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管石冲一马进了驻马镇,先是在“驼铃居客店”坐下来,要了几样小菜一壶酒,边吃边望向远方。远方当然是“天宝赌坊”那个高门坎。
只是石冲的酒喝完菜吃光边拍着肚皮却仍不见“八爪神偷”伍大海的影子。
店小二刚到他身边,石冲忙问道:“伙计,赌坊今日生意似乎不佳,未见人出入嘛!”伙计侧头望过去,边笑道:“时辰不对,得再等上一两个时辰才有人呢!”石冲道:“为什么?”
店小二笑道:“看样子客官不曾下过赌坊,驻马镇的赌坊是分时辰的,午时一过得歇上两个时辰,每日卯时收场,这已是定规的事了。”
石冲点头,笑笑道:“那我同你打听个人,就是不知你知不知道。”店小二笑着一拍胸脯,道:“有名的便知,无名的不晓,客官,你问吧!”石冲一声哈哈,道:“这人名气说有也还真的半声雷似的,他只有这么高。”说着伸手一比,又道:“长相吗,薄嘴巴堵不住他那么一对大龅牙,瘦不拉叽的是个干……”
小二忙伸出手指做个偷东西模样,道:“那小子是干这个的,是吧?”
石冲喜道:“你认识他?”
小二道:“不瞒客官你说,他是我远房堂哥,对于我的这位大海堂哥来说,实在搞不清究竟是我们伍家好子孙呢,还是个不肖之徒。”
石冲一怔,道:“你这话怎么说?”
小二见生意已忙过,客人稀少,干脆拉把凳子坐在石冲一边,低声一叹,道:“伍大海是我远房堂兄,说起来我们这大字辈里面还就属他最机灵,别的不说,他的那身轻功就会叫人咋舌,可是他却不务正业,不过嘛……”他想了一想又道:“有时我也奇怪,他把大把银子送上赌坊,不输光他是绝不出来的,输光了他又像大梦一场似的也不知溜到什么地方养精神去了,可是我也曾见过他拿银子像石头似的送给道上朋友花用,总之,他活着好像是同银子泡上了!”哈哈一笑,石冲道:“说了半天你尚未告诉我伍大海现在哪儿呢!”小二道:“他呀!大概天宝赌坊的人知道吧!”
石冲抛下一块银子站起来,道:“我去赌坊找找看。”
小二刚送石冲出门,不远处一个瘦小人影一晃,那小二早叫道:“哈,好嘛,说曹操曹操就到哇!”
不错,来的可不正是“八爪神偷”伍大海。
只是当他一眼看到石冲的时候,扭头便走!
不,应该是调头就逃。
伍大海心中可清楚,青龙会的人如果再找上他,那准没好事,因为劳当家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他,虽然伍家祠堂他无意间救了劳爱,可是钉是钉卯是卯,两码子事只怕不会混为一谈的。
伍大海要开溜,石冲一把拉住衣裳,边叫道:“你小子想溜?”
伍大海回头几乎挤出泪水来,乞求道:“总管大人,你高抬贵手放小伍一马吧!”
石冲可并不知道劳爱为了衣裙受窘的那码子事,听得伍大海如此说,不由笑道:“我操,光景是我要取你小命似的,吓得直哆嗦!”伍大海惊异地道:“难道不是?”
石冲道:“找上你,是我们当家的要你办件事。”说着,他自马鞍上取下个包袱又道:“我们当家的说了,要你亲自送还人家,如果办砸了,小心剥你的皮,拿去!”
喘了一口大气,伍大海拍拍胸脯道:“吓我一大跳,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没问题,小事一桩,我这就去办。”
边又自言自语道:“虽说今天还未吃过东西,也得先把劳当家的这件事办妥不可。”
石冲一听,笑道:“光景是又缺乏银子了。”说着遂取锭银子又道:“收下吧,事情办完回我一声。”
伍大海望着银子欲取还拒地道:“这怎好意思嘛!”
石冲往空一抛,道:“接住!”
伍大海眼明手快的一把捞个正着,笑眯眯的塞入怀中回头便走。
小二早高声道:“大海哥,别有了银子忘了回头来向人家说一声了。”伍大海回头应道:“炒个菜,等我回头来吃。”
伍大海提着那包衣裙,大摇大摆的直到汪家大门里才被人叫住:“喂!
你找谁?“
伍大海沉声道:“找你们主人,汪大爷可在?”
那人一见伍大海的模样,冷笑道:“哪儿来的?”
伍大海怒道:“别管哪儿来的,快找你们汪大爷出来。”
这时正屋里早有人叫道:“是谁要找我?”
门房那人早对正屋门口老者道:“问他不说,只是要见老爷。”
伍大海早对那老者道:“你大概就是汪大爷了吧?”
老者点头,道:“何事找我?”
伍大海一提手中包袱,道:“我是受人之托,把你女儿东西送来的,你收下吧!”老者忙让伍大海进内,桌上当面打开包袱,不由惊异的问伍大海,道:“这些衣裙……”
伍大海一笑,道:“你女儿的呀!”
这时有个老太太走来,老者道:“全是小玖那晚丢的呢!”老太婆一见,忙点头道:“一件不少,是谁偷去的,怎的又送回来了?”伍大海嘿嘿笑道:“别管怎么丢的,如今东西也回来了,我这个跑腿的可是走了一天多,口也渴肚也饿,五脏庙内直哆嗦呢!”汪大爷忙道:“那就在我这儿吃些酒饭吧!”
伍大海道:“我还有急事待办呢,哪有功夫坐下来吃喝。”老太太向汪大爷施眼色,汪大爷明白,那日街上劳爱露的一手,就叫人吓个半死,六盘山青龙会自己绝对不能惹,有道是:鬼上门送纸银。
心念间,他忙命人取来十两银子双手往伍大海怀中一塞,还得叫着:“不成敬意,你收下吧!”
银子往怀里一揣,伍大海笑道:“这件事到此打住,你不提我不说,全当没有这回事。”
汪大爷忙点头,道:“我省得的,你好走!”
伍大海银子到手他当然要走,一下子就到了“驼铃居客店”,见了石冲,早迎上前笑道:“石爷,你上天言好事,见了劳当家直言一句,我伍大然全照她的意思办了,要劳当家的放心。”
石冲点头道:“好,你可以吃顿酒了,银子我已替你付了。”说着起身走出驼铃居。
伍大海送出门来,施礼道:“石爷你好走!”
石冲一笑,道:“本当送你个三五十两银子的,可是我清楚你的毛病,有了银子忘了自己,不赌个鸟蛋光你是不歇手的,所以我就免送了。”
伍大海一听,苦兮兮地道:“没办法,我就是叫那些‘哗啦哗啦’的声音弄迷糊了。”
石冲一声哈哈,拍马疾驰而去。
从六盘山青龙会送来的信函,看的宇文山哈哈大笑一旁坐的南宫烈搔着腮帮子上的短髭,问道:“青龙会信上怎么说?”
宇文山笑道:“劳爱这孩子,多少总算买了我的交情,你拿去看吧!”
南宫烈接过信来,他可看的仔细,只等他看完信,也不由得笑起来……
宇文山道:
“他既未敲你金,也未开口要银,单单只要长青门送上一百头老黄牛,这该难不住你吧?”
点点头,南宫烈道:“牛毛一根而已,只是劳爱说是亲自把兆儿送回陇山,大哥以为该不会有诈吧?”
宇文山摇头,道:“江湖的规矩,要财不要命,他青龙会再狠,总不能收了别人的百头牛还要杀人吧!”
南宫烈道:“他们限期五日,小弟得立刻回陇山了。”
宇文山突然神色黯然地道:“表面上看,西凉的那件事青龙会不闻不问,但我看得出劳爱的心机,只怕……”
冷冷一笑,南宫烈道:“别管她什么心机,大哥只管放心吧!”
南宫烈已走出尚武山庄上了马。
宇文山突然又道:“事情一完,兆儿救出,你着人来说一声。”南宫烈点点头,道:“那是当然。”
于是,南宫烈率领着白水文与舒适等二十名长青门兄弟们,连夜赶回陇山去了。
陇山就在六盘山以西百里地,那地方也属于大高原,长青门便在陇山附近的白马坡。
相传当年刘备与张飞哥俩曾在这儿把西凉来的马超收服,成了刘备手下五虎将的一员。
那长青门下也有四五百人,白马坡前面有一道十分险要的峡谷,那是条长三里宽不过三五十丈的险地,通过这条峡谷,再往里便是另一景象,大片的巨松巨柏中间,好大的一片庄院,庄院后面不远处,一道龙系山坡,那便是白马坡了。
一百头牛,对于南宫烈而言确实小事一桩,因为长青门在西北的三处分堂,便是以贩卖牛羊马匹为主。现在,一百头牛正送往六盘山,跟着来的人有十名,为首的是刑堂堂主舒适。
这不是去搏杀,连舒适也觉着轻松。
就在一百头牛送上六盘山赶进青龙会后山以后,舒适得到的回话是回去等,一两天内青龙会就会把人送回陇山峡口的,要长青门的人在陇山峡口等着接人吧。此刻已是天将透白。
陇山峡口的长青门人,连“瘟神”南宫烈在内足有一百多人,他们从三更天就在这儿等着了。
守在南宫烈一边的舒适,早已急得满头大汗的骂道:“我啃他六舅娘亲的,说清楚了三更天见人的,怎的天将快亮了还未见个鬼影子。”
另一面白水文也骂道:“他娘的,我就说嘛,一百头老黄牛算得了几何,青龙会岂会小鼻子小眼的!这次准叫他们摆了一道。”峡口高处,突然有人高声往下叫道:
“来了,来了,果真的来了。”
峡口的人望过去,只见一辆大马车直驶而来,四匹掀蹄快马,把个高轮大马车拉得“咚里隆咚”响不停,车辕上一个人坐在那儿,四匹马却狂奔如飞。
早又听得高处有人叫道:“青龙会的人全站在一里外,他们真的未曾来呢!”南宫烈一听,微微一笑,道:“这么一来,我就放心了。”
马车还在狂奔,南宫烈一挥手,立刻一窝蜂似的迎上马车去——不料马车并未停,直往人堆里冲来,跟在南宫烈身后的师爷方泰早叫道:“小心上当!”
南宫烈这时已看到车辕上那人,不由大叫道:“兆儿!兆儿!”
不错,马车上一人正是南宫兆,只是他却无法开口回答,他不是不开口,而是不能开口,因为一个死人又如何能开口的?
飞身而起,白水文一跃而上了那辆马车,他双手抓住缰绳,双臂运力,连声“吁”中,那四匹马才停下来。
南宫烈冲近车边,高声道:“兆儿!兆儿!”
白水文一把拉住南宫兆左臂,回头看,车是空的,一根木桩把南宫兆的尸体钉在车辕上。他咬牙沉痛的对车边南宫门主,道:“门主,你千万要沉住气呀!”
南宫烈满面煞白,短髭颤抖不已的直吸大气不已!师爷方泰登上马车,仔细看了南宫兆全身,摇摇头道:“是被一掌震死的。”
猛可里一回头,南宫烈厉烈的目视远方,他暴抬一臂指着一里外站的几十名青龙会兄弟,狂吼一声,道:“给我杀光这群王八蛋!”
就在他的狂喊大叫中,连峡口峰上的人也冲下来,跟着南宫烈杀向远处的青龙会一群人。
不料青龙会的人见南宫烈这面蜂拥着杀来,发一声喊回头便逃!
青龙会的人逃的可真够快,光景是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似的顺着山道直往来路狂奔——南宫烈似是恨透了青龙会,如今决心先把这几十人杀光,然后率领整个长青门人杀上六盘山。
两下里一追一逃,刹时已冲出十多里,兀自还是保持着一里左右的距离。
就在这时候,从峡谷口的两边矮林中,突然冒出四五百名黑巾包头汉子,一个个握刀扛枪,奋不顾身的挤进峡口谷内,为首的正是祈老八与余唐二人。
那仅有三里长的峡谷,刹时被这些黑巾包头青衫短扎汉子们冲进两里。
只因那守在峡谷中的前两道卡子的长青门弟兄早随着南宫烈等追出陇山峡谷,只有最后一道关卡上尚有四五十名长青门人把守,这时见突然冲进这多汉子杀来,慌忙间冲到山道附近悬崖上,只见这些人一阵狂叫中立刻推下不少滚木擂石。
急步奔跑的青龙会兄弟,在头顶“咚咚”响中立刻分向两边崖子上贴去,只等巨木大石落地,立刻又往前冲去。
走在前面的祈老八与余唐,二人一打招呼,立刻腾空而起,只见二人手脚并用,展臂如飞,刹时已扑上高崖上,迎面正有十多人在搬石堆木,见二人跃上来忙拔刀围杀而上。
余唐早施开双爷一冲而上,边口中厉骂道:“老子劈死你们这群王八蛋!”
一阵金铁交鸣中,十几个长青门人早不要命的与余唐、祈老八二人狠干成一团。
祈老八的长把大砍刀猛的一拦横劈,迎面三个长青门仁兄齐腰被劈成两截,惨死在血泊里。
余唐也不示弱,双斧一紧,又是几个仁兄被板斧劈得脑浆迸流,只哼了半声便倒在悬崖边。
也不知是哪个狂叫一声:“快退回总舵去呀!”
这些人本来踞高临下,如今冲上两个大杀手,一上来便砍倒十几个,余下的早已胆怯,闻得呼叫,立刻拔腿便往白马坡那面逃去。
祈老八与余唐二人见长青门的人果然不堪一击,二人相对哈哈大笑,一招呼立刻飞扑下山崖,直往白马坡那面追杀过去。
从山崖上逃下去的长青门仁兄们,一路狂叫着:“青龙会的人杀来了,快鸣锣呀!”
这时那大片巨松高柏林子里,长青门的人早往总舵发出惊号,两三百名正在吃早饭的长青门弟兄,丢下饭碗立刻抄起家伙冲出院门来。
迎着这些人的正是祈老八与余唐二人。
那余唐早褪去上衣露出胸前一大片黑毛,他霹雳般的一声狂叫,道:“青龙会的哥们,杀呀!”
双斧狂劈暴斩中,当即被他砍死三个!
“杀!”这声音蔓延得十分可怕,只听四山回鸣,划破云霄,人头攒动中宛如黑黄蚂蚊对咬,可怕极了!青龙会的人似乎十分清楚,只见余唐带领的兄弟们就以余唐为中心,一路往那大片山庄的左面杀去。祈老八的人则紧紧随在祈老八身后冲杀,似乎在往山庄右面拼。
为何不杀进那大片庄院,这光景也只有青龙会的人知道了。
论人数,两下里本就差不多,青龙会的人多也多不过百来人,一时间有得杀的了。
这时——陇山峡外面可热闹呢。
原来忿怒得发狂的南宫烈,率领着百多长青门兄弟一路狂追出十里外,前面只见一条小河,南宫烈当然知道那条河是渭水河的支流,有两排防洪的老柳树下,黑鸦鸦的正站了一百多名黑巾包头青龙会人。
南宫烈等还真的一怔。
但他在看到青龙会当家的就在一棵柳树下站着,心中不由大怒的骂道:“好个不讲信义的臭丫头,原来你在这儿呀!”冷然一笑,劳爱道:“我是专程在候你大门主的驾呢!”
其实劳爱可策划的绝又妙,这十里追下来,这些人也累的活脱似龟孙子般,别说杀了,便举刀也会打哆嗦。
南宫烈戟指劳爱道:“那宇文山兄言及你要百头牛,南宫大爷二话不回的立刻送上,怎么的,你竟还狠下毒心把我儿子杀死呀!”他是心情激奋,怒火烧头,单眼虎头刀已拔在手中。早听得劳爱一旁的韩彪沉声骂道:
“南宫烈,你什么玩意,你以为百头牛就想换回你儿子一条命啊,老实告诉你吧,那是在逗你乐子呢!”他话声一落,早引得青龙会人哈哈大笑……
长青门师爷方泰立刻低声对南宫烈道:“门主,眼前这种局面只怕我们是上当了。”南宫烈怒道:“不论上他娘的什么当,眼下非把这群青龙会狗杂碎砍倒在这河岸不可!”
白水文与舒适二人也怒骂道:“我们还有什么好同这些奸诈小人们说道理的,尽早杀出个结果来!”
劳爱一笑,道:“一跑十里,我不想占你们的便宜,还是等你们喘口气以后,大家再动刀子吧!”
如果这时候她会是好心的为对方,那便大错特错了,劳爱真正的意思,还是为了祈老八与余唐他们那批暗中掩进陇山峡的人,因为劳爱担心青龙会的那批人会有不少死伤或被滚木擂石击毙,所以她虽事先教大伙如何躲闪,但终是不放心,这才有意在此拖住南宫烈。
那南宫烈一听劳爱话中带刺,似是不把自己放入眼里,鱼眼一翻猪唇一咧,怒骂道:“好个臭丫头,从你的行事看来,你比你爹狠十分,江湖上怎么会出了你这么个女魔头!”
淡然一笑,劳爱道:“南宫大门主,别把人说得恁般难听,论声誉,长青门不比青龙会高明到哪里,彼此争地盘拾生意外,还带着几分仇恨,与其暗中勾心斗角,不如来个一了百了的拼出个结果来,长青门如果高招,青龙会从此瓦解,否则,对不起长青门今日得卷旗。”
“呸”了一声,南宫烈咆哮地道:“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魔女,你有多大修为,竟然说出这种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岔了气!”边回头高声道:“长青门的兄弟们,为报少门主大仇,更为了长青门的生死存亡,我们心连心的杀呀!”
于是,一片震动天地的喊杀声立刻像野火般的爆发开来,刀如林,气如虹,长青门的人立刻往青龙会这边扑杀过来!
站在劳爱身边的背剑大汉大元,早把长剑递在劳爱手中,他自己也拔出身上利剪,道:“当家的退后,大元来对付此獠!”
劳爱伸手一拦,道:“一边掠阵!”
大元立刻与二十名大汉退守一边,各自拔刀准备支援!
韩彪抡起砍刀,一人拼搏舒适与白水文二人,兀自一抡抢攻,杀得白水文哇哇大叫!
一场惊天动地的拼杀,就在这两排老柳林下面展开来,刀光霍霍中,鲜血阵阵洒向半空,狂叫声与愤怒的叫骂声,全汇聚成一幅惨绝的画面。双方舍死忘生,一经交上手全豁上命的对砍对杀,这光景即算是个胆怯的人只怕也忘了自家是老几了。劳爱一把长剑迎着几已疯狂的“瘟神”南宫烈,别看南宫烈已奔跑十余里,动起刀来依然是锐不可挡,凶悍无已,他口中唾沫飞溅,不停的叫骂:
“老子劈死你这臭丫头!若不把你挫骨扬灰,剁成肉酱,南宫烈就是你生的!”
劳爱长剑飞洒如匹练绕盘中,她冷冷地道:“南宫大门主,道上的例律,原本就是你争我夺,为图存而各出奇谋,你又何必恶虎疯狗似的一副张牙舞爪样,别忘了青龙会敢于捋虎须,就必有降虎能耐。”南宫烈挥刀如电,刹时连劈六十四刀,闻言“呸”了一声道:“你这是放响屁不拣地方,着老夫当场剁了你这口出狂言的小辈!”斜身疾进,刀出如风中,大喝道:“今日剁了你,明日孝子便伙同尚武门扫平青龙会。”
劳爱冷笑一声,道:“老狗,只怕你永远没这个机会了,因为你们今日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
南宫烈大吼道:“好个狂妄小辈,你是什么东西,就算‘野龙’在日,他也不敢在老子面前如此狂嚣。”
“野龙”当然是指的劳爱的父亲劳壮。
另一面,韩彪展开一路刀法与白水文、舒适二人已对砍互杀到小河边,韩彪双手抡刀,不时的辙地旋身,为的是不被二人包夹住,这时如果再旋身就会退向河中,急的他哇哇大叫中破口大骂,道:“他妈的,我们就进入河水中大战三百合,看韩大爷是否含糊你们这两个吃屎野狗!”
另一面,白水文尖笑道:“娘的皮,打场水战倒也新鲜。”
劳爱听在耳中,早高声道:“大元去支援韩彪,其余的人给我杀,完了早点上路,别叫余唐他们久等!”
大元早就等劳爱这句话了,闻言一挥手,对身边二十壮汉道:“杀!”
杀声中,他腾身而起,半空中挥巨剪连闪又叫地道:“韩兄,我来了!”
劳爱随身这二十员大汉,那是青龙会的精华,也是百中选一的人物,平日里她很少用得到他们,如今在她的命令中,这二十大汉早抡刀冲杀而上,刹时间就听得声声惨叫传来,好不惊心动魄!
大元扑近河岸,正看到韩彪站在水里,而白水文与舒适二人,一个暴睁一双鹰目,挥动手上大宽刀对准水中的韩彪一阵狂劈,那白水文更是闪动身形,手中一双短叉觑空便刺,他长发尚自在头上抡动以扰乱对方视线!巨剪劈头下戮中,大元那巨大身形“吨”的一声罩向白水文,口中又冷冷道:“他妈的,两个打一个算什么玩意儿!”
白水文见一团乌云压头,忙着横里闪身,已见巨剪刺来,忙挺叉上挑,就听得“咚”的一声,叉剪之间洒出一溜碎芒点点!
韩彪压力大减,虎吼一声跃上河岸,双手抡刀直欺舒适,立刻就是好一阵砍杀!
舒适的秃头上已见汗水,鹰目眨巴连连中,他狂叫着大骂,道:“你奶奶的,老子同你拼了!”
韩彪一笑,道:
“已经拼了一阵子了,怎的这时候冒出这么一句。”大砍刀狂飚中,一溜鲜血已自舒适的肩背之间往外喷洒,不知怎的,从斜刺里冲来两人,双双举刀向韩彪杀来,这二人几乎是无声无息的丝毫没有征兆,韩彪正要举刀再补舒适一刀呢,水影中他突见刃芒闪动,心中还真吃一惊,急急把砍向舒适的那一刀,一个半旋而送到身后面,同时打横一偏跃出一丈外。
“啊!”韩彪的一刀正把近身一人劈了个大开膛,“咚”的一声倒在河里。
只是刹那间的事,舒适已闪在三丈外。
另一位长青门仁兄尚自挥刀冲上,完全一副悍不畏死样子。
韩彪横刀一架,暴抬一腿,生把那人踢死在河里。猛回身,见舒适正急急的以巾扎伤,不由冷笑道:“娘的老皮,你别再忙忽了,老子送你见阎王岂不省却这些麻烦事!”
舒适咬牙“咚咚”中,大宽刀刚举起来,却不料韩彪一个饿虎扑羊,冷焰激流狂旋中,就听得“当”的一声,大砍刀卷动的千层云影中,有一股膻腥鲜血,喷洒得韩彪满面一身,鹰目中露着怨毒的眼神,舒适口中未挤压出一个字,因为他满口全是血水!
韩彪猛回身,早听得大元骂道:“去你妈的!”
半空中,只见白水文抛去双叉,双手狂捂脖根,但当他落在地上时候,只是一连两个就地滚中便死在血泊里。
原来白水文与大元二人彼此近身搏杀,大元已把巨剪分开握在双手以对抗白水文的双叉。
不料白水文的叉上造诣了得,一时间大元仍无法取胜,却在这时候,舒适的惨叫声传来,白水文不顾一切的飞身而起,显然要去救舒适。
大元见机不可失,立刻也腾身而起,空中他巨剪快得如一抹流光般一合而剪向白水文的脖根,虽未把白水文头剪下,但白水文也是活不成了。
韩彪伸手抹了一把面上的鲜血,早对大元一打招呼,二人发一声喊:“杀!”直如两头狂狮,这二人一径往人多的地方冲杀,更见长青门下人尖声大叫不已——劳爱一直未施杀手,但他在听得韩彪与大元二人的狂叫声以后,这才冷笑道:“南宫烈,你的长青门即将消失于今日了。”南宫烈仍然抡刀狂砍,闻言怒骂道:“你放屁!”
劳爱道:“南宫老儿,我并未对你痛施杀手,你知道为什么?”
南宫烈一阵砍杀中,他心里也明白,劳爱只是一阵虚应故事,心中也正在奇怪呢,不由冷哼道:“你又有何阴谋?”
冷笑连连中,劳爱道:“无他,我要你亲眼看到自己惨败的下场。”南宫烈突然收刀仰头大笑道:“臭丫头,你别忘了,长青门只不过来了百来人,大队人马尚未出动呢,陇山峡后、白马坡前,长青门总舵尚有数百兄弟等着踏平你的青龙会呢!”
右手长剑竖在胸前,左手轻抚剑身,劳爱轻松已极的淡然笑笑,道:“只怕你没有这种机会了,因为白马坡前的长青门应该已是被我青龙会的人拿下了。”
“瘟神”南宫烈那个塌鼻子狂抖不已中,厉喝道:“怎么说?”
劳爱道:“四百名青龙会兄弟早进了陇山峡,南宫大门主呀,你想不到,难道你身边的军师方泰也想不到?这又算什么狗头军师嘛!”
吹胡子,胡子粗又粗的吹不动!
瞪眼睛,一只鱼眼已见血!
“瘟神”南宫烈一声断喝,道:“老子同你拼了!”单眼虎头钢刀再次挟着激流,狂斩而上,他那粗壮高大的身形,已是走地无声,身形移动中,猝然激起西股狂飚,威势十分惊人!
劳爱正要他这样,因为一个急躁而失去理性的人,他的功力必然大减。
如今南宫烈已至疯狂得早已忘了自己,他一心要把劳爱零碎了才甘心。
狞怖的面孔在扭曲,满口牙齿露出一大半,瘟神的模样光景还真像九分。
就在这时,劳爱挥剑宛似风起云涌,挟着激荡人心的呼啸声反击而上!
是的,她已施展出追魂大八式凌厉的剑法。南宫烈虽感到了压力,但他挥刀如风,声势也十分雄浑暴厉而毫不稍让。
两人这才是各出绝招,倏接不退,忽合疾刺中,刹时激起附近飞砂走石,柳枝纷纷自断落地!南宫烈功力精狠老辣,动作疯狂,已是拼上老命的豁上干,这种架式,显然是同归于尽的杀法,气势上也极为惊人,的是先声夺人而又充满震慑力量。
又是三十回合过去,就在一连串的互相劈杀中,南宫烈似是耐不住了,突见他厉吼一声,手中单眼虎头砍刀以推山阻河之势,疾往劳爱的胸前送去,波波寒芒,已至劳爱胸前半尺了!
于是——劳爱倏的双目一亮,身形斗然一偏,同时左掌快不可言喻的在对方刀背上一推,她的人已旋身自南宫烈的身边溜滑而过。
人虽闪过对方的刃芒,但劳爱的长剑却没有闲着,只见她右手长剑忽的倒提又送,是送向身后的,看来她是漫无目标的只要把长剑送上南宫烈的身上算完事。其实她的这一剑在“追魂大八式”中叫做“回天乏术”,是一招绝对致人于死的绝活!
南宫烈一刀劈空,收刀不及中劳爱已贴着自己闪向一侧,他已知道自己急进而替劳爱制造了个绝佳机会,叫声:“不好!”
突觉右肋一凉又痛,宛如被巨石砸中般的连吸气也觉着十分困难。
忿怒的欲回刀再砍,却已力不从心,口中一甜,“哇”的一声吐出一堆鲜血,也只是错步三四次,一跤跌在地上,但他却屏着一口气,仰面怒视着劳爱,道:“你……你……会同你……爹……一样……的被……被一刀刀的……活……生生劈死……的!”
听口气,辨声身,劳爱早一冲上前,死死的揪住南宫烈狂喊道:“南宫烈,你说是谁一刀刀劈死我爹……你说,你说,你快说呀!”
大元已走近前,他看了南宫烈那突出的双目,低声道:“当家的,他死了!”
是的,南宫烈是死了。
劳爱缓缓的抛下南宫烈尸体,道:“是的,他得到了报应!”
大元已向劳爱报告,道:“当家的,长青门的人全被解决了。”
劳爱根本不用看,她低头望向死不瞑目的南宫烈,突然以剑在南宫烈胸前一阵挑劈,直把南宫烈衣衫挑开来,就如同她在大雁堡对付“大邪刀”司马玄是一样手法。她为什么要对一个已死的人这样,谁也不知道,就算是身边的大元也不清楚当家的为何要这样。
远处已见韩彪在清点人数,查验死伤。
大元也将二十名大汉召在一起,也只伤了三个,但却并不碍事。
不旋踵间,韩彪已走前来向劳爱报告:“当家的,一百人我们死了七个,伤了二十一,尚有七十二名可用之材。”
劳爱道:“伤的护着在此歇息,等我们回头时候坐车回六盘山,死的人集中,准备刨坑掩埋。”
于是,就在劳爱的指挥下,所有仍能一战的青龙会兄弟们,发一声喊,立刻往陇山峡方向疾走而去——这时候河岸边死的长青门人,到处可见,有几具尸体是倒在河边的,但渐渐的都被河水冲向激流,流向下游去,那些坐在柳树下正自包扎伤势的青龙会兄弟们,连多看一眼也没有的任那些尸体随波逐流……
更有二三十个长青门受伤未死的,还在哎呀不已,但这儿也全是青龙会受伤的人,谁也帮不了谁的忙。河流中向下游漂的尸体全应该连着血水,然而就是有一具尸体没有。
只见在七八具尸体一直漂了一里多远处,才突然看到有具尸体一挺而起,齐肩的河水未淹到他的头,而这人却环视四周一眼,立刻游上岸来。
爬上岸,这人好一阵喘息,道:“完了,长青门真的彻底完了,唉!这难道是报应?”
只见这人缓缓的站起身来,他稍稍分辨了方向,这才慢慢的往驻马镇方向走去。
显然,他是要上驻马镇的尚武山庄去的,因为这种毁帮抄家席卷长青门的大事,又怎能不向“铁臂猿”宇文山去报告的。
这人,不错,正是长青门的师爷,方泰。
他在半道上就预感有些不对劲,可惜南宫烈因儿子被害而失去理智。
当然,这也是劳爱计算好的步骤。
就在一阵拼杀中,方泰见舒适与白水文双双战死,知道今日凶多吉少,立刻活动心机,借着河边淌血的死人,他也一跤跌挤在死人堆里,装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