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宇摇摇头道:“晚辈不是你的敌手。”
唐秀琴一怔,但随即又冷嗤一声道:“好没出息的东西,你还没有打,又怎知不是我的对手?”
沈宇不服道:“谁说我没有打?刚才我双剑齐施,已是竭尽我平生所学,再没有可以出得手的了。”
唐秀琴又是一怔,皱皱眉头道:“那你打算怎样?”
沈宇心想道:“这句话应该问你自己才对,怎么却反问起我来了。”但转念一想,又适:“很简单,只要前辈说出访托的人来,如果晚辈毫无辩白余地的话,晚辈立即举剑自刎,毫无怨言,否则……”
唐秀琴冷道:“否则又怎样?”
沈宇道:“如果前辈不嫌区区晚辈的鲜血会污染你的宝杖,就请前辈自己动手,晚辈绝不反抗,也无力反抗。”
唐秀琴一时面露为难之色,回过头来向徐文楷道:“你说应该怎么样?”
徐文楷道:“你一个人他既然打不过你,只好我们两人一齐动手了。”
唐秀琴应声道:“好。”呼一拐向沈宇腰间扫去。
沈宇暗叫苦道:“一个人我都已经远非敌手,两个人岂不是更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是以眼看唐秀琴的拐杖就要扫到身上,他却纹风不动。
徐文楷沉喝一声道:“娃儿小心看剑。”
沈宇情不自禁转过头来,正好徐文楷的长剑迎面利到,出于本能,他很快地横身问开一步。
说也奇怪,这一闪不但闪开了徐文楷的长剑,连唐秀琴那重逾千钧的杖势也恰好滑身而过,完全化解开去。
沈宇不禁为之一怔,而就在这一征之间,唐秀琴的拐杖已像万马奔腾级再次攻到。
徐文楷喝道:“娃儿请再接这一到。”这一剑自左边刺来,格式怪异,迥然不同于第一剑,沈宇只觉得进无可避,退无可退,唯一可行的只有跨前一步,举起手中短刀招架,这一来所站的位置,恰好正是在克制唐秀琴的方位上,唐秀琴的杖势虽如千军万马锐不可挡,但却是中宫大开,沈宇右手的长剑立即乘虚而入,抢先攻向对方。
唐秀琴嘿嘿一笑,招式一变,拨开了沈宇的长到,一招“长蛇出洞”,拐杖改打为刺,点向沈宇腋下。
但闻锵一声响,沈宇左手的短剑已和徐文指接了一招,借着那两剑相接的弹力,身形居然巧妙地斜里滑开一步,反到了唐秀琴的身旁。
唐秀琴一招落空,徐文楷剑势一变,立即抢在唐秀琴之前攻向沈宇,但见剑光耀眼,怪诡绝伦,沈宇只感到全身被剑气所笼罩,立即就有流血五步的可能,可是却看不出对方的长剑要刺在自己身上哪一个部位。
唐秀琴娇叱一声道:“娃儿小心看杖!”
随着话声,沈宇只感到一股极大无比的暗劲,忽然突破剑气自背后撞来,心中一惊,顾不了徐文楷的划招,猛地回身挥动长剑,迎向背后的攻势。
这是情急而动的打法,毫无章法路数,但这猛然间的旋转身子,却自自然然地产生了一股力量,长剑还不觉得怎么样,左手中那把奇祸短剑,却忽然青光暴射,匹练似的直射入徐文楷的剑气之中。
徐文楷脱口叫了声:“好剑法!”及时收回剑势,不敢攫其锋芒。
几乎在同时,只听得一声震耳欲聋的骼然巨响,右手的长剑已和唐秀琴的拐杖硬接了一招。
沈宇只感到虎口发痛,但唐秀琴沉重的拐杖却也硬生生地被长剑向旁震开。
沈宇心中一惊,惊的是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这胡乱来的一招,竟然产生了这么惊人的威力,但这却是于真万确的事实。
唐秀琴勃然大怒,招式一变,手中的拐杖竟然由快而漫,缓缓向沈字递出,毫无劲风力道,但杖身却是微微颤抖,看似宛如在恨极发怒。
沈宇从未见过如此招式。但却知道唐秀琴这时才算真正使出了看家本领。
这一把看似缓慢,但沈宇脑海中刹那间千四百转,却想不出有任何可以破解求活的方法。
就在这时,徐文楷也递出了一剑,这一剑不徐不疾,宛如行云流水,飘逸洒脱至极。
沈宇心中一动,左手奇祸短剑聚集毕生功力,斗然向徐文楷劈出,威势惊人,右手长剑却是既轻且慢,剑尖悄悄地一点唐秀琴的杖头。
徐文楷哈哈一声长笑道:“好了,老太婆,咱们放心动手打人吧。”
唐秀琴冷嗤一声道:“这个还用得着你老不死告诉我么?”
话声甫落,脸上杀机倏现,手中拐杖忽似一条黑白巨蟒,无比恶毒地向沈宇缠卷而至。
徐文楷也抖起了手中长剑,自另一边向沈宇攻到。
沈宇是何等聪颖的人,他猛然间领悟到徐文楷何以要两人同时出手对付自己的原因,这两人的武功虽然已高达化境,但却可在徐文楷的剑招中找出破解唐秀琴的方法,同样的,而唐秀琴威猛绝伦的杖势中也可获得克制之道,两者之间天衣无缝,粗中有细,疏而不漏。
沈宇精神一振,双手持剑,一长一短,一刚一柔,聚精会神注意两人的攻势,眨眼间,居然能和爱根双仙展开了一场惊天动地的搏斗。
只见三人的身形由慢而快,最后却只看到剑光杖影,由小而大,竟把三人的身形同时罩住。
李沛等人虽然穴道被点,四肢瘫痪,但耳目并未失灵,此时,只感到四周的空气好像突然间被抽得一千二净,胸口发胀,无法呼吸,但不时却又好像有冰雪划面而过,寒气透人隐隐生病,李沛首先闭起双目,袁健、叶敏飞却发出了轻微的呻吟。
搏斗中的沈宇感受义大不相同,开始时.他只是随着唐秀琴和徐文楷两人的攻势所互迫而出把应变,可以说是不知其所以然,但慢慢却好像有机会稍作考虑,竟能先看清了一方的攻势,再想想另一方出招的作用和妙处,然后双剑齐施,不但能巧妙地同时化解两人的攻势,并且还有余力出击。
是以在李沛等人眼中,这一场搏斗虽然快得只见剑光不见人影但在沈宇的感觉却是比前后任何一次和人动手过招都缓慢得多。
这样又厮杀了盏茶工夫,沈宇但觉后秀琴的杖法愈来愈威猛恶毒,杀气惊人,每一招都杖身颤抖,好像满含恨火,欲置人粉身碎骨而后甘心,令人不寒而栗,其可怕之处,忽然使他脑际掠过了七杀魔刀。
徐文楷的剑法则恰恰相反,剑气丝丝,但却是柔清万缕,每一招都像是春蚕吐丝,绵绵不绝,任你利刀快斧,也还是斩不断理还乱。
沈宇左手奇祸短剑摹拟唐秀琴的杖法,只见银光暴伸逾丈,颠动跳跃,的确是世间罕有古物。
右手长剑则尽得徐文楷的柔情剑法,但见千丝万缕,盘旋环绕,遇锐则避,乘隙则人,剑气虽像柔软无力,但却能层层将唐秀琴威猛绝的杖势裹住,只要对方一有疏漏,剑丝立即就可将其缚住,
沈宇慢慢觉得不是自己以一对二在和人动手,而像是另有同伴在助拳一样,这助拳的人忽然在左手的奇祸短剑,忽然又在右手的长剑之中,互相呼应,心脉相通,一而二,二而一。
唐秀琴似是打得性起,娇叱一声,杖势立变,威力又陡地增加数倍。徐文楷朗笑一声,到势也立即随着唐秀琴的杖势而变。
沈宇心中一动,激斗到现在,他才恍然大悟,原来爱恨双仙两人的杖法和剑法看似奇诡无比,变化多端,但每一招出手都甚为相似,暗中默察,两人自始至今所使出的也只不过有八、九招而已。
但就只这八、九招中,在气势上却是变化万千,若非沈宇资质过人,根基深厚,绝难默察得出来。
爱恨双仙两人招式一变,沈宇也情不自禁长啸一声,修然间想到家门血海深仇,沉冤莫白,而爱侣艾琳竟对自己苦苦相逼,不禁怒火中烧,奇祸短剑斗然向外劈出,只见一道惊人的长虹,如地裂天崩.毫不容情地向徐文楷身上电射而到。
徐文楷闷喝一声,身子如电闪般向后退出五、六大远,收剑横胸而立,一双朗朗星目无比诧异地看着沈宇。
心中惊异,身后却听到一声娇脆的声音唱道:“好娃儿,看老娘的宝杖沈宇心中一凛,回过头来,一眼看到唐秀琴艳靥上满脸含嗔,似根似怨,这使他如触电似地忽然间想到了艾琳,想到两人儿时青梅竹马的情境,怜惜之意不禁油然而生,满腔柔情,跃然欲化作轻抚蜜怜。
唐秀琴不禁为之一呆,手中打出的拐杖微微一缓,力道大减。沈宇随意递出一剑,居然轻而易举将对方如千钧的拐杖料里带开了半尺。
唐秀琴勃然大怒,娇叱一声,攻势连绵不绝,一招比一招凌厉向沈宇席卷而至。沈宇态度从容,剑如银丝,不绝如缕,竟然将唐秀琴凌厉无比的杖法缠得密不透风。
两人激斗片刻,徐文楷朗然一笑道:“让我来吧!”
声到人到,长到无声无息地向沈宇身后递到。
沈宇身后如长眼睛,清叱一声,左手奇祸短剑猛地回削。徐文楷不得不撤剑换招,长剑化作缕缕银丝,如巨网倏张。罩向沈宇。
沈宇冷笑一声,奇祸短剑虹光忽长忽短,东突西窜,居然能在巨网中偶然突围而出,攻向徐文楷。
两人拼斗一阵,唐秀琴娇叱一声,又抢杖攻向沈宇,徐文楷则收剑飘身后退。
爱恨双仙就这样轮战沈宇,有时两人之一单独上前,有时则两人同时出手,沈宇只感到筋疲力竭,但有时却被一股莫名奇妙的恨意支撑着,有时则感到眼前这一双武林奇人,倒有几分像自己和艾琳,只要一想到艾琳,满腔的爱意又使他产生了求生的欲念,勉力拼斗。
一场惊天动地的厮杀,好像了无终止,沈宇只感到全身四肢百骸似乎已不属于自己所有,渐渐的,心目中除了只有爱和恨的意念之外,他已不知道此身何处了。
终于,他心力俱竭而倒,不醒人事。
等到他清醒过来,已是阳光普照。
他猛然一惊,跃身欲起,但心念才动,却是全身痛楚异常,竟然动弹不得。
而就在这时,他看到了李沛等人正盘膝而坐,环绕着他,在李沛等人的身后,阳光照射之下,他看到了不少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这些人中赫然有客栈的老掌柜和店小二夹在人丛里面。
沈宇这才猛然间记起了昨夜所发生的事,而现在自己居然躺在。块荒野之中。
只听袁健欣然叫道:“大家看,咱们老总醒来了。”
那些围现的人立即窃窃私语起来。
李沛不悦道:“我说袁健,你几时才能改一改你这猴急的性子?才不过半天不到,你就敢忘了那两位老前辈的吩咐了?”
袁健猛一巴掌打落自己的脑袋,讪讪的不说话。
叶敏飞靠近沈宇,将他扶起坐在草地上。
沈宇目光转处,发现李沛,袁健和叶敏飞三人的面色,都异常樵淬,脸上伤痕斑斑,尤其是三人的头发,都像被剪刀胡乱剪过一般.长短参差不齐,狼狈不堪。
沈宇忍不住道:“你们如何落成这个样子的?”
李沛脸上一红道:“只怪我们不听老总的话,如果不是那两位老前辈临走前出手救活我们三人,我们此刻恐怕已在阎王道上溜达了。”
袁健面有得色道:“可是咱们也算是开了眼界。老总,你这一仗打得精彩极了。我敢说,当今之世,绝对没有一个人能有机会见识过这样一场搏斗,方圆数文之内,全是剑光,看不到半点人的影子。老总你看,咱们的头发,还有咱们的破脸,只是被剑光照到而已,否则哪里还有命在?”
李沛冷冷道:“若不是那两位老前辈将你救醒,你此刻照样活不成。”
袁健不服道:“咱们彼此彼此,谁也不要说谁。”
沈宇轻轻一叹,道:“如此说来,那两位老前辈果然是并非真的要为难我们了。”
袁健道:”‘岂止不是为难?简直是造化咱们。那位徐老前辈说,我们这一路行去,危机四伏,但现在咱们大可不必再担心了。”
沈宇不解道:“这又是为什么/
袁健道:“唐老前辈说,你能打得过他们,就能打得过任何人。”
沈宇心中一动,道:“他们还说了些什么?”
袁健想了想道:“他们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嘱你千万要多休息几天,静下来好好回想一下作和他们打架时的经过情形。”
沈宇点点头,只感觉到自己全身筋骨隐隐作痛,昨天夜里那一场似梦似真的搏斗,可以说是有生以来从未经历过,看来不必两老的嘱咐,自己已非得休养几天才行了。
心中一动,问道:“他们可曾说过要到什么地方去?”
袁健道:“我们问过他们,他们说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但后来那位唐老前辈问我们,是不是真有一个叫什么蓬莱的仙岛在东海上。”
沈宇忽然微微一笑,道:“你怎地告诉他们的?”
袁使道:“我们告诉她,很早以前确曾听说过有这么一个地方,但到底是真是假,我们不敢确定。我们的话刚刚说完,那位唐老前辈就拖着徐老前辈走了。”
沈宇环顾袁健身后围观的人群道:“这些人是怎么来的?”
袁健道:“他们昨天在店子那边老远就看到了,据那老掌柜说,先是他看到了黑夜中竟有霞光出现,以为是自己的眼睛有问题,后来大家都看到了,于是一传十,十传百,都说有什么异宝出土,大家纷纷赶来准备搜宝,却又不敢走近,就那样眼巴巴的站到天亮,等那两位老前辈走了以后,大家才壮着胆子靠拢过来。”
沈宇心中既惊且喜,仍忍不住问道:“昨天晚上我和两位老前辈的搏斗,真有那样子惊人么?”
这会轮到李沛开口道:“岂止惊人?简直是骇人,袁健才看到一半,就已经的昏死过去了。”
袁健冷笑一声道:“如果我记得不错,倒是你这歪种比我先昏死的,本人虽然不济,但还比你先一步斗一斗那怪老婆子。”
后面那两句倒是老实话,李沛一时为之语塞。
沈宇像想起什么,道:“雷振的后事如何了?”
一言提醒梦中人,一直没有说话的叶敏飞道:“咱们还是回店去再说吧。”
这时那客钱的老掌柜走过来,讨好地道:“贵朋友的遗体我已吩咐店下的人料理好了,只要择地安葬就行,各位客官还是先回敝店去歇息,其它各事,老朽负责给各位料理妥当就是。”
沈宇点头道:“那就有劳你了。我看这块地方还不错,不知道是谁的土地,如肯割爱,我们就买下一块来安葬我们的那位朋友了。”
老掌柜连忙道:“这个容易,我马上就着手替各位办。”
沈宇道:“劳驾你尽快替我们办好,需要多少花费,到时候我们再结算就是。”
老掌柜连声道:“放心,放心,各位请到敝店去歇息吧!”
于是袁健和李沛两人将沈宇扶起,围观众八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一直尾随着沈宇到了客栈,才由老掌柜花了半天口舌,好不容易把满怀好奇心里的人群哄散。
沈宇等四人在那间客栈一圈就留了五天,这五天当中,沈宇独僻一间静室,吩咐李沛等人轮流看守,除了送上茶饭之外,任何人不得打扰,沈宇就在里面足不出户,谁也不知道他在房间里面作些什么。
直到第六天上午,轮到叶敏飞看守,沈宇却忽然间容光焕发地从外面回来,他什么时候离开房间外出的无人知道。
叶敏飞等人自然是惊讶万分,但沈宇却只是笑而不答,只吩咐大家准备继续起程。
临行前,四人到雷振的墓前吊家一番,便匆匆放马北上,向京师赶路。
一路上晓行夜宿,不数日便到了京师,但说也奇怪,路途中竟然是风平浪静,一无险阻,甚至连半点儿风吹草动都没有。
沈宇等很快地便和物主交待清楚,银发两讫,当天傍晚,回到客栈里,准备第二天一早起程回转南京,沈宇特地叫店家准备了一顿丰盛的酒会,作为四个人这一行的庆功宴。
大家开怀畅饮,说说笑笑,酒至半酣,袁健终于还是忍不住心的狐疑,道:“老总,我们遇上爱恨双仙以后的那几天,你到底在房间里面作些什么?”
沈宇微微一笑,道:“你说我在房间里作什么?”
李沛眠了袁健一眼,道:“你别呆头呆脑了,人家老总那几天根本就不在房间里面,只怪咱们太差劲儿,连老总什么时候离开都不知道。”
沈宇笑笑道:“你也只说对一半,我是白天在房间里面,夜晚才到外面去的。”
叶敏飞乘机问道:“不知老总每夜外出为了何事?”
沈宇道:“心事太多,到外面走走,只不过是思索一些心中的疑难。”
袁健恍然大悟道:“是了。想必是老总找僻静的地方研习爱恨双仙两位老前辈所传的绝学。”
沈宇不置可否道:“这也不完全对,爱恨双仙两老的武功奇奇怪怪,说它深奥,它未来去去就是那么几招,说它简单,却又变化多端,不容易把握,一个不小心便会弄巧成拙,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在运用上,总而言之要完全存乎一心,这就是咱们武学中所谓的心法。”
叶敏飞道:“原来老总夜在外出是为了印证其中的心法。”
沈宇摇摇头道:“这谈何容易,须知爱恨双仙两位老前辈,无论在哪一方面都已是登峰造极的人,但两人却是各走极端,一爱一恨,天差地别,如我一身而兼容两者,互相矛盾已极,到时候,画虎不成反类犬,很容易走火火魔的。”
叶敏飞道:“只不知老总如今有多少火候了?”
沈宇淡然一笑道:“并非是我有意相瞒,实在是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叶敏飞觉得不便再问,掇一口酒,住口不谈。
袁健却忽然像想起什么似地,自言自语道:“奇怪。”
李沛道:“你奇怪什么?”
袁健看着李沛和叶敏飞两人道:“你们还记得当天早晨那两位老前辈在救活我们的时候所说的话么?”
李沛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值得体现在才奇怪的?”
袁健道:“他们不是说咱们此行前途凶险,有人正准备着要计算咱们么?但我们一路行来,却是出奇的平静,屁事都没有,难道他们两位老人还存心要吓唬咱们不成?”
李沛哈哈一笑,道:“所以我说你这家伙一向呆头呆脑,你偏死不认帐,想那天晚上咱们老总和爱恨双仙那一场惊天动地的比斗,现在已不知道传闻到什么地方去了,谁还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自找死亡。”
袁健一想也对,虽然对李沛刻薄自己的话有点儿不甘心,但一时也找不到话来还对方几句,只好借举杯饮酒,掩饰自己快然之色。
四人边吃边谈,一直到酒兴阑珊,为了明天一最便要赶路返回南京,四人便各自归寝。
沈宇虽然回到自己房中,但并未立刻就寝,这些日来,他心事重重,尤其是对于林峰等在开封方面失踪,以后派人送来密柬半途遭厉斜截杀的事,一直耿耿于怀。他未再提起这事,是怕触动李沛的隐痛,但沈宇自己却一直为此事苦思不已。
林峰为何失踪?他派人送来的密京所谈何事?这些相信都是非常重要的问题。
尤其是林峰本人,名份上是他的门徒,但年龄却是不相上下,可以说是他出道以来难得的一个知己心腹,林峰的安危,自然使他非常关心。
再一想到艾琳和家门所蒙的不白之冤,更是使他柔肠百结,悲愤不能自己。
这一波独坐灯下,回想被艾琳迫得浪迹天涯,三番四次受辱于人,几乎走头无路,尤其是想到厉斜之横刀夺爱,百般对自己的轻蔑逞强,自己几次在他的刀下忍辱输生,或自残性命,想想自己家仇未报,父冤末雪,而当时竟窝囊如斯。一念及此,不禁怒火填胸,无所发泄,猛一把从靴底拔出那把奇祸短剑来。
灯光下,但见奇祸短剑剑身颤动,寒光四射,忽长忽短,跳跃不定,看来如有灵性,随沈宇内心之中的悲伤怨恨而栩栩如生。
而就在此时,忽有一物,穿破纸窗飞入室内,快逾闪电。
沈宇的情绪正陷入极端悲愤之中,只觉心中怒火燃烧,正是一副跃然欲噬的气势,是以,反应极快,一声低吟,剑光倏地向窗口暴射而出。
窗外立即扬起一声惨叫。
几乎在同时,沈宇已经穿窗而出,跃落院中。
黑暗中只见一条黑影身形奇快,眨眼跃上墙头,正准备越境而去,沈宇哪能放过他,暗提一口真气,正要追擒,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轰然巨响。
沈宇心中一惊,回头看时,只见自己房中竟是烈焰冲窗而出,火光冲天,火势猛烈惊人,一下子便向四周蔓延。
沈宇担心李沛等人和其他无辜旅客的安危,顾不得追赶来人,猛提一目真气喝道:“失火啦,大家快起来救火。”
这一声宛如晴天霹雳,声震屋宇。
刚才那一声轰然巨响,已经惊醒了不少旅客,再经沈宇这一声惊人大喝,客栈内立即喧腾起来,大家纷纷夺门而出,乱成一片。
沈宇又开声叫道:“大家请勿乱跑,救火要紧。”
这一次沈宇不敢再全力开声,但在喧腾吵嚷之中,这一叫却恰像醍醐灌顶,当下便有几名店伙提桶取水来救火。
其他旅客惊魂甫定,也纷纷参加了救火工作。
李沛等是久跑江潮的人物,此时都已循声找到了沈宇,不约而同跃到沈宇身边。
一看沈字身前不远处躺着一个人,李沛等便立即知道原来是沈宇遭到了暗袭,袁健第一个抢先走近那人,低头察看,发现那人业已气绝身亡,显然系受沈宇的宝剑所伤。
袁健忍不住转过头来,道:“老总可知道此人是哪一条路上的人物么?”
沈宇摇头道:“不知道。”
心中却不免有点儿懊恼,万没料到自己一出手竟然毙了对方,而另一名来人却又在自己稍一滞留之间,便已溜去,致使毫无口供可寻。
叶敏飞正看着沈字的房间窗口呆呆出神,此时经店内众人合力灌救,外边的火势虽未完全扑熄,火势却已不致再往外蔓延,但房中却还是烈火熊熊,显然正有物在燃烧。
叶敏飞看得满腹狐疑,自言自语道:“此物早已绝迹江湖,何以又再度出现?”
沈宇心中一动,道:“敏飞你见识过这种东西?”
叶敏飞微微摇头,道:“我没有见过,但却在很久以前听人谈起过,我奇怪老总你如何能避得过这种恶毒的东西,任何人就算轻功绝世,只要稍迟半步,就立即被毒火焚得尸骨全无。”
沈宇目睹房中那惊人的烈焰,也不免感到有点儿心悸,深信叶敏飞所言,并无夸大其辞。
当下问道:“这东西叫什么名堂?”
叶敏飞道:“听说有两个名称,有人叫它作霹雳火弹,也有人叫它作百毒神火,是江湖中绝无仅有的是恶毒的一种暗器。”
沈宇一时低头沉吟,似在思索什么。
袁健忍不住道:“这么厉害的东西,我倒从未听说过,你可知道它出自哪一个门派?”
叶敏飞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记得好像说是出自一个以诡异见称的什么门户,但这一门派的人,老早已绝迹江湖,不知所终。”
沈宇忽然抬起头来道:“咱们赶快先离开这是非之地再说。”
叶敏飞道:“老总说得不错,这是京畿重地,马上就会惊动官差,到时人命关天,咱们还是不要被夹缠在这一场纠纷中好。”
这时客栈中的人仍然在忙着救火,人声唁杂,沈宇等四人乘乱悄悄找到了马厩,牵着自己的坐骑,上马放蹄离开客栈。
等客栈中的人惊觉,他们已经去远。
袁健在马背上有点儿放心不下,道:“老总,我们这么一走,岂不是所有的罪过都要那家客栈去顶了?”
沈宇未及开口,李沛部抢先道:“那客栈老板可没有像你老兄这么傻,到时候报个仗火抢劫,那个为首的巨盗,自称性袁名健,南京人氏,那时候你看看到底是谁把罪名都顶下来了?”
袁健正想开口顶撞几句,忽听得身后蹄声大作,黑夜中宛如千军万马席地卷来。
袁健心中一惊,话到嘴边,只好咽了回去。
只听李沛叫道:“来了,来了,说曹操,曹操就到,咱们如若不想造反,还是赶快逃吧。”
说罢,当先轻叱一声,驱马急驰。
沈宇等相继一跃马腹,随后而去。
京畿重地,到底非同小可,沈宇等人这一决马加鞭,后面的马队更是紧追不舍。
沈宇等但闻身后蹄声动地,声势好不惊人,而且蹄声大有愈来愈近之势。
李沛叫道:“糟糕。咱们碰上巡逻京城的禁卫马队了。”
沈守这是第一次来到京城,未觉怎样,袁位和叶敏飞两人一听,便暗叫不妙。
原来京城禁卫,负责京战的治安,其中不乏武林一流好手,尤其是巡逻马队,每一匹坐骑都是千中选一,其脚程之快,可想而知,沈宇等人所乘的虽然也是好马,但毕竟难以相比,是以一行四人,但闻身后的蹄声愈来愈近。
沈宇此刻才惊觉到事态的严重,因为一旦被身后的禁卫队追上,便不是动武就可解决得了的事。和京城禁卫动武,就等于和当今朝廷对抗,岂不就是适反?
一念及此,沈宇后悔刚才不该轻易放走另一名偷袭之人,这些人用霹雳毒火来对付自己,可见是恶毒已极,不但毒火本身毒,而且显然是预先算好的一个连环毒计,准备在偷袭不成之时,引进大火,惊动京畿禁卫,到时候自己百口莫辩,后果堪虑,这才是真毒。
耳边又听李沛叫道:“老总.咱们得赶快想办法摆脱他们才行。”
沈宇游目四顾,路旁房舍,均已门户密闭,心中一动,道:“找一个转角的地方,咱们弃马跃上民房躲避。”
袁使立即兴奋道:“对,谅这些官崽子也上不了屋脊。”
李沛不以为然道:“我劝你别小觑他们,否则到时候你就吃不了兜着走。这是忠告,并非有意跟你抬杠。”
沈宇道:“说得对,咱们凡事还是谨慎点好,尤其是等会儿跃上民房以后,更要小心,不可惊动了屋内百姓。”
马行甚速,片刻奔驰到了街口,沈宇策马转弯,立即纵身离开马背.飞身跃卜了屋顶。
叶敏飞。李沛、袁健相继随沈宇之后,纷纷弃马跃上了民房。
四人一起跃上屋顶,立即隐身在屋脊之后,留下空骑继续往前奔驰而去。
动地的蹄声眨眼奔近。
沈宇放眼份份下望,只见这一队人马约莫有二十来人之众,除了为首之人身着锦衣白抱之外,其余众人均一律全身披甲,手执方天长戟,一个个精神饱满,神威凛凛。
那为首之入约莫四十开外,鹰鼻大眼,一看便知是一个非常难缠的人物。
这一队人马眼看就要转过街口,暗中忽然扬起一声哈哈大笑,有人朗声道:“纵火剧盗,以为躲上屋脊就逃得掉么?”
声音不高不低,刚好盖过了蹄声传入众人的耳朵。
沈宇等人暗吃一惊,只见马队为首的中年人忽然举起一手,全队人马立即停了下来,刹那间,变得静寂无声。
沈宇又是一惊,心想这些人果然不同凡响,二十几人居然能在策马急驰之中,一个手势就能全部停下来,平常之训练精勤,由此可见。
只见那为首的锦衣中年人又打了个手势,全队披甲禁卫立即分开队形,刹那间,将沈宇等人所隐伏的附近几家民房,采取了包围监视的阵势。
锦衣中年人这才用威严的声音道:“刚才说话的朋友,可以出来一见了。
沈宇已听出刚才说话的声音系来自左边另一间屋顶的暗处,心想那发话之人显然是有意要暴露自己四人的行综,居心叵测,大是可疑。
锦衣中年人见没有反应,语音忽变,冷冷道:“此刻现身出来,本大人答应你们从轻发落,否则将祸延你们的亲放。”
话声甫完,但见黑影一闪,那锦衣人面前已多了一个人,那人身法奇快,李沛等人居然看不清楚他到底从何而出。
沈宇心里不禁冷笑一声,只见那人身材瘦长,四十来岁,一身商贾装束,落地后毕恭毕敬地向那锦衣中年人深深一揖,道:‘小人丘泉作听候吩咐。”
锦衣中年人微一颔首,道:“你是做什么的?”
中年商贾道:“小人系在庆天府南京总镖局当差的。”
锦衣中年人哦了一声,道:“你是一位镖师、’中年商贾拱手道:“不敢,小人只是混口饭吃吧了。日后还望贵座多多关照。”
锦衣中年人面色一变,不说道:“本大人面前还敢说谎,单是你们私上民房一罪,就可打入大狱。”
中年商贾手足失措道:“这个……这个……”
锦衣中年人沉声喝道:“还不快叫你的同伴赶紧下来。”
中年商贾装得无可奈何,抬头叫道:“沈宇兄,你们可以下来了。”
沈宇暗叫一声好阴险的家伙,南京镖局的字号已经亮了上来,自己的名字也被叫了出来,这一下如果再逃走,那罪嫌就更加重大了。
正在犹豫是否要现身,只听下面那锦衣中年人忽然冷笑一声,阴沉沉道:“你等既然是镖师,应该正大光明才是,何以你脸上还戴着人皮面具?可是有什么见不得本座的么“沈宇听得一怔,他目力过人,早已怀疑这中年商贾脸上戴有人皮面具,没想到这位锦衣禁卫也能看得出来,如此看来,足见李沛说得不错,这些禁卫当中,确实有不少奇立异人。
当下决定暂时不现身,看看那中年商贾如何应付。
只见那中年商贾两手一摊,道:“大人说哪里话来,小人天生这副样子,哪有戴什么人皮面具。”
锦衣禁卫勃然大怒,对左右喝道:“强辩之徒,把他拿下来。”
两名执前禁卫应了一声,立即上前拿人。
中年商贾待二人走近身前,倏地双手齐翻,拍出两掌,分别向两名执戟禁卫当胸劈到。
变生仓碎,两名兼卫毫无防备,竟被劈个正着,闷哼一声,吐出大口鲜血,双双向后翻倒。
中年商贾出手伤人之后,立即纵起丈高,就在这时,但见白色人影一闪,那锦衣禁卫早已离骑而起,身法奇快惊人,居然抢在中年商贾前面,悬空劈出一掌,硬生生将中年商贾迫回地面。”
两人身形落地,锦衣禁卫显得出奇的平静,双目炯炯地盯着中年商贾,半天才冷冷道:
“好大的胆子,京畿重地,居然胆敢造反,你心目之中还有王法在么?”
中年商贾冷然道:“阁下再不让路,可就别怪丘某人出手无情了。”
锦衣禁了一气极冷冷一笑,然后沉脸道:“就其本座让路,你今夜也是插翼难飞,不信,你就尽管试试看。”
说罢果真向旁闪开一步,让中年商贾通过。
中年商贾冷笑一声,大踏步而行。
走了几步,但闻蹄声得得,只见迎面来了一排披甲执裁的禁卫。骑在骏马上,一排银光闪闪的长戟,直向中年商贾迫来。
中年商贾手掌微扬,迎面来的骏马立即纷纷发出惊嘶,扬起前蹄,乱腾乱跃。
原来就在他手腕微扬之间,竟发出了一道无声无息的劲气,击中马匹,骏马负痛腾跃。
锦衣禁卫打了一个手势,但见四周披甲禁卫纷纷弃马落地,手执长戴,刹那间将中年商贾团团围在核心。
但见中年商贾双掌连翻,劲风修起,分向四面八方汹涌而去,将四面包围的人迫开数步。
沈宇在屋顶上看得真切,不由暗暗佩服此人之掌法凌厉,但一时间却看不出他所用的是哪一家派的掌法。
袁健忽然低声对大家道:“咱们此时不趁机赶快走,还等何时。”
说罢就要纵身而起,沈宇一把将他拖住,道:“咱们不能走。”
袁健不解道:“为什么?”
沈宇道:“这叫做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那家伙诬称系南京镖局的人,并且叫出我的名字,正是存心要京畿禁卫将来好到南京镖局找人,这件事已牵涉甚广,而且非同小可。”
这时包围那中年商贾的披甲禁卫被掌民迫退之后,再次冲向中年商贾,中年商贾已借机又从身上搞出了暗器,一声沉喝,猛地劈出两掌,掌风夹着暗器,向外分袭四面冲来的禁对。
但闻两声惨叫,竟又有人倒地不起。
沈宇心中一惊,道:“京畿禁卫已有伤亡,后果已不堪设想,此人居心险恶,想把大祸移登咱们头上……”
话声未了,底下情况已有了变化,那中年商贾武功奇高,但见他双掌连翻挥动,竟又有两三人伤亡倒地。
这一来那为首的锦衣禁卫似乎动了真想,沉喝一声道:“都给我退下。”
手执长戴的禁卫们闻言纷纷向后退开。
锦在禁卫目露凶光,炯炯然盯着中年商贾,一步一步走向中年商贾。
但见他双臂微弯,掌指之间,忽伸忽缩,显得十分怪异。
沈宇悄声对李沛等人道:“这禁卫的鹰爪功已练到十足火候,等会儿他们两人相斗起来,一时间必难立即分出高下,我们务必把握机会将那商贾给拿下来,但最重要的是必需要留下话口,不可毙了他。”
那锦衣禁卫迫近中年商贸面前三步之间,忽然停下来,冷冷道:“阁下武功出乎本座意料之外,看样子你倒不是普通的江湖人物,现今跑到京安地面上来纵火闹事,想是另有什么大逆不道的阴谋了?”
中年商贾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锦衣禁卫气得脸上青筋暴过,但举动却是异乎寻常的平静,又道:“起本座未动手之前,我劝你还是将你的动机全盘托出,否则到时候你后悔就来不及了。”
中年商贾冷晒道:“本人也有一句话要奉劝阁下。”
锦衣禁卫沉声道:“死到临头,你还想饶舌逞能。”
中年商资冷冷道:“绝非故意和你饶舌,你最好还是让出一条路来,好让咱们上路,否则到时候后悔不及的将是你。”
锦衣禁卫狂笑一声道:“好个不知死活的家伙。”
说罢五指倏张,宛如鹰爪,夹着丝丝劲风,向中年商贾当胸抓去。
鹰爪功系刚柔并济的一种武功,锦衣禁卫火候十足,只见一举之间,对面的中年商贾全身立即被罩他的爪风之下。
中年商贾大喝一声道:“慢来。”
锦衣禁卫闻言五指一收,爪风全消,全身纹风未动,此种能发能收的本领,使隐伏在瓦背上偷意的李沛等人,看得暗自惊心。
中年商贾语气一缓,道:“请阁下赐告高姓大名?”
锦衣禁卫冷笑道:“不必了,此时此地,你知道了本座的名字,对你已无任何帮助。”
说罢举手又作出攻击之势。
中年商贾摇手道:“请别急,待我把话说明,你再动手未迟。”顿了顿,续道:“鹰爪神功为点苍绝技,门户深严,但如是叙起渊源来,你我正是一家人,”
锦衣禁卫冷嗤一声道:“你以为攀上关系,今夜就能图个侥幸么?老实告诉你,今夜就算本座有意放你,当今圣上也要追查到底了。”
中年商贾咧牙一笑,道:“就阁下刚才出手的情形看来,你的鹰爪功已到了登峰造极之境,应是我派老一辈的同门,但像你我这一辈的人已是所存无多,我应该见过才对,只是为什么我一时竟想不起来了呢?”
中年商贾忽然将自己和锦衣禁卫扯在一起,话中之意,分明是指自己和锦衣禁卫为同门师兄弟,这不但使沈宇等人大感诧异,连那锦衣禁卫也听得为之一征。
中年商贾似若有所思,然后哦了一声道:“是了。”
锦衣禁卫兴起了好奇心,故忍不住问道:“什么是了?”
中年商贾看似甚至高兴,道:“咱们多年不见,但依稀仍然记得你当年的面貌,如果我的记忆不错,你就是咱们的老六冯子中了,可对?”
锦衣禁卫脸上刹那之间露出了复杂的表情,但那表情一闪而逝,冷冷道:“阁下废话还是少说吧,你打算束手就违,还是要等本座亲自动手?”
中年商贾微微一笑道:“子中,现今你身任禁卫要职,身份处境自然不同,为兄绝不便使你感到为难,待我把几句叙旧的话说完,自然束手就逮,任凭发落。”
锦衣禁卫微现惭色,默然不语。
中年商贾满,“可知道咱们老二的下落?”
锦衣禁卫面色一整,道:“你到底是谁?”
中年商贾轻叹一声道:“我是谁?只要为兄把人皮面具解下来让你一看便知道了,只是为兄此刻有万不得已的苦衷,既不能以真面目见人,亦不得不暂时隐姓埋名,栖身在镖局之中,此刻若把底细抖露出来,为兄的性命事小,到时候万一连累上你,就使为兄心里更加难安了。”
锦衣禁卫忍不住冲口道:“岂有此理,我就不信有什么事能难倒咱们点苍同门,你且说出来让我听听着。”
中年商贾又轻叹一声,道:“此事说来话长,何况此时此地也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六弟你不妨看看这些年来,为兄的家学到底荒废了多少?”
说罢卷起袖管,露出了半条毛茸乌黑的手臂,道:“六弟看清楚了。”
话声甫落,只见右手指掌忽张忽缩,沉喝一声,虚空一爪,向身旁地面抓去。
立时响起呼呼劲风,地上但见泥沙飞扬,声势好不惊人。
中年商贾一爪抓出,很快便又收回,身子纹风未动,但等到尘沙落地后,地上赫然出现了几个寸深的小洞。
躲在瓦背上的李沛等人,不禁看得心惊胆战。
沈宇却是面色平静,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那锦衣禁卫表情严肃,目光注视地上被爪击穿的五个小洞,淡淡道:“阁下的鹰爪神功模仿得倒也迫其,只是功劲火候仍然是差了一点儿。”
中年商贾不说道:“六弟,你说此话是什么意思?”
锦衣禁卫冷冷道:“本座的意思非常明显,你倘若真是咱们兄弟,自应知道,咱们的鹰爪神功能傲视武林之处,是因为它本身亦刚亦柔,遇坚必摧,遇柔必克,绝无偏颇,但你刚才举手之间,却是刚劲有余,柔韧不足,可见并非得自咱们点苍真传。”
中年商贾长叹一声,道:“如此说来.为兄果真是荒废本门武功已久了。六弟有所不知,这些年来,为兄疲于奔命,隐姓埋名,寄人篱下,唯恐底细被人知晓,哪里还敢习练本门的武功呢?不瞒六弟说,此乃为兄五年多来第一次出手。”
中年商贾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锦衣禁卫的表情,看对方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于是续道:“为兄对你别无所求,并且刚才已经对你说过,等咱们叙完旧之后,立即束手就逮,任凭官方发落,反正为兄浪迹江湖,也是走投无路,迟早会落到别人手上,与其给咱们点苍同门丢人现眼,还不如干脆让六弟你对官家有所交待。”
锦衣禁卫冷笑一声,道:“你不必拿话来套我,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就算你真个是我同门师兄,也还是按照法规来办理。”
中年商贾又是一叹,道:“六弟你如不信,我这里有个信物,你一看便知,只不知道你是否还有兴趣一看咱们的旧物?”
锦衣禁卫道:“你有什么信物,尽管拿出米一看便见”顿了顿,接着又道:‘不过本座活不得不说在前头,秋还私,公还公,本座身受圣思,任何事均以圣思为主。”’中年商贸点头道:“这个自然。”
说着伸手人体,掏出了一颗半个拳头大的巨珠,异常珍惜地看了一眼,然后道:“这东西作仔细看看,看能否认得出来?”
说着举手一场,那巨珠便向锦衣禁卫抛了过去。
巨珠飞至锦衣禁卫面门近尺时,锦衣禁卫才一抬手,伸手去接。
就在这电光大石之间,屋背上突然响起一声惊人暴喝,道:“当心中了诡计。”
随着话声,锦衣禁卫只感到一股强大无比的暗劲自左侧向自己袭到,力道之猛,宛如排山倒海,前所未见。心中一惊,立即向旁移开数尺。
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间,中年商贾掷来的那颗巨珠已擦身而过,而向身后的披甲卫士飞去。
但闻一声轰然巨响,巨珠击中了一名卫士,刹那间烈焰四射,另外几名靠近的卫士立即惨叫连声,倒地不起,而烈焰就在他们的身上熊熊燃烧起来。
锦衣禁卫一时竟然惊得目瞪口呆。
火光中但见一条人影如巨鹊掠地,自屋顶上飞掠而下,人在空中,大喝一声:“站住。”
原来中年商贾在掷出巨珠之后,立即纵身而起,准备逃走,但沈宇目光何等锐厉。有过一次经验,已认得出耶颗巨珠必有蹊跷,再看中年商贾有作势欲走之态,是以立即劈出一掌,将那锦衣禁卫迫开.跟着奇祸短剑出鞘,弹身而起,运剑制止那中年商贾脱逃。
中年商贾身在半空,只要稍为斜斜向外跃落,即可逃出执戟禁卫们的包围。而事实上沈宇喝声传出之时,中年商贾看似已向外飞逃,但此刻却突然感到一股含蓄待发的奇异剑势自背后跟到。
中年商贾不禁心中大惊,惊的不只是剑势来得奇快凌厉,而且蕴含万机,自己除了坠落原地一途之外,任何举动,均有立时触发蕴含的剑势而当场被刺毙命的可能。
中年商贾倒吸一口凉气,半空中硬生生地刹住去势,身形飘落原地。
沈宇如影随形、也在中年商贾落地之后悄生生地站在对方的面前,表情严肃,手中奇祸短剑斜斜向外伸出,威胁着对方的举动。
就在这时,屋背上人影晃动,李沛、袁健和叶敏飞等三人,纷纷跌落地面,将中年商贾四面围住。
中年商贾故作惊愕道:“沈老弟,你何以竟出手对付自己人来了?”
沈宇冷笑道:“你这套嫁祸于人的毒计,也可到此为止了。只不知我沈某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竟使你一而再的要陷害于我?”
中年商贾先是一愕,继而急道;“沈宇你这是什么话,咱们合力出击,仍然可以逃走,你大可不必出此卖友求存的下策。”
沈宇冷笑道:“如说要打斗,本人自信比你强得多,你能逃走,本人也能进走,但本人要留下来,就是有些事情非要跟你当面谈谈不可。”
中年商贾忽然冷笑道:“该谈的咱们早已谈清楚了,你们应得的一份,早已有约在先,如要多拿,我无权作主。”
沈字一怔,心想此人真是狡猾顽额,此时此地,竟还想诬称自己是为分赃而来。
当下冷冷道:“阁下所说的应得的一份,想就是刚才在客栈暗中用霹雳毒火施袭本人了。若非本人托天之佑,能及时逃避,此时恐已葬身火窟,尸骨无存,这点,不知你又能作何解释?”
中年商贾冷然一笑道:“不必我解释,你自己心里明白得很。”
沈宇道:“不错,本人心里明白得很,但只怕从你口中说出来,又是两回事了。”
中年商贾忽地轻轻一叹,语音诚恳道:“实在也不必瞒你们,刚才在客栈中用霹雳毒火击袭你们,乃系受到密令,只因你们贪得无厌,上头迫不得已,只得采取这种行动。”说着转向锦衣禁卫道:“这就是为兄的不敢以真面目见人的原因了,我和他们这一伙人,表面上作的是保镖生意,暗中作的却是无本买实,这次分脏不均互起勃豁,完全是黑道中派系的恩怨,和老六你的职责完全无关,你不妨就装不闻不问,免得淌进游涡,左右为难。”
锦衣禁卫惊魂已定,怒气未消,但此时此地,他却变得出奇的平静,冷眼静观沈宇和中年商贾的对答,中年商贾此时冲着他说话,他却表情冷淡,不出一声。
沈宇心知锦衣禁卫心中充满着各种疑问,打算从自己和中年商贾两人对质的谈话中获解答,决定如何处理,倘若自己在言词之间被中年商贾扣住,这锦衣禁卫很可能就拿自己等人和中年商贾一并办理,到时扯缠不清,就难脱身了。
一念及此,沈宇心存警惕,决定以快刀斩乱麻的方式解决眼前之事,是以对锦衣禁卫一拱手,道:“在下南京镖局沈宇,有一件事敢向大人请教。”
锦衣禁卫虽然一脸严肃,但对沈宇似乎相当客气,闻言立即拱手还礼,道:“不敢,不敢,沈先生有活清说。”
沈宇微一整容,道:“俗谓真金不怕火,在下和同伴一行四人,这次保镖入京,有货主为证,自问循规蹈矩,从未作过任何亏心事.是以甘愿和这位仁见一起随大人到公门,慢慢对质,听候发落。”
锦衣禁卫稍一沉吟,点头道:“说得有理。”转脸对中年商贾道:“为人不作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你若是有理,就应堂堂正正的随本座回去,本座向你保证,一切绝对秉公处理。”
中年商贾冷笑一声道:“可惜已经迟了一步,如若早一点这样说.本人绝对毫不迟疑的跟你回去,但现在我已被迫出手毙了你的人,沈宇可以推得一肝二净,我却是跳到黄河洗不清,此时若再贸然跟你回去,正中了沈宇的诡计。”’锦衣禁卫脸色一沉道:“那么你打算如何?”
中年商贾道:“本人既然已经杀死了京畿禁卫;死罪已定,如果你确系不顾问门私情,秉公处理,为兄倒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锦衣禁卫过:“你说来听听看。”
中年商贾道:“很简单,为兄现在罪该万死.沈宇照理也是罪无可挡,但他却狡猾异常,眼见为兄闯了大祸之后,竟出手相助于你,好人他做尽,恶名由为兄的担当,如果像他所说大家一起到公门去对质,六弟你试想想,为兄的如何能说得过他?”
这话似不无道理,锦衣禁卫默然无语。
中年商贾故作愤然道;“沈宇心肠恶毒,别看他出手助你,其实这正是他一石两岛的毒计,他眼看事情已坏,不得不采取釜底抽薪的办法,这一来既可推脱自己的罪名,又可置为兄于死地。”
锦衣禁卫不禁转脸重新打量沈字,暗道:“想不到这样英气勃勃的青年,心机意如此的阴沉,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尤其是这年轻人武功高不可测,我今夜可真得要格外小心谨慎了。”
一念及此,便暗中向身后的执前卫士打了一个手势.只见并排包围向站的卫士当中,有一名悄悄的退了出去,然后军过马匹.绝尘而去。
此举虽然悄悄进行,但却逃不过沈宇和中年商贾的耳目,两人都知道是锦衣禁卫暗中派人请救兵去了。
沈宇心里明白,此时此地,对此事最好是装作不闻不问,是以表面上却不动任何声色。
中年商贾也装作看不见,继续道:“为兄不愿连累于你,愿意一死以表明心迹,好使贤弟你在职责上有所交待,但沈宇这厮如竟逍遥法外,日后江湖上必然会把咱们点苍当成笑话,这倒使为兄的死不瞑目”
锦衣禁卫有意拖延时间,是以问道:“那么依你之见呢?”
中年商贾挺胸道:“沈宇应该和我一起自绝,以示公平。”
此语一出,不但李沛等人大吃一惊,连沈宇本人也大感意外。
锦衣禁卫微感愕然遭:“你是说你们两人一起自杀?”
中年商贾道:“由你动手亦可,不过,如果由体动手的话,为只倒有一个附带条件,就是我要亲眼看到沈宇归西之后,才愿束手就戳,如若不然,我这里还剩下一个霹雳毒火弹,只要沈宇不动手,我们眨眼之间便可同归于尽。”
锦衣禁卫不禁放眼打量沈宇,只见沈宇脸色平静,毫无表示。
中年商贾跟着加重语气补充道:“只有这样才显得公平合理。”
沈宇冷冷道:“如果不照你的意思去做,又如何呢?”
中年商贾没有回答沈宇的话,却用一双炯炯发光的眼睛盯着锦衣禁卫,似等待着他的回答。
锦衣禁卫虽明知刚才若不是沈宇出手相救,自己早已死于非命,但另一方面却又被中年商贾的话所打动,总觉得沈宇大有问题。
是以他的目光落在沈宇的脸上道:“我看他的话不无道理,你如果没法证明你们的清白无辜,那也只好采取他的办法了。”
沈宇淡淡一笑道:“要证明我们的清白很简单,只要贵座细心回想一下刚才追踪我们的情形就不难明白了。”
锦衣禁卫沉思了一下,道:“还是请阁下明说,本座想不起来了。”
沈宇道:“贵座等人刚才追到这里时,是否有人暗中出声提醒贵座有人躲藏在屋脊上?”
锦衣禁卫目光一亮,道:“不错。”
沈宇又道:“这就是了,贵座武功盖世,应该分辨得出说话的人是谁的口音。这人明明是要败露咱们的行藏,然后又自认是南京镖局的人,再出手伤了贵座的手下,还想暗算贵座的性命。如果南京镖局的人作了什么违法亏心的事,这人若是南京镖局的人,他又何致于要告诉贵座我们要躲在什么地方?这分明是…”
沈宇话未说完,一眼瞥见中年商贾趁他在说话中伸手人怀,掏出了一样物事。沈宇立即长剑出手,一招“天蚕吐茧”竟不自觉地使出了柔情剑法,但见剑光化作万缕银丝,向中年商贾缠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