飞红道:
“多亏姑娘解救,那大花实在厉害……”
英婉接口道:
“这是一头远古异种,世上能降服它的人实在不多,连我……父亲都不行!”
她说到父亲二字,仿佛极为勉强,支吾片刻才叫了出来,燕元澜带着好奇问道:
“姑娘与令尊之间,好似很不调和?”
英婉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半晌才道:
“我们家的事太复杂了,一时也难得说尽,燕相公现在行止如何?”
燕元澜沉吟半晌才道:
“我很难说,令尊扣留了我三个同伴,我必须要把问题解决才走!”
英婉再叹一声,脸上表情很是复杂,慢慢移转身子,一声不发就走了!
当燕元澜再度踏入客厅的时候,西门咆哮已经整治了几样腊味,缓好了一壶酒,放在中央的圆桌上。
英婉坐在一旁嘟着嘴生气,只有西门咆哮含笑站了起来道:
“山居简陋,无佳肴堪以奉客,只好请燕兄多担待一点!”
燕元澜只得虚应故事地点了一下头,西门咆哮连忙殷勤地为他拖开坐椅,请他坐下后,又满满地斟了一杯酒,然后才自己举杯道:
“斟酒时须十分满,人生得意须尽欢,燕兄:来!干一杯!”
燕元澜举杯不饮,冷冷地道:
“得意的是庄主!在下可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西门咆哮尴尬地笑道:
“兄弟读书不多,随口绉了两句歪文,倒惹得燕兄见笑,那么这一杯可称是我们交谊的开始,在以后的日千里,我们还要长时间相处……”
燕元澜一怔道:
“你怎么知我已答应与你合作?”
酉门咆哮道:
“燕兄再度降临客厅,就是已经答应了兄弟的要求!”
燕元澜冷哼一声道:
“这是庄主一厢情愿的想法!”
西门咆哮笑道;
“燕兄若坚持不允,兄弟自是不能勉强!”
燕元澜依然寒着脸道:
“那我的三个同伴呢?”
西门咆哮也收敛了笑容道:
“兄弟将款待的方法告知燕兄,去留任凭燕兄自决!”
燕元澜脸色一变,似欲发作,但是又忍了下来,沉吟不语!
西门咆哮再度含笑道:
“燕兄到底有些顾忌吧!兄弟自知这等挟器自重的手段不算光明,可是高人难再,兄弟不得不弄些手段了!”
燕元澜长叹一声,半晌无语!
西门咆哮却大为高兴地笑道:
“燕兄虽为一代人杰,却无法做到全无挂碍,看来只有答应兄弟之请求了!”
燕元澜没好气地端起面前酒杯,一饮而尽,酒味十分辛辣,与日间所饮的茶味相似,不觉皱着眉头,想把它吐出来!
西门咆哮连忙拦阻着道:
“不可!这酒系用铁骨枫露的种仔泡制,味虽不佳,功可驱毒强身,对于本庄所饲之獒犬,尤有克制之效,兄弟因视燕兄为自己人,这山庄之事,燕兄可作得一半主,所以才以此相敬!”
燕元澜忍着那股味皱着眉头道:
“我可以答应帮你一点忙,可是我那三个同伴须离开此地!”
西门咆哮大笑道:
“这是自然,其实他们不离去也行!燕兄既允与兄弟共图大事,她们也可以留下帮帮忙!”
燕元澜沉着脸道:
“不行!我一定不让她们在此地!”
西门咆哮笑道:
“悉听燕兄之意!不过今天已经晚了,明日兄弟与燕兄一起送她们离去如何?”
燕元澜心下较宽,连忙问道:
“她们在哪里?”
西门咆哮道:
“她们都在一个极为隐僻的地方,那地方除我之外,连小女都不知道,不过现在我们已成为一家人了,少时兄弟当引燕兄前住相见!”
燕元澜忽地推杯道:
“我们现在就去吧!我一点都吃不下!”
西门咆哮未直可否,冷坐在一旁的英婉突地尖刻地道:
“燕相公当真情深如海,连这一会工夫都等不及了吗?”
燕元澜被她说得脸上一红,西门咆哮白了英婉一眼道:
“阿婉不得无礼!燕兄现在与我共理哮天门,你从此应该对他尊重一点,即使在称呼上也要改一改!你该叫他叔叔!”
英婉将筷子一摔,赌气离座,满脸寒霜,起身欲去!西门咆哮亦沉下脸怒道:
“站住!这是什么规矩!”
英婉立定身子,尖声冷笑道:
“规矩!一定要讲规矩!你等一下……”
西门咆哮突地飞身而起,“啪!”的一声,重重地打了她一下耳光!
英婉被打得一个踉跄,脸上深现五个指印,可是她毫不畏缩,将头一昂,正准备开口挺撞,西门咆哮阴着脸道:
“你只要再敢说一句,我立刻就取你的性命!”
英婉呆了一下,燕元澜见他们父女闹翻了,心中觉得很是不安,连忙解劝道:
“庄主请不要生气,令爱不用叫我叔叔就算了,本来我与她年龄不相上下,道理上也不配做她的长辈!”
英婉的口开合了一下,却没有说出声音来,燕元澜又道:
“姑娘也别跟庄主生气了,无论如何,他总是你的父亲!”
英婉冷笑一声,回身坐下,自顾斟酒狂饮,西门咆哮也回头坐下喝着闷酒!燕元澜无可奈何,只得也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三个人都不开口,一壶酒当然很快就喝完了,西门咆哮喝了一阵子,铁青的脸上泛起一层红色,持壶起立道:
“燕兄请坐一会儿,兄弟添酒去!”
燕元澜被烈酒一冲,头已稍有晕意,连忙道:
“不必了,在下量浅,实在不胜酒力!”
西门咆哮笑道:
“不单为燕兄,兄弟自己也想喝,人生难得几回醉,今宵得与燕兄交往,实为平生莫大的快事,一定要尽醉方休!”
说着握壶径去,燕元澜只得又坐了下来,与英婉默然相对,英婉幽幽的叹了一声,燕元澜忍不住相劝道:
“姑娘可是仍在生令尊的气?”
英婉不做声,燕元澜道:
“姑娘不愿叫我叔叔,在下不敢以长辈自居!就是姑娘不反对,在下亦会……”
英婉轻叹道:
“不是这个,妾身对相公敬礼有加,就是叫声叔叔也无所谓!”
燕元澜不解道:
“那姑娘是为什么事生气?”
英婉摇摇头,眼泪又流了下来,燕元澜感到无言可说,只好拿起筷子,夹了一片肉脯,慢慢地在口中咀嚼,借以打破沉闷!
英婉啜泣一阵,突地拭干眼泪道:
“相公当真答应合作了?”
燕元澜无可奈何地道:
“没办法!令尊以我三个同伴相要挟!看见了姑娘日间的……”
英婉脸上泛起一阵红潮,低声道:
“家父也要用那种方法去对待相公的同伴?”
燕元澜点头道:
“是的!我死不足惜!却不能害她们受我之累!”
英婉低头不作声,神情怏怏,显得很是软弱,燕元澜忽然想起她为了拦阻大花加害自己时所做的一切!不禁怜惜之情顿起,柔声道:
“姑娘今天受苦了!”
英婉浮起一个凄苦的微笑道:
“我这样做是有原因的!别看我父亲养着那么多的狗,我只要控制住大花,他们那些猛犬如同废物,只有那样做才可以控制大花!”
燕元澜不禁愕然,背上的汗毛都坚了起来,张着大口,说不出一句话!
英婉顿了一下又道:
“控制大花,便可以控制我父亲!这老杀才!总有一天我会收拾他的!”
说时脸上戾气毕露!燕元澜惊然地道:
“姑娘可是令尊亲生的女儿?”
英婉剔眉厉声道;
“是的!就因为如此我才要杀他,这原因我不想说,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燕元澜皱着眉头道:
“在下无意得知别人的隐秘!”
英婉忽转柔声道:
“不!我要你知道,有一天我会源源本本的告诉你,那时你也许会谅解我!也许会鄙弃我!但是我不管……”
燕元澜连连摇手道:
“不!别跟我说!我不想知道……”
这时西门咆哮正拿着一壶酒出来,怀疑地望着他们道:
“燕兄不想知道什么事?”
燕元澜张口莫知所答,英婉却平静地道:
“我要把你的身世告知燕相公,他这人很固执,拒绝听取报告!”
西门咆哮不甚相信地道:
“燕兄真是如此吗?”
燕元澜只得接口道:
“是的!在下从不喜探人隐私!”
西门咆哮笑道:
“燕兄是正人君子,所以才有如此胸怀操守,不过我们既然相许共事,燕兄倒不妨一听,而且由此也可知道一些兄弟的为人!”
谎已经撒下了,燕元澜也只好顺势接道:
“假若庄主不以为忤,在下只有洗耳恭听了!”
西门咆哮高兴地重新肃容就座,将酒斟满,举杯一饮而尽,然后才感慨地道:
“兄弟原籍陕中,寒门也是一大望族,祖产甚丰,可是家门不幸,老父在兄弟一岁时即告弃世!未及一句,先母亦追随地下,祖产亦被族中亲戚侵占,彼等为恐兄弟日后长成追讨祖产,竟欲将兄弟置之死地……”
燕元澜不禁侧然同情道:
“原来庄主早年身世遭遇甚惨!”
酉门咆哮点头道:
“不错!兄弟就因为幼受迫害,所以对强取财富一事,深恶痛绝!”
燕元澜微带钦意道:
“已所不欲,不施于人,庄主如此心胸,不愧磊落!”
西门咆哮微微一笑,才又继续道:
“当时幸仗一个忠心的乳媪!携着兄弟逃了出来,可是那些亲戚仍不肯放松,派人追踪加害,乳媪仓皇逃命,一直避至藏边的深山之中,才躲过追捕!”
燕元澜愤然作色道:
“那班人简直该杀!”
西门咆哮笑道:
“无劳燕兄悬怀,那些人都已经喂了我的狗了!”
燕元澜不觉一愕,西门咆哮笑笑又道:
“乳媪携着兄弟在深山中避了几天,那时正属隆冬,藏边绝寒,风雪交加,饥冻交迫之下,她不得已,抱着兄弟出来觅食,终因体力不支,冻死在山中……”
燕元澜恻然动容道:
“这妇人太可敬了!后来呢?”
西门咆哮的眼角也有些润湿,低声道:
“是的!她是我一生中最尊敬之人,只可惜天不假年,她死得已经够惨了,可是她的尸骨却无法保全。”
燕元澜惊问道:
“为什么?”
西门咆哮摆摆手,阻止他发问,然后才低声道:
“她临死之际,还顾全到我,将她的衣襦解开,紧紧地将我裹在胸前,以心头那一点余温,保全了我的生命,可是那山谷正是野犬聚生的巢穴,最后野犬发现了她,将她啃得片骨无存!”
燕元澜抚腕长叹道:
“这样一个忠心的妇人,怎会落如此归宿!”
西门咆哮亦是抗声怒道:
“不错!所以兄弟日后行事居心,不论天道,天若有眼,怎会有如此安排!”
燕元澜默然无言,只得岔开话题道:
“庄主是如何逃得狗吻的呢?”
西门咆哮笑了一下道:
“这倒是一个奇迹,刚好犬群中有一头母犬,幼子新丧,乳水涨疼,我那时也是命不该绝,冻饿中抓住乳头就吮,想不到却因此激发了母犬的天生母性,保护我未受群犬伤害,而且将我衔至犬巢中抚养!”
燕元澜至此才有一点明白,点头道:
“怪不得庄主如此娴熟犬性,原来是在犬群中长成的!”
西门咆哮得意地一笑道:
“是的!那些野犬便是我现在所养的巨獒,名叫血獒,乃是一类异种,勇猛异常,它们的血是强身良剂,皮毛更可御严寒,藏人视同异宝,只是捕捉不易,兄弟在犬群中长至十岁,斯时习性与犬无异,而且幼食犬乳,体健身轻,纵跳如飞,但是不解人言,仅通犬语!”
燕元澜奇道:
“犬类亦有语言?”
西门咆哮笑道:
“雪獒智慧较高,聚族而居,自然会有语言,只是比较简单而已,兄弟早年之遭遇,便是犬母告诉我的,十一岁时,被藏边一个隐名异人发现,将我带离犬群,授我各种武功,也教了我人类的智识,那时我才解人事!”
燕元澜点头道:
“庄主幼年在雪原兽群中成长,禀赋天成,难怪有如此成就!”
西门咆哮笑道:
“燕兄过奖了!二十四岁那年,授我武艺的异人死了,我无处可归,自然又回到血獒中,那时正是大花的父亲在称王,我凭仗武功,将它制伏了,代替它领导犬群!以后有一队猎人入山猎犬,那时犬群受我训练,已经很厉害了,结果那队猎人全军覆没,仅有一个女子十分了得,接连击毙了十几个猛犬,我得到报告之后,立刻出动,结果将那女子制眼,成为夫妇!”
英婉在旁恨声道:
“你完全是靠着犬群的帮助才胜了我母亲的!”
酉门咆哮毫不在乎的笑道:
“不错!可是她到底变成了我的妻子,做了犬国之后!”
英婉撇撇嘴道:
“她到死都在恨你!”
西门咆哮仍是笑道:
“我不在乎!她嫌我兽性太重,却不想我在犬群中长大的,本性难移,她气死活该!”
英婉道:
“你偷去了她的武功!”
西门咆哮耸耸肩道:
“夫妇之间,一切都是共有的,怎么能算做偷呢!”
英婉咬着嘴唇不开口,燕元澜见他们父女又闹僵了,连忙解围道:
“庄主之经历的确不平凡,只是庄主离家之际,犹不解事,对于受同族迫害之情形,因何得晓?”
西门咆哮道:
“这是王彪告诉我的!他是我乳媪的长孙,因为我的缘故,他在家乡也安不了身,所以亡命边塞,刚好找到下血樊谷,从他的口中我才得知一切原委!”
燕元澜喔了一声道:
“原来如此!无怪他对庄主如此忠心!”
西门咆哮道:
“全庄也只有他一个人可堪信任,连我儿子都不行!”
燕元澜诧道:
“庄主还有令郎,怎么没听提起过?”
西门咆哮道:
“犬子不堪造就,我把他派出去办事去了,一会儿大慨就要回来了,到时候我命他拜见燕兄,还望燕兄多加管教!”
燕元澜倒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连忙道:
“这如何敢当,令郎的年纪恐怕比我还大!”
西门咆哮道:
“有什么不行,尊卑岂在齿序,你我既然共襄大举,燕兄就是他的上司与父辈,别说管教,就是杀了他也不为过!”
燕元澜见他说话鬓发皆张,态度却极为诚垦,心中不禁觉得奇怪,这人几乎毫无父子之情,何以对自己特别垂青,默然片刻才道:
“在下既蒙庄主垂爱,许以共事,对庄主理应一效绵薄,可是在下另有要事,恐怕无法帮太多的忙!”
西门咆哮笑道:
“燕兄可是为令师的事,这很简单,过一二日我就准备发出武林帖,有我们两个人,加上一千头巨獒,不愁天下不入掌握,那时我们可以动员所有武林人物,调查此事,保证可以水落石出!”
燕元澜微笑摇头道:
“这倒无须如此大张旗鼓,武林七大门派中,与家师交好的不少,他们若是知道,定必早已相告,而且当年现身于黑森林的一些嫌疑人物,我已访问及遍,眉目稍具,只需加以追索,定可得知,再者这件事还可由我纪师妹来办,在下所说的乃是我本身的一件私事!”
西门咆哮奇道;
“燕兄有何疑难之事?”
燕元澜道:
“在下曾经因故误伤祁连七鹤中阮西强,许以三年之后前往偿命,现在离限尚余两年,只怕对庄主尽不了多少力!”
西门咆哮笑道:
“祁连虽算大派,可是人物猥琐,除白鹤道人尚堪一取外,其余无一佳士,燕兄若为这等人偿命,岂非太不值得!”
燕元澜庄容道:
“不然!杀人偿命,理所当然!”
西门咆哮大笑道:
“我每天要杀百余人,这命该如何偿法?”
燕元澜慨然道:
“各人见解不同,庄主视人命若草芥,燕某却不敢同意,而且燕某已然允诺,此事万不可废!”
西门咆哮道:
“跟他们那班人守什么信诺?”
燕元澜摇头道:
“人无信则不立!若前约可背,燕某与庄主之约亦可不必遵守!”
西门咆哮不禁为之一愕,良久道:
“燕兄果然是守义不阿的君子,兄弟深憾识荆太迟,否则在燕兄的薰陶下,兄弟或许不是如今之矫情!”
燕元澜想了一下,忽而微笑道:
“庄主既许燕某共事,在下有些提议,不知庄主可肯接受!”
西门咆哮笑道:
“燕兄自然有权作主!”
燕元澜立刻道:
“那就请庄主立刻废止以人喂狗之举!”
西门咆哮道:
“不行!狗儿们怎么办?”
燕元澜道:
“因狗成事总非豪杰行径!”
西门咆哮微笑道:
“单以武功论,兄弟相信与燕兄联手,亦可睥睨天下,可是这些狗却是兄弟相依为命的伙伴,总不能全宰了它们!”
燕元澜道:
“那倒不必,将它们再放回藏边好了!”
西门咆哮大笑道;
“这更不妥了,它们饱经训练,而且吃人肉成了习惯,目前有我控制着还不会怎样,一旦纵之深谷,每天所伤的就不止百人了!”
燕元澜道:
“那就改用其他牲畜来喂养吧!牛羊虽无辜,总比杀人好些!”
西门咆哮笑道:
“实不相瞒,兄弟是真的穷,在秦中得回的祖产虽然不少,我盖了这所山庄,又供了一年多狗食,早巳消耗殆尽了!”
燕元澜道:
“我有钱!家师行侠人间时,曾留下数处窖藏,每处都是价值万金以上,在下可以自由动用!”
西门咆哮摇头道:
“不行!怎么能用燕兄的钱!”
燕元澜作色道:
“怎么不行,在下既有一半主权,就该有一半义务,这些银钱俱是家师历年累积,绝无一丝不义的成分!”
西门咆哮正待分说,客厅洞口突然拥来了十多名大汉,为首一人身材形抗与西门咆哮十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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