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妙容跳上白马,披好斗篷,遮住了大半边脸,又用一方绢帕蒙住了口,道:“大哥!
我这样打扮对吗?”
铁铮点点头道:“不错!现在跟著我走!”
他上了黑马,追著地上的车迹,慢慢地向前去,玉妙容跟著,走出十几里,她看见仍然是顺著车迹而行,忍不住问道:“大哥!我们是在追车子吗?”
铁铮道:“不是,是在跟车子,要找到令堂,只有这一条线索,令堂肯定是夭杀门中的人向她下手,她要悄然离开,也是在追这条线索!”
玉妙容忍不住问道:“那她何必离开呢,一直在车子上,以逸待劳,不是更好吗?”
铁铮正准备回答,忽然发现车迹中掺杂有几行凌乱的脚印,连忙摧马疾行,玉妙容也不再问了,紧紧地跟著他,又走了十几里,铁铮却把马转向了一条小路,离开了车迹,专门追蹑那些脚印了,然後在一片小土岗前下了马,沉声道:“把兵刃准备好,紧跟著我,别走散了!”
他的态度很严肃,玉妙容也不敢多问,跟著下了马,铁铮把两匹马系在一起,拍拍黑马的后腹,在它耳边低声说了两句,黑马带著白马,轻轻地跑开了。
铁铮又道:“把你的剑簧用根带子扣住!”
“为什麽呢!”
“为了随时能拔剑方便,有时一紧张,你会忘了按剑簧,剑被卡住拔不出来,我吃过很多次这种亏!”
“乾脆先把剑拔出来.拿在手里不是更好吗?”
“不好,我们是悄悄地掩过去,在雪地里,剑身会有反光,容易被人发现!”
玉妙容这才知道自己懂得太少,像这些细节地方,自己一点都不懂,那都是一点一滴经验的累积,连忙照他的呀附做了,悄声道:“铁大哥,你真细心!”
铁铮淡淡地道:“所以我才能活到今天,江湖道上处处凶险,尤其是像我这种专找麻烦的人,一不小心就会送命,像刚才我告诉你的这点经验,是用半条命换来的!”
玉妙容轻哦了一声,铁铮叹了口气道:“四年前我在猫儿窝追杀黑风双妖,遇上了埋伏他们两个人带了十九名部属好手,布下陷阱等著我,暴起突袭,因为来得太突然,我在过紧张的状况下想拔剑招架,慌乱中没有按剑簧,剑被卡住拔不出来,一连挨了九刀!”
玉妙容惊道:“结果怎麽样!”
铁铮一笑道:“结果我活著,猫儿窝的黑风寨却成了一片平地,江湖上再也见不到黑风双妖了!”
玉妙容钦佩地道:“大哥!你真行!”
铁铮笑道:“不是我行,是他们太不行,我已经身受重伤,还能把他们一一撂倒,是他们太差劲!”
说到这儿,他脸色忽转沉重道:“不过前面的那批人可不像黑风寨的胡匪那么稀松,你要小心一点!”
玉妙容惊问道:“那些人是谁?”
铁铮笑道:“还不知道,但一路有九个人踩著我们,到了前面,有六个人顺著大路下去了,三个人折向这条小路,大概是来报讯听取指示的,在这儿坐镇的人,多半是他们的主脑,必定不是省油的灯!”
玉妙容极目前眺,只见白雪遍地,丘陵起伏,不见有屋宇也不见有人迹,忍不住问道:,他们在那儿呢!”
“前面,最少雨里,多不过四里,总在这一段区域里!”
玉妙容只有连连点头,铁铮道:“大小姐,这可疏忽不得,你我要想活着离开,就不能出一点岔子!”
正说著两边已围来五六条大汉,都是手执兵刃,却没有逼近过来,可见他们都是江湖经验丰富的老手!
后门开了,一个老儿带著两名中年妇人徐步而出,铁铮一看,竟是扑天雕辛奇,微微一笑道:“老当家的,铁某给你问安来了,你胸口的伤好点了没有?”
辛奇这才看清来人是铁铮与玉妙容,脸呈怒色道:“黑燕子,上次放过了你,你竟敢欺上门来了!”
铁铮微微一笑道:“老当家的,说话可得凭良心,你一路派人护送我们,昨夜又为我们除掉七八个扎手人物,我能不来向你道谢吗?”
辛奇的脸色又变了一变,沉声道:“老夫并没有叫人跟著你们,更不会为你们除去什么人,你少在那里信口雌黄!”
铁铮哦了一声道:“真的吗?”
辛奇道:“老夫领袖关外绿林,向来说一句是一句!”
铁铮笑道:“这麽说是在下误会了?”
辛奇哼了一声道:“是不是误会由你想去,我们的梁子自有结算的日子,但不是今天,你请吧!”
铁铮倒是微觉意外,沉思了一下才道:“老当家,你这次是专为玉家的人来的,现在玉姑娘在这儿!”
辛奇冷笑道:“你知道我们找的是玉桂的老婆,不是她的女儿,又装甚么糊涂呢!”
铁铮道:“玉夫人已经启程赴山西去了!”
辛奇冷笑道:“你少来这一套,那辆车子我们已经检查过了,除了一个小丫头,一个车夫之外,连鬼影子都没第三个人,铁铮!你用金蝉脱壳之计,把玉桂的老婆藏了起来,能骗得过老夫吗?”
铁铮一笑道:“高明!高明,那两个人没受伤吧?”
辛奇道:“老夫是暗中检查的,他们根本还不知道!铁铮,你把玉桂的老婆藏到那儿了,赶快交出来,你知道她中的毒是甚麽毒,耽误了伤势而不治,那可是你的责任!”
铁铮道:“我知道,腐尸之毒!”
“知道就好,腐尸之毒,神仙束手!”
“玉夫人中的毒早已过了时限,还能救吗?”
辛奇道:“当然能救,我们又不是存心要她的命,只要她手里的一样东西,中毒之后,每天都有人喂她一颗制住毒性发作,延长期限,现在你们把她藏了起来,可是你们送她上死路!”
铁铮道:“玉夫人中毒之后,昏迷不醒,人事不知,你们要从她手中要东西,又何从要起呢?”
辛奇道:“这是我们的事,与你无关!”
玉妙容道:“我母亲的事,与我总有关系吧!”
辛奇道:“连你老子都不管了,你又多个甚么事!”
玉妙容刚要开口,铁铮却止住她道:“跟他说没有用的,他不过是人家的一条走狗而已,我们要谈就找他的主人谈去,辛奇,你这儿有能作主的人没有?”
辛奇脸色一变道:“黑燕子,你说甚麽?”
铁铮笑笑道:“你扑天雕虽然也算头号人物,但你还没有这个胆子敢到关内来惹玉家的人,而且你也拿不出腐尸剧毒那种凶物,我相信你们是想从王夫人手里要甚么东西,但玉夫人昏迷多日,你们都没有采取行动,又为甚么呢?”
辛奇刚要开口,铁铮抢著又道:“你不说我也晓得,以前没有行动,是主事者不在京中,现在主事者已经来了,你们想先劫持了玉姑娘作为要挟,再救醒玉夫人胁迫她就范,那知道我恰好遇上了,伸手管了闲事,而且你们又失去了王夫人的踪迹,对不对?”
辛奇没有开口,铁铮又道:“玉夫人是我藏起来了,要找到玉夫人,必须在我身上著手,我须要解药救玉夫人,你们需要她手中的东西,我们可以谈谈交换的条件,但我不会跟你谈,所以要找个能作主的人!”
辛奇道:“没甚么可谈的,你不交出玉夫人,她只有死路一条,你估量著办好了!”
铁铮笑道:“你真能作主!”
辛奇道:“老夫当然能作主!”
铁铮道:“你能作主,我倒不能作主了,因为我答应过玉姑娘,一定要救好她令堂,只有在你身上找解药了!”
辛奇冷笑道:“你有本事尽管来好了,不过你看看清楚,这儿可是老夫的地盘!”
铁铮冷冷一横眼道:“屋顶上埋伏了四个人,两边窗子后藏著四具伏弩,就凭这点人手就想吓倒我了吗?”
他一面说,一面用手连指,玉妙容事先已经得到铁铮的提示留上心了,不过她没有发现有这么多,经铁铮手指方向之后,她配合得很迅速俐落,双手连扬,冰魄神珠恰似流星般发出,满天银光闪亮。
铁铮说完最後一句话,她的冰魄神珠也发完,屋脊上滚下了四个人,窗后也发出四声闷哼!
因为她的手法太快了,而且那八个人都在注意铁铮说话,尤其是铁铮点出了他们藏身之处,本能地为之一惊,就在这一惊之后,银光已到身前,任何动作都没有,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解决了!
辛奇脸色一阵激变,张大了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铁铮嘉许地一笑道:“对!小容,闯江湖必须如此,每个地方都要争取先机,否则你就活不了多久,虽然这次你已经很进步了,但还是有点狠不下心,只击中了他们的穴道,没有取他们的要害!”
玉妙容道:“铁大哥,让他们不能行动就行了,何必一定要伤他们的性命呢!”
铁铮叹道:“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酷,如果屋里还有人解开了他们的穴道,他们就不会对你仁慈了!”
房屋中忽然有人笑道:“铁铮!你真不错,居然知道屋子里还有一个人。为了你这点见识,我不伤你的性命!走吧,把那个女孩子留下,撒手不管这件事,我准你离开!”
铁铮微微一笑道:“阁下何不出来一见?”
屋中人道:“不必!见了我的面,你就别想活着走了,我实在不愿意杀死你这样一个年轻好手!”
铁铮冷笑道:“听阁下的口气,似乎身分比辛老儿高!”
屋中人道:“我与辛老当家仅宾主之谊,没有甚么身分的高低,辛老当家是应我之请,帮我办点事!”
铁铮冷笑道:“阁下别装佯了,天杀门下天杀星,只有受雇为别人办事,几时请人办过事的!”
此言一出,辛奇与那两个中年妇人脸色都为之大变,屋中沉默片刻后才道:“你怎么知道我身分的?”
辛奇连忙道:“使者,老朽绝对没有泄漏!”
屋中人冷冷地道:“那黑燕子怎会知道的!”
铁铮微笑道:“腐尸剧毒是天杀门独有的杀人手法,阁下自己泄漏了身分,不要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
屋中人又是一顿道:“铁铮!你知道得太多了!”
铁铮一笑道:“我当著这么多的人,叫破了你的身分,如果你无法留下我的性命,自己就别想活了!”
屋中人道:“不错!你对天杀门的规矩知道得很清楚,因此你也绝对别想活著离开了!”
铁铮道:“天杀门下天杀星在杀人时,绝对不能与对方照面,你在屋子里,又怎能杀死我呢?”
屋中人道:“我不必动手,辛老当家可以代劳!”
辛奇连忙道:“使者,铁铮武功高强,老朽前几天中了他的暗袭,至今伤势未愈!”
铁铮冷冷地道:“假如我不死,你的伤势就永远不会好了,因为他不会让你有时间治伤了!”
屋中人沉默片刻才道:“铁铮,算你厉害,你逼得我非亲自出手杀你不可了!”
铁铮道:“你敢吗?你忘记门规了!”
屋中人冷笑道:“我只要把知道这件事的人全部追杀灭口,谁都不会晓得我违过门规!”
铁铮笑道:“那你必须先杀死我,铁某久仰十二天杀星威震黑白两道,无人敢逆其威,今天倒好见识一下!”
屋中沉默片刻,忽然窗子砰的一声碎裂,一条黑色人影飞射而出,铁铮连忙退后两步,举剑待敌。
可是那个人出来之后,就倒地不起,铁铮先还防备他是诈死或诱敌,一直不敢近前,等了一下,那人身上冒出徐徐的黑气,铁铮才走过去,用剑把那人翻过来。
那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胸前有一个九字,额角钉著一枚黑色的细针!铁铮一怔道:
“他已经受到门规制裁了,天杀门的制人手法是够厉害的!”
玉妙容惶然地道:“他就是天杀星!”
铁铮点点头道:“是的,胸前那个九字是他的编号,十二天杀星只剩下十一个了!”
玉妙容忙问道:“他又是甚么人呢?”
铁铮摇头道:“我不认识,我这是第一次见到天杀星,只有记住他的样子,到江湖上打听一下!”
说着再去注视那人的脸时,已经看不清了,那张脸已化成一滩模糊的血肉,身上还在冒着徐徐黑气。
铁铮连忙飞身进了屋子,但见屋中停著两具尸体,桌上一张字条。
辛奇脸色大变。
铁铮却笑道:“辛老当家,你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保全你的性命!”
辛奇怒道:“铁铮,你别神气,老夫未必就怕了你!”
铁铮一笑道:“你可以拚一下,但我可以不跟你拚,现在我带著玉姑娘一走,你们这些人绝对追不上的,那样一来,你就死定了!”
辛奇不禁一怔。
铁铮笑笑道:“天杀星现在非杀死我不可,但他有门规限制,不能现身与我对抗,而他在六个时辰内不杀死我,他自己也非死不可,你又何必为他卖命呢,现在唯一的办法,是你带著人赶快离开!”
辛奇叹道:“离开!离开了又上那儿去!”
铁铮道:“犯错误的是天杀星本人,又不是你,天杀门主的规条用不到你身上,你只要躲过六个时辰就行了!”
辛奇道:“一个时辰都躲不了!天杀门中追杀人时,上天入地都找得到。”
铁铮道:“但我在这儿就不同了,我六个时辰不离开,他就无法现身出来追你,六个时辰之后,你就安全了!”
辛奇正在犹豫,铁铮忽地欺身向前,挥剑进击,辛奇大惊失色,往旁边一闪,剑上叮叮两响,两支黑色的细针被剑击落地上,铁铮笑道:“辛老儿,要杀你的不是我!是屋里的那个人,你还不快走!”
辛奇惊魂乍定,看了地上的黑针一眼,突然滚身斜跃,躲开了窗口直接可及的范围.滚到木栅旁边,一掌劈断了两根栅木,跟着窜出,翻落在坡后叫道:“大家走!”
那两名中年妇人与五六名汉子也慌慌忙忙地跑了。
由于室中还有弩箭射出,铁铮与玉妙容十分小心,慢慢地靠近了去,玉妙容先洒进一把冰魄神珠,而后才冲进去,却已怔住了,室中只有一具尸体,一张字条。
尸体是埋伏在屋中,企图暗算而被玉妙容冰魄神珠制住穴道的弩手,字条上却写著:
“天杀门中无叛徒,也没有漏网的敌人,黑燕子,及早抽身可免一死!”
玉妙容的脸色也变了,乞怜地望著铁铮,想说话又不敢开口。
铁铮反而笑了,把字条撕成碎片丢在地下说道:“妙容,你放心,黑燕子是吓不退的!”
玉妙容顿了一顿,才不安地道:“铁大哥,我真不知怎么说才好,这个杀人的凶手太可怕了!”
铁铮一笑道:“天杀门中若没有这些恐怖的手段,又怎能叫江湖上的人闻名丧胆,江湖人并不是个个都怕死的!”
玉妙容叹道:“为了家母的事,把大哥给拖了进来,我心中很不安,可是我的江湖阅历又太浅,如果没有大哥带领着,我连一点头绪都摸不著!”
铁铮道:“我说过了,我既然伸手管了这件事,绝不会半途而废,一定要帮你找到令堂为止。”
“可是大哥万一遭遇了不测,我就更为不安了!”
铁铮一笑道:“妙容,我闯荡江湖十几年了,结仇无数,想杀我的人更不知有多少,但我还是活着!”
“不过这一批凶手太可怕了,连影子都找不到,杀人於无形,令人防不胜防!”
铁铮豪情万丈地大笑道:“别把对方看得那么神通广大,天杀门是职业凶手,不是吃素念佛的大善士,如果他们想杀我,绝不会先留张字条提出警告!”
玉妙容指指地上的字条道:“那这又是为什么妮?”
铁铮一笑道:“这是他们色厉内荏,知道杀死我没那么容易,所以才来上这一手,想叫我知难而退。”
玉妙容想想道:“天杀门怎么会找上我母亲的?”
铁铮道:“这就不知道了,除非能找到令堂问清楚!”
“上那儿找我母亲呢?”
“我也不晓得,我本来是想从辛奇的线索上找令堂的,因为他们的人手多,追踪的路子广,现在看来,他们也没摸对路子,还以为令堂是被我藏起来了!”
“那又该怎么办呢?”
铁铮想想道:“令堂是一个人,又是存心逃避天杀门的追索,寻找起来的确不容易,只有等她自己来找我们了!”
“我娘会来找我们?”
“是的,她躲避的是天杀门,我们只要一路追下去,把天杀门的人一一逼出来,除去了她的隐忧,她无所畏惧,自然就可以安心出来见面了!”
“可是我们又怎样找天杀门呢?”
铁铮想了一下道:“天杀门中的天杀星一向不公开与人见面,是为了怕人认出他们的真面目,或是从武功招式上看出他们的门户路数来,他们行事一向很周密,不过这次却留下了一个破绽,第一是那个九号天杀星在死前让我看见了本来面目,我们可以从这儿追下去。第二是另一个杀人凶手留下了字条,我可以凭笔迹追索!”
玉妙容道:“大哥!那个死的只有匆匆一眼的印象,现在连骨头都化成水了,从那儿追去,你要凭字迹追人,为什么又把字条撕碎?”
铁铮道:“我有个过目不忘的天才,那一张脸跟这一笔瘦金体,我虽然只看了一眼,却绝不会忘记,同头我闭著眼睛都能描出来,又何必要留个痕迹呢?”
玉妙容哦了一声道:“大哥还有这份才情。”
铁铮笑道:“江湖人粗鲁不文的固然多,但并不见得每人都是大老粗,你如若不信,回头我就证明给你看!”
玉妙容脸上一红道:“不!我相信,我只是奇怪,大哥既有这份才情,为什么要在江湖上闯荡呢?”
铁铮笑道:“志趣所在,我原本是学文的,而且从小就有神童之称,十岁的时候,乡试就中了第一名秀才,塾师说了一句话,使我抛弃了文科,他说可惜我是旗人,朝廷规定旗人没有中状元的份!”
“就为了这句话!”
“是的!我对功名本来就兴趣不高,博个状元及第,尚可一慰双亲,既然没有我的份,我乐得轻松一下,干我自己喜欢的事了。”
玉妙容的眼光变得异常地温柔,看看面前的这个汉子,从他豪情万丈的神态中,看出了孤独傲世的另一种气质。
铁铮笑了一下道:“走吧!找第三条线索去!”
“第三条线索是什麽?”
“扑天雕辛奇,天杀门中不容有叛徒,自然也不会放过他,希望能在他没被杀死之前找到他!”
“天杀门还要杀他?”
“当然!天杀门说出的话是不会改变的,除非他能逃过十二个时辰,辛奇是头老狐狸,也许有他的办法,但我是猎狐的能手,他如果不跟我合作,还很难保住老命!”
撮口发出了一声尖哨,没多久,就听见蹄声得得,铁铮的黑马带著玉妙容的白马过来了。
铁铮走到黑马身边,附在它的耳畔低声说了一阵,才牵著它慢慢地走著,玉妙容莫明其妙,也不敢多问,牵了马在后面跟着,走出半里许,黑马以蹄叩地,发出了一声仰嘶,铁铮笑道:
“老夥计,你从没有使我失望过,走!”
飞身上马,黑马以不徐不急的步子,得得地前行,玉妙容忙追上去道:“大哥!你找到辛奇的下落了?”
铁铮笑道:“辛奇狡猾得很,一点痕迹都不留,但他逃不过老墨龙的鼻子,闻也能把他闻出来!”
玉妙容赞羡地道:“大哥这匹马真好!”
铁铮傲然地道:“不错,普天之下,也找不出第二头了,我在天山野马群中发现了它,费了半个月的工夫,才骑上它的背,它带著我在大沙漠上足足跑了两天两夜,最后它累得倒了下来,我也倒了下来,还是它先恢复,这畜牲居然没走,在我身边又守了一天,还为我击退了五头饿狼,从此跟著我,成了我形影不离的伙伴!”
玉妙容的脸上现出了神往之色,天山、沙漠、马群这些画面她在书上读到过,也在幻情中出现过,但面前的一人一马却是实实在在地经历过!
她对那一片充满了野性与刺激的地方,有着无限的向往,也有着无数的问题,但她知道这不是问的时候。
口口口口口口
走出了四五里,沿途发现一具具的尸体,都是从那边屋子里逃出来的人,但没有逃过天杀门的毒手!”
玉妙容触目惊心,可是铁铮却视若无睹,一直来到一堆乱葬坟间,黑马停住了,用它的大鼻子嗅了一下,最後在一具荒坟前用蹄子轻扣着大墓碑。
铁铮下马笑道:“不愧是老狐狸,居然想出这么一个躲藏的方法,辛奇!是你自己出来,还是我把你揪出来!”
坟墓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回音,铁铮连叫了两声,终于沉声道:“辛奇!等我把你揪出来,你就难逃天杀门的毒手了,你自己出来,我负责保护你的安全!”
墓中仍无回音,铁铮飞起一脚,踢开了墓碑,然后长剑出鞘,在坟堆上戳了一阵,最后一掌击下!
轰然声中,墓堆塌下了一半,露出一个空洞,除了垒垒的白骨外,一无所见,铁铮怔了一怔,玉妙容道:“别是弄错了吧,这儿什麽都没有!”
铁铮道:“老黑龙绝不会错,让我再看看!”
他端详了一阵,最後笑道:“老狐狸真够精明,只是忘了一件事,不该用铁板做棺材底的!”
他用手扫开了白骨,抬起棺木的底板,但闻得飕飕一阵急响,铁铮动作奇快,迅速向玉妙容身边滚去,手中依然握着那块底板,只听得叮当直响。
响声过后,他放下手中的铁板,脚下堆满了铁箭,墓中出现了一个深洞,通向不知何处的深地洞。
玉妙容的脸吓得苍白,半天才道:“想不到辛老儿会在这时候发暗器!”
铁铮笑道:“他只有一个人,那有这么大的神通在刹那间发出这么多的暗器,这是由机弩发出的。”
玉妙容一怔道:“这底下有机关?”
铁铮道:“他选这儿作为藏身的巢穴,当然要准备一些自卫的布置,今天是我大意,忘了告诉你一声站开点,凡是地穴暗门秘道都可能有机关削器的装置,在进入前一定要特别小心!”
玉妙容用手按住剑柄道:“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铁铮想了一下道:“里面恐怕还有机关,带着你进去太危险,但留你在外面更危险,还是跟我一起进去吧!离我稍远一点,维持两丈左右,万一有警兆,大家都可以有活动的余地,兵器跟暗器都准备好!”
玉妙容只有连连点头,铁铮在马包中取出一截蜡烛与一个可以摺叠的皮纸灯笼,再在乱岗中找了一棵小树,除去枝叶,做成一枝半丈长的支杆,点上灯火插进灯笼里,用树杆挑著,走进地道,玉妙容跟在后面道:“铁大哥,你带的东西真齐全,连灯笼腊烛都有!”
铁铮笑道:“走江湖就得工具齐全,有些东西也许经年都用不著,但用到它时,往往可以救你的命!”
玉妙容道:“练武的人都有夜眼,这灯笼似乎没什麽用。”
铁铮道:“所谓夜眼只是视力特别敏锐,可以在极暗的光中见物,但在暗而无光的地方,仍然是不管用的!”
地道很深很深,充满了一股霉味,可是很乾燥,四周的土壁也很着实。
铁铮道:“辛奇不愧是东北三省的总瓢把子,处心积虑,异常周密,这条秘道挖成很久了,他以前很少到关内来,也许这儿从来就没有用过,可是就使用一次就够了,假如不是老墨龙的嗅觉灵敏,谁会想到他藏在这儿呢!现在你可以放松了,前面不会有危险了!”
“没有机关了?”
“这儿是他逃命用的,那道机关只是阻扰一下追兵,使他有充分的时间逃走而已,不会再设机关了。”
“何以见得呢?”
铁铮笑道:“机关必须要时时检查,保持灵活,这儿多年没有人进来,设置机关也会生锈,而且弄得不好,还会把自己给坑了,辛奇不会做这种笨事,而且这只是他一个临时的歇足处,犯不着大力经营。”
地道很长,足足有两三里深,走了半天,总算到了尽头,而且尽头处已经进了城,出口处是一道木门,木门外堆了许多杂物,多半是破旧的家具,像折了腿的桌椅,破旧的锡壶,裂了缝的茶盘等等,堆得满满的。
铁铮在屋中看了一看,又捡起几只破锡壶,检视了一遍,放下道:“从原路回去,我找得到这老家伙的!”
玉妙容道:“直接上去不好吗?”
铁铮笑道:“这老家伙自以为万无一失,所以很放心地藏在城里,如果直接上去,反而惊动他,还是回去从大路进城,把他给挖出来!”
他拿起一只破锡酒壶,捏扁了揣在怀里,又悄悄地掩上了木门,从地道里退了回去。
口口口口口口
来到坟地里,天已黑了,好在这是乱葬岗,又是下雪天,根本没人前来,玉妙容的白马冷得直抖,那匹墨龙却精神抖擞地站著,不住地用鼻子擦擦白马的身子,像是为同伴安慰鼓励,劝她忍耐一下。
铁铮把铁板又盖好地道入口,把坟头堆好,才上马向城中疾驰,刚好在闭城前进了城。
他们先找到一家客栈住下,铁铮出去转了一趟,带回一身男子服装、青衣小帽,交给玉妙容道:“换上,捉狐去!”
他的话始终带著一半的命令语气,玉妙容也习惯了,不多问,换上了衣服,居然很合身帽子大一点,恰好可以包起她多出来的头发,整装出来,铁铮看了笑道:“很好,稍微娇弱了一点,但恰恰是令娘儿们动心的雏儿!”
玉妙容怔然道:“铁大哥,我们干什么去?”
铁铮笑道:“带你逛窑子去,涞水县不是大城,但是南来北往的商旅,多半是在这儿歇足,风月中颇为可取。”
玉妙容不禁有点踟蹰,铁铮笑道:“你是穿了男装去的,我也不会把你卖在那儿,你担个什麽心呢!”
玉妙容忸怩地道:“我只是没想到要上那种地方去!”
铁铮道:“要闯江湖,什么地方都得去!”
玉妙容的脸红了,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我只是不习惯,才出门不到两天,居然要经历这么多的事。”
铁铮轻声一叹道:“不错!你根本不是位江湖人,你要是和芹儿换一换,那小鬼要是听说这回事儿,一定乐得跳起来,我并不想带你上那种地方去,但不放心把你一个人留下,因为现在不知有多少人盯着我们呢。”
玉妙容勇敢地一挺胸道:“去就去好了,我不信那些人能把我吞了!”
铁铮笑道:“那可很难说,像你这么年轻秀逸的公子哥儿,遇上那些母蝗虫,真能咬下你一块肉来!”
玉妙容低着头,跟在铁铮后面出了店,没走多远,就到了一家高挑著灯笼的大院子前面,粉牌下写了许多莺莺燕燕的花名,两人一进门,就有一群浓妆艳抹的妇人拥了上来,玉妙容吓得直往铁铮身边靠,那些女人们已经不老实,上来伸手要拉了,铁铮笑道:“各位文静点,我这小兄弟是第一次来开眼界,别把他吓著了!”
伸手在兜儿里掏出一块约摸十两重的银子,往一个妇人手里一塞,道:“送各位买朵花戴!”
妇人接了银子,口中连连称谢,脸上却有失望之色,很显然的,从铁铮的出手,她知道来的是两个豪客,那不是她们这些过气的流妓的对象,把银子亮了一亮道:“大家歇歇吧,是楼上的主儿,没咱们的份儿!”
那些妇人也都退下了,一个中年汉子,猴着头赶紧由楼角里冒了出来,垂手请了个安,道:“二位爷请楼上坐,是那一位姑娘的相知,小的好给您通报去!”
铁铮又递过一块银子道:“你看著办吧!”
汉子一掂份量,眼睛里就放了光,喏喏连声,把他们让上了花厅,放开嗓子叫道:“翠红、翠喜二位姑娘见客,加意侍候着,爷们是初来的!”
铁铮笑道:“伙计,我由南到北都闯过,像你这么招呼的可新鲜!”
汉子连忙弯腰笑道:“这是特意给姑娘们打个招呼,别让她们得罪了爷,请问爷用过饭没有?”
铁铮道:“没有!就是来这儿凑凑热闹的,费神张罗一下,拣好的送,我这兄弟是来见世面,不在乎银子!”
汉子连忙答应着下楼去,没多久,门帘一掀,进来了两个满头珠翠的少妇,倒是颇为清秀,每人后面跟著一个仆妇,进来后分别见礼,个儿较高的一个叫翠红,矮一点的叫翠喜,而且是两姐妹。
两个人的眼睛都往王妙容的身上直溜,铁铮一把抓住了翠红的手笑著道:“红姑娘,我这小兄弟姓玉,人也长得像块玉,你可得多照应著点。”
他把翠红的手硬塞进玉妙容的手里,眼睛打了个暗示,玉妙容先还不懂,可是她一握翠红的手掌,心中立刻了然,那手掌虽然细嫩,指节处却粗得很,分明是掌握兵刃的会家子,于是也就手接手地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