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沉默了好一阵,丁狼婆道:“依你便怎么说?”程宾道:“老夫之意,你早该明白。”丁狼婆道:“好吧,咱们合力对付那厮,若是还赢不了他,只好认命。”血手印程宾道:“不行,须得再约一人,不拘是色鬼也好,黑狐也可,咱们有三个人合力,必定能够赢得那厮无疑,现下就怕他们不肯合作。”
丁狼婆道:“不管别人怎么想,咱们总得先行瞧个明白,否则去找得他们来此,结果武阳公已经去远,岂不笑话?”
程宾道:“好,咱们去瞧瞧,但须得小心,千万不可掉落武阳公圈套之中!”
两人奔落山丘,寻路前行。不久,前面便是一个狭窄的石谷,在谷口可以瞧见对面山崖之下,尽是林立的石笋。
他们不敢从谷口奔人,绕到石侧的山顶,俯视谷中,只见谷内有一处石壁下面有个洞穴。洞穴前面尽是尖挺的石笋,纵横错列,少说也有数百十根之多。
这些石笋变成极大的障碍,使他们不敢迫近,生怕到了切近,武阳公会凭借林立的石笋击破他们联手之势。如果石笋内藏有古怪,还可以把他们一一活捉。
程宾悄悄道:“好险恶的地方,咱们决计不能走人石笋阵内。”
丁狼婆嗅了几下,道:“咱们得下风之利,是以嗅得出洞内不但有驴子气味,且有人的味道。”
程宾道:“你这一说,我也区别得出来啦!这座石谷虽是很浅,两边山势低矮,举步即可冲落谷底,但反过来说也是一样,武阳公若是发觉咱们只有一个人在此,当必趁势上山动手。”
丁狼婆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程宾诡笑一声,道:“我打算去邀约林、谢二人到此,但又放心不下你独自留守此地。”
丁狼婆不好意思说出怯敌的话,硬着头皮说道:“不妨,老婆子独自在此看守便是。”
程宾暗暗得意付道:“最好她先跟武阳公拼上一场,但须得先拿言语激她先往探看,这一来武阳公纵然不想出手也办不到,我在远处窥视动静,如果她赢了武阳公,我就及时现身,如果她被武阳公杀死,我一则去一个对头,二则还可观测出武阳公的真本事和近年进境。”
此意一决,便道:“我此去见到林落红、谢无我他们,便说我急于前往邀约他们,所以来不及到洞内探窥真相,不过,以你的鼻子功夫,可以断定武阳公便在洞内。你或者等见面时说曾经到洞口附近查听到武阳公的声息,免得他们耻笑咱们。”
丁狼婆点点头,程宾算准这个老恶婆性情奇特,一定中计,便笑嘻嘻地走了。他这一走只是躲到较远的一座山顶,遥看动静。
且说单水仙当陈老三回去服侍老凶人程宾之时,便感到暗中好像有对眼睛窥视着她,又仿佛在屋顶破洞之处见到黑影一闪而过。
她正在疑神疑鬼之时,一阵脚步声自远而近,甚是迟钝缓慢,过了一会儿,有人走人砖屋之内。
她定睛望去,只见来人是个伛偻衰迈的老尼,知道必是这座破庵中唯一又聋又哑的老尼,便死了求她帮忙解脱驴皮之心。
那老尼走到她身边,前前后后地瞧她一阵,伸手拉住缰绳,把她拉出屋外,她虽是老态龙钟,可是手劲不小,单水仙无法挣扎,乖乖地跟她走。
老尼在她身上摸来摸去,单水仙心想:她也许孤独太久,所以对畜牲也十分喜爱。不禁袖然泛起同情怜悯之心,便用头摩擦她的手掌和身体,以示亲热。
数丈外突然有人喝道:“此驴本是谢无我道长之物,怎的落在老师父手中?”
单水仙高兴得几乎叫出声,那老尼姑不理不睬,可是暗中却使劲拉紧缰绳,这条缰绳装置得十分巧妙,能够使驴皮下之人感到疼痛而随意指挥,更妙的是如果把缰绳向后勒紧,则不但会感到额头疼痛,必须停步,而且脑后的哑门穴也被一件坚硬钝物压住,做声不得。
单水仙听到说话之人正是铁柱宫两总管之一的邓当,心中大喜,这时额头一疼,正要喊叫邓当来救,谁知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邓当眉头一皱,随手捡起一根木棍,举步迫近老尼,他后面还跟着一名侍者,这刻也自长刀出鞘,神情凶恶。邓当又道:“老师父怎生弄到这头小花驴的?”
老尼望也没有望他,单水仙却暗暗叫苦,忖道:“那谢无我道姑说过,只要使劲勒紧缰绳,就可以把我无声无息地弄死,现下哑穴被制,此话果是不错,这老尼又聋又哑,邓当的话她全听不见。可是她手劲颇重,再一用力我就要死啦!”
邓当见老尼一直不理他,好像没有听见他的说话一般。他原是精细多智之人,心中一动,退回去跟手下低声吩咐几句话,那侍者转身如飞去了。单水仙见邓当退开之时,老尼的手劲就放松一点,突然大惊,忖道:“原来她手劲是跟着邓总管的进退而轻重的,可见得她并非不知道邓总管来到身边。”
邓当虽是十分骄做自负的人,而且身为铁柱宫总管,连内四堂。外七堂这些高手见到他都甚是尊敬,可是出外办事却毫不浮躁托大。这时仍然忍住怒气,朗声道:“区区邓当,虽然与谢道长不是同路之人,但这一次离开铁柱官职守,却与他们大有关连,老师父面生得很,若然与谢道长乃是一路,那也罢了,若然不是同道,还望见告得到此驴经过……”
这番话点出:一、他是铁柱宫的人。二、他跟黑狐谢无我不是同道。三、他只想明白此驴在这儿出现之故。四、他保持中立态度,不会多事。
单水仙心中赞许不已,暗想这邓当武艺才智都是当世罕见之士,若是换了华总管华劭,定必没有这一套言词。
那老尼姑这刻才转眼望他,装出惊讶的神态。缰绳也松了手,向他比个手势。邓当自语道:“啊!原来你听不见,说不出……”便丢掉手中木棍,向她比手势询问此驴来历。
老尼姑招手叫他过去,指着驴背让他看,邓当大叫道:“什么?是宫主你么?”
单水仙试试开口,果然发得出声音,便应道:“不错,我被那道姑拿驴皮蒙住,唉!快点剥开,那陈老三为人愚弱,说不定会自己露出口风……”
她才智过人,这刻推测居然一点不错,她随即躺在地上,露出腹部,邓当急忙蹲下去解开扣子。
单水仙开口讲话之时,老尼姑身躯突然一震,可是邓当哪有余暇注意她。
不一会儿单水仙已经从驴皮中脱身,透一口大气,转眼望见老尼姑愣愣地瞧住她。这时她心情畅快,已忘了刚才被勒之事,嫣然一笑,感激地向她点头。
邓当道:“若不是你背上有几个洞,可以瞧见你衣服的颜色,在下怎样也瞧不出破绽的!”
他洋洋得意地大笑数声,又道:“宫主一直不叫喊,可害苦了属下啦!这等滋味一定很不好受……”
单水仙嗔声叱道:“住口!”邓当吃一惊,呐呐道:“小人非是胆敢取笑宫主……”
他本来想说的是这装驴的滋味不好受,该当抓住谢无我也教她尝一尝,可是单水仙已经发生误会。
她道:“好,你这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我永远不会忘记!”
邓当不敢做声,他晓得单水仙历经凶险辛劳,心中情绪很坏,此时又无法发泄,所以大发脾气。为了要博得玉人一笑,当下一言不发,取起驴皮,套蒙在自己身上,虽是没有扣紧,却已经十分逼真。老尼姑突然间拿住单水仙手腕,另一只手用食指按在唇上,示意她别做声,随即拉她向庵中奔去,她手劲甚大,单水仙不由自主地跟她疾走。
邓当武功精湛,这时也听到脚步声,立即退到砖屋中,不久,陈老三就带了老凶人程宾前来。其后之事,已经说过,不须再赘。
邓当变化嗓音教陈老三说是武阳公所为,等他走后,单水仙已走出庵外。她道:“糟了,老头子再约得别人同来,你一个人决计抵敌不住……”
邓当没有脱下驴皮,说道:“咱们逃也不行,那血手印程宾擅长追踪,若是约了丁狼婆前来的话,更是不得了。那老恶婆的鼻子比狼还要灵敏,这是她天生绝技之一。咱们逃走也得算计好才能动身。”
单水仙虽是智计过人,可是一则对这等老凶人的行事绝技非所深悉。二则邓当也是著名的天计星,不免生出倚赖之心。所以空自忧心不已,却想不出办法。
邓当想了一会儿,道:“请宫主骑到属下背上,免得留下足迹。咱们只好走一步是一步了!”
他驮着单水仙迅快奔去,他一身武功的人,虽是不惯于以四肢奔走,可是目下是迫于无奈,勉强而为,却也奔得很快,也不觉得疲累。
不久,穿出城外。邓当早就想定逃到何处,这中牟县离铁柱宫不过百里,所以邓当对此地附近地形甚为熟悉,一口气奔到石谷内那个洞穴之内。
不久,他们就瞧见了狼婆、程宾两人在低矮的山顶现身。邓当心中虽是紧张,却不露诸形色,低声道:“瞧来属下所布的疑兵之计成功啦!属下早就想到假使咱们走了,程宾一定先尽力找到陈老三,询问情形,所以我留下陈老三的性命,由他传出老山主的名头,宫主请瞧,这两个老外人不敢人谷,可知他们已见过陈老三无疑。”
单水仙愁道:“他们纵是凛惧一时,但等到忍耐不住之际,仍然会入洞查看的!”
邓当心想:“我难道不晓得事情会如此演变?担忧也没用,只盼早先的随从手下能够很快就把华劭及得力的十名侍者引来。”
这个希望也很渺茫,第一,当时还不知道小花驴便是单水仙,邓当只是觉得老尼姑十分古怪,怀疑是谢无我设下囵套,所以当机立断,先行遣走侍者,着他回宫报讯,华劭得讯之后,会不会派人增援还未可知。就算他亲自赶来,可是若不把宫中侍者内的十大高手带来,仍然势力薄弱,不易应付。
第二,纵然华劭出宫驰援,可是能不能像这两个老凶人一般循迹找到此地,也是问题,此所以他暗中认为华劭增援的希望很渺茫。
他为了不让单水仙担惊害怕,便乱以他语,故意问起她那老尼姑的下落,单水仙说那老尼姑躺到地窖下面,再也不见踪影。
邓当又道:“宫主晓得不晓得这两个凶名素著的人,为什么不敢入谷查看之故?”
单水仙道:“是呀,我正在奇怪呢。他们纵然很畏惧我爹爹,但是他们并未亲眼见到爹爹,而且我爹爹没有道理躲在此处……”
邓当道:“正是不合道理,他们才不敢入谷。要知以他们两人的身份和威力,纵是老山主在场,他们也敢现身出手。宫主大概不知道这些著名邪教高手以前曾经屡次上当吃亏,所以对老山主的智谋十分的忌惮。现下如此的不合道理,他们反而怕是圈套,所以不敢踏入洞外的石笋阵内。”
单水仙嫣然一笑,道:“我瞧你的智计已经不在我爹爹之下了。”
邓当心中大喜,嘴上却谦道:“宫主过奖啦,属下焉敢与老山主相提并论,便宫主的天聪睿智也比属下强胜百偌。”
单水仙道:“你也无须过谦,论武功尽管有人胜过你,但论起才智计谋,还真不易找到对手!”
邓当叹口气,说道:“属下此后没有别的奢望,只望能够长在宫主手下效劳驰驱,就心满意足了!”
单水仙心中一怔,忖道:“他这话明明流露出暗中爱慕之意……”她心中不禁对他怜悯起来,想道:“他哪里晓得我的心早已给了赵岳枫大哥?若是不能侍奉大哥,这一生情愿剃度出家,唉!瞧来我此生定必出家为尼无疑了!”
此时,低矮的山顶上只剩下一个丁狼婆,她伛偻地站在山上,远远望去倒也不觉得怎么可怕。
丁狼婆仁立了老大一会儿工夫,突然长吼一声,说道:“武阳公可是躲在洞中?”
革水仙微笑道:“她当真心中害怕,故意大声叫喊,却不敢落谷。”
邓当面现忧色,说道:“她终于按捺不住天生凶野之性,明明推想是老山主的陷阱,仍然有不顾一切之概!”
单水仙道:“只有了狼婆一个人,你未必就输给她,我仍然不感到害怕!”
邓当心中十分焦虑,晓得那血手印程宾离开之故,多半是去勾帮手援兵,说不定他本人就在附近潜匿,只因丁狼婆在外表上人孤势单,武阳公或许会出洞取敌,其时程宾才现身合力拒敌!他心中虽然十分紧张,却不露出一点神色,应道:“宫主这话说得是,属下纵是功力略有未逊,但凭着老山主亲传的绝招手法,与她以死相拼,怕她何来?”
丁狼婆搦战不已,到了后来,话说得十分难听。连单水仙也觉得甚是难过,叹道:“爹爹英雄一世,谁敢用这等言词侮辱他老人家,唉!只恨我性不喜武,爹爹的那一身盖世武功,我都没有下功夫去练,不然的话,今日一定要出手教训教训这个老婆子!”
邓当面上一热,挺身而起,道:“属下愿意出去拚死一战!”
单水仙吃一惊,说道:“我的意思不是这样,邓总管千万别误会。”
邓当双眉一轩,慨然道:“咱们藏身洞中,任得那老妪辱骂老山主。这事若是传出江湖,老山主一生英名从此扫地,属下实是不能再忍,务请宫主准予出战!”
单水仙愣了一阵,才道:“好吧,反正迟早都得与他们拼个死活,且趁程老儿尚未搬得别人到此以前出去决一死战,也许更为上策!”
邓当道:“属下还以为宫主不晓得,这样也好,属下出去决死拼斗之时设法诱开对方,宫主可乘机遁逃,万万不可迟疑观望,以致坐失良机!”
他双眸中冒出异样的光芒,凝视着那个国色天香的美女,胸中陡然涌起万丈豪情,想道:“我为她粉身碎骨之后,便永远活在她心上,我尚有何求?”
他胸膛一挺,大步向洞口走去。
单水仙忽然叫道:“邓总管,此事不可鲁莽,难道就没有一点别的机会不成?”
邓当说道:“机会很渺茫……”他把命人回宫救援之事说出,接着又道:“华兄纵是尽起宫中高手赶来,为时亦须待到半夜或翌日凌晨才能到达,除了时间上来不及之外,还有两个困难,一是他会不会率领宫中侍者十大高手同来,若是只带两三个人,便不济于事。二是他能不能找到此地。”
单水仙愁道:“这样说来,我们今日竟是凶多吉少的了?”
邓当道:“不敢相瞒宫主,若论今日形势,只怕当真凶多吉少,属下等负责护宫,其中又以宫主安危最为重要,但这时居然无法保护宫主安全,属下极感汗颜,只好以一死相报了!”
单水仙道:“这些话不须说啦!假如我们有法子拖延时间,说不定就可以等到救兵,是也不是?”
邓当道:“目下难有这么想了。”
单水仙轻俏地掠掠鬓云,笑道:“那也不一定完全没有法子可想。”邓当道:“属下愿闻宫主奇计!”
单水仙道:“那也算不了什么奇计,你先把这丁狼婆和程宾最擅长的武功手法告诉我。”
她显出一派闲情逸致的样子,邓当倒不好意思太过慌急,定一定心神,说道:“丁狼婆练的奇门功夫十分邪恶,运起功夫之时,眼射绿光,面上及双手都浮现一层绿气,一双利爪坚逾精钢,无坚不摧。因此当她运功扑敌之时,真活像一头恶狼……”
单水仙点头谊:“那是魔教奇门功夫,称为碧血爪,我从前听爹爹讲过。”
邓当道:“宫主说得不错,至于她的报数手法也大异于一般的武功,她是以咬、抓、刺、掐四诀为主,专一近身肉搏,那种凶狠狰狞的打法还可以震慑敌手心胆,纵有必死之心的人,也不禁地会胆寒……”
单水仙点点头,道:“程宾呢?”
邓当说道:“程宾有两宗绝艺称雄天下,一是回旋闪电身法,一是血手印奇功,这两宗绝艺加起来,便纵横无敌!”
单水仙道:“原来是这两宗功夫,我也听爹爹详细讲过。”
他们谈了好久,丁狼婆越骂越凶,句句都十分难听,隐身在另一座山顶的血手印程宾都听见了,暗暗得意,忖道:“眼下快要日落西山,若是再过片刻洞内尚无动静,说什么也要僧同丁狼婆入洞一探,武阳公若是在洞中,岂能如此忍辱吞声?”
丁狼婆也作这等想法,慢慢地步下山坡,转眼已逼近谷底。忽听石洞那边传来一声断喝,接着一个年青俊昂的人从石笋中现身走出。
此人身上罩着一件青色长衫,甚是潇洒,走动之时,长衫毫不飘摆,丁狼婆暗暗一凛,忖道:“此人内功极是深厚,想必就是铁柱宫两总管之一了?”
她一问之下,果然就是邓当,她怪笑一声,道:“邓总管到底沉不住气,现身迎战,早知如此,何不早早出来?”
邓当淡淡道:“在下奉命行事,谈不到沉得住气沉不住气,闲话少说,在下奉有严谕须得在二十招之内,略挫尊驾气焰,请!”
他脚下丁字步一站,神凝气聚,眼中光芒四射,有一种不怒自威之态。
丁狼婆纵声怪笑道:“别说是邓总管,就算武阳公出手,也未知鹿死谁手,这二十招的话,不值一哂!”
邓当道:“不信就试试看!”
丁狼婆厉嗥一声,面上绿气浮现,生像长出一层绿毛一般,她疾扑上去,双爪撕抓,口中潦牙外露,觅机噬咬,形相比恶狼还要可怕,她所取的部位和脚法都大异常人,长身斜扑,进退之间,却毫无倾跌之虞,手中的拐杖早就丢在一边。
邓当左旋右转,双掌齐发,一味保持着三四尺的距离。他居然不使用兵器,丁狼婆因此大占便宜,出手都是强攻硬扑的路数。
眨眼间,攻拆了十二三招之多,优劣之势已十分显明,可是邓当神情十分镇静,面色毫无变化。丁狼婆又攻了数招,双爪已罩住对方两肩,这一招纵是不能制敌死命,却也稳稳占尽上风,哪知邓当一个大翻身,从她爪影之下滚身翻到上面,反而从背后施以猛攻。
丁狼婆万般无奈之下,索性仰跌地上,爪牙齐施,封住身躯上空。邓当一伸手便拗断了她一只利爪,接着纵退寻丈,
丁狼婆怪嗥一声,滚开寻丈才敢跃起,低头瞧时,只见左手食指长长的指甲已经断折,断口处锋利如刀削,心中大惊,忖道:“我的利爪已练得坚逾钢铁,竟也不免折断,如此再战下去,十只长爪迟早都得被毁,只剩下十只光秃秃的手指。”
那边邓当朗声说道:“承让,承让,敝上还吩咐在下转告丁前辈说,他向来不擅口舌之能,如果丁前辈心中不服,请移驾到洞府一晤!”
丁狼婆喉中发出可怕的声响,却没有答腔,突然间转身飞奔而去。
不过她仍然守在山顶石后,窥伺石谷中的动一静。血手印程宾瞧过这一场激斗,暗暗胆寒,早就抽身去了。不久,他带领着一个黑衣蒙面道姑,一个中年秀士,到达丁狼婆藏身守伺之处。
丁狼婆双手藏在袖中,程宾先问过石谷内没有动静,便道:“老婆子敢是被挫?”丁狼婆双眼绿光闪射,怒道:“原来你目击一切……”
程宾道:“别慌,老夫何曾目击什么,只是见你的拐杖丢在山下谷边,双手又笼在袖内,由此猜想出来。”
黑狐谢无我、色鬼林落红一齐追问经过,丁狼婆无法隐瞒,只好亲口说出这奇耻大辱。
程宾接口道:“老夫可不敢瞧低了丁老婆子的功夫,但以她隐修多年之后,尚且折辱在一个后生小子手上,武阳公功夫之高,由此可见!”
谢无我冷冷道:“既是如此,咱们各自回到海外,这一生别想报仇雪恨啦广色鬼林落红道:“真是天大笑话,咱们生平只挫辱在武阳公手中,这番卷土重来,连他的人影也未见过,就夹尾巴滚回去。”
谢无我冷冷道:“姓林的若不服气,这儿到那洞府只有一点点路!”
林落红眯缝起那对色眼,笑道:“我可不受你的激将计,除非你……”他忽然住口不说,原来黑狐谢无我手中拂尘尘尾已经根根挺直,一望而知布满了内家真力。
丁狼婆忍不住暴躁地道:“我老婆子最恨你们这等假惺惺作态,明明都是存心夺回师门秘宝,当然趁火打劫上一两件别的宝贝更好,可是都不敢讲出来。”
程、谢、林三人面面相觑,丁狼婆又道:“你们若是有意夺回秘宝,目下就须同心合力,一齐落谷挑战!”
那三人都点点头,表示赞同,可是没有一个肯先动身。
丁狼婆皱眉道:“怎么啦?我老婆子领头落去!”举步欲走,林落红忍不住道:“等一等!”谢无我道:“果是鲁莽不得……”
程宾沉声道:“武阳公才智出众,他的手下居然早就查出咱们四人留经探宫之事,可见得他目下已是有备而来,目下咱们虽是人多势众,不怕与他决斗,但万一又陷入他的诡计圈套之中,岂不是操切之过急?”
丁狼婆想起往事,暗暗惊心,便不敢轻率奔落谷去。那程宾、林落红、谢无我等瞧来瞧去,都猜不透那石笋林后的洞内有什么阴谋?
最后,四人同意,一道落谷,在石笋林外挑战,若是武阳公不出现,再另寻计较。
这四个海外凶邪齐齐步落石谷,洞内的单水仙和邓当两人,都十分惊心动魄。
单水仙道:“邓总管,你的长刀行不行?”
邓当心细她说的是能不能轮番出战这几个邪派高手,于是答道:“论到气脉悠长,内力深厚,属下比不上华总管……”
邓当接着又道:“属下不敢丝毫有瞒过宫主,这四个凶人功力极高,出手相搏之际,三招两式所耗的内力难说得很,只怕对付了一个之后,就须调息老半天。”
单水仙瞧瞧天色,道:“我知道啦,咱们非出奇制胜不可。”
她闭目寻思,外面传来谢无我的声音,道:“武阳公,为何不出见故人?”
色鬼林落红接口道:“你在洞中弄什么手脚?你的声望身份已经今非昔比,难道还一味以诡计取胜不成?”
单水仙睁开双眼,道:“我拟定的计策早就想好,刚才又想了一遍,只要你过得这一关,想必可以熬到天亮时分,纵或不然,也可以捱到半夜。”
邓当奋然道:“宫主请即示下!”
洞外的四人可不敢逼近石笋林,这刻继续出言挑战,忽见一个人走出洞外,徐徐步出石笋林,正是铁柱宫总管邓当。
他神态冷静之极,好像不把他们四人放在心上。对方反而暗暗惊异不已!
邓当缓缓道:“敝上暂时未能出迎诸位,特嘱在下出来说一声,但又知诸位定然不耐久候,因此转告诸位,若是定必要与敝上相见,便请入洞一叙!”
那四人都不吭声,邓当微微一笑,表示早知他们定必如此,又缓缓说道:“诸位若是感到无聊,在下奉命得向林老师请教二十招!”
他们一听又是二十招,便晓得其中大有文章。谢无我笑道:“想不到数十年后,重人中原,只能与武阳公手下之人较量。”
色鬼林落红说道:“兄弟自然要出手应战,只不知各位意下如何?”此人极是老好巨猾,措词巧妙,想借别人之言下台,不肯把多年盛名,冒险轻掷。
丁狼婆道:“咱们一同先把这小子拿下。”
邓当面色丝毫不变,谢无我道:“邓总管武功虽高,但我们一同出手的话,举手之间,便当粉身碎骨!”邓当道:“这话没有夸张,诸位果然有此实力!”
谢无我拂尘轻摇,道:“然邓总管你不回去教武阳公亲自出来?”
邓当道:“敝宫法规极严,临阵退缩者处以极刑。在下统率全宫弟兄,向来执法如山,岂能知法犯法?”
谢无我道:“哦!原来如此……”侧顾林落红一眼,道:“林兄若是没有把握取胜,我便出手助你!”她非迫着林落红说出求助之言不可,日后可以作为取笑羞辱他的话柄。
色鬼林落红举步上前,哂道:“我色鬼平生见过不知多少大风大浪,岂惧区区一个黄口小鬼!”他向对方招招手,道:“来吧,赤手肉搏,抑是动用兵器?”
邓当迟疑了一下,说道:“在下愿领教林老师一十三招落红手。”
林落红笑一笑,露出一副色迷迷的样子,说道:“你错了,武功练到我们这等境界,徒手肉搏比动用兵器更为凶险,你死了之后,别怨我心狠手辣才好!”他的神情语调之中,不但没有一点火气,反而带着调戏女子的腔调。
邓当冷冷道:“在下若是失手送了性命,只怨自己学艺不精……”说到这儿,忽然神色一变,恢复原来的沉着和不在乎的样子,道:“在下是练武之人,宁可死在当世名家手底,林老师尽管施为!”
林落红微微吃惊,忖道:“他似乎懂得克制我独门武功的法子,是了,他出战之前,定必得到武阳公授予机宜。”
旁边的谢无我,程宾等人,亦瞧出一点端倪,谢无我道:“色鬼小心,这厮似是谙晓你所擅的百炼心功威力所在。”
色鬼林落红笑眯眯地答道:“强将手下无弱兵,邓总管识得兄弟的肤浅功夫,何足道哉!邓总管请!”
邓当谨记着单水仙的指点,不管他们说什么话,只当是耳边风,一味保持沉着而闲逸的心情,连运功聚力时,也保持闲逸意味。
他抱拳答道:“在下恭候已久,林老师请!”
色鬼林落红双掌一拍,竟发出锤锵震耳的声音,宛如金属撞击一般,紧接着双掌一分,左削右劈地攻上去。
邓当前此领教过他的武功,彼时林落红肩上托着一个女子,单以一只手应敌,掌力之沉实雄健,武林罕睹。他心中有数,晓得若凭本身修为,公平挟斗,决计落败,目下唯有牢牢遵照单水仙教导之法应付。好在前此因得她指点而赢了丁狼婆,是以对她极有信心。
他本人早已深悉对方武功中擅长高明之处,情知林落红的一十三招落红手,法度精严,极尽雕镂的能事,双掌锋利如刀剑,只要被掌缘擦碰着,登时见红流血,是以取名为落红手。此外,他的百炼心功,这一门内功心法,亦同样以千锤百炼,精刻细镂取胜,内力发出之时,宛如千头万绪,令人无从设防抵御。
邓当当下侧身闪避,顺势出手反击,招数手法都甚是平淡普通,却隐含一种简朴气象。
色鬼林落红瞬息之间,双掌已使出十余种变化,而邓当还击的招数,则照旧平淡无奇的使足,丝毫不因对方花巧繁复的手法变化,而改变招式,这一招竟把色鬼林落红迫退半步。
邓当一声不哼,继续出招进击,他手法招数,虽是以简朴平淡为主,可是拳掌上的力道,却是他平生功力所集,极是凌厉沉雄!
这一招又把色鬼林落红迫退半步,血手印程宾不禁变色,心想:色鬼林落红一别多年,武功大有精进,但终究不能弥补本身武功先天上的弱点,武阳公把握着这一点,只命手下之人出战,就显示出他的才智、学力实是当世第一!
黑狐谢无我也有同样的想法,不禁一阵胆寒,幸而她面部有黑纱笼罩住,别人瞧不见她的表情。
且说色鬼林落红接连被邓当平淡无奇的招数迫退,霎时间已攻拆了十招之多,林落红那对色眼,一向眯成细细的长缝,这刻却瞪得又圆又大,终于明白了精巧雕镂之功,胜不过淡朴自然,纵起跃出圈外,咬牙跺脚不已。
邓当这十招下来,内力大见耗损,这会儿可不敢开口说话,免得被对方听出自己功力减弱的秘密,拱一拱手,闲逸地转身回去。
到了洞内,这才喘一口大气,刚才硬用内力收敛住的汗水一齐沁出,全身衣服顿时湿透。
单水仙见他满头满面都是汗水,晓得他内力耗损极多,不禁泛起怜惜之心,取出手帕替他拭去面上汗水。
邓当享受到这等梦想不到的温柔,全身疲乏立时消失,奋然笑道:“宫主不须担心,属下只要有一口气在,也绝不让他们侵损宫主千金之躯。”
单水仙道:“我晓得啦!你好好的休息,只要挨得过今晚,援兵赶到的希望,便大得多了。”
邓当好不容易才抑制住心中兴奋,在洞口旁边的墙下打坐用功,单水仙望住这个年青高手,心中思潮起伏,暗自忖道:“我现在才明白,最难消受美人恩这句诗的深意,然而赵岳枫大哥,却没有一点像普通的男子,唉……”
她向来极是崇拜赵岳枫,可是自从那一日见到赵岳枫和梁珍姐,亲耳听他们在邻房的对话和声响,当时觉得实是难以置信,后来也极力地要忘去这回事,但哪里办得到,她觉得最不解的是,那梁珍姐只是庸脂俗粉,并没有特别动人之处,赵岳枫居然娶她为妻,而对于人人倾倒的自己,竟不放在心上?
漫漫长夜,就在她胡思乱想中消磨了大半,她暂时抛开这些思绪,寻想目前危局,越是快到天亮,危机就越发迫近,她估计那四个邪教高手,现在随时随地会闯入洞来。
她不由得想起诸葛武侯的空城计,暗忖:武侯此举虽然流传千古,然而在当时,武侯捏着一把冷汗,心情的紧张,深心中的恐惧,决不是后人所能想象得到的!
邓当经过大半夜的调息运功,已经完全恢复,此时夜深人静,鸟兽无声,他们不敢说话,各自紧张地等待突如其来的变故。
终于一丝曙色透入洞内,鸟啼虫鸣不住于耳。邓当急忙瞧着单水仙,只见她苍白的面上,泛起一丝笑容,向他颔首。
两人不必说话,都晓得对方心中,是庆幸这漫长可怕的黑夜,终于度过了!
邓当借石笋掩蔽,向外查看了一阵,道:“他们都不见影踪,但愿真是被老山主威名吓走。”
单水仙道:“不会的,他们若是决定退走,一定会卖个人情,发话告别!”
邓当道:“宫主料事如神,想必不错,唉!但望华兄及时率同宫中好手赶到……”
单水仙嘴唇动了两三下,似是有话要说,而终于没有说出来。
直到天色大明,邓当低声道:“他们果然出现啦!现在一齐步下山坡。”
单水仙道:“咱们已竭尽智谋和所有力量,到底还是无法躲避大难。”
邓当道:“宫主已把黑狐谢无我的弱点指明,属下仍用前法出去手延时间。”
单水仙摇摇头道:“没有用啦,他们经过这一夜思索,这法子决计不灵了。”
邓当道:“反正没有别的法子,何妨一试?”
单水仙深深叹口气,道:“只好试上一试,不过,你切记把握时机,这进退之际,仍然有点作用。”
邓当结束一下,向单水仙屈膝行了一礼,道:“属下决计以性命保护宫主,若是力尽而死,还望宫主恕我保护不周之罪!”
单水仙美眸中涌出晶莹泪珠,道:“别这样说,唉,我心中难过极了!”
邓当心满意足地笑一下,道:“豪杰与庸人的分野,就在这生死关头上!”
说罢,转身大步踏出洞外。此时,朝阳还未晒到谷内,可是谷内气温,已不似夜间那么阴寒迫人。
邓当走出石笋林,朗声道:“敝上奉告诸位,目下尚无暇分身迎晤,若是诸位有兴致的话,在下奉逾向谢道长请教几手!”
那四个凶人都寒着脸不做声,离石笋林尚有十多丈,便停住脚步。
邓当又把话说了一遍,黑狐谢无我冷冷道:“我们早就计议定当,这回不管碰上什么人,都是四人一道出手,邓总管自信接得住我们四人的话,便请过来,如若不然,那就回去把武阳公请出来!”邓当心中凉了半截,暗忖:果然被宫主料中,瞧来今日此地,便是我邓当葬身之所了!这刻已不能退缩,咬咬牙大步走过去。
谢元我等四人见他勇在直前,胆豪气壮,可也不敢大意,四人分散开,各占一隅方位,把邓当包围在当中。
东北角上的血手印程宾首先发难,大喝一下,满头灰白长发迎风飘飞,掌势遥印。一阵炙热之气随同掌力袭到,势道惊人!
他的血手印功夫,武林知名,邓当自是识得厉害,侧身让过掌力凶锋,顺势一掌反击出去,紧接着掣出肩上长剑,刷一声直取东南角的黑狐谢无我。
他这一剑功力十足,剑尖破空时发出嘶嘶响声,黑狐谢无我喝一声好剑法,拂尘一抖,洒出一蓬黑云,封住敌剑。
邓当运功聚力,施展出平生绝学,剑如游龙,人若飘风,刷刷刷一连发出四五剑,分别袭取四隅强敌,这几剑,招奇功深,竟迫得四个强敌无法出手反击。
陡然间,一阵急骤繁密的蹄声,送入众人耳中,邓当精神一振,勇气倍增,心想:“这刻驰到之人,定是华劭率人赶到无疑。”
他的一柄长剑使得更加诡奇恶毒,力迫四人。事实上,对方也是因为蹄声大作,而微微警惕,深恐是武阳公布置下的天罗地网已经发动,要把他们一齐诛杀。所以他们并没有全力反攻,各各留手蓄势,以备应变。
蹄声驰上山顶,出现了六骑,除了领头的一个之外,其余五人都较为年轻,衣着如一。
谢无我等四人,曾经暗窥铁柱宫,是以一望而知,来者正是铁柱宫另一位总管华劭,以及五名宫中侍者。他们首先想到的是,武阳公会不会调遣全宫好手来对付他们?因此不约而同地放松邓当,暗中严密注视华劭等人的举动。
邓当自然也瞧见华劭等人,他直到这时,才忽然恍悟单水仙早先对于华劭来援之事,为何欲语还休,敢情这位聪慧无双的美女,早就考虑到一个大大的危机,那就是华劭及时驰援之举,固然可以解救一时,但也显示出己方虚实,摆明武阳公不在此地的真相。
他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忖道:“须向从速设法送走宫主,以免落在敌人手中……”
华劭已率众驰落山坡,那五名侍者各用一柄长而弯的大刀,寒光闪闪,衬上骏马急驰之势,极是凶猛惊人!
华劭则使用一面混元牌,牌身特厚,一望而知沉重异常,他当先挥牌冲到,猛攻黑狐谢无我,其余五名侍者分作两股,一般三个人,力取血手印程宾,一股疾攻色鬼林落红。
此时邓当独力对付丁狼婆,一则实力相差不远,二则丁狼婆曾是他手下败将,戒心特甚,所以邓当的一柄长剑挥洒自如,攻多守少。
他用铁柱宫专用切口,迅快告诉华劭情势危急,须得及早撤退回洞,仗着他们马上随鞍携带着的强弩硬箭把守住洞口,才可支撑一时,若是苦拼下去,敌方一旦全力反攻,迟早溃败被杀无疑,纵然能拼掉他们之中一两个,可是对方只要剩得有一人,单水仙就没有安全可言了。
两人用切口交谈了一会儿,先是下令五侍者退却到石笋阵内。
谢无我等人虽是武功高超,但此刻却是被动之势。因此五侍者毫不困难便催马驰人石笋阵中
华、邓二人接着退走,血手印程宾、丁狼婆杀得性起,衔尾急追,离石笋林三四丈远时,弦声连响,两支劲箭,破空射到,这两箭的劲道及准绳,都臻上乘手法,迫得了、程二人停步拨打,邓当、华劭立即冲入石笋林内。
他们首先察看好地形,命令五侍者,以强弩硬箭布防,不支之时才逐步退却,借石笋的掩护,对方须得花不少时间和气力,才攻得入石笋林内。
华劭、邓当两人回到洞内见过单水仙,华劭道:“属下若然知是宫主被困于此,当必尽调宫中十大高手,以及另外一些好手来援,目下已无法调遣救兵,实在可虑得很!”
邓当接口道:“宫主才智绝世,若是想得出逃生之法,便请示下,至于属下等的安危,乃是次要之事,宫主不必放在心上。”
单水仙微微一笑,道:“我纵然想得出逃生之法,也不能说出来,何况这四人武功奇高,今日居然联合一气来对付我们,任何妙计也是没有用处!”
华、邓两人大为忧愁,皱眉无话。过了片刻,华劭跌足叹道:“属下在蒙老山主错爱,传以武功,托以重任。这等不世之恩,不但无能图报万一,还不能保护老山主唯一的骨肉……”
他说得沉痛已极,连邓当也听得出了一身冷汗,心中万分愧疚。
单水仙缓缓道:“今日之事,谁也怪不得你们,我虽然不大知道那四个邪派高手的身世来历,但却深悉他们一向独来独往,岂料今日四人联手对付我们,这才会形成今日的危险局势。”
邓当咬牙道:“属下愿意率领侍者们出战,清华兄护住宫主乘机逃逸,谅可成功!”
华劭道:“邓总管轻功较佳,还是由你护送宫主的好。”
两人为了推出战之事争持起来,单水仙道:“你们不用再说啦!这法子根本行不通!”
他们都注意地倾听单水仙的分析,只听她接着道:“咱们虽然有奋不顾身的决心勇气,可是武功之道,勉强不得,以他们的实力,只须其中两人,就可以接住你们的攻击,也就是说,他们随时随地可以分出两人追赶我,试问如何逃得出他们的追踪?”
邓、华两人不禁愣住,单水仙满怀感激地想道:“他们都这等舍死忘生为我着想,这等忠义之心,纵是正派侠客,也未必办得到,可见得这世上的一切没有绝对,恶中有善,善中有恶,佛说一切众生皆有佛性,这便是恶中有善之意。”
她迅即有了主意,说道:“你们用不着多想了,现在先以全力防守,到守无可守之时,我自有妙计脱身。”
邓当、华劭两人都觉得难以置信,但又不敢表示怀疑,于是一齐出去督战。
那四个著名凶人,起先不敢强攻,后来果然一如单水仙所料,他们已想通了武阳公不在此地之事,开始逼近石笋林。
他们武功虽高,然而五名侍者皆属铁柱宫侍者群中十大高手之列,箭法高明之极,每一箭都大有奥妙来历,不似寻常弓箭手发射那般呆板,故此谢无我等四人急切间无法侵入石笋林内。
其后邓、华二人督战,更加厉害。双方对峙相持到午后,那四人最多只逼到三丈之内,就无法再进。
华劭他们多人都带有一大壶狼牙箭,但这刻每人都剩无多,形势又开始危急。
忽然血手印程宾的声音道:“汝等之箭快要用完,目下虽有诸葛亮之能,也无法借箭使用。咱们看在你们都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分上,特别通融,即速献出那小姑娘,就放你们逃生!”
邓当哈哈一笑,应道:“尊驾既然说我们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怎的又以逃生二字为饵?”
程宾怒道:“汝等若再执迷不悟,负隅顽抗,莫怪咱们手底毒辣……”丁狼婆厉声嗥,接着道:“我老婆子誓必把你们一个个吃在肚子里。”
华劭察看过外边情形,回到洞中,直皱眉头。单水仙道:“箭已经用完了,是不?”华劭点点头,道:“最多只能支持一会儿。”
单水仙把邓当也叫人来,说道:“我这就独自出去,你们可乘机逃走。”
华、邓两人面色一变,寒冷如冰,单水仙道:“瞧来你们都不肯听我的话啦!”
华。邓两人一齐道:“属下等岂敢抗命,但宫主当知本宫严规!”
单水仙道:“这不算临阵脱逃,是我下令你们退走,以图聚集实力,再与敌人一拼。”
他们都泛起苦笑,邓当道:“宫主有意保存属下,实在教属下等感激不尽,可是属下决难遵命。”
华劭接口道:“宫主若是以严令相迫,属下只好在宫主面前自刎。”
单水仙心中想道:“他们一则惭愧无力保护于我,二则也极畏惧爹爹的严刑峻法,这一来我下面的妙计无法施展,这便如何是好?”
于是她说了好多要他们通权达变的话,并且把以后如何设法救她的步骤也说了出来。但大凡一件事未曾成功之前,总有冒险之处。因此邓、华二人坚决反对。
五名侍者已撤退入洞,每人只剩下四支狼牙箭,守住洞口。
单水仙叹口气,道:“你们忠义之心诚然可感,可是太不信任我的计策,又不免今我伤心!”
邓当低头无语,心中万分痛苦,他觉得以他的一身武功绝艺,居然不能救出这么一位绝世红颜,实在是莫大的耻辱。
华劭愤然道:“宫主且瞧属下等拼掉他们其中一两个,好教他们晓得侵犯本宫须得付出代价。”
程宾的声音在洞外石笋林中传出来,道:“我们只要活捉武阳公女儿,作为人质,绝不侵犯加害,汝等何苦送了性命?”
谢无我也这么说,华、邓两人放心不少,邓当道:“先前我还不敢以死相拼,目下既然他们不会加害宫主,咱们就可以安心战死啦!”
单水仙道:“他们志在哄我不要害怕而自救,但他们想错了,我焉能眼睁睁地瞧着你们战死而苟活世上。”
这话使得所有的人,战振奋高昂,眨眼间,那四个凶人轮番进扑,使他们的箭都用光了。
华、邓二人令众人取出兵刃,准备作浴血苦斗,陡然间,一宗物事飞人洞内。一名侍者扬刀疾所,陡然手臂一麻,原来被华劭扣住肘部。
邓当飞身上前接着那宗物事,却是一束狼牙箭,都认得是刚才用过的箭,人人都大感惊讶。
他们迅即分配羽箭,力拒强敌,邓当讶道:“谁在暗中帮助我们?瞧来对方还不知道有人暗暗送箭之举!”华劭道:“那一干对头个个耳目灵警无比,能够匿藏在他们附近,实是不易,可知暗助咱们之人,定是当今高手……但会是谁呢?”
单水仙道:“若是我爹爹驾到,他焉能让这些坏人们继续欺负我们?可是除了他老人家,还有谁呢?若是本宫香主们,只怕无法躲得过对头们耳目。”
她心中已想起赵岳枫,可是又觉得绝无此理,反复寻思,都猜不出是什么人?
这一大捆羽箭,使他们又防守到天色入黑之时,本来天色已黑,无法取准,乃是对方的大好机会。但那一干凶人却不肯冒险强攻,免得为别人开了路,自己却大大吃亏,这一来自白便宜了单水仙他们。直到翌晨,他们发动攻势,不一会儿箭又用完。
单水仙对华,邓二人说道:“昨日暗中赠箭相救之人,决不是我爹爹,现在我甚至怀疑是对方自己人跟自己捣鬼……”
邓当道:“宫主猜得很有道理,华兄怎么说?”
华劭道:“暗下赠箭之人,既不现身相助,咱们只好死了这条心,兄弟脑中只想到如何拚死突围,护送宫主出去之事。”
单水仙感激地叹口气,道:“两位总管不负我爹爹之托,视死如归,当真是男儿本色,只是我连累了两位,心中极是不安!”
邓当回顾手下一眼,低声道:“箭用完啦!”
单水仙接口道:“由此可见得赠箭之人,不是那四个凶人之一。”
华、邓两人都讶道:“宫主这话怎说?”
单水仙道:“赠箭之人乃是捡拾咱们发射过的箭送还给我们,但那一次我们守在石笋林中,箭向外发,落处甚远,所以那人能够暗暗捡拾。目下咱们的箭都落在石笋林内,那人无法入内捡取,也无法接近咱们,赠箭的人若是四凶之一,则仍然可以拾箭丢入来。”
华、邓两人大为佩服,邓当道:“四凶在洞口外忽隐忽现,迫咱们放箭拒御。赠箭之人纵然另行找来大批硬箭,也无法送入洞来。”
正说之时,忽听一阵巨响,从东南两边的山上发出,声音沿着斜坡越来越近。
石笋林内的四凶,都被这阵怪异的响声所惊动,一齐奔出查看。
只见两面的山坡上,各有一棵长大古树顺坡滚下,枝叶飞扬,尘土蔽天,声势十分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