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儿毫不犹疑,叩头道:“不肖弟子罪该万死,不敢上瞒真人,弟子实因昔年蒙他救了一命之时,曾与金瑞义弟孙怀玉见面,其时弟子对孙公子印象极深,但孙公子因金瑞之故,对弟子甚是冷淡。七八年来,弟子均隐居山中,便因孙公子之故,无心入世!”
白灵官真人霍地起立,怒道:“混账!”
太清真人也觉得迷惑起来,心想珠儿对金瑞义弟有情,何必说出来?难道她用情之深,达到不惜违抗师命而出手拯救心上人的义兄地步?这时他也不喝止白灵官,等他诘问一些自己难以启齿的问题。
白灵官乱发飘飞,怒气冲天,大声道:“姓孙的是什么东西?他住在哪里?嘿,嘿……他连你也瞧不上眼,还要怎样的女人?”
太清真人一听不对,师弟竟然替珠儿打抱不平起来,这是从何说起?
当下道:“师弟少安毋躁,男女因缘,莫非天意。珠儿,你往下说!”
珠儿珠泪滚滚抛流,心中十分痛苦,她知道假如太清真人和白灵官都冷酷地对待她的话,她必定能够忍受一切苦难,可是白灵官真人爱护之情,自然流露,这一下子她便吃不消了!
她咽硬道:“师叔,你行行好,痛骂我一顿吧!”
白灵宫虎目暴睁,道:“等会儿,等会儿……你怕我不好好教训你一顿么?”
太清真人又命她说下去,但珠儿却叹口大气,想道:“我忽然发觉自己爱上德贝勒,这种情感的变化如何说得清楚?而且也太亵读掌门真人,唉,我如何说得明白?”
静室中沉寂了一阵,门外的玄法玄明等人,急得在肚中唉声叹气。他们是旁观者清,已发现掌门真人和白灵官真人怒气已减,尤其要紧的是白灵官。这刻只要珠儿说出动听的理由,再哀求一下,必定受罚不重,决不用逐出门墙。
珠儿知道自己非说下去不可,只好紊乱地道:“弟子知道金瑞不辞千里而来,为的是见见我,他的情意,实在令人感动,故此弟子拼着一死,放他们出山。他告诉弟子说,守山神猿之死,决不是他所为……”
一提起守山神猿,太清真人和白灵官都有点凄怆起来。白灵宫道:“崆峒那玉亭观主也少不了一份,你不需替他们辩护!”
太清真人想了一下,道:“玉亭观主太不懂规矩,本真人不能为了石轩中之故,便不予追究,现在话说回来,你是因为金瑞深情可感,故此把他放走,对么?”
珠儿道:“是的……啊,不是……弟子也……也……爱他……”她好不容易才说了出来,登时如释重负,恬然垂首闭目,生似从容赴义光景。
白灵官又跳起来,喝道:“丫头你疯了么?”
太清真人雪白的慈眉轻皱,道:“你目下虽然等候处罚,却也不可胡说!”
珠儿抬起那张姣丽的面庞,道:“弟子不敢!”
太清真人凝想片刻,徐徐道:“今晚子时以前,金瑞如不畏难,再来看你,本真人准他把你带走。但你们两人必须找出杀害神猿的真凶!”
白灵宫真人双目一瞪,正要说话,大清真人淡淡看他一眼,白灵宫的话硬生生咽回去,心中想道:“罢了,师兄袒护逆徒,竟有这等便宜办法。”
珠儿叩首道:“金瑞已被掌门真人掌力震伤,今日怕无法上山!”
太清真人道:“明日晚子时?”旁边的白灵宫叫了一声“师兄”,太清真人没理他,改口道:“那就后晚子时,一共是三次期限。你在入门第三座玄坛殿上坐候,他逾此期限的话,尚有一个机会,便是在七日以内,他寻上观来,如能连闯五道门户,仍可把你带走!”
珠儿心中不知是悲是喜,不住叩头。
太清真人声音一冷,道:“过了七日。仍无消息或是他闯不过五道门户,你即永驻苦庵,承传青师大衣钵!”
珠儿心头一寒,须知苦庵青大师在那所破旧狭小的茅屋中,住了三十年,不出庵门一步,掌门真人之意,便是要她如此。
“本真人如此发落,你觉得公平么?”
珠儿叩头道:“弟子久沐师恩,迹同叛逆,罪该万死。掌门真人今网开一面,弟子终生已感恩不尽……”太清真人目注室外,道:“玄法、玄明进来!”
门外的两名中年道人恭敬入室,太清真人道:“你们率领四名弟子,轮流在观外守望,如见金瑞,可告以珠儿如此被罚详情!”
玄法、玄明衔命出去,珠儿叩谢掌门人之后,又向白灵官叩头。白灵宫头颅一仰,把额前乱发掀到后面,双目望天不理睬她。
珠儿自有道人领她到玄坛殿去,太清真人对白灵宫道:“近三年来,江湖上已得知本派得到海外异卉‘摄魂铃’及南疆毒草‘鹤顶红’,用以护植本派‘九幽石兰’之事。邪派之人,对玄门至宝九幽石兰不感兴趣,却垂涎那‘摄魂铃’和‘鹤顶红’两样罕见奇毒异卉。目下守山神猿尸解,守兰之责,自极重大,自极重大,师弟可有意负此重任?”
白灵宫真人环眼一闪,道:“小弟不去,这边的事热闹得多!”
太清真人点头道:“你难得出谷一趟,趁此事未了,留在观中与愚兄聚聚也好,但这一来说不得要把石室避静的玄土、玄木两人召来,关于神猿惨死之事,愚兄情愿相信珠儿的话,但昆仑尚有什么人出道?”
两个老道在静室中研讨,三日时光,瞬即消逝。看看已到了深夜戍时,金瑞尚未出现。
隐仙观中处处灯烛通明,远远望去,宛如在茫茫黑海中,浮动着一座仙人居住的楼台。
一条人影轻灵如飞絮落花般纵上观前草坪,相距观门尚有十余丈,狐疑遥望。此人孺生装束,腰插一支尺八长的青玉萧,举止潇洒之极。但儒巾之下,却用一条黑布蒙住面庞,只露出一对眼睛,精光四射。
两支外草坪边的丛树阴影中,倏然籁籁细响数声,跃出四名道人。
当先两位年过中旬,正是玄法、玄明两人,玄法道长踏前数步,道:“尊驾可是金瑞施主朋友?”
那蒙面儒生尖锐地哼一声,没有作答。
玄法道人想道:“他纵是金瑞之友,但怎知我们乃是好意?无怪他不肯回答。”
当下又道:“贫道玄法,奉掌门真人之命,转告金施主,现有三日之限。金施主只须赶到,便可直入玄坛殿,即第三座大殿中,把敝师妹带走。今晚子时便到最后时刻,务须从速……逾此期限,七日以内,金施主能冲过五道门户,亦可把敝师妹带走。七日之后,敝师妹便须终生长住苦庵,不得出门一步……尊驾即速通知金施主,期限无多,只余一个时辰不到……”
那蒙面儒生冷冷一笑,道:“三日之限虽已无多,但尚有七日之限!”
说罢,潇然向观门走去。
玄法道人心中着恼,对方如此说法,分明完全瞧不起本派之人,但一时又不知怎样对付此人才好。
那蒙面儒生情知此刻入观,必无阻碍,是以潇潇洒洒,踏入金碧辉煌,灯火通明的隐仙观中。
观内景物清幽,地方宽敞之极,第一座大殿上阒然无人,只有香烟袅娜,维绕空际。
从旁边偏殿穿过,又是一座静寂无人的大殿。他在殿中到处看看,又顺着偏殿长廊向后面走去。
第三座大殿光明如昼,一位女郎跪伏在神像之前,背向着他。
她那优美动人背影,在灯光下显露无遗,却动也不动。
蒙面儒生把步伐放重,走到她后面,便停下来,凝视着她。
珠儿幽幽长叹一声,头也不回,道:“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声音中虽然流露出凄怆意味,却极是甜美动人。
“但我现在又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跟你走……”
蒙面儒生惊噫半声,便自咽住。
“玉亭观主一定和你同来吧?唉……我不敢回头看你,因为我怕一回转头,便跟你走出观去……”
那蒙面儒生听到玉亭观主之名,登时浑身一震,眼中射出凶光。
她又幽幽叹一声,道:“我想了三日三夜,越想越觉混乱,已分辨不出对你是不是全心全意,我怕这样跟你出观,竟不能令你一生快乐……”
蒙面儒生上前两步,已站在珠儿姑娘颀长的背影后面。
他伸出一掌,按在她的肩上。
珠儿缓缓回转臻首,但还未瞧见蒙面人时,突然背上被人戳了一下,登时天旋地转,失去知觉。可是她仍然保持着跪向神像的姿势。
蒙面人退出大殿,一下子便隐没了。
草坪上的玄明等道人,非常狐疑地瞅着隐仙观的大门。
那蒙面儒生入观之后,便没有再出现。看看时间,离子时已不及半个时辰。
玄法道人低声对玄明道人说道:“师弟,我心里不安得很!”
玄明道人应道:“小弟也有同感……那位蒙面人若是金瑞的朋友,听了我们的话之后,就算先进去告诉珠儿一声,但也会赶紧出来,去把金瑞唤来才对。”
玄法道人双臂一振,身形腾空而起,直向观门扑去,眨眼之间已纵到第三座大殿殿外,凝神瞧时,只见珠儿虔敬异常地跪在神前。
他大大舒口气,略一忖思,便向后面赶去。
全观都寂静无声,但到处灯烛高烧,甚是光亮。
观中道侣们今晚已奉命早早安歇,除了另有命令者之外,其余的人,均不许出房。
就算是奉有特别命令的道侣,此时俱打坐运动,尽量休息。
玄清道人巡查全观一遍,除了隐仙楼上,有掌门真人及白灵宫真人,故而不必上楼之外,其他各处均无可疑朕兆。
他又回到观外草坪上,欣慰地向玄明微笑一下,道:“那人功力真高,竟在不知不觉中出了观,以师妹那种安详的样子看来,金瑞定能在子时以前赶到。”
玄明道人颔首道:“无量寿佛,那就好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离子时已余一盏热茶时分,观中走出三人,各佩长剑,却是峨嵋派第十七代玄字辈弟子中出名的三位高手玄雷玄火玄风。
他们走到玄清玄明前面,三个人六只眼中,都露出闪闪之光。
玄清道人摇头道:“没有,他尚未来……”
玄明道人异常小心地默算时间,突然长吁一声,道:“再数十下,点楼便要报出子时!”
这时观门又出现一个道人,只见此人留得好一部修髯,泰半灰白,背上插着一支长剑。
玄法道人轻轻啊一声,道:“玄镜大师兄也出来了!”
大家回头瞧看,那长髯老道肩头微晃,已到了草坪中间,再一动便到了他们面前。
众人俱向他稽首行礼,甚是恭敬。原来太清真人座下有三名嫡传弟子,随侍太清真人已逾四十年以上。论起人门习武时间,这个最老的玄镜道长,比白灵官还要早上三四年。除玄镜以外,便是玄钟道长,玄钹道长两位。真正说起来,他们才是玄字辈武功最强的人。
但因这三位法号均以金字为旁的峨嵋高手,二十年来均在用心修习各种上乘武功,最近更在石室之内避静,修炼玄门无上心法。观中道侣,有许多人门已达二十年之久,也未见过这三人。
玄镜道长气派威严,双目神光湛湛,稽首还礼道:“各位师弟好?看来师妹之事,无法善罢干休了!”
玄法道人唱道:“万事俱有天数,掌门真人该是慈悲为怀,留下方便之门,但定数难移,奈何,奈何……”
玄镜道长微微一笑道:“各位师弟回观去吧,子时钟声立即便响了。”
眨眼间草坪上已没有人影,钟楼上一名道人,手捏钟绳,已准备呜钟报时。
你蓦在一阵乱钟,随风而至,全观之人,都屏息以听。
入观第一座大殿上,虽然极为肃静,但人影幢幢,为数不少。
当中是太清真人,手持拂尘,后面有四名道童侍立。旁边是白灵官真人,手持亮银棍。
另外八名弟子,分作两排,肃穆而立。左旁是玄镜玄钟、玄钹和玄法等四人。右排是玄风、玄雷、玄火和玄明等四人。
太清真人肃然道:“天屏谷乱钟报警,为本门开山立派以来未有之事,留守在天屏谷的弟子,伤亡已在四人以上!”
白灵官真人发须猬立,含怒道:“都是昆仑派惹出来的事,天屏谷中留守弟子,虽然不算本观一流好手,但有凌铁谷带头,实力不弱。敌人尚能大恣杀戳,定是崆峒派那个小杂毛……”
大殿中除了白灵官真人以外,谁都不敢出声。此时殿内余音缭绕,震人耳鼓。
太清真人道:“事情尚未水落石出之前,不要妄加猜测。玄镜,你率玄法、玄明两人速赴天屏谷驰援,以本门钟声报事之法,报告一切!”
玄镜道长稽首道:“弟子敬领法谕!”
玄法道人忙道:“禀告掌门真人,半个时辰以前,弟子等曾经见到一个蒙面儒生,出现观前。弟子等将师妹之事告他,此人便径行入观,随即失去踪迹,如今想来,恐与天屏谷告警之事有关!这蒙面儒生眼神极足,腰插一支青玉萧,举止极为潇洒!”
太清道人环顾众人一眼,徐徐问道:“你们怀疑此人是谁?”
玄雷道人最近方始返山,故此江湖之事最是熟捻,沉吟道:“腰插青玉萧……难道是宫天抚?”
“宫天抚?”太清真人沉声道,“若然是他,便无怪能闯我天屏山,伤我弟子了……”
白灵官真人大怒道:“宫天抚是什么东西?撞到我手上时,非把他一棍打死不可……师兄,让小弟驰援天屏谷如何?”
须知太清真人以前本来想命白灵官代替两头神猿以看守那“九幽石兰”,但白灵官认定邪派能手虽然觊觎“迷魂铃”和“鹤顶红”两样奇异花卉,但决不敢因此而得罪峨嵋派,是以不曾去天屏谷守护。偏生今晚果真在天屏谷发生大变,老道人心中这份难受,比别人最少要多上一倍。
太清真人道:“师弟不须着急,本山仙迷岭捷径,数百年来均能保秘,来人伤我弟子以后,再取毒草逃走,我们仗着捷径,无论如何也追得上……”
他停一下,白眉微耸,决然道:“假如今晚之人,真是宫天抚的话,本真人决不留情!”
白灵官十分诧异,问道:“几十年来,从未见过师兄嗔恨,这宫天抚是何来历?”
“十余年前,因武林邪派中那些出名的魔头,被赛苏秦张斯说动,各以本身擅长心法,一同传授与张斯的孙子,也就是前几年与宫天抚同时在江湖忽现踪迹的无情公子张咸。其时正派中好几个人,设法应付,也采用这个方法,选中了一个和前朝皇室极有关系的小孩,便是如今的宫天抚。他本来不是这个姓名,是后来才改的,详细身世我也不便深究,少林方丈白云大师派铁心大师专程来与我商量,由我请动本门前辈赤阳子老人家传他武功……但想不到他艺成之后,所作所为,均非我辈中人行径。今晚甚且伤残本门弟子,故此决难饶恕……”
白灵官真人道:“这厮既是集武林各正派武功于一身,玄镜等三人力量不觉得单薄么?”
太清真人道:“师弟说得对,虽然玄镜已有数十年苦修之功,但官天抚不比寻常之人。玄镜他们到天屏谷去多半不会碰上,否则擒捉不住,让他逃走,天下之大便不易再找到,此行最切要者,便是查看谷中情形,即速以钟声报告,为师将要自行出手!”
玄镜道长涵养之功极好,稽首领命,然后带了玄法、玄明两人,急赴天屏谷去。
太清真人缓缓道:“现在本真人分派五道门户之人,大家留心!”
报告子时的钟声悠扬飘送入耳,却已迟误了一点时候。
玄镜道长领先疾驰,只越过一座山岭,便把玄法、玄明两人抛了十丈之远。
他深恐两位师弟走单之后,碰上对头,会吃大亏,便放缓脚程。
玄法、玄明两人赶上来之后,玄法道人边走边道:“好久没见到大师兄,功力又深厚许多!小弟真是惭愧,入门已近三十年之久,不但远比不上师兄,连玄雷等几位师弟,都比我强胜得多!”
玄镜道长笑道:“你专心于玄门经典,武功一道,自然不免略为荒弃。其实武林之中,尽有苦心练上五六十年的人,依然十分浅薄,以师弟你这等造诣,在江湖上足可以纵横一时,更别说用来防身保命了。”
三人又翻过一座山岭,忽见一条人影,极为迅疾地从树木山石后面转出来。
玄镜道长修为日久,功力深厚,目光一掠,已看出是个年轻儒生。
虽是匆匆一瞥,却也看清那儒生背插长剑,长衫飘飘,动作轻快,勉强可称潇洒。面目淳朴,端正有余,而谈不上俊俏风流。
玄镜道长心中暗忖,想道:“可惜没问清那宫天抚相貌,此刻意分辨不出……”
转念之际,长髯飘拂,人已拦住那儒生去路。
儒生前冲之势极疾,但此刻蓦然收步,身形便钉住在地上,连晃也不晃。
玄镜道长点头道:“尊驾武功不同凡俗,令人心折,贫道多年来已未曾动过手,如今却颇技痒,尊驾何妨少留片刻,赐教几手如何?”
那儒生嗫嚅一下,道:“道长有此雅兴,小可本应勉力奉陪,但此刻身有要事……”
玄法、玄明两人几乎一齐动手拔剑,黑暗中但听“锵锵”两声,剑光闪动。两人俱不约而同地分头跃过去,包抄在儒生退路。
玄镜道长不笑不怒,徐徐道:“印证武功,最是容易,尊驾虽有心容让,但贫道一掌打出,尊驾势非动手不可,是以何不爽快答允?”
儒生见进退均难,眉头轻轻一皱,倏然朗声大笑道:“既然道长坚持,小可不便过却,就清道长指点几手掌法如何?”
玄镜道长性情沉稳,心细如发,已看出对方眉头皱时,有点古怪。当下道:“今晚有幸得会高人,希望能够尽兴,尊驾万勿使贫道失望才好!”
儒生听了,眉头又是一皱,口中打个哈哈,道:“但愿如此,小可要放肆了。”
语一出口,身形已欺到玄镜道人身前,一掌劈去。
玄镜道长正要试他功力,是以不避不让,一招“万木萧萧”,右掌暗蕴八成真力,迎击敌掌。
两掌一交,“蓬”地一响,儒生身形微晃,但掌势忽变,疾如灵蛇般缠腕扣脉。
玄镜道长右掌一缩,对方铁掌一翻,顺势发出一股掌力,迎胸击到。
这儒生招数固然奇诡惊人,但手掌翻覆间能发出如此雄浑掌力,才真个令人吃惊。
玄镜道长心中虽然一震,但面上表情毫无变化,功运前胸准备硬接一掌,口中道:“这不是少林心法翻云手么?”
儒生的掌力已到了玄镜道长前胸,见他不闪不避,眉头一皱,撤回一半力量。
指顾之间,这一股蕴含五成真力,以少林秘艺翻云手法发出的劈空掌力,已击在玄镜道人前胸之上。玄镜道长先是运气硬拒,随即迅疾无伦地吸气塌胸,脚下不动,前胸已缩退了寻尺。
人影倏分,各备撤开数尺,大家心中有数。儒生含笑道:“道长功力深厚,令人佩服,但小可眼拙得很,竟想不起道长法号!”
玄镜道长拂髯道:“尊驾虽不敢自报姓名,但贫道却可以先行奉告。贫道玄镜,乃峨嵋第十七代弟子中年纪最老的一个!”
儒生啊了一声,道:“这样说来,道长是太清真人门下首座弟子,无怪如此高明……”
说到这里,双眉微剔。玄镜道长立即接口道:“尊驾此刻方始认为贫道可堪印证么?”
儒生笑笑,道:“道长不要多心,接招!”
人影倏合,儒生左掌一圈,虚劈虚拿。右掌出其不意砸奔对方左肋,快如电光石火。
玄镜道长面不改色,卸步错身,左臂一振,施袖扬处,发出一股潜力,斜斜逼去。儒生右掌一歪,掌势落空。眼前一花,对方双掌箕张,十指如钩,迎面抓到。
玄法道人朗声道:“他这一招‘拂云探月’,源出武当……”
话犹未毕,儒生振臂一跃,极为巧妙地从十指影中弹上空中,玄明道人评道:“他怕要用昆仑心法了……”儒生听得分明,朗笑一声,倏然下落,却是头下脚上,罩向玄镜道长头顶。
玄镜道长识得厉害,双手齐扬,呼呼两声,先后拂出两股无形潜力,上击敌人。
但见儒生身形乍起乍沉,玄镜道长那么厉害的“乾清真力”,竟伤他不得。
玄法、玄明两人居然认不出对方身法,属于何派。玄镜道长袍袖猛挥,又连发两股乾清真气,口中喝道:“尊驾武学之博,本来惊人,但连泰山一枭五格的看家本领也使出来,难道是黔驴技穷?”
话声中续又发了两袖乾清真气,把儒生迫在半空,无法下落。
儒生似是激起豪情,长啸一声,左掌猛劈出来,激起一股狂飚,居然抵住玄镜道长数十年苦修成功的玄门心法“乾清真气”。身形跟着翻滚下落,右掌一式“北海擒龙”,先劈后拿,劲风飒然间,五指已堪堪抓到玄镜道长头上道冠。
玄法、玄明两人不禁微微失色,敢情对方这一招又叫不出名堂来。
玄镜道长苦修了数十年,日后峨嵋掌门大位,便是要他继承,功力眼光,无不高人一等。此时本可测头让开,顺势反击。但在这刹那之间,已发觉对方五指指尖射出数缕冷风,心头微凛,退开数尺。
儒生飘然落地,玄镜道长冷冷道:“尊驾能把正邪数家武功,揉合施展,贫道甚为佩服,且再接接贫道两袖乾清真气如何……”
话声未歇,颔下灰白长髯无风自动,宝相庄严。跟着双袖轻挥,飘飘扬扬,交替拂出。
和风微动,大有春回人间景况,儒生屹立如山,也自双掌连环推出,发出劈空掌力。
片刻工夫,狂飘大作,左近叶飞枝折,声势猛烈异常,玄镜道长举止从容,宽袍飘扬,大有乘风而去之势。儒生却面色凝重,双足深陷地上,深达四寸。
玄镜道长此时已把一身功力施展出来,仍然未曾把对方击败,不禁既凛且怒。尤其是他这两袖乾清真气,虽是专克各种外门奇功。但对方纵是正派中人,如非久已修习佛道两门正宗降魔心法,内力纵然深厚,也难抵敌他这两袖乾清真气。
双方动作渐缓,一抽一掌,均是同时发出。那儒生掌上的劈空真力,时刚时柔,高深莫测,看来一时三刻,尚不致于落败。
玄法道人朗声笑道:“玄明师弟,我们如果仗剑上去,岂不是唾手而得……”
儒生心头一震,脚底登时下沉了一寸。
“但我等须谨守本门与武林中的规矩,故而无法动手……”
儒生蓦地吐气开声,嘿地一喝,右掌全力一击,但玄镜道长的乾清真气遇强则强,对这一掌丝毫无动于衷,仅党真气去势微微一挫。
说时迟,那时快,儒生左手改掌为指,虚虚一点,斗然间已把那交织如网的乾清真气戳破,人已乘隙纵出两丈之外。
玄镜道长第一次嗔目喝道:“达摩三式果真功参造化,但贫道还要看着尊驾尚有什么盖世奇功……”双袖轻摆,庞大的身形划空飞去,疾扑敌人。
玄清道人说道:“大师兄,只有石轩中识得达摩三式……”
儒生极快地横移两丈,手抚肩头长剑。玄镜道长一扑不中,身形陡然停住,口中道:“为兄知道是石轩中的防身绝艺……”
儒生双眉轩处,朗声道:“道长指教几招剑法如何?”
玄镜道长纳闷想道:“此人举止老成,虽然性命相搏之时,犹不失礼,宫天抚岂能有此风度?”
口中应道:“贫道正要请教”
儒生这时才亮出长剑,沉凝山立。玄镜道长撤出长剑,拂髯道:“此剑相随贫道已达四十余年,今晚尚是首次出鞘与外人争锋……”跟着弹剑一啸,纵到儒生面前,剑吐寒芒,一招“中分鸿蒙”,直取对方中盘。
儒生长剑斜竖,俟得敌剑已到,方始斜斜向外一抹,时间部位拿捏得粟米不差。
两柄长剑极迅速地一沾则分,双方均已觉出对手剑上内力沉雄,玄镜道长抖擞精神,运剑如风,脚下反踏天罡,刷刷刷一连数剑,辛辣无匹,把儒生逼退寻丈。
跟着再使一招峨嵋绝学“法网金钟”,剑光由下而上,挑戳出去。
儒生一连抵了数招,均是寻常剑法,身形尽管被对方迫退,但步眼身法丝毫不乱。玄镜道长使出一式“法网金钟”之后,只见他双目含威,舌绽春雷,大喝一声,脚下一错,极古怪地转了一个方位。同时之间,手中长剑吐出朵朵剑花,一半防身,一半攻敌。
玄镜道长疾然收剑退开数步,沉声道:“尊驾使得好一招玄阴十三势的‘鬼眼虚眨’,可是从碧鸡山上学来?”
儒生长笑一声,并不明答。笑声含劲敛气,人耳震心,分明适才几番接战,真力仍无丝毫亏损。
玄镜道长长髯微飘,面上神情不改,沉声道:“尊驾可识得官天抚?”
儒生闻言怔一下,点头道:“在下识得此人,但……”
玄镜道长淡淡道:“很好,贫道如今想知道尊驾身兼多少派的绝艺?”
老道人言中之意,不啻当他做无情公子张威看待。只因出观之际,掌门真人恰好提到宫天抚及张威两人,分兼天下正邪两派名家高手绝艺的话。
玄法、玄明两人也暗自明白,只有那儒生狐疑地皱皱眉头。
玄镜道长长剑一挥,再度进攻。这次他施展出本门无上心法“扫荡乾坤十五诀”,但见剑光宛如黄河之水,从天而来,激荡起千百缕足以制人死命的剑风,笼罩住对方身形。
儒生一向不现喜怒之色,此时以玄阴十三式、碧螺剑法、万里飞虹尉迟跋的“飞虹剑法”,星宿海的“青竹杖法”等各家心法绝招,各取一二招,抵住对方凌厉无比的攻击。这些招数,虽然各尽诡奇邪异之能事,但比起峨嵋镇山之宝“扫荡乾坤十五诀”,一正一邪,大见失色。十招不到,玄镜道长攻势越见凌厉,漫天剑影,光璇电掣。极是慑人心魄。
儒生看看不对,面上第一次流露出既讶且佩的神色,蓦地长啸一声,高入云霄,跟着剑法一变,由极为诡奇邪异而变为方正淳朴。正是由极邪而突变为极正。
这两种极端居然集于一身,玄法、玄明两人不禁为之惊喝出声。
儒生全神驭剑,丝毫不苟,三招过去,从容突破对方剑网。看似徐缓不迫,其实神速无比,晃眼之间,腾身向左方黑暗中纵去,一跃三四丈,霎时已失去踪迹。
这等剑法和轻功,与及绝世罕睹的收摄心神的造诣,环顾当今武林,决不出前十名以内。
玄镜道长捧剑微怔,目注黑沉沉的远方,迷惘寻思。
玄法、玄明两人不敢惊动,静立一旁位候。
过了片刻,玄镜道长轻喟一声,道:“师弟们可看出此人来历?”
玄明道人道:“大师兄早先曾点出他是无情公子张咸,不知可是?”
玄镜道长摇摇头,道:“非也,此人定是石轩中嫡传弟子,崆峒山当今掌门玉亭观主史思温。为兄久闻崆峒山秘艺‘伏魔剑法’,数百年来称尊天下,玉亭观主只用了三招,便脱出为兄扫荡乾坤十五诀的多罗地网中,方信前辈之言,毫无虚假或是夸大。”
玄法道人肃然道:“大师兄法眼自然不错,但愚弟尚有所疑。听玄雷师弟他们说过,玉亭观主被师叔以扫荡乾坤十五诀,五招过处,打得手忙脚乱……”
玄镜道长道:“师叔武功虽高,但与为兄相去不过一线,玉亭观主如使出他本门心法,当不致如此……”
他虽是淡淡数语,其实都有根据。前三日的晚上,白灵官真人和史思温动手的情形,他早已听师叔亲自详细说过,故此得知史思温没有用出“伏魔剑法”之事。
玄镜道长又道:“玉亭观主功力未及为兄,尚且从容而去,若然换了石轩中亲自出手,这三招伏魔剑法的威力,当不止此,善哉,善哉,师弟们即速随为兄到天屏谷去。本门今晚遭逢之事,如若牵涉崆峒派在内,恐怕师尊老人家不得不出山了……”
玄明道人道:“史思温身入玄门,已作道装。适才那人却是儒生打扮,会不会是宫天抚?他学过崆峒伏魔剑法也说不定?”
玄镜道人不置可否,当先向天屏谷驰去。不久工夫,他们已抵达天屏谷。
天屏谷中本来由隐仙观调了七名道人守护玄门至宝九幽石兰,加上凌铁谷凌红药兄妹,实力不弱。尤其是由隐仙观派去的七名道侣,擅长七人联剑,布成“七煞剑阵”,纵有敌人强如史思温,能够破去七煞剑阵,也须在五百或是千招以上。
入谷之后,凌铁谷和两名道人迎将上来。玄镜道长环视谷中一眼,但见湖后几幢楼房,均透射出灯火。
凌铁谷乃是太清真人关门弟子,由铁仙观派来的七人却是十八代水字辈的弟子,相差了一辈。是以这时由他带领,见到大师兄之后,便跪拜行礼。
玄镜道长命他们起来,一同绕湖深入,穿过桃溪李径,直达那座石头所建的两层高楼之下。
门口石阶上,高插火炬,照得雪亮,只见四名道人僵卧阶上,面目手足露风之处,均呈紫红颜色。
玄镜道人心中一阵惨然,走过去稽首行礼之后,然后审视他们被何种功夫击毙。
那四名已经僵死的道人五官七窍之中,微微渗出血迹,但从眉目紧闭之状看来,却甚为安详。
玄镜道长看了一下,又摸摸他们前胸,叹口气道:“本门的三阳神功击毙敌人时,虽然胸骨尽碎,但眉宇宁溢安详,正与他们相类。但此人功力未足,胸骨只有大半碎裂,同时碎得不均匀。以贫道想来,这个仇敌乃是在本门三阳功力之外,又附加一种烈火毒焰之类的恶毒真力,故此他们遭遇暗算之后,面目手足露风之处,呈显紫色颜色。”
说以这里,凌红药和另一个道人从楼内出来。那道人身上负伤,动作微带颠跋。
凌红药敛衽行礼之后,便挨到大师兄身旁,扯住他的宽袖,面上露出犹有余悸之色。
玄镜道长温声道:“小师妹别害怕,掌门真人已知此事,对头必难活出此山。”
那道人行礼禀道:“弟子水光,今晚最先发现敌踪,但其时尚不明敌人来意,方要质问,那厮一言不发,冷笑一声,突然劈出一掌,真力雄浑。弟子骤然间没有完全闪开,挨到一点掌风,摔开寻丈,人已有点昏昏迷迷。其时仿佛见到水竹师兄等四人一齐出现,四柄长剑一齐进攻,那厮赤手空拳,封拆了六七招。水竹师兄等四人已用出“七煞剑阵”,却无法近得那厮身躯。最后那厮双掌连扬,水竹师兄他们惨呼数声,先后仆地。
“那厮似乎不熟路径,四下搜索了一会,才找到地下的‘幽冥石室’。适才弟子与红药师叔进去幽冥石室内瞧过,那玄门至宝‘九幽石兰’及七株‘迷魂铃’,三盆‘鹤顶红’均失去踪迹……”
他本来还要说些“罪该万死”之类的话,玄镜道长已截住问道:“那厮可是儒生打扮?是不是蒙住面目?”
水光道人道:“正是一个蒙面儒生!”
“他带着长剑?抑是腰插青玉萧?”
水光道人怔一下,凝眸寻思,但此事突如其来,晃眼便自完结,此刻回想,已觉模糊不清。
玄镜道长温煦地道:“你想不起便作罢,不须妄下臆测之词!”
水光道人羞愧垂头,道:“谢谢大师伯包涵!”
玄镜道长注意到凌铁谷羞愤之色,当下一面率众巡视一番,一面向凌铁谷道;“今晚之事,罪咎不在守谷之人。须知敌人敢来本山生事,必定是武林中有数人物,看来连我和师叔都担承不起呢!”
凌铁谷道:“本门数百年来,从来无人敢上山滋事,小弟守谷有责,今晚却连仇敌影子都没见到,教小弟有什么面目见人?”
钟声忽起,时快时慢,回荡于林峦岭表间。
玄镜道长灰眉轻皱,道:“小师弟你勇于负责,认错自咎,态度很对。不过毋须自责过深,这件事发生时,适好是武当派掌门金府真人十年闭关期满之后不久,天意玄深微妙,善哉善哉……”
众人都不明所指,默然肃立。
玄镜道长双目中射出慑人寒芒,道:“玄法禀报已毕,我们立即由仙迷岭捷径出山,守伺敌人归路。我就不信本门七煞剑阵困不住来人,你们恰有七人,正可一试……”
众人一同驰出谷去,刚刚到达仙迷岭外,便听隐仙观传来悠扬钟声。
玄镜道长停步略一沉思,便道:“观中已经发生事故,我等尽速穿出仙迷岭外,耐心等候,必有所获!”
这时众人都想回去瞧瞧,但玄镜既说不回去,谁也不敢出声。
隐仙观外表上安谧如故,钟声悠扬数响之后,便戛然中止。
离观前草坪尚有半里之处,一个乡农装束,头戴竹笠的人,徘徊一下,便向灯火通明宛如仙山楼阁的隐仙观奔去。
这农人身形出去十余丈后,旁边一棵巨树树上突然纵下两人,俱是道门中人,手横长剑,凝目注视那人身影。
其中一个道人低声道:“这厮身法好快,本观已布下七七四十九处暗桩,方圆五里之内,飞鸟也难逃耳目,但这厮却迫到一里之内,才被前一站发现。师弟,我们如非接到暗号,恐怕稍为大意,便让他不知不觉中闯过!他听到观中示警钟声之后,心中不知作何臆测?”
另外那道人低低道:“他一定不知道业已败露了行踪,否则还敢闯观么?大概他认为观庙鸣钟,乃是常事呢。”
那道人轻笑一声,道:“师弟也许猜对了,刚才我见那厮手中握住一件长形之物,用粗布包裹住,怕是他的独门兵器!”
“小弟瞧着倒像是把长剑!”
“不,不对,若是长剑,他反正人观不存好心何必裹起?定是独门兵器无疑。”
两名道人正在猜测不休时,那个乡农装束的夜行人,已到了观前那片草坪边缘。
他把竹笠压到眉际,遮住大半面目,然后观望形势。
忽见那座三层高的隐仙楼楼上的灯火首先熄灭,跟着全观灯火,一处一处灭掉。
他讶然观望片刻,只见偌大一座道观,只剩下前面一座大殿灯烛依然明亮,其余的屋宇完全陷入黑暗之中。
又隔了片刻,三座大殿的灯火仍然不曾熄灭,但这时草坪上已甚为黑暗,只有最近观门的两三丈内,殿中灯光透射出来稍为照得亮一点。
这人蓦然向草坪上纵去,避开当中,疾扑到观侧,墙头上突然火光大亮,同时有人沉声道:“请走正门!”
那乡农踪迹陡然暴露,呆了一下,抬头望时,墙头不见人影,却露出七柄寒光夺目的剑尖。
他弯腰捡起一块石子,向观门那边抛去,落在三丈左右的墙根下,人却向相反的一边跃去。
石子落地发出低微响声,生似有人垫脚换步。
但那边墙头毫无动静,这乡农在这一边脚方沾地,火光又起,墙头又露出七把闪闪生光的剑尖,另一个人含水敛劲的口音道:“尊驾为何不敢走正门?”
那乡农登时明白墙内埋伏人数不少,均是由另一处指挥,是以不受自己愚弄。
他朗朗长笑一声,清如鸾凤,山鸣谷应。
笑声荡漾中,他的人已大踏步走向观门。
却见观门檐下不知几时已挂上一个巨大的白色灯笼,灯笼上面写着“隐仙观”三个红字。
观门闭住,浮动着门禁森严的气氛。
这乡农刚刚跨上门口台阶,观门蓦地无声无息地敞开。
四个清秀道童鱼贯走出来,面容甚是严肃。
头一个道童怀中斜抱一口三尖两刃刀,寒芒夺目。第二个两臂各缠着一条蛇形软鞭。第三个反手握剑,剑身贴着手肘。第四个道童双目神光湛湛,手持一支雪白拂尘,神态最是从容。
乡农打扮的夜行人目光一扫,已明白这四个道童手中的兵器,已显示出功力强弱深浅。
头一个使刀自是四人中最弱的一环,其次使外门奇形兵刃“双蛇鞭”较高一点。第三个用剑的道重又高了一点,因为剑是百兵之祖,易学难精。第四个道童能用极为柔软的拂尘,必须内外兼修,已有相当火候,才配用这等柔软之物做兵器。
这四个道童出门之后,分两行排列,把对方夹在中间。
那乡农目注门口,等着还有什么人出来。
那个手持拂尘的道童脆声道:“掌门真人曾有七日期限之谕,尊驾未逾期限,本观前三座大殿共有五道门户,尊驾无妨放胆一闯!”
他哦了一声,问道:“四位小道长就是把守第一道门户?”
四名道童一齐稽首,便凝立如石像,表示已不再开口。
那乡农剑眉一皱,不知所谓“七日之限”是什么一回事。
放目一瞥,只见四名道童凝立如山,冷傲迫人。当下忍不住朗声一笑,退到台阶下面草坪上,道:“四位小道长下来赐教如何?”
那四个道童一齐步下台阶,执剑持拂的两个并排拦在当中,那两个用刀使鞭的道童却分开两旁,稍为上前一点。
乡农装束的人所戴竹笠仍然低压眉际,没有露出面目。抖手把手中那个长形包裹解开,赫然是柄长剑。
他的动作好快,长剑方现,口中低喝一声:“小道长们小心……”便已微闻“呛”的一声,剑光暴现,划出一道长虹,分袭相距六尺以上的使刀使鞭两童。
四名道童都微微一怔,那乡农剑光陡收,身形仍然站在原来位置,分毫无差。
持拂尘的道童哼了一声,左右两重刀鞭齐飞,回袭敌人。
那乡农左掌右剑,一齐施为,把对方一刀双鞭震开。只见正面的两重剑起拂扬,动手攻来。本来是长剑先动,但那一蓬雪白尘尾竟先卷到,疾搭自己长剑。
不论是什么人处此境地,都自然而然会先避开对方拂尘,免得卷住长剑,不能施展。
但这乡农却凝剑不动,等到拂尘搭在剑上,蓦地劈出左掌,一股沉雄掌力,猛撞使剑道童。同时右手长剑运足内力,向外门一带。
那个使用拂尘的道重内力不敌,移了半步,随即已运全力稳住身形。
旁边一刀两鞭,挟着寒风夹攻而至。那乡农健腕一抖,长剑拂尘立时松开,那道童退了半步,又退回原来位置。
只见这乡农长剑轻挥,奇快无伦,把正面的长剑和左右一刀两鞭完全封住。
他沉声喝道:“四位小道长再不让路,区区可要硬闯!”
使刀的道童怒道:“你闯吧!”那个手持拂尘的道童接口喝道:“让他过去!”
其余三童微微一怔,使拂尘的道童自己先已闪开一边,他是四童之首,这一闪开,那三人便跟着动作,分为两列,让出当中道路。
那乡农望那为首道童一眼,沉声道:“小道长机智过人,料敌如神,异日成就不可限量。区区今晚承让了……”这人话声虽是低沉,但威严有力,具有一种慑人气派。
为首道童冷冷道:“尊驾请吧!”
乡农大踏步从观门进去,放目一瞥。那大殿内灯火通明,却无人影。大殿右侧有道侧门,可通殿后。
他一直向侧门走去,离门口尚有两丈,人影闪处,出现三位中年道人,俱是一式背插长剑,举止轻捷异常。
这三名道人正是峨嵋派号称玄字辈的三高手玄风、玄火、玄雷。
玄风道人肃然道:“贵客留步,这里便是第二道门户”
那乡农横剑停步,问道:“敢问五道门户以后,有何奇景?”
玄雷道人冷笑道:“尊驾问也多余,何不省点气力!”
玄火道人却道:“施主头上竹笠,掩不住原来口音,既是正主,贫道不妨奉告,闯过五道门户之后,施主便可满意言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