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宇道:“东主的胸襟气魄,都不是常人可及,从今日之事,已得到了证明,小弟不胜佩服。”
张弘扬笑道:“得啦,沈兄,你是正直侠义之辈,这是任何人一望而知的,我混了大半辈子,难道还瞧不出来么?”
沈宇道:“以东主的看法,如果有人想挫拆咱们,毁去本局的声誉,用什么手法最有效力?”
张弘扬道:“当然是劫去本局所保的镖了。”
沈宇道:“咱们接下的这一批珠宝红货,价值连城,若是被劫,不但声誉毁败,东主在赔偿时也不免倾家荡产,对也不对?”
张弘扬讶然忖道:“这不是很明显之事么?他何故再度提起?”口中却道:“对,所以我们下午已商量好,倾全力保这一镖,沈兄没有忘记吧!”
沈宇道:“当然不会忘记,但这个道理,咱们的敌人也明白得很,他们如是下手劫取红货,老实说,也得准备惨重的牺牲,方能得手。”
张弘扬道:“假如我们深信,定有人劫取这批红货,那么不妨考虑一下,想个借口推掉这宗生意,也是一个办法。”
沈宇道:“东主别误会我的意思,这一票生意,不论在利润。人情以及面子各方面来看,都非接不可,何况小弟此行,定然十分顺利,故此更不能放弃。”
张弘扬讶道:“你的意思是……”
沈宇接口道:“小弟意思是红货不会发生问题,但由今晚开始运出的三路镖货,必有风波。虽然都不是贵重大宗的生意,可是三路全军覆没的话;本局也够受的了。”
张弘扬一听有理,登时目瞪口呆,沉吟忖想。
过了一阵,张弘扬才道:‘但真是很容易忽略的地方,我们的注意力,全放在那批珠宝上,哪会想到其他普通的镖货,可能发生问题呢?”
王二郎插口道:“若是如此,总镖师暗中改押其他的镖货,这一把对方必定想不到。”
沈宇道:“以我看来,下手劫镖的人马,必定力量极是强大,我最多顾得一路,其余的两路,便当如何?”
王二郎无话可说,因为他已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沈宇暗示敌方实力之强大,已到了非有他亲自应付不可的程度了。
因此除非有人自信能与沈宇比美,方可担当押镖任务,这个人自是无法找得到,何况竟要两个之多。
张弘扬道:“世上之事,在未实现之前,殊难逆料。可能沈兄猜对了,也可能猜错。但无论如何,本局决不能冒垮台的风险。这三宗生意,马上退回就是。”
王二郎连连点头,道:“对,对,这才是上策。”
张弘扬听不到沈宇同意的声音,转眼望去,问道:“沈兄敢是另有妙策?”
沈宇道:“因本局退回这三宗生意,损失有限,并且可以绝对避免风险,这原是在下最初的想法。”
张弘扬道:“然则沈兄后来又想到什么可行之计?”
沈宇道:“在下认为这三路镖货照旧运出,我已查看过货单,除了一批上等丝绸价值较大之外,其他两批都属于普通货物,咱们随时随地购买得到。”
张弘扬讶道:“购买得到,货单上可是注明要赔货么?”
沈宇道:“不错,除了时间延误的损失要赔银子之外,还须照原物赔货,不得折合银两。”
张弘扬道:“这条鬼规矩是四海和武威两家说出来的,现在的保单上,十宗有八宗注明了这一款。”
沈宇道:“这一款的确对小规模的镖局十分不利,但目前咱们不谈这个。却说那一批丝绸,质料花式都是定制的,如果照原物赔货,本局就其花几倍的价钱,也不易搜购得到。因此这一批货不能运出。”
张弘扬道:“沈兄意思敢是来个掉包手法么?”
他终是经验丰富的老江湖,什么诡计手法都见过,登时明白了沈宇之意。
沈宇颔首道:“马上去弄一批式样相同的木箱,装满了布匹,然后运出去”
王二郎可就不懂了,问道:“为何要装市匹?岂不是多化银子又多费功夫手脚”’张弘扬解释道:“这一点钱省不得,凡是老练江湖,一望车轮的辙痕和飞扬的尘土,便估计得出大概的重量,如是空箱的话,才出南京城,就被人看破。”
王二郎主意出错,感到很不好意思地闭口。
沈宇和张弘扬都装不知道,沈宇道:“事不宜迟,马上就须动手。不过购买布匹之举,还须使用转弯抹角的手法,使人家不知是本局购买才行。”
张弘扬道:“这件事我来办。”
他转身去了,沈宇向王二郎道:“你去找林峰,分头把守本局前后,如有可疑之人,立即擒下,当然,你们最好不打出本局的招牌。”
王二郎应了,迅快奔去。转眼间已到了他和林峰所居住的跨院里,但见林峰的房间点上灯,便叫道:“林峰,你还在做功课么?,,房间有个雄壮的声音传出来,道:“是的。”
王二郎推门而入,但见林峰盘膝坐在榻上,光着上身,浑身精壮变的肌肉,都露了出来。
这林峰还不到三十岁,虽是勇力雄伟之上,却有一副清秀聪明的面貌。
王二郎道:“你究竟一天练多少时间?整天都见你在用功。”
林峰苦笑一下,道:“二郎你有所不知,我现下年纪不小,从前修习的功夫,又是以刚猛为主,对内功方面,忽略多年。这几个月来,幸而得到沈先生指点,授以少林正宗内功心法,几乎是等如从头练起一般。如果还不专心修习,何时方有成就?”
王二郎关心地道:“现在可感到精进了么?”
林峰颔首道:“这几个月下来,已经感到大大不同。尤其是内劲能够收放自如,因而从前永远想不到的一些细腻招式,已经可以施展了。”
王二郎道:“我也觉得这几个月来,武功精进了几倍。好啦,闲话休提,沈大哥刚刚下令,叫我们两人分头把守本局前后,如有可疑之人,即行拿下。”
他接着把暗换镖货之事,告诉了林峰。
林峰被上外衣,道:“沈先生真了不起,不论是才智或武功,都是当今第一流的人物啦!”
他们一面行出去,一面谈着。
王二郎道:“但他的仇家只怕比他更厉害,这真是太可怕了。”
林峰道:“目下形势已经剧变,从前他的仇家由于手段诡秘,根本不须防范反击。却不料我们已展开行动,而表面上沈先生好像全然不知道世上有这么一个仇人。所以严格说来,主客明暗之势,已经反转过来了。”
王二郎对这个林峰,向来相当敬爱佩服。因为当他还是十余岁的小孩时,林峰已是诸若愚的得力手下,常常带领王二郎游玩,各方面照顾得很周到。也曾显示他的头脑才智。所以林峰说的话,王二郎深信不疑。
林峰又适:“沈先生除非查不出这一秘密仇家,如是查出,往后就好办了。现在感到最困难的,还是侦查仇家的问题。”
他向前门指一指,又道:“二郎,你到前面把守,我到后面。”
王二郎应声走去,林峰找了一把鹅毛扇,袒着胸膛,脚下穿着木屐,叭啦叭啦地穿出一条横巷,绕到镖局后面。
林峰这副装扮,别人看了,只道是出来纳凉的市井小民,谁也想不到他乃是南京镖局中一位堂堂镖师。
他蜇入镖局后面的巷子,这条巷子相当宽长,两边稍远处一些家门口,影绰绰有些人在纳凉。
林峰一面打着鹅毛扇,一面巡行,口中还哼着小调,一派悠然自得的模样。
由于镖局的后面占地颇广,车马都可出入,所以林峰从这一头巡行到另一头,不但距离远,而且还有转弯,不能一望到底。
他深知巡逻之举,只不过是一种安全措施,并不是意味着有问题发生,但他还是不敢大意,把前面交给王二郎,自己巡戈后面,如果真有事故发生,料想多半是在后面的。
巡逻了数次之后,林峰已把左近有人纳凉的人家亦查看过,晓得每一处有多少人,是些什么人等等,这样如果突然多了一些人,他就可以不费力地分辨出新出现的是些什么人。
在右方的一家人家,传来一阵婴儿啼哭之声。
林峰慢慢溜过去,婴儿的哭声很快就停止了,他一看敢情是那个少妇,已将胀满满的乳房,塞住婴儿的嘴。
当他瞧看之时,那少妇旁边另有两个小孩子,哭闹起来,少妇便发出叱骂之声。
林峰一手打扇,一手摸着肚子,摇头忖道:“我已经快三十岁了,还不敢娶妻,大概除了与修习武功有点儿关系之外,便是深怕这些孩子的困扰了。”
这时一个男人从屋内出来,手中拿着糖果,那两个小孩登时停止吵闹,发出欢呼之声,争相抱着那个男人的大腿。
这一幕林峰看在眼中,为之感想大变,因为那个男人和少妇都笑着说着,气氛愉快,加上孩子们的欢笑声,洋溢着一些亲情。
他愣了一下,掉头行开,然而心中一股醇厚亲切的感觉,却未曾消散。
他在转角处一户人家的台阶上坐下来,目光不时向两边搜索,偶尔镖局后院门两道后门一会儿打开,有人持着灯笼出入。而这时后院内的火炬光亮都会透出来,使巷弄明亮一会儿。
那些出人之人,林峰只须远远一望,就晓得是什么人,好在相隔有一段距离,所以无人向他打招呼。
过了一阵,林峰惊异地望着左边的巷子,原来有一道人影,走入巷子之后,便停留在黑暗中。
在这人影那一头,镖局后院,也有一道门户,不过这扇门向来不打开,所有车马和人都从另一道门户出入。
林峰惊异之故,是因为那道人影站在后门对面的墙下,并没有其他行动。此人所占的位置,既看不见镖局后院内的情形,又容易暴露自己,所以林峰觉得十分疑惑不解。
他沉着气等候,过了好一阵,那道人影终于从黑暗中出来,一直移到后门,贴着那道门户。
现在这个人可以从门上的缝隙,窥看院内的情况了。
林峰微微冷笑一声,站起身子,拖着木展叭唯叭啦地行过去。
他走到距那道人影只有丈许之处,那人还不动弹。
林峰心中觉得好笑,因为对方显然认为他只是附近居民,走动时,才会弄出这等响声。
他停步之后,便不移动,亦不作声,冷冷地瞅着黑暗中的那道人影。
过了片刻,对方想是感到有异,慢慢地转身回头瞧看。
林峰冲着对方龇牙一笑,但见对方为之一怔,顿时感到心平气和了。原来当他走近后站着不动时,已看出这道人影,乃是一个女子。
这本已够他诧异的了,却不料这个女子一回头,竟然长得柳眉杏眼,玉面朱唇,甚是美貌。当下更使他心中一愣。而他正是因为被这美貌女子弄得愣了一下,心中不服,见到对方也露出发愣的神情,这才舒服了一点儿。
那美貌女子年约十八九岁,手中拿着一个长条的包袱。林峰一眼望去,便知乃是刀剑之类的兵器。
他再冲着对方龇牙一笑,道:“大姑娘,你瞧什么?”
那美貌女子上上下下打量这个雄伟的男人,由于林峰袒着胸膛,拖着木屐,很像专门宰牛杀猪的屠夫,于是鼻子轻皱一下,道:“不关你事,你给我走开。”
林峰吃吃笑道:“你怎知道不关我事?”
美貌少女道:“你又不是这家镖行之人,如何会与你相干?”
林峰造:“这就奇了,我可是告诉过你我是干什么的么?”
美貌少女举步向他走来,迫到切近,林峰已可以清楚地看见她面上的不耐烦之色,但同时亦把她的美丽欣赏得更仔细了。
她冷冷道:“少罗嗦,你走是不走?”
林峰退开一步,道:“好,好,我走。”
话一出口,登时又后悔又奇怪。后悔的是话出如风,想不走也不行了。奇怪的是正是何以肯让她赶走?他不是奉命监视可疑之人的么?
美貌少女嗔色消失,微微泛起笑容,瞧着他缓缓地转身行开。
林峰一面行去,一面暗骂自己混蛋,心中好生不是滋味。
耳中忽听那少女叫道:“喂,你等一等。”
林峰如释重负,立刻停步转身望去。
美貌少女走过来,在他面前站定,道:“我看得出你是个很聪明的人。
林峰耸耸肩,心下茫然。他虽然自负机智过人,可是目下杀了他还是不明白人家何以这样称赞他。
美貌少女又道:“你贵姓大名呀/
林峰不由自主地报了姓名,心想,她究竟想捣什么鬼呢?
美貌少女道:“你起的这个名字,很是雄壮响亮,和你的人相配得很。”
林峰忖道:“她忽然灌汤,有何图谋?”
由于他的的确确有很多疑惑,所以泛起的笑容,真是不折不扣的傻笑。
美貌少女又道:“我姓范,林峰你可是住在这附近的人?”
林峰点点头道:“是的。”
美貌少女又问道:“那么你认不认识这南京镖局的人?”
林峰心想,这一下可点到正题上啦!
口中应遵:“我当然识得啦!”
美貌少女晤了一声,道:“你若是认识他们,那就太好了。”
林峰问道:“只不知有什么好处?”
美貌少女不答反问,道:“他们好像忙得很,连晚上也加班装货,是不是常常都这样的呢?”
林峰心中叫声可惜,因为他实在很不希望这个美貌少女,竟是敌方之人。
他摇摇头道:“并不是常常这样的。”
美貌少女道:“我看见有人把刚装好的货,又卸下来,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敢是闲得发慌么?”
林峰摇摇头,道:“花姑娘你问得太多了,只怕会招来想不到的祸事。”
美貌少女哼一声,不服气地道:“问一问就会招来祸事?哼,他们凭什么这般强蛮?”
林峰道:“做保镖的一行,有很多忌讳。过的都是刀头舔血的生涯,所以有很多忌讳,不是平常人想象得到的。”
那美貌少女讶异地望着他,因为这个屠夫似的粗汉居然能侃侃道来,言词便给流畅。
她美眸一眨,问道:“你是干哪一行的呢?”
林峰笑一笑,道:“范姑娘你猜猜看。”
美貌少女道:“难道你也是保镖的不成?”
林峰道:“范姑娘请对啦!”
姓范的姑娘一跺脚,嗔声道:“那么你也是南京镖局的人,对不对?”
林峰道:“范姑娘又猜对了。”
美貌少女被对方作弄,大感气恼,忿然道:“好,你好大胆子,竟敢戏弄姑娘。”
林峰忙道:“范姑娘先别生气,你就算准备宰了我,咱们也得把话说个明白。”
美貌少女道:“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林峰道:“我自问没有一句话打诓,更谈不到戏弄于你,所以你硬加在我头上的这个罪,我断断不敢领受。”
美貌少女皱起柳眉,道:“还说没有戏弄我?你干么不早说是镖局之人?”
林峰道:“你只问我是不是住在这附近?又问我认不认识南京镖局的人,我都从实奉答了。请问哪一点是戏弄你呢?”
范姓少女道:“我不跟你罗嗦,你在南京镖局所任何职?”
林峰道:“在下勉强充任一名镖师。”
姓范少女道:“你一定是最近才到本地做事的,对不对?”
林峰一愣,道:“对呀,姑娘怎生得知?”
姓范少女没好气地道:“这是因为你居然不认识我的缘故。”
林峰又是一楞,道:“敢情范姑娘乃是南京城内著名人物,假如你把芳名赐告,在下可能听过也未可知。”
他说话之时,心中反复想过,本城之中,实是没有著名而又如此年轻貌美的少女好手。
美貌少女道:“我姓范,这是你也知道的,名字叫玉珍。”
林峰口中叨念道:“范玉珍……范玉珍……唉,在下真是孤陋寡闻得很,竟然从未听过。”
范玉珍冷冷道:“你既然不认识我的名气,可知你在镖局中,不过是个最起码的小镖师而已。”
林峰忙道:“在下实是初出江湖,也可以说是混一口饭吃而已,在镖局之中的确其不上人物。”
他说得越谦虚,看来就更似是凭关系或运气混到一个镖师的地位,而非真才实学之土。
范玉珍道:“你去问问你家总镖头,他就知道我是什么人了。”
林峰惶恐道:“这样说来,范姑娘不但认得微局总座,而且今晚竟然还是冲着敝局来的么?”
范玉珍道:“也可以这么说。”
她面上的冰霜,好像忽然融化了不少,又道:“你既是闯过江湖之人,何以这般胆小,见了我就骇成这等样子广
林峰正要回答,范玉珍摆摆手,又道:“当然你一定是因为初出茅庐之故,故此事事小心,就显得胆小了,是不?我瞧你的样子,不像是胆小如鼠的懦夫。”
林峰苦笑一下,道:“范姑娘大概说对了,在下乍入江湖,自应事事小心,至少不能为局里增添麻烦。”
他的目光微发出神采,笔直注视着对方的眼睛,又道:“尤其是以范姑娘这等人才,如若是朋友而不是敌人,那才是值得欣慰庆幸之事。假如是对头的话,实是教人十分遗憾。”
范玉珍道:“你说得真好听,那么你就把我当作朋友,想来也没有什么不便。”
林峰道:“这是在下求之不得之事,但务必请范姑娘踢告今晚的行动,究竟有何用意?”
范玉珍微笑道:“如果我不告诉你呢?”
林峰摊开双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道:“姑娘如是不肯赐会在下也自然没有办法。
范玉珍道:“我决定不告诉你,是友是敌,你自行决定,然后通知我。”
林峰道:“在下到何处通知姑娘呢?”
范玉珍道:“就在这儿,我等着你。”
林峰万万想不到事情会演变成这等局面,当然他大可以动手拿她,让沈宇处理以后之事。可是他一则为对方的美貌和娇态所吸引另一方面心中又隐隐感到她并非歹恶之人,所以一时真个委决不下。
范玉珍含着笑意,望着这个健壮的男人,心中感到很有趣。她女性的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已相当倾心于她的风姿,所以大有不愿轩易得罪她的意思。由于此故,所以他目下感到为难。
正在这时,他们忽然都感到有异,齐齐转眼向左方望去。
目光到处,但见两个黑衣人已走到一丈以内。
这两人来得无声无息;在黑暗之中,更添几分诡秘气氛。
他们也在查看林、范二人,大概一来得见范玉珍是个少女。二来这两人刚才相对无言之状,好像雪情脉脉。因此显然马上变得轻松了,其中有一个中等身材的人,还裂唇而笑,露出一排白色牙齿,
林峰发觉这个露齿而笑的家伙,颧骨宽宽,口阔鼻大,目光流转,一望而知是个狠毒又好色之徒。
另一个身量较为矮小,额窄唇薄,眼中露出一股凶光,背上插着一把长刀,林峰心念电转,忖道:“这两人来路十分可疑,假如动起手来.我一定得注意这个瘦小个子。”
双方迅快互相打量了这么一下,范玉珍娇躯向前倾移,立时靠贴着林峰,在外表上看来,她此一举动,乃是害怕那两个形迹诡秘的黑衣人,所以向她的男友身上偎靠。
林峰马上感觉到她那富于弹性的身体,鼻中还嗅到一阵清淡的香气。
他本能地伸手围着她,好像保护她似的。
那两个黑衣人移开目光,从他们身边掠过,转眼之间,已消失在巷子另一头的黑暗中。
林峰仍然维持着环抱范玉珍的姿势,他那健壮虬突的胸肌,起伏得比较急促。他的那颗心也的确跳动得比平时快很多。
范玉珍虽然不是被这个男人紧紧地拥抱着,可是却能清晰地感到男人强壮的肌肉,他发出的热力,以及他的气味。
这是一种十分陌生而又令人眷恋的感觉,因此她马上不动弹,更没有挣脱。
他们事实上只是轻轻靠贴在一起而已、并没有热烈的拥抱,也没有甜蜜的情话。可是阵阵缠绵之感,却泛孺在这一对异性的心头。
在黑暗中,两人维持着这种姿势,过了好一阵,范玉珍才抬起头来,仰看这个陌生的男人。
林峰也低头看她,温柔地笑一下。
范玉珍道:“你笑我吗?”
林峰忙道:“不,我的笑发自衷心.井没有其他含意。”
范玉珍道:“你很会讲话,和你的外形不同。”
林峰道:“你还是第一个称赞我会说话的人.我一向不大作声,口才也很笨拙。”
范玉珍道:“我们以后再谈,倒是刚才那两个穿黑衣服的人,看来好像不是镖行的。”
林峰心中涌起厂层层疑云,不但那两个黑衣人可疑,目下在他怀抱中的美丽少女,也是形迹古怪。她曾在后门上窥看镖局的情形,还看见卸下货物之举,显然已构成了泄秘的威胁。
他轻轻叹口气,心中决定先拿下这个少女再说。
林峰念头方转过心头,忽听范玉珍低低道:“小心,那两个家伙又回转来啦!”
林峰第一个想法是:她会不会是那两个形迹可疑的黑衣人的同党。
第二个念头是,纵然她不是那两人的同党,但会不会对镖局以及对他不利。
这两个疑问,都难以作答。
林峰抱着她纤腰的手不知不觉一紧,两人的身体,登时黏贴在一起。
范玉珍马上呼吸急促,并且把面孔埋偎在这个男人健壮的胸腔中。
她感觉对方坚实的肌上的温暖,也嗅到他的气味,登时全身发软。
林峰亦泛起了奇异的温馨的感觉,舍不得放手,根本已不考虑敌我的问题了。
背后六六尺外传来一个沉劲的嗓音,道:“喂,你们在干什么的?”
林峰回头望去,但见早先行过的两个黑衣人,这刻停步在数丈外,冷冷地注视着这边。
他哼了一声,反问道:“你们是干什么?”
那两个黑衣人听到他雄壮的口音,目光中登时现出警惕的神情。
其中那个背插长刀的矮个子态声道:“好哇,解兄问你,你竟敢不答。小子你有几个脑袋?”
那个中等身材的人,宽阔的面孔上,又现出诡邪的笑容,道:“这位老哥好像是练家子,所以不把你我放在心上,我说仁兄你贵姓大名?在哪一位高人门下练过功夫?”
林峰仍然抱着范玉珍,口中应道:“我姓杯名峰,你们两位的大名怎么称呼?”
矮个子冷冷道:“原来真是个练家子,你仔细听着,老于侯天保,外号追魂刀,这一位花蝴蝶解无定解兄。”
林峰道:“久仰大名,今日幸会得很。”
追魂刀侯天保锵地掣出长刀,道:“幸会个屁,你倒了几辈子的霉才对。”
林峰这时不得不放开怀中的美人儿,还把她推开数步,这才应道:“侯兄拿出刀子,难道打算对付我不成?”
侯天保大怒,瞪眼道:“不对付你,对付谁?你这小子混帐的厉害。”
林峰哪里当真是不明白,他也不是艺高胆大得不把对方放在眼中,而且审情度势,感到大是不利,心想纵然无法刺杀对方,但好歹也设法弄清楚对方的底细,万一能逃往镖局,好向沈宇禀报。
他连忙摇手道:“等一等,侯兄别动火。在下只是认为咱们之间,没有什么过不去之事,所以想不到侯兄大发雷霆,竟至于动刀。”
花蝴蝶解无定邪笑一声,道:“侯兄宰了这小于不打紧,但若是骇坏了这位姑娘,却不好意思得很。不如这样吧,我先送这位姑娘走开,回头才跟林峰兄理论。”
侯天保道:“解兄既然这样说,兄弟没得话说。”
范玉珍马上坚决地道:“不,我不要跟你走。”
解无定讲道:“你不怕么?男人们争吵打架,乃是常见之事,没有什么看头,走吧,我送作出巷子。”
林峰一听他们不是一路,当下也道:“你定开也好。”
范玉珍道:“不行,我要留在这儿。”
解无定邪笑道:“我们不会吃掉你的汉子,你放心好了。”
范玉珍摇头道:“我不要跟你走。”
她接着说出理由:“你邪里邪气的,准不是好东西。”
林峰点头同意,道:“是的,解兄大概有什么鬼主意。”
解无定嘿嘿而笑,竟不否认。
侯天保提刀迈步.口中道:“好吧,等老子宰了你再说。”
这时候林峰发现一件事,那就是解、侯两人,不但形迹诡异,同时说话亦不敢大声,不问可知他们实是不想惊动旁人。
他当然可以历声叱喝。使镖局之人闻声出现,但他又想到.这么一来的话,岂不是徒然把两人惊走,而得不到较详细的资料。
因此他决定冒险试一下,假如他实在不支,才用此法招来救兵不迟。
他迅即在脚下附近的地上,捡起一根粗木棒。
侯天保口中含糊不清地骂一声,冲上来举刀迎头劈落。
他的刀势沉猛迅快,大出林峰意料之外。
林峰心中一凛,一方面晓得这两人的来路,很有问题。另一方面被迫得举棒硬架,放弃了预定抡棒扫去的手法。要知他如是抡棒扫去,一定要比对方的刀快,才可以达到以攻代守的战略。
追魂刀侯天保的长刀落时,显然又增加了力道,变成全力劈下之势。敢请他这一刀只须努断了对方的木棒,便可不费更多的气力把林峰顺势劈死。
刀棒一触,但听啪一响,林峰的木棒并没有中断,侯天保的长刀,深深嵌在棒上。
双方腕上一较劲,刀棒立刻分开。
侯天保退了两步,凝目向林峰手中的木棒打量。
一旁的解无定说道:“侯兄小心,这厮不是普通的练家子,甚至可以断定是预先守在此处的。”
侯天保道:“解兄何以有此一说?”
解无定道:“他随手就可以捡起一根木棒做兵器,这是可怪之一。而这根木棒,居然是最坚实的木头,能挡得住你一刀之威,这是可怪之二。”
侯天保道:“是呀,这根木棒不是人家随便丢弃的。”
侯天保道:“不但不是人家丢弃之物,而且定是林峰兄预先摆放,以便有事之时可以取用。林兄认为兄弟猜得如何?”
林峰道:“这话好笑得紧,我与女友在此谈心,干吗要准备打架?”
解无定冷笑道:“这位姑娘胆气过人,虽是见到侯兄使刀砍杀,也不大惊小怪的叫嚷,岂是寻常女流可比。”
范玉珍道:“不管这儿是多么可怕,也比跟你这个坏蛋走好得多。”
解无定邪笑道:“姑娘体认定我是坏人,尤其是在对付女孩子方面。我也用不着否认,坏就坏吧,但你这等服力信心,也不是寻常女流可比。”
这些话林峰根本不必听,因为他老早就晓得范玉珍不是普通女子。
现在他心念转动,寻思的是这解无定、侯天保二人的来历,最可怪的一点是他们明知镖局仅仅一墙之隔,何以还敢与自己纠缠不休,况且亦不是普通的争吵打架,而是拿出刀子真干。
这个答案是他必须抖足丹田叫嚷,后院内的人方能听见。因为一则那后院甚是宽广,虽是与林峰这条巷子仅仅一墙之隔,但那些正在忙于装卸货物之人,却相距甚远。
再加上装卸货物时的响声和谈笑声,林峰要惊动他们的话,势非压倒这些吵声不可。
林峰想到了这一点时,马上恍然大悟,明白那解、侯二人为何胆敢逞凶之故了。假如他们另外还有人守着镖局后院另一道门户,那自然就更为严密。他们想是认为一个林峰,不难收拾,故此纵然高声叫嚷,他们也有信心在镖局之人惊动出视之前,将他杀死,还湮没一切证据。
他心中反而更为镇定了,但连他自家也不明白是因为他已经测透了敌方心思之故呢,抑是因为有一个貌美如花的范玉珍在旁边之故?
追魂刀侯天保眼睛一直盯住林峰,对范玉珍根本不望一眼。
林峰迈开步伐,坚定地向他迫去,气势沉雄。这一刹那间,在侯天保的感觉中,对面的敌人,已不是市井间学过一点拳脚的屠夫,而是一个道地的内外兼修的高手,不禁大吃一惊。
只见林峰的木棒呼地横扫而至,口中喝道:“侯兄也接我一棒!”
侯天保矮小的身形滑溜地闪开,手中长刀疾挑,把敌律桃开。却感到敌人腕劲特强,这根木棒,其重无比,使他大感吃力。
林峰喝叱一声,木棒改为迎头砸落之式。
解无定在一旁叫道:“侯兄小心,这厮使的是少林正宗降龙棒法。”
候天保长刀如大鹏展翅,刷地划削敌臂,刀光电扶,恶毒之极。范玉珍见他刀法如此精妙,并且破拆得宜,芳心一惊,替林峰担忧地哎一声。
好个林峰,丝毫不怯,棒势一变,化作高探马之式,棒尖下指,反戳敌人腕臂之间脉穴。
这一招正是降龙棒法的精妙后着变化,随手使来,毫不费劲而威力绝强。
侯天保一转身,硬是旋开了三步之多,才避过敌棒的凌厉反击。
解无定凌空扑去,身子离地时,手中已多出一把三尺不到的金剑。
范玉珍叫道:“不要脸,两个打人家一个。”
解无定手中之剑,幻出一片金光,出手如电,霎时已疾攻了四五剑之多。
林峰连退五步,才稳住阵脚,但觉这个敌人的凶毒剑法,使人有透不过气来之感。
他吃亏的是手中兵器,不敢招架敌创,因为解无定这口利剑金光灿然,显然不是凡品,木棒虽坚,恐怕仍然禁受不起。
正因此放,他才会手忙脚乱的连连后退,以避敌人凶锋。
侯天保从右侧迅快扑上,刀光似电撤到。
他眼看解无定一出手,就把对方迫得十分狼狈,声势惊人,心下十分忿妒不过,是以这一招使得格外的大厉,大有一刀毙敌之意。
林峰对他的长刀,毫无顾忌,当下一招斜飞势,木棒巧妙地扫出,啪的一声,扫个正着。竟把侯天保连人带刀震开了数尺之多。
解无定挥剑攻去,口中嘿嘿冷笑,道:“好棒法,你是少林哪一位高人的门下?”
林峰由于不敢用木棒硬碰敌剑,故此不得已又往后退,一面应道:“你们如此强梁霸道,公然逞凶杀人,眼睛里面还有王法没有?”
侯天保骂道:“见你妈的大头鬼,什么王法不王法的,老子今日若不宰了你,誓不为人。”
骂声中挥刀再上,趁林峰穷于应付解无定金剑之时,刀势忽劈忽抹,把林峰杀得一身大汗,形势危殆非常。
解无定已发现对方的忌惮,针对这一弱点,金剑老往他木棒上掠削。
林峰益发显得不支,霎时连连遇险。
范玉珍道:“林峰,别怕他的金剑。”
话声才传入林峰耳中,林峰已在百般无奈之下,硬挡了金剑一招。
剑律相触,与普通刀剑无殊,并没有斩断林峰的木棒。
林峰胆气一壮,但侯天保凶毒的刀势已到,那解无定亦改变剑法,不再以威胁他手中木棒为能事,径向他身上各处要害刺激进攻。
他们原已占了上风,而且各有精妙招式。是以林峰虽是解除了心理上的威胁,但事实上却无法扳回劣势,仍是十分危殆,步步后退。
范玉珍一看林峰实在不支了,心中一急,猛可向解无定扑去。她赤手空拳,只好施展空手人白刃的打法,纤纤五指,忽拂忽拿,缠腕扣脉,一味抢在敌人手中之剑。
解无定冷不防被她迫退了四五步之多,心下惕然,不敢大意,面上却露出淫邪的笑容,道:“啊呀,小娘子可凶得紧。我如一剑刺杀了你,这等辣手摧花之事,实是令人于心不忍。”
他说着话时,已经催刻反攻,金光旋闪,立时把范玉珍罩住。
原来这等空手入白刃的功夫,错非两下功力悬殊,否则万万难以讨好。若是高手相争,胜负之势,就更快澄清。
是以范玉珍霎时间已经被敌人刻势笼罩,手脚招式都受到限制,无法施展。
解无定又诡笑数声,道:“小娘子,你如若不想丧命,快快束手就擒,如若不然,我剑势一催,就无法及时收手了。”
范玉珍骂道:“臭贼,你要杀就杀,我才不束手就擒。”
解无定道:“哟,小浪子别这么凶好不好?我就是不舍得杀价,才跟你商量呀!”
这个家伙狠就狠在这一点,口中满是调戏之言,似是色迷心窍,其实他的剑势越催越紧,哪有一丝一毫的传香惜玉之心?
解无定情知林峰勇力过人,律法精妙,侯天保虽有追魂刀的外号,但只怕担不了林峰的魂。
因此他一方面要赶快抽身援助侯天保,另一方面,也是借这等危机迫出范玉珍的压箱底功夫,好瞧瞧她是什么家数来路。
林峰自从少了一个敌手,压力大减,登时扭转了劣势,运棒反击。
他百忙中瞅一眼范玉珍那边的情形,发规范玉珍危在旦夕,心中大急之下,棒势增添了万分凶气。
侯天保被他反攻得遍体冒汗,大感不支。纵是如此,他在三二十把之内,还是不致于伤败。
这时解无定范玉珍已到了胜败立分之际,解无定胸中涌起杀机,毫不迟疑,便使出了杀手。
但见他剑势一圈一弹,剑尖宛如金蛇化身,袭敌臂,取敌喉。
这一招剑中套剑,险中有险,既精奥又毒辣。不管伤及敌人哪一处部位,纵是不死,亦须重伤。
解无定使出这一招之时,心中十拿九稳,是以四中喝了一声躺下。
范玉珍手法如电,指尖突然拂中敌人金剑,她的人已在剑光摇荡中跃出七八步,安然脱险。
她冷笑道:“不见得就躺下。”
解无定这一惊非同小可,只因他这一招,可以说是平生功力所聚的杀手。自从出道以来在所有的战役中,他这一招只要有机会施展,还没有人能躲得过落败伤亡之危的。
故此范玉珍轻轻易易就逃出创圈外之举,对他来说,比挫败还要感到震惊和迷惑。
他呆得一呆,范玉珍已像一缕轻烟般跃上了墙头,接着消失在黑暗中。
此时林峰大喝一声,叱声如雷,解无定骇然转眼望去,但见候天保手中长刀,竟被林峰磕出手,人也震得连连后退。
解无定目中发出暗号,一面持到作势欲上。他人未移动,一股森厉剑气,已经涌扑过去。
林峰不敢怠慢,只好放弃了追击侯天保之心,凝神解无定来攻。
谁知解无定突然转身跃逃,那侯天保接获暗号.逃得更快。
这两人一下子就消失了影踪,林峰也不追赶,转眼找寻范玉珍的倩影。可是四下黑影沉沉,哪里还找得到伊人芳踪。
他怅然若失地叹一口气,这时镖局的院内传出人声,有人远远高声问道:“什么事,谁在那边叫叱?”
林峰跃过围墙,落在院中,向奔来的几个人作个手势。着他们回去继续工作。
眨眼间沈宇便已出现,他和林峰一同在后巷中踏勘,一面听取林峰的报告。
林峰把详细情形说了之后,又道:“属下多亏范玉珍姑娘帮忙,才幸免于难。可是这一来,除了解无定、侯天保的来历成谜之外,还多了一个她,不知是什么来路?”
沈宇一听是范玉珍,心中有数,说道:“她没有讲假话,我认得在。她便是在幕后支持本局的向相如老前辈的晚辈。一身武功,亦是向前辈所传授。”
林峰惊讶不已,道:“她既是与本局有着密切关系,何以夜间前来窥看?”
沈宇已在清海中浮沉过,相当了解少女的心情,明知她是因为自己这么久不去看她,所以忍不住来瞧瞧。
但他听了刚才的经过情形,又发觉林峰也好,范玉珍也好,似乎已发生了微妙的感情。
所以他不便说破范玉珍的心意,淡淡道:“以我猜想,她大概是从向前辈口中,得知本局中正当多事之秋,所以随便走走,回头我去问一问她,就可得到答案。”
他接着抖抖候天保遗落的长刀,又道:“这把长刀份量很沉,应该是身材高大而又长手臂力之人使用。既然侯天保身量矮小,兼且有追魂刀的外号,表示以快见长,由此可见候天保在这把刀上,实是有着过人的功夫。”
林峰道:“侯天保的刀法诚然又快又毒,但他还赢不了我,料想也高明不到哪里。”
沈宇道:“评论武功,可没有这么简单。要知一来你功力大有精进,尤其是这阵龙棒法,乃是少林真传心法,威力无穷,是以你目下的造诣,和几个月以前,已经大大不同了。”
他停歇一下,又道:“其次,天下武功路数常有互相生克的情形发生,侯天保的刀法,很可能刚好为你所克。是以有力推施,发挥不出凶威。所以你万万不可低估侯天保的本事。”
林峰道:“属下定当记住总座这番洲海。”
沈宇瞧瞧手中之刀,沉吟一下,才道:“这侯天保、解无定二人,武功不比泛泛,却没有名气,这一点非常耐人寻味。”
林峰星警道:“难道这两人会与总座的私仇有关么?”
沈宇道:“暂时还不能肯定,你一定还记得马充被我所杀之事吧!”
林峰道:“属下当然记得。”
沈宇道:“支使马充之人,乃是阳谷谢家的谢夫人,这个女人可不简单,除了阳谷谢家的绝艺之外,还兼具巫山神女的秘奥武功,如果这两人是她指使前来,对我有所图谋的话,我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林峰颔首道:“总座说得甚是,咱们后来已调查过谢家的近况,既然谢夫人十分淫乱,蓄养过许多武林高手,则她能派出几个没有名气的高手,谅非难事。”
沈宇道:“除了她之外,还有天下黑道上的几个地方,他们亦有力量可以派出这等高手。”
林峰皱眉道:“这么说来,解、侯二人的来历已有三处之多啦!”
沈宇点头道:“不错,所以咱们须得从动机方面查究,试想哪一处最需要窥探调查本局动静呢?”
林峰应道:“当然是黑道方面了。”
沈宇道:“对。”
虽然这答案很肯定,可是沈宇反而是双眉深锁,寻思起来。
过了一会,他才说道:“只是这个想法还有一个大大的缺点。”
林峰实在想不出其中尚有什么问题,问道:“只不知缺点何在?”
沈宇道:“一来这个答案太明显了,只要了解内情之人都能料到咱们会这样推想。”
林峰一听他的语气,晓得尚有下文,故此不插嘴打岔。
沈宇果然又道:“二来那解、候二人的行踪,不算隐秘,甚至与你拼斗之时,也没有什么忌惮似的。假如他们是黑道那些霸主们所指派前来的,岂肯做出这种进近打草惊蛇之事?
你不妨想想看。”
林峰现出迷惑之色,道:“属下倒有一个想法,但说出来之前,先须请求总座不要见怪。”
沈宇道:“你放心说,我绝不会怪你。”
林峰道:“总座刚才的考虑诚然有理,可是总座可能过于高估黑道那些称霸一方的人物。凡事若是想得太深太远,不免近于吹毛求庇了。”
沈宇道:“你这话很有见地,我可能想得太多了,不过假如这解无定、侯天保二人,有可能是我的私仇方面派来的话,我便不得不多加考虑了。”
林峰道:“这样说来,从动机方面,可不易推断解、侯二人的来历。”
沈宇道:“但咱们还有两条很有利的线索。”
林峰讶道:“什么线索?”
沈宇道:“第一条线索是这把刀。”
他扬一扬侯天保的长刀,微笑道:“这是惯用的兵器,必有特征,可资追索。咱们搜集到资料的话,定有莫大的参考价值。”
林峰拼命点头,急急问道:“还有一条线索呢?”
在他想来,这把长刀,已经是仅有的线索了,可是沈宇居然还有另一线索,实在近乎不可思议。
沈宇道:“第二条线索是范玉珍。”
林峰搔搔头,道:“是她么?”
沈宇道:“你把经过情形说得很详细,当你提到范玉珍曾经在你危急之时,点醒你不要忌惮解无定的金剑,我听了心中便有所悟。”
林峰耸耸肩,道:“属下猜不到范姑娘这句话之中,隐藏着什么玄机,还望总座指点。”
沈宇道:“范玉珍既能指出你无须忌惮对方兵刃,显然她认识解无定手中的金刻的来历,这岂不是一条线索。”
林峰恍然大悟,道:“总座说得是,那么咱们赶快问问范姑娘去”
沈宇道:“不要操之过急,等明天找她还未得及。现在你继续守在此地,我们还有得忙的。”
这件事过去之后,林峰不敢大意,回去拿了兵刃,来回巡守。
翌日清晨,镖货都如期运出,南京镖局登时变得清冷得很。
林峰参与的一路,乃是运到河南开封的绸缎,也就是他们连夜用别的绸缎布正换下的那一批货物。
且说沈宇自林峰等押运十车绸缎取道开封之后,自己以总镖师身份,要亲自押解那批贵重的红货取道向京师出发。
那批红货虽然价值连城,但体积并不大,沈宇就用一只柚木小箱子装着,外边再裹以布包,随身系扎,以防万一。
为了避免引人注目,此行只挑选了两名干练手下,以便随身照应。
一行三人,轻骑简便,水陆兼程,先朔江而下,至镇江,再沿糟河北上,过洪泽,抵淮阴后再弃船乘骑,沿京道放马北上。
他们三人所乘的坐骑,都是经过严格挑选的骠马,脚程甚快,晓行夜宿,不数日便抵达了鲁西地面。
一路行来都平安无事,毫无异状,此刻到了鲁西地面,沈宇心中不免暗自警惕起来。盖这一带自古以来即是黑道纵横的地盘,山道险阻,地瘠民贫,但却是通京要道,是以黑道人物大多据此作打劫抢掠的买卖。
沈宇心中暗想道:“要有事,该就在这一带发生了,若过了这一带地面,便是警卫禁区,京畿重地,就算再厉害嚣张的黑道人物,也不敢再胡作非为。”
这日一早自滕县出发,预计行程,傍晚即可抵达济州,到了济州后,再有一日的行程,即可进人京党的范围了。
初秋的天气,早晚显得格外凉爽,但晌午时分,仍然是烈日当空。沈宇一行放马在官道上疾驰,开始时但觉精神清爽,人在马背上倍感豪情飘逸,但经不起炎阳当头一照,便渐感到汗流夹背,唇干舌燥起来。
而且一出滕县辖境,便是四顾荒凉,黄沙扑面,晨间所看到的浓荫翠绿,此时俱已荡然无存。
沈宇一边放马疾行,一边游目四顾,但见四野丘陵起伏,杂草丛生,村舍寥落可数,大道的行人此时更是稀疏得很,偶然甚至放马数里,仍然看不到半点儿人车马迹。
虽然如此,但三人一出济州,沈宇就觉得自己这一行已落入别人的监视中,他看不出对方的踪迹,但却深信自己这些人的一举一动,对方都了如指掌。
尤其是此刻,他几乎可以在黄沙扑面的空气中嗅到了危机四伏的气息。
他四顾打量,觉得两面起伏不平的丘陵,还有四周荒凉丛生的杂草,都是埋伏暗极的好所在。
眼看前面不远就是一个形势险恶的山拗,沈宇立即举手示意,然后将马匹勒住。
随行两人,年纪虽只有三十来岁光景,但都是镖局中资深之人,他们久走江湖,经过风浪,知道前面那个山拗,正是可怕的一关,是以早有准备,经沈宇一举手,他们便双双将马匹勒住。
沈宇侧脸吩咐其中一人道:“敏飞,你去开路。”
叶敏飞一趾马腹,坐骑立即撤开四蹄,向山拗奔驰而去。
眼看叶敏飞快到山坳了,沈宇才对另一人道:“好,咱们走吧。”
两人一无一后,放马紧盯在叶敏飞之后。待过了山拗,不见有任何动静,沈宇不禁轻轻地呼了口气,但就在这时,忽听到前头蹄声大作,黄沙飞扬,一队人马竟在官道上任情飞驰,迎面而来。
沈宇目光何等凌厉,暗中一数,竟然是六匹坐骑,并缰齐驱,使偌大的一条官道几乎全被占满。
沈宇不禁一皱眉头,但随即一想,此时似乎不宜让对方落有口实,借以滋事,是以立即示意两名手下,将坐骑赶紧让往一边,好让对方通过。
那六匹坐骑眨眼奔近,扬起漫天黄沙,擦身而过,险险将叶敏飞的坐骑撞翻。
叶敏飞忍不住阵了一口,骂道:“他奶奶的羊熊。把大路当他家的晒谷场子了,任他这般嚣张。”
沈宇要想阻止已来不及,果然,那六匹坐骑纷纷掉转过头,齐齐向沈宇等奔了回来。
叶敏飞重重地吟了一声,自言自语道:“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些王八羔子的,嚣张到什么程度了?”
沈宇忍不住道:“敏飞,一切由我来应付。”
话声未了,那六匹坐骑已经奔近,齐齐勒经刹马,又是扬起一阵漫天黄沙。
只见当中一名年约六旬开外的锦袍老者,在马上向沈宇等人抱拳拱手,歉然道:“兄弟等急于赶路,冒犯之处,诸多多原谅。”
话中毫无恶意,这一来反使叶敏飞大感不好意思,讪讪道:“哪里,哪里。”
那老者微微一笑,又拱手道:“请问各位可是开封府来的么?”
沈宇抢先答道:“在下等来自应天府。”
锦袍老者似是微感失望,坦想了想又遭:“各位一路行来,可曾看到什么事故没有?”
沈宇打量这位锦抱老者,但见双目精光内敛,内行人一看便知他在内功修为方面已达炉火纯青之境,但却是一脸慈祥,毫无做作、分明是一位正直忠厚的老者,于是忍不住问道:
“敢问老伯尊姓大名?”
锦袍老者哦了一声,叙然道:“兄台这一问,例显得老朽失礼了。老朽万兽谷秋云龙,请教兄台高娃大名?”
沈宇连忙拱手为礼,道:“原来是万兽谷之王狄老前辈,失敬失敬。晚辈南京镖局沈宇,这两位是做行同事叶敏飞、袁健。”
锦袍老者目露精光,迫视着沈宇,道:“兄台就是南京镖局手诛马充的那位沈宇?”
沈宇道:“是晚辈不错。”
锦抱老者面还喜色,道:“如此说来,兄台也就是那唯一与大屠门传人交过手而未曾落败的沈宇沈少侠了?”
沈宇摇摇头道:“晚辈只是托天之庇,侥幸躲过他那一刀罢了。”
锦抱老者追:“少侠谦虚了。”
说罢翻身下马,重新向沈宇施礼道:“久仰少侠大名,今日得会,三生有幸,请受老朽一拜。”
沈宇见对方竟如此多礼,不禁心起恐慌,连忙也翻身下马,冲着锦袍老者深深一揖,道:“前辈如此多礼,较晚辈无地自容。”
锦袍老者狄云龙道:“少侠不必客气,你该收老朽一拜,老朽近年岁很少踏出万兽谷,但江湖中事,却时有所闻,据大屠门传人历斜本人说,当今之世,论武功才智和胆气,能和他一比的,除了神剑胡一翼那老家伙之外,就属少侠你了。”
沈宇摇摇头道:“江湖传闻,难免有渲染夸大之处,末可全信。”
狄云龙摇摇头道:“传闻或有夸大之处,俱厉斜本人时常提到少侠的大名,并备加推崇,这倒是千真万确的事,以厉某人生性的狂傲自大,既有这种表示,亦可足见少侠的份量了。”
沈宇笑笑道:“那是因为晚辈曾经当他之面扬言过要找出破解七杀刀的方法,好与他为敌之故。”
狄云龙关心问:“少使可曾找出了破解之法?”
沈宇摇摇头道:“晚辈有一段时间虽曾废寝忘食,苦心思索,但七杀刀法确系旷古绝世的上乘刀法,晚辈至今仍毫无把握能否与他一比。”
狄云龙微感失望,但想了想又适:“少侠和厉斜有上这一层干系,想来一定知道开封府附近一带近日来所发生的事故了?”
沈宇道:“前辈可是说厉斜重现江湖,四出滥杀的事?”
狄云龙面露威容,点头道:“不错,正是此事。”
沈宇摇首道:“开封附近所出现的那名神秘白衣人,据晚辈所知,那并不是厉斜本人。
再说,厉斜虽然杀人无数,但就晚辈所见,他从未无缘无故的杀害过无辜,他只是找些黑道中的高手供他磨练刀法而已,否则的话,晚辈恐怕也活不到这个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