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骊珠一听他称江雨舟为小贼?顿时怒从中来,娇叱一声道:
“住口,谁是小贼?我看各位均是武林名宿,联手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难道就是江湖义气么?”
五湖一怪眼见江雨舟渐行渐远,心中一急,顿时狂吼如雷道:
“丫头,你若想用你老子那块招牌来吓人,那可是找错了地方,识相的趁早闪开!”
韦骊珠娇喝一声:
“我要是不让开你又怎样?”
五湖一怪纵声狂笑:
“那你就试试老夫手段!”说罢他五指一伸,展开平生绝技,一招“水不扬波”,悄无声息地当胸推来。
但韦骊珠却不肯接他这招,只是娇叱一声,九寒砂脱手打出。五湖一怪那招“水不扬波”,乃是他平生绝技,外看悄无声息,骨子里却强劲无比。他以为纵然对方打出九寒砂,也必被掌风扫落。但他却没有想到,九寒砂如若真是这样平庸,北霸韦震川还能凭它独霸武林?是以他刚刚发掌力,突觉丝丝寒芒早已冲破自己掌风,顿时心头大凛,狂吼一声,打横飞出五步。
总算他见机及时,身形一落,早已反掌点了肩胛三处大穴。他虽然也留下了一条命,那条胳膊却再也无法转动了。
他虽废去一条胳膊,却替其他人创造了逃命的机会。通天教主、清云道长和终南散人都趁此机会从他身侧溜了过去。韦骊珠见状,
娇叱一声,转身追赶而去。
江雨舟在前疾行。转眼之间来到处山坳。只见遍山秃树,中间现出一片绿涛,苍松万株,临风呼啸。松林间隐约现出一座青石垒砌的孤坟,坟前并立着一对石雕恶鬼,面目狰狞,手捧石笏,瞪目怒视。
江雨舟略一迟疑,清云道长等人业已赶到。他猛一咬牙,立即闪身入林,向那座孤坟扑去。及至临近,他这才看出这石坟奇大无比,方圆在百丈以上,坟前一块白惨惨的石碑,上书人间活死人之墓七个朱红大字。
他正在惊疑之际,突闻二声娇呼:
“江弟弟,小心!”
这时韦骊珠的声音,显得情急万分,江雨舟急忙转过身来,只见清云道长已至身边五步之外,正大喝一声,举掌向自己抓来。
他此时已把凤笛收起,两手空空,见状急忙出手,全力攻出一招“鬼哭神号”。
这一招虽是九州阎罗的绝学,无奈他学得并不地道,双掌一接实,他顿时感到心旌摇荡,逆血上涌。
清云道长趁机抢攻,双掌一晃,刹时问又连攻三招。这三招俱是武当绝艺,江雨舟被逼得手忙脚乱,一连退出八步,身形距那块石碑,已经不到两丈。
清云道长哈哈一笑:
“小施主,难道你真不肯随我转回武当么?”说话声中,他向前疾跨两步,一招“风动云移”连抓带拍,就向江雨舟上中下三路攻到。
韦骊珠赶在最后,刚到林边,见状大骇,不由得惊叫失声。但她此时身在十多丈外,虽有拼命之心,却也无助于事,只听惨叫一声,江雨舟早已被清云道长击中,哇地喷出一口鲜血,身形凌空飞起,直向那面石碑撞去。
清云道长跟踪疾进,再次抬腕亮掌,就要攻出。突然一阵轧轧怪响,墓前两尊石雕恶鬼,快如射星一般,直向清云道长冲来,手中石笏,上下攻击两招,凌厉绝伦。
清云道长见状大惊,两掌一分,向两尊石雕恶鬼拍去,但闻轰的一声巨响,那两尊急冲而来的石雕恶鬼突然嘎然而止。清云道长借势飘出五步,额角上沁出一丝冷汗,惊愕之余抬头一看,只见墓前那方石碑,早在恶鬼前冲之际沉下去,石碑后面现出一条甬道,江雨舟此时步履摇晃地向墓道下面走去。
江雨舟被清云道长一掌,击得飞起,直撞古墓石碑,眼看就要粉身碎骨,幸好清云道长误踏古墓机关,石碑急骤下沉现出一条甬道,江雨舟虽逃过碰碑之厄,却一头撞入甬道之中。
这一掌委实不轻,江雨舟只觉四肢酸痛,逆血上涌,哇地喷出一口血来。不过他身受重创,不但没有丝毫怯懦之心,反而愈淬愈厉,咬紧牙根站了起来,摇摇摆摆地向墓道里走去。
此时正是清云道长被墓前石鬼击退之际,韦骊珠芳心初定,耳畔厉吼再起,通天教主跨步欺身抢入墓道之中。他一心想得龙符,两掌疾翻,如同鹰抓燕雀,直取江雨舟两肩。
江雨舟闻声回头,准备和来人硬拼,无奈受创过重,只觉两眼一花,翻身仆倒。然而就在他身形仆倒之际,墓道里突然冲出一股烈风,把通天教主弯下的身形撞得倒立而回,如同断线风筝般摔将过去。
通天教主虽是江湖一流高手,被这一阵烈风撞击,竟然热血狂喷,挣扎了几下,立即浑身痉挛,气绝而亡。
终南散人和清云道长见状,同时震惊无比。
就在众人惊诧莫名之际,场中复又传来连声大喝,中条双杰在吼叫声中冲了过来,那独腿大汉将目光向四下一扫,高声怪叫道:
“那姓江的小子哪里去了?”
终南散人冷笑一声:
“那边不是么?”说话间用手向墓道里一指。
独腿大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瞧去,只见江雨舟躺地墓道内八步之处,头内脚外,不言不动,仅见背心起落,似乎还有一口气在。
这独腿大汉粗鲁异常,见状也不仔细思量,狂吼一声,铁拐疾点,
身如利箭脱弦般冲了过去。
终南散人大喝一声:
“此处哪有你插手的地方,回来!”话声中反手一掌拍了过去,一掌击出,立即就有一股冷飒飒的劲气,呼啸轰隆着冲向独腿大汉。
独腿大汉猛一旋身,铁拐虚空疾点,也打出一道刚劲绝伦的狂风。
二人势均力敌,一招攻出,分向左右飘出五步。
独腿大汉身形落空,猛地调转身形,瞪目喝道:
“终南老怪,你拦阻二太爷作甚?”
终南散人没想到这独腿大汉,功力之深居然不在己下,顿时把轻视之心一收,嘿嘿奸笑道:
“物有本末,事有先后,二位既然后来,怎可越众争先?”
独腿大汉暴烈无比,闻言双目一翻,就待发作,但那老头早已看出情形有异,连忙向前缓行两步,哈哈大笑道:
“终南散人言之有理,二弟不要多说了!”话声至此一顿,转向终南散人,意味深长地笑道:
“不过散人若是不敢出手,那可就不怪我弟兄争先了!”
终南散人眼见通天教主那番死状,确实有点儿心怯,可是,中条双杰这种轻视之言出口,纵然这古墓中就是刀山剑树,火海油锅,也只得硬起头皮来撞。
是以独臂老人话音一落,终南散人立即哈哈大笑道:
“老夫不肯争先,不过是因为武当代理掌门人在场,你道我真不敢么?”说完大踏步向墓道中走去。
他以为此话一出,清云道长必定要现身阻拦,可是,清云道长眼见当场情形,哪肯轻举妄动,闻言不但没有出手,反而转过头来,向惊疑满面的韦骊珠道:
“姑娘世居燕北,可知道这座古墓的来历么?”
韦骊珠此时正目注墓道中一息尚存的江雨舟,焦急之情,溢于眉宇,对清云道长之言并未注意。
终南散人此时已至墓道之口,及见所愿不遂,不觉心下迟疑,脚步放慢。
独臂老头看见他那副犹豫不决的样子,又复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
终南散人此进已如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得硬起头皮,冷哼一声,向墓道中连跨三步。
江雨舟双肩微微抽动一下,似乎正站起身来,终南散人闪电般冲上曲步,左掌一抬就向江雨舟背心抓去。
中条双杰与清云道长均紧张无比,凝神注视,目不稍瞬;韦骊珠芳心猛跳,惊叫一声,双肩疾晃,如同飞燕穿隙般闪了出去。但此时江雨舟勉强撑直的身形,复又倒了下去。终南散人没有抓到江雨舟,却被墓道中一股烈风,像抛球般抛了出来。韦骊珠的身形刚刚纵出,却被横里伸出的一条手臂蓦然拦住。
终南散人喷出一股血箭,虽没像通天教主般当场毙命,但也面如金纸,生命垂危。
你道那拦住韦骊珠的是谁?那是北霸韦震川的总管,外号人称刚电手的钟奇。他拦住了韦骊珠,说道:
“姑娘,庄主只要龙符不落他人之手,得失无妨。江雨舟既然落人墓穴之中,他也无生还之时,咱们就算了吧!”
韦骊珠抬眼一看,果然看见江雨舟业已站起身形,正摇摇晃晃地向墓道里走去,此时已深人数丈,她心头一惊,正想喊出声来,江雨舟身形却突然消失。
韦骊珠顿觉芳心绞痛,呻吟一声,立即晕了过去。
闪电手哪里知小妮子心头的隐衷,还当她痛失龙符所致呢,是以抬掌亮腕,连点她背心三处要穴施救。
就在闪电手为韦骊珠救治之时,中条双杰中的老大任道远复又哈哈大笑道:
“清云道长,请!”
清云道长淡淡一笑:“贫道此来并非为了那方龙符!”
中条双杰二人闻言同声大笑道:
“那道长是专门来凑热闹的么?”
清云道长脸色一变,沉声冷笑道:
“二位不要相激,贫道此来乃是为了追寻十六年前的那桩旧案。
虽然贫道知艺业不精,但纵然是龙潭虎穴,贫道今天也得走上一趟才能甘心!”话音一落,便见他道袍飘动,就向墓道中走去。
中条双杰眼见清云道长那件道袍如同吹涨的气球一般,知道他已用玄门罡气护体,不由得又惊又羡,自叹不如。
清云道长步履从容,行约两丈,突然脚步一顿,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阻。中条双杰刚刚一愣,突闻连声沉喝,只见道长双掌挥动,一连攻击五招。这五招俱是武当绝艺,加之真力贯注,震得墓道里如同沉雷一般,嗡嗡之声,不绝于耳。
但清云道长攻出的力道愈强,所受的阻力也就愈大,五招攻毕,不但没有寸进,反而被震出墓道之外。
这情形,让中条双杰看得目瞪口呆,惊奇不已。
二人正在惊异之时,又见清云道长脸色突变,然后大袖一挥,出林而去。
这人间活死人之墓中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江雨舟此时是生是死?
松涛啸耳,冷风撼衣,中条双杰相顾愕然。
随着时间的消逝,周围来人愈来愈多。巫山飞猿和玉观音赶到,随后太湖四寇也接踵而至,接着关外双雄也继续赶来。
可是,他们一见场中情形,谁也不敢妄进这人间活死之墓一步。
但龙符至宝,凤笛奇珍,他们怎肯弃之而去?他们只得在墓穴之外等下去。
太阳落山,明月中升。斗转星移,月落星沉。
一天,二天,三天的时间过去了!
突然,墓穴中传出一声狂笑,笑声似乎从地下传来,无比遥远,无
比的苍凉,令场中诸人全都为之一惊,站了起来。
墓道中传来一阵脚步声,隐约中可见一条人影奔了出来。
这一班武林人物,三天以来全靠干粮果腹,本已疲倦不堪,此时却如服下了什么灵丹妙药似的,一个个精神百倍,争先恐后地一拥而上。
你说由墓道中奔出的人影是谁?原来正是三天前撞入的江雨舟。只见他脚步踉跄,失魂落魄似的纵声狂笑道:
“杀,杀,该杀,通通该杀!”
他在狂笑声中,蓦见眼前人影乱闪,顿时大梦初醒,停了下来,用一双寒芒四射的眼睛,向众人飞快地一掠。
众人苦候三日,一见他生出古墓,早以跃跃欲试,是以就在场中一静之际,陡然连声暴喝声中人影疾起,关外双凶分由左右向江雨舟扑去。
关外双凶,光凭这绰号就知其生性暴戾,手段狂毒,不仅如此,并且这两人也确有几分实学,故此才能在关东道上横行数十年。
这一次联手而上,但见寒风疾卷,冷气侵肤,果然凌厉辛辣,不同凡响。
心神交碎的韦骊珠,见状心头狂震,娇呼一声,飞身疾出……
但她身形才动,已被闪电手截了回来,钟奇不知小妮子心事,拦住了她轻声说道:
“姑娘休慌,此刻尚非夺回龙符之时!”
他本是一番好心,但却把韦骊珠急得芳心忐忑,香泪盈睫,秀目一闭,不敢再看。
在她以为,江雨舟在关外双凶联手合击之下,纵然不粉身碎骨,也要溅血而亡。
可是,就在她双目一闭之瞬间,耳畔突闻连声惨号,她芳心一凛,耳畔狂笑又起:
“哈哈,痛快,痛快,还有哪位想死的快点儿过来!”
这声音虽然冷酷异常,但韦骊珠依然分辨得出,这说话之人正是
青梅旧友江雨舟。她惶惑中睁眼一看,只见关外双凶骨断筋折倒在血泊中死去。
她没有看到当时情形,是以一时被惊得目瞪口呆,但事实上就连亲眼所见的在场武林人物,也同样地惊异莫名。
因为他们眼见关外双凶将要得手之际,江雨舟突然施出一招奇诡怪伦的招式,这一招武学,在场诸人没有一个知其出处,关外双凶更是大出意外,一时闪躲不及,双双均被击中。
场中一片沉寂,江雨舟面寒似水,大踏步向前疾跨三步。
这般满怀热望的武林人物,竟然毫不自觉地连连后退。
在人影晃动中,不知是谁又踏上了古墓机关,只听轧轧连响,墓前一双石雕恶鬼,飞快地退回原处,那座石碑同时升了起来,把那深沉的墓道阻住。
众人又是一愕,就在这沉寂得令人窒息的气氛里,江雨舟重新发出一声冷笑:
“武林之中,个个该杀,我江雨舟总有一天,把你们一个个挨次杀光!”
他说话时双目闪动,煞气隐透华盖,再加上浑身泥泞,满面血迹,形象狞恶已极,话音落处,人已飞快地向林外扑去。
那喇嘛废去他一条左腿,本想阻止他练成绝世武功危害江湖,谁知浩劫天定,江雨舟以残废之身,偏偏连获奇遇,由一个丝毫不会武功之人,不数日竟挤身江湖一流高手之林,他此时身法之快,就知功力又进一层。
韦骊丽见状又惊又喜,又怜又爱,只觉百感交集,情不自禁地纵身向前,颤声娇叫道:
“江弟弟,你……”
江雨舟一闻韦骊珠的声音,顿时身形一停,嘿嘿冷笑道:
“哼!我江雨舟一旦报偿你父十年收留之恩,首先就要看看你这贱人心是什么颜色!”
话音一落,转头疾去。
韦骊珠神情一愕,突然仰面大笑,笑声激荡于松林之中,也不知是喜是忧,是恨是怨,直似杜鹃泣血,令人油然而生同情之心。
闪电手钟奇,再也忍不下心头之火,狂吼一声:
“无知畜生,你给我回来!”
身形一晃,就想随后赶去。
但出乎意外地是韦骊珠娇躯一晃,已把他衣襟扯住,兀自笑声不止地说道:
“骂得好!骂得好!叔叔,一切都不怪他,你让他去吧!”
闪电手大吃一惊,愕然说道:
“姑娘,你……”
韦骊珠笑声一敛,突然玉容惨淡,热泪频抛,茫然细诉道:
“这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他,若不是为了我,他怎会变成这种形状,我怎么办呢?我怎么办呢?”
她神志似乎不清,一双星眸,充满了迷茫之色。
闪电手对这位侄女爱护备至,见状心如刀割,当下一狠心,伸手点了这小妮子昏睡穴,然后抱起娇躯如飞而去。
碣石山重峦叠障之中,江雨舟无目地的狂奔。玉观音、巫山飞猿、太湖四寇在后面拼命地追赶。然而这一班武林高手居然仍被那一腿已残的江雨舟抛出老远。
为什么?为什么这班武林高手追不上他?为什么江雨舟会有这快的脚程?难道他在人间活死人之墓中有过什么奇遇?
对,一点儿也不错,墓中三日,他虽只学到一招武学,但是,这一招已够他称雄一时了。他初入古墓之时,因为重伤仆倒,反而避过了两次杀身之祸,等到终南散人被墓中劲风击退,他才勉强支起身形,摇晃着走入墓道之中,但他伤势实在太重了,行不数丈又复晕了过去。
及至他再次醒来,身形已至古墓深处,猛一睁目,只觉四处阴沉沉、暗森森,恐怖得令人汗毛直竖。
江雨舟勉强定下心来,凝神向四周仔细搜寻,他身受八魄金粟之
惠,目光犀利已能暗中视物,半晌之后逐渐把四周情形看清。
他一俟看清周围事物,顿时心头猛震。
原来这是一间拱形灵堂,当中放着一只朱红漆棺,棺后壁上靠着一只骷髅,白骨森森,双目内陷,亮掌抬脚,形态狰狞无比。
他只感一阵颤栗,飞快地转过头来,可是,骇然入目地又是一具骷髅。
经过这一阵凝神,周围景物看得更清,只见四周石壁上每隔数步,就有一具骷髅,形状不同,高短不同,抬掌提足,其状狰狞已极。
江雨舟心头大凛,飞快地退后两步。
就在他惊骇莫名之际,耳畔突然传来一声冷笑:
“嘿嘿,你知道是什么地方么?”这声音奇寒入骨,简直就不像出自活人之口。江雨舟惊悸莫名地倏然转身,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你说他看到什么?
原来就在他身后五步,石壁下半坐半倚地靠着个怪人,这人乱发披散,长几及地,面容全被乱发遮住,只有炯炯双目,闪闪生辉,像是午夜下的明灯。
江雨舟心头大震,但他此时性格已有很大转变,一震之后,立即沉声大喝道:
“你是谁?是人,还是鬼?”
那怪人露齿一笑,但刹那间笑容突敛,沉声说道:
“你未见到那方墓碑吗?”
江雨舟心中一动,急道:
“你是……人间活死人?”
怪人微微点首道:
“不错,老夫虽生若死,正是人世间一名活死人!”
江雨舟胆气渐壮,一股冷傲之性突然升起,闻言脸色一变,沉声喝道:
“人间活死人,你躲到这古墓中来作甚?”
人间活死人轻拂一下乱发,说道:
“人有百岁,终有一日。我提早几天有何不对?”
江雨舟此时性格转变,只觉人间活死人这种大背常情的谬论,才是至理名言,不禁心头大乐,哈哈朗笑道:
“对,你说得一点儿不错,我以前怎地就没有想到这种道理!”
人间活死人又是一声长叹:
“孺子可教,想不到茫茫浊世之中,竟还有你这么个通达之人,老夫前此以为人世问,除我之外俱是一群禽兽,看来有点儿错了!”
江雨舟沉声说道:
“不错,不错,茫茫人世,连同你我算上,顶多也只有三个算人!”
人间活死人神情一愕,道:
“三个?那一个是谁?”
“那一个是我叔叔!”
“你叔叔,哼!老夫没有亲见难以置信!”
“不信?哼!不信我就要你老命!”
话音一落,脚步陡然欺进,手腕一翻,就向人间活死人抓去。
人间活死人见状哈哈一笑,信手一挥,把江雨舟震退五步。
照理说,江雨舟这般蛮横无理,人间活死人一定要怒发如雷,可是,人间活死人把他一掌震退之后,反而得意万分地哈哈大笑道:
“瞧你这样子大约不会全假,孩子,老夫承认一半就是!”
江雨舟神情一愕:
“承认一半?”
人间活死人微微点首道:
“不错,我承认你叔叔是在人兽之间就是了!”
江雨舟闻言心头一动,蓦地想起中条双杰之言,忙道:
“对,你说得有理,在我没有把事情弄明之前,我也只能承认他在人兽之间!”
人间活死人展露出一丝令人心寒的笑意,说道:
“十六年前我初到此地之时,曾经发下宏愿,我虽然无法出此古墓,但若有人来时,我决不让他活过一时三刻……”
十六年?又是一个十六年!江雨舟心头犹疑,他在暗暗思量,十六年前江湖上究意出了什么大事?就在他思索之际,人间活死人继续说道:
“可是,自从你来了之后,我突然心中有了转变……”
江雨舟冷冷说道:。
“为什么?”
人间活死人陷入了一片沉思之中,半晌才道:
“这其中原因我也说不出来,可能是因为我们一见投缘,也许……嗯!对,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你像另外一个人。”
“另外一个人?谁?”
“嗯!这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啊,孩子,我要是传你几招武功你可愿意!”
“好,你传吧,我愿意就学,不愿意就算你没传!”
这话似乎不近人情,但人间活死人听来却感到颇对脾胃,是以待他话音一落,立即点首道:
“这样最好不过,那你先到棺中取点儿食用物品,我这就开始传授了!”
江雨舟也不推辞,依言推开棺盖,这才看出下面又是一条甬道,蜿蜒曲折,通人一座满贮食物的石室,等到他食毕而出,这才发现人间活死人已渺无踪影,心下一愣,就听那阴沉沉的声音又从耳畔传来道:
“这古墓之中处处全是危机,老夫十六年来也未完全参透,你千万不可乱闯!”
江雨舟闻言傲性勃发,冷哼一声,举掌就向那出声之处击去。
但闻轰地一声,石壁回音,嗡然作响。人间活死人哈哈笑道:
“好!好!就凭这份傲性,老夫传你几招也不冤枉!”说着一顿,又继续道:
“孩子,你先看清左侧第一具骷髅。”
江雨舟闻言转脸,只见左侧第一具骷髅高约十尺,左掌前伸,右
手环抱,两足隐踩璇前玑后,令人莫测高深。
他正觉茫然无头绪,耳畔又隐约传来人间活死人的声音道:
“推星抱月,引斗推罡,璇浮玑沉,龙腾虎跃……”
江雨舟练武虽是刚刚入门,但在韦家祠堂十年埋首,腹内却颇有珠玑,人间活死人念完一遍,他已经略有所悟,三遍之后,立即看出这招武学奇诡绝奥,暗蕴无限玄机,不自觉地瞧着那骷髅练习时,人间活死人业已幽灵似地出现,他端坐在棺盖上沉声说道:
“孩子,你练武如此专心,有何打算?”
江雨舟脱口说道:
“我要练好武功,去杀孙北斗,去杀韦骊珠,去杀……”
他说时两目喷火,恨意四溢,看得人间活死人哈哈大笑道:
“好!好!孩子,你将来重出江湖之际,替我杀一个如何?”
“只要他确有可杀之道,江雨舟何乐不为?”
“可杀之道?他不但有可杀之道,简直是死有余辜!”
“这是真的吗?”
人间活死人突然陷入一片沉思,喃喃说道:
“十六年前,江湖上有三位兄弟,情胜骨肉,义薄云天,老大包罗万象,腹蕴玄机,更是武林旷代奇才!”
江雨舟冷哼一声:
“这些不相干的话,我不愿听!”
人间活死人充耳不闻,继续说道:
“十六年前,老大巧获一件武林奇珍,谁知道竟是起祸之源,引起武林群雄觊觎之心,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突遭偷袭……”
江雨舟似乎听起了兴趣,忙道:
“结果怎样?”
人间活死人稍稍一顿,说道:
“结果那位武林旷代奇才眼见寡不敌众,乃令他三弟携带着襁褓幼儿突围而出,星夜投奔隐居在自水黑山之间的老二!”
江雨舟冷笑一声:
“这老三去了没有?”
人间活死人双目一亮,怒声说道:
“这位三弟侠心义胆,虽然身负七处重创,依然脱出重围,关山万里,把那襁褓中的侄儿送到黑山之下白水之滨!”
江雨舟闻言也把双眉一扬,怒声道:
“既然如此,那还说他作甚?”
人间活死人仰面发出一声叹息:
“这位老三虽然仁至义尽,怎奈那老二却是人面兽心!”
“他怎样?”
“他见群雄追踪而来,竟然贪生畏死,把漏网孤雏拱手献出!”
江雨舟听到此处,不觉双目喷火,连声大声道:
“该杀,该杀,这种人面兽心的东西确属死有余辜,快说他是谁?”
人间活死人须发乱抖,神情激动万分地说道:
“他就是松花钓叟……江…心……月!”
松花钓叟江心月几字入耳,江雨舟如遭雷击,回忆往事,觉得叔叔实有可疑之处,先天倔强的性格,再加上八魄金粟的魔力,在他心头猛烈激荡,如同大水溃堤,已非那方玉符所能控制,因此狂笑一声,就向墓道外奔去。
江雨舟奔出古墓,击毙了拦截的关外双凶,向着莽莽群山,没命狂奔……
古墓中苦练三日,他不但学会了一招奇诡绝伦的武学,并且因为八魄金粟的精华逐渐渗入血脉之中,内力在无形中又增加了一倍,故而他以残废之身,依然快逾奔马,使那班尾追的武林人物望尘莫及。
他此时只有二个念头,那就是马上找到叔叔,问明十六年前的旧事……
可是,叔叔在哪里?在天池,天池在哪里?
天晚了,刚融的积雪被冷风一吹,又结成了一层坚冰。
江雨舟踏着又滑又硬的冰,向北方奔去,酷烈的冷风对他一无阻碍,因为他满腔热血,此时已不亚于地面寒冰。
数日之后,激动的心情渐趋平静,人性的光辉,又在他一腔寒冰似的血液中升起的同时,他感到饥火中烧。
他打算走进城镇,准备好好地大吃一顿,可是一摸口袋,不由神情一愣。
钱!没有银钱怎购酒食?
他正觉无计可施之时,突然,迎面驰来一骑健马,马临身前三丈之处,蓦地停了下来,马上翻下一名大汉,向他略一打量,立即躬身施礼道:
“阁下可是江公子么?”
江雨舟心头一震,立即变颜冷笑道:
“不错,在下正是江雨舟,你若想得龙符就请出手吧!”
这人来得太突兀,江雨舟这种推断不无道理。可是他话音一落,那大汉竟然疾退三步,连连说道:
“公子不要误会,小的乃是奉贵友差遣特来迎接,哪知什么龙符?”
江雨舟闻言更加不解,暗忖自己孑然一身,那一班江湖人物到处追踪,哪有什么知心的朋友,哼,这一定又是那班江湖败类的鬼计!
他思量至此,不觉冷笑沉声道:
“我那朋友现在何处?”
“就在前村酒店候驾!”
“好,那你带路吧!”
“公子请上马!”
“不必了,区区途程我自忖还赶得上!”
大汉神情微微一愕,终于一声不响地飘身上马,鞭稍连响,疾驰一而去。
骏马踏雪,嘶啸狂奔,转眼进入一小镇,马临三星酒店前,大汉一勒丝缰飘身而下,气喘吁吁地叫道:
“启禀掌柜的,那姓江的小子让我等着了,瞧他一付脓包相,连马也不敢骑,一颠一跳地,看来还得两个时辰呢。”
他话音一落,陡闻“啪”地一声,面颊上又痛又热,一转脸,只见江雨舟满面怒色,正站在他身后三步之处,沉声说道:
“看在先前迎接之情暂饶一死,还不快滚!”
那大汉只觉对方眼神冷如寒冰,未闻其言已机灵灵打个寒颤,等到江雨舟话音一落,早已一叠声地退了开去。
这时酒店中走出个花白胡须的老头,老远地纵声笑道:
“大人不记小人过,公子爷何必同他一般见识,快请进店饮杯水酒吧?”
江雨舟冷哼一声,跨进店来,野店荒村,加以连日风雪,店中虽然收拾得一尘不染,但却不见半个宾客。
江雨舟身形坐定,尚未开口,那掌柜的老头早已呼幺喝六,指挥着小二将酒菜捧了出来,难比山珍海味,却也不是这种小店一时能准备出来的。
江雨舟看在眼里,怪在心头,终于沉住气,问道:
“店家,你这些酒菜是为何人准备的?”
掌握柜老头淡淡一笑道:
“这是贵友前一日吩咐,特为公子所备!”
江雨舟闻言心中更奇,忙道:
“人呢?”
掌握柜老头又是一笑:
“公子是说令友么,他已有事先行一步,说是在前途等候公子呢!”
江雨舟心中诧异不已,有心问问那人是何长相,又怕店家笑他,反正这些酒菜来得正好,不管他,先吃了再说。
江雨舟在一团疑云之中,吃得酒足饭饱,临去之时,却不由迟疑道:
“店家,这酒菜银两我那朋友可曾……付过?”
掌柜老头扬眉笑道:
“若非贵友先付定银,这些酒菜,小店一时哪里准备得及?对了,
贵友临去之时还交下几件衣物,说是公子出门已久,特意送来请公子换上!”
说毕取来一只包裹,解开一看,只见由内到外,由头至足,可说是样样俱全,江雨舟也不管一齐换上,使他惊异的是衣履袜帽全都十分合身,若说没弄错,委实难以令人置信,若说是特地为他缝制,可又想:不出人世之间有谁会这么关心自己。
好,我江雨舟日后遇上此人,一定饶他三次就是!
他下定了决心,匆匆地离店而去,冒着刺骨冷风,奔向遥远的天池。
江老头真在天池么?他江雨舟又能平安地赶到天池么?未来的事情谁也不敢预料。
荒村外,风雪中,他踉跄而行。
雪,早停了。可是,风却更烈。呼啸的冷风,吹得枯枝悲啸,整个大地都在颤抖。颤抖的大地上,呼啸的风雪中,此时出现了三五成群的人影。那些人影行色匆匆、鬼鬼祟祟,像是一群觅食的野狼,悄悄地,静静地,由四面八方向江雨舟围拢。
包围的圈子,愈来愈小,江雨舟虽然没有江湖经验,但他也发觉了,他发觉这些人全是为自己而来。
中条双杰……
巫山飞猿……
玉观音……
太湖四寇……
还有,还有从未见过,从未听过的武林人物,他们都若即若离地跟随着自己,面上流露出贪婪的神色。
一丝冷戾之气,由江雨舟心中升起,他陡地停下身形,双目闪闪向四下一扫,神情不屑地冷笑一声:
“各位是为龙符来的么?喏,龙符就在此地,谁要请出手!”
他说话之际,左手摸出了那方龙符,迎着畏缩的冬阳微微一晃,
顿时发出一丝诱惑的光芒。
有谁出手?没有,这一班江湖巨猾,知道此时谁得龙符,谁就是众矢之的,是以虽然一个个馋涎欲滴,但谁也不肯抢先出手。
江雨舟见状冷冷一笑:
“各位既然礼让,在下就不客气了!”
说话间又把那方龙符装入衣袋之中,冷笑一声,举步而去。
他刚一举步,群豪顿时怒吼一声,纷纷欺身而上。江雨舟二次停身,人影又是一退。这种情形立即引发了他冷傲之性,只听他狂笑一声,大踏步直向正北而去。
挡在他身前之人,正是太湖四寇中的老三,他神情一愕之后,猝然出掌,向江雨舟猛拍三招。
江雨舟大吼一声,左掌疾推,右手猛圈,又是人间活死人所传的怪招。’
狂风疾卷,寒涛怒涌,但闻一声刺耳厉号,太湖四寇中的老三,被他一招劈得鲜血狂喷,顿时气绝身亡。
群雄一震,人影再起,连声惨号中太湖四寇又倒下两个。
江雨舟连劈三名巨寇,用的全是古墓中学来的那招绝学,群雄在惊悸之中,俱都望而却步。
玉观音、巫山飞猿,在一边静观待变。
中条双杰、太湖大寇,欲前又却。
江雨舟向四下一扫,沉声大笑道:
“各位再不出手,恕我不能久候了!”
说毕昂首跨步,向北而去。
群雄相顾愕然,正在不知所措之际,突然耳畔传来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道兄说他是凤笛传人没有弄错么?”
这一声佛号,响亮深沉,如同旱地雷鸣,震得全场皆惊。
江雨舟愕然抬头,只见迎面走来两条人影,这两人一僧一道,道装的是武当代理掌门人清云道长,那身材巨大的僧人他不认识,可是在场群雄,俱知道这是中原武林盟主,代掌少林门户的了尘大师。
他话音一落,清云道长立即答道:
“他身藏凤笛岂会有假?碣石山古墓秘密问他即知!”
江雨舟闻言冷哼一声。了尘大师抬起头来,向脸上细细端详半晌,说道:
“小施主,碣石山古墓中人,可是当年凤笛主人么?”
江雨舟冷冷答道:
“你这般大模大样地是问哪个?”
了尘大师虽然涵养高深,但眼见他这般傲态,也不觉双目一亮,沉声喝道:
“凭老僧在武林中的辈份,难道还不配问你么?”
这话一点儿不错,了尘大师在武林中可说是德高望重,万人景仰,对江雨舟这种无名后辈,实在没有答理的道理。
可是,江雨舟此时本性渐失,哪还管他许多,闻言发出一声嘿嘿冷笑道:——
“武林辈份?哼,谁同你论这些棍子打不着的关系,告诉你,我不知道!”
了尘大师被他气得须发乱颤,兀自嘴角扯动,一时间竟答不上话来。倒是清云道长,闻言沉声大喝道:
“年轻人怎地这样张狂?不说你是凤笛主人传人,就是凤笛主人亲来,也得算清十六年前的旧帐,才能离开此地!”
江雨舟仰面大笑:
“哈哈!冤有头,债有主,你我既无杀父之仇,又无夺妻之恨,有什么旧帐可算?我走了,纵然真有旧帐,暂时还是请记上,等待将来再算吧!”
他话声一落,立即旁若无人地大步而去。
清云道长气得脸色铁青,大喝一声:
“回来!”
右掌一扬,招出“层层飞瀑”,直向江雨舟肩头抓到。
江雨舟手下如何,清云道长知之甚详,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士
隔三日,江雨舟已非吴下阿蒙了!
就在他掌临切近之时,江雨舟陡然调转身来,掌似飘风,拳如涛涌,那一式怪招又复闪电般使出。
只听轰地一声,双方碰个正着,江雨舟固然双肩连摇,清云道长更是连退三步,顿时红云上脸羞惭无地。
以武当代理掌门人的身份,居然被默默无闻的江雨舟震退三步,不要说清云道长自己大出意外,在场群豪谁不惊心。
不过就事而论,这招绝学威力固然惊人不假,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清云道长一时大意,错估了对方实力。
就在众人惊愕之际,了尘大师突然高宣佛号道:
“阿弥陀佛,小施主这招八煞掌由何处学来?”
江雨舟虽然学得这招武学,但始终不知其名,闻言不觉惊愕道:
“八煞掌,在下从未学过!”
了尘大师沉声一笑道:
“八煞掌乃是冷残嫡传,数十年前即威震江湖,小施主先前这一招明明是八煞掌起首式‘斗牛龙光’,你还想瞒骗老僧么?”
江雨舟闻言稍一沉吟,清云道长已满面惊愕道:
“中州八煞绝迹江湖一十六年,听说已被其师冷残老魔以佛门至宝灵台金粟夺魄吸髓而亡,怎会……”
了尘大师微微一笑:
“道兄当局者迷,他先前出招之时,左手推星,右肘抱月,步履沉浮于璇玑之间,这还有错么?”
在场群豪先闻八煞掌之名,尚还惊奇参半,此时听了尘大师条分缕析,俱都心惊不已。
就在众人心惊胆颤之际,清云道长已经蓦地转过脸来,紧盯住江雨舟嘿嘿冷笑道:
“如此看来,凤笛主人是当年横行江湖的冷残老魔了!年轻人,你还不肯实说么?”
江雨舟已知自己所学这招无名绝学,确是八煞掌中的“斗牛龙
光”,但他对凤笛主人是否就是冷残老怪,也依然毫无所知,一闻清云道长之言,顿时傲气凌人道:
“我不实说,你又能把我怎样?”
清云道长大喝一声:
“我要把你擒回武当,还怕老魔不自动找上门来么?”
两掌一分,唰唰唰一连就是三招。
他已经知道江雨舟不可易与,这存心雪耻的三招,全是轻易不用的绝艺。
江雨舟虽说连获奇缘,但直到此时也不过仅会四招武学,这四招武学对付江湖一般高手尚可,若用以对付这执掌武当门户的清云道长,委实还嫌不足。
他勉强迎击两招,及至第三招“云影七变”攻到,已经躲闪不及,但觉眼前一黑,前胸三处晕穴,齐被对方掌风扫中。
冰雪大地,雪掩重川,一辆四轮马车,由北国原野兼程南下,车后跟着少林武当两大门派的八大弟子,车中躺着那昏迷不醒的江雨舟。
一袭人马,只有在每日饮食的时候,他们才替江雨舟解开穴道。
在这遥远的行程中,谁也没有觉察到车后除去少林武当八大弟子外,还有个神秘的蒙面少年。当然,那躺在篷车中的江雨舟,就更加一无所知了。
等到他昏迷中醒来,只觉四周一团漆黑,身形一挺,陡然两膝一软,重重地摔了下来。要知他穴道被制日久,此时虽已解开,血脉依然凝滞不通,因而才有这种现象。
他没有练过内功调息之法,只得缓缓地站起身形,摸索着四周墙壁,缓缓而行,借以活动筋骨。
如此约有盏茶时光,全身除去那条左腿外已经血流畅通,耳目也渐趋灵明,他这才看清此身是在一座石窟之中,冷冷清清,孤孤零零,只有头顶上透进一线天光,由闪灼的繁星判断出时正午夜。
这是哪里?
他心中在想,耳畔也听到隐约的人声:
“年轻人,你知道这是哪里么?”
谁在问我?这是做梦么?惊愕中又传来那隐约的声音:
“年轻人,你不想知道这是哪里么?”
这一次他听清了,这声音是由石壁中传来。怪,石壁中怎会有人?他神情一愕,沉声喝道:
“你是谁?”
“你先别问我是谁!我只问你想不想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武当山寒碧崖下的石牢!”
“武当山?寒碧崖?我怎……哼!只要我有幸生离此处,总有一天我要与这班杂毛老道一清今日之仇!”
“哈哈,年轻人,你有把握生离此处么?”
“我……你究竟是谁?”
“我和你差不了许多!”
江雨舟神情一愣,不解道:
“差不了许多?哼!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石壁中声音又起:
“年轻人,你不懂么?我说我们同是囚犯,不过你是迫不得已,而我却是自愿而来!”
江雨舟竟似不信地冷哼一声:
“自愿而来?哼!你如没有发疯,就是我耳朵听错!”
“哈哈,年轻人,事实上我既没有发疯,你也没有听错,我到此地,确确实实是出自于心甘情愿!”
“哼!是你天生下贱,还是另有所图?”
“哈哈,想不到你这年轻人真是玲珑心肝,比那班牛鼻子强得多了,三年来老夫与牛鼻子较量三次,讲明假如我胜,则这一年中牛鼻子必须敛迹江湖;假如他胜,我则来这寒碧崖下过一年囚犯岁月……”
“大约这三年你都败北了吧?”
“吟哈,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前两年老夫算是空钻宝山,这一次,哈哈,总算心血没有白废!”
“那么说来,你是……”
“年轻人,我就在你左侧石室中,你靠到墙上来咱们详细谈谈!”
江雨舟冷哼一声:
“你连姓名也不说,我懒得和你胡扯!”
左侧石壁中又传来一阵低沉的笑声:
“年轻人,你不知道我姓什名谁,我又何尝知道你呢?这样吧,我比你早来人世几年,我叫你年轻人,你叫我老头儿如何?”
江雨舟只觉这人言谈颇为有趣,虽然性格冷傲,也禁不住好奇之心,和他搭讪道:
“咱们当中隔着一层石壁,你怎知道我比你年轻?”
“哈!眼睛看不到,难道耳朵也听不到么?年轻人,你不用嘴强,誓不但听出你年龄多大,并还由你行路声音听出你左腿灵桥地轴二穴被制,行动颇为不便!”
江雨舟听得心头一震,情不自禁地向左边石壁靠了过去,说道:”我们谈什么呢?老头儿!”
“年轻人,我们就谈你这条左腿可好?”
这对江雨舟来说,简直是一种侮辱,他不高兴地冷哼一声:
“好,那你自己谈罢!”
腿长在江雨舟身上,二人直至尚未谋面,江雨舟不谈,人家从何说起?可是,他话声一落,对方突然传来自言自语的声音:
“好,我谈就我谈,嗯,地轴灵桥人身隐穴,能点此穴者曲指可数,海天剑圣,苍穹书贤,啊!不对,这两人已死多年,那么……对了,举轻人,你是碰上西域轮回寺里那班喇嘛了么?”
江雨舟根本不想理他,但一听他说到那喇嘛,似乎亲眼看到似即,顿时心头一震,接口说道:
“这事你怎知道?”
“年轻人,我不是说过了么,能点地轴灵桥之穴的,今世能有几
人?海天剑圣已死,苍穹书贤已亡,放眼神州,除去老夫之外,不是班达喇嘛还能有谁?”
江雨舟闻言心中一动,忙道:
“老头儿,你能点穴,可也能解得么?”
那隔壁自称老头儿的无名怪客,突然哈哈大笑道:
“能点不能解,那算什么本领?”
江雨舟有心求他解穴,怎奈心高气傲,几次话到唇边,又复咽了回去。那无名怪客此时像也有所等待似地默不出声。
寒碧崖下一片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