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管石衝一馬進了駐馬鎮,先是在“駝鈴居客店”坐下來,要了幾樣小菜一壺酒,邊吃邊望向遠方。遠方當然是“天寶賭坊”那個高門坎。
只是石衝的酒喝完菜吃光邊拍著肚皮卻仍不見“八爪神偷”伍大海的影子。
店小二剛到他身邊,石衝忙問道:“夥計,賭坊今日生意似乎不佳,未見人出入嘛!”夥計側頭望過去,邊笑道:“時辰不對,得再等上一兩個時辰才有人呢!”石衝道:“為什麼?”
店小二笑道:“看樣子客官不曾下過賭坊,駐馬鎮的賭坊是分時辰的,午時一過得歇上兩個時辰,每日卯時收場,這已是定規的事了。”
石衝點頭,笑笑道:“那我同你打聽個人,就是不知你知不知道。”店小二笑著一拍胸脯,道:“有名的便知,無名的不曉,客官,你問吧!”石衝一聲哈哈,道:“這人名氣說有也還真的半聲雷似的,他只有這麼高。”說著伸手一比,又道:“長相嗎,薄嘴巴堵不住他那麼一對大齙牙,瘦不拉嘰的是個幹……”
小二忙伸出手指做個偷東西模樣,道:“那小子是幹這個的,是吧?”
石沖喜道:“你認識他?”
小二道:“不瞞客官你說,他是我遠房堂哥,對於我的這位大海堂哥來說,實在搞不清究竟是我們伍家好子孫呢,還是個不肖之徒。”
石衝一怔,道:“你這話怎麼說?”
小二見生意已忙過,客人稀少,乾脆拉把凳子坐在石衝一邊,低聲一嘆,道:“伍大海是我遠房堂兄,說起來我們這大字輩裡面還就屬他最機靈,別的不說,他的那身輕功就會叫人咋舌,可是他卻不務正業,不過嘛……”他想了一想又道:“有時我也奇怪,他把大把銀子送上賭坊,不輸光他是絕不出來的,輸光了他又像大夢一場似的也不知溜到什麼地方養精神去了,可是我也曾見過他拿銀子像石頭似的送給道上朋友花用,總之,他活著好像是同銀子泡上了!”哈哈一笑,石衝道:“說了半天你尚未告訴我伍大海現在哪兒呢!”小二道:“他呀!大概天寶賭坊的人知道吧!”
石衝拋下一塊銀子站起來,道:“我去賭坊找找看。”
小二剛送石衝出門,不遠處一個瘦小人影一晃,那小二早叫道:“哈,好嘛,說曹操曹操就到哇!”
不錯,來的可不正是“八爪神偷”伍大海。
只是當他一眼看到石衝的時候,扭頭便走!
不,應該是調頭就逃。
伍大海心中可清楚,青龍會的人如果再找上他,那準沒好事,因為勞當家第一個就不會放過他,雖然伍家祠堂他無意間救了勞愛,可是釘是釘卯是卯,兩碼子事只怕不會混為一談的。
伍大海要開溜,石衝一把拉住衣裳,邊叫道:“你小子想溜?”
伍大海回頭幾乎擠出淚水來,乞求道:“總管大人,你高抬貴手放小伍一馬吧!”
石衝可並不知道勞愛為了衣裙受窘的那碼子事,聽得伍大海如此說,不由笑道:“我操,光景是我要取你小命似的,嚇得直哆嗦!”伍大海驚異地道:“難道不是?”
石衝道:“找上你,是我們當家的要你辦件事。”說著,他自馬鞍上取下個包袱又道:“我們當家的說了,要你親自送還人家,如果辦砸了,小心剝你的皮,拿去!”
喘了一口大氣,伍大海拍拍胸脯道:“嚇我一大跳,原來是這麼一回事,沒問題,小事一樁,我這就去辦。”
邊又自言自語道:“雖說今天還未吃過東西,也得先把勞當家的這件事辦妥不可。”
石衝一聽,笑道:“光景是又缺乏銀子了。”說著遂取錠銀子又道:“收下吧,事情辦完回我一聲。”
伍大海望著銀子欲取還拒地道:“這怎好意思嘛!”
石衝往空一拋,道:“接住!”
伍大海眼明手快的一把撈個正著,笑眯眯的塞入懷中回頭便走。
小二早高聲道:“大海哥,別有了銀子忘了回頭來向人家說一聲了。”伍大海回頭應道:“炒個菜,等我回頭來吃。”
伍大海提著那包衣裙,大搖大擺的直到汪家大門裡才被人叫住:“喂!
你找誰?“
伍大海沉聲道:“找你們主人,汪大爺可在?”
那人一見伍大海的模樣,冷笑道:“哪兒來的?”
伍大海怒道:“別管哪兒來的,快找你們汪大爺出來。”
這時正屋裡早有人叫道:“是誰要找我?”
門房那人早對正屋門口老者道:“問他不說,只是要見老爺。”
伍大海早對那老者道:“你大概就是汪大爺了吧?”
老者點頭,道:“何事找我?”
伍大海一提手中包袱,道:“我是受人之託,把你女兒東西送來的,你收下吧!”老者忙讓伍大海進內,桌上當面打開包袱,不由驚異的問伍大海,道:“這些衣裙……”
伍大海一笑,道:“你女兒的呀!”
這時有個老太太走來,老者道:“全是小玖那晚丟的呢!”老太婆一見,忙點頭道:“一件不少,是誰偷去的,怎的又送回來了?”伍大海嘿嘿笑道:“別管怎麼丟的,如今東西也回來了,我這個跑腿的可是走了一天多,口也渴肚也餓,五臟廟內直哆嗦呢!”汪大爺忙道:“那就在我這兒吃些酒飯吧!”
伍大海道:“我還有急事待辦呢,哪有功夫坐下來吃喝。”老太太向汪大爺施眼色,汪大爺明白,那日街上勞愛露的一手,就叫人嚇個半死,六盤山青龍會自己絕對不能惹,有道是:鬼上門送紙銀。
心念間,他忙命人取來十兩銀子雙手往伍大海懷中一塞,還得叫著:“不成敬意,你收下吧!”
銀子往懷裡一揣,伍大海笑道:“這件事到此打住,你不提我不說,全當沒有這回事。”
汪大爺忙點頭,道:“我省得的,你好走!”
伍大海銀子到手他當然要走,一下子就到了“駝鈴居客店”,見了石衝,早迎上前笑道:“石爺,你上天言好事,見了勞當家直言一句,我伍大然全照她的意思辦了,要勞當家的放心。”
石衝點頭道:“好,你可以吃頓酒了,銀子我已替你付了。”說著起身走出駝鈴居。
伍大海送出門來,施禮道:“石爺你好走!”
石衝一笑,道:“本當送你個三五十兩銀子的,可是我清楚你的毛病,有了銀子忘了自己,不賭個鳥蛋光你是不歇手的,所以我就免送了。”
伍大海一聽,苦兮兮地道:“沒辦法,我就是叫那些‘嘩啦嘩啦’的聲音弄迷糊了。”
石衝一聲哈哈,拍馬疾馳而去。
從六盤山青龍會送來的信函,看的宇文山哈哈大笑一旁坐的南宮烈搔著腮幫子上的短髭,問道:“青龍會信上怎麼說?”
宇文山笑道:“勞愛這孩子,多少總算買了我的交情,你拿去看吧!”
南宮烈接過信來,他可看的仔細,只等他看完信,也不由得笑起來……
宇文山道:
“他既未敲你金,也未開口要銀,單單隻要長青門送上一百頭老黃牛,這該難不住你吧?”
點點頭,南宮烈道:“牛毛一根而已,只是勞愛說是親自把兆兒送回隴山,大哥以為該不會有詐吧?”
宇文山搖頭,道:“江湖的規矩,要財不要命,他青龍會再狠,總不能收了別人的百頭牛還要殺人吧!”
南宮烈道:“他們限期五日,小弟得立刻回隴山了。”
宇文山突然神色黯然地道:“表面上看,西涼的那件事青龍會不聞不問,但我看得出勞愛的心機,只怕……”
冷冷一笑,南宮烈道:“別管她什麼心機,大哥只管放心吧!”
南宮烈已走出尚武山莊上了馬。
宇文山突然又道:“事情一完,兆兒救出,你著人來說一聲。”南宮烈點點頭,道:“那是當然。”
於是,南宮烈率領著白水文與舒適等二十名長青門兄弟們,連夜趕回隴山去了。
隴山就在六盤山以西百里地,那地方也屬於大高原,長青門便在隴山附近的白馬坡。
相傳當年劉備與張飛哥倆曾在這兒把西涼來的馬超收服,成了劉備手下五虎將的一員。
那長青門下也有四五百人,白馬坡前面有一道十分險要的峽谷,那是條長三里寬不過三五十丈的險地,通過這條峽谷,再往裡便是另一景象,大片的巨松巨柏中間,好大的一片莊院,莊院後面不遠處,一道龍系山坡,那便是白馬坡了。
一百頭牛,對於南宮烈而言確實小事一樁,因為長青門在西北的三處分堂,便是以販賣牛羊馬匹為主。現在,一百頭牛正送往六盤山,跟著來的人有十名,為首的是刑堂堂主舒適。
這不是去搏殺,連舒適也覺著輕鬆。
就在一百頭牛送上六盤山趕進青龍會後山以後,舒適得到的回話是回去等,一兩天內青龍會就會把人送回隴山峽口的,要長青門的人在隴山峽口等著接人吧。此刻已是天將透白。
隴山峽口的長青門人,連“瘟神”南宮烈在內足有一百多人,他們從三更天就在這兒等著了。
守在南宮烈一邊的舒適,早已急得滿頭大汗的罵道:“我啃他六舅孃親的,說清楚了三更天見人的,怎的天將快亮了還未見個鬼影子。”
另一面白水文也罵道:“他孃的,我就說嘛,一百頭老黃牛算得了幾何,青龍會豈會小鼻子小眼的!這次準叫他們擺了一道。”峽口高處,突然有人高聲往下叫道:
“來了,來了,果真的來了。”
峽口的人望過去,只見一輛大馬車直駛而來,四匹掀蹄快馬,把個高輪大馬車拉得“咚裡隆咚”響不停,車轅上一個人坐在那兒,四匹馬卻狂奔如飛。
早又聽得高處有人叫道:“青龍會的人全站在一里外,他們真的未曾來呢!”南宮烈一聽,微微一笑,道:“這麼一來,我就放心了。”
馬車還在狂奔,南宮烈一揮手,立刻一窩蜂似的迎上馬車去——不料馬車並未停,直往人堆裡衝來,跟在南宮烈身後的師爺方泰早叫道:“小心上當!”
南宮烈這時已看到車轅上那人,不由大叫道:“兆兒!兆兒!”
不錯,馬車上一人正是南宮兆,只是他卻無法開口回答,他不是不開口,而是不能開口,因為一個死人又如何能開口的?
飛身而起,白水文一躍而上了那輛馬車,他雙手抓住韁繩,雙臂運力,連聲“籲”中,那四匹馬才停下來。
南宮烈衝近車邊,高聲道:“兆兒!兆兒!”
白水文一把拉住南宮兆左臂,回頭看,車是空的,一根木樁把南宮兆的屍體釘在車轅上。他咬牙沉痛的對車邊南宮門主,道:“門主,你千萬要沉住氣呀!”
南宮烈滿面煞白,短髭顫抖不已的直吸大氣不已!師爺方泰登上馬車,仔細看了南宮兆全身,搖搖頭道:“是被一掌震死的。”
猛可裡一回頭,南宮烈厲烈的目視遠方,他暴抬一臂指著一里外站的幾十名青龍會兄弟,狂吼一聲,道:“給我殺光這群王八蛋!”
就在他的狂喊大叫中,連峽口峰上的人也衝下來,跟著南宮烈殺向遠處的青龍會一群人。
不料青龍會的人見南宮烈這面蜂擁著殺來,發一聲喊回頭便逃!
青龍會的人逃的可真夠快,光景是隻恨爹孃少生兩條腿似的順著山道直往來路狂奔——南宮烈似是恨透了青龍會,如今決心先把這幾十人殺光,然後率領整個長青門人殺上六盤山。
兩下里一追一逃,剎時已衝出十多里,兀自還是保持著一里左右的距離。
就在這時候,從峽谷口的兩邊矮林中,突然冒出四五百名黑巾包頭漢子,一個個握刀扛槍,奮不顧身的擠進峽口谷內,為首的正是祈老八與餘唐二人。
那僅有三里長的峽谷,剎時被這些黑巾包頭青衫短扎漢子們衝進兩裡。
只因那守在峽谷中的前兩道卡子的長青門弟兄早隨著南宮烈等追出隴山峽谷,只有最後一道關卡上尚有四五十名長青門人把守,這時見突然衝進這多漢子殺來,慌忙間衝到山道附近懸崖上,只見這些人一陣狂叫中立刻推下不少滾木擂石。
急步奔跑的青龍會兄弟,在頭頂“咚咚”響中立刻分向兩邊崖子上貼去,只等巨木大石落地,立刻又往前衝去。
走在前面的祈老八與餘唐,二人一打招呼,立刻騰空而起,只見二人手腳並用,展臂如飛,剎時已撲上高崖上,迎面正有十多人在搬石堆木,見二人躍上來忙拔刀圍殺而上。
餘唐早施開雙爺一衝而上,邊口中厲罵道:“老子劈死你們這群王八蛋!”
一陣金鐵交鳴中,十幾個長青門人早不要命的與餘唐、祈老八二人狠幹成一團。
祈老八的長把大砍刀猛的一攔橫劈,迎面三個長青門仁兄齊腰被劈成兩截,慘死在血泊裡。
餘唐也不示弱,雙斧一緊,又是幾個仁兄被板斧劈得腦漿迸流,只哼了半聲便倒在懸崖邊。
也不知是哪個狂叫一聲:“快退回總舵去呀!”
這些人本來踞高臨下,如今衝上兩個大殺手,一上來便砍倒十幾個,餘下的早已膽怯,聞得呼叫,立刻拔腿便往白馬坡那面逃去。
祈老八與餘唐二人見長青門的人果然不堪一擊,二人相對哈哈大笑,一招呼立刻飛撲下山崖,直往白馬坡那面追殺過去。
從山崖上逃下去的長青門仁兄們,一路狂叫著:“青龍會的人殺來了,快鳴鑼呀!”
這時那大片巨松高柏林子裡,長青門的人早往總舵發出驚號,兩三百名正在吃早飯的長青門弟兄,丟下飯碗立刻抄起傢伙衝出院門來。
迎著這些人的正是祈老八與餘唐二人。
那餘唐早褪去上衣露出胸前一大片黑毛,他霹靂般的一聲狂叫,道:“青龍會的哥們,殺呀!”
雙斧狂劈暴斬中,當即被他砍死三個!
“殺!”這聲音蔓延得十分可怕,只聽四山回鳴,劃破雲霄,人頭攢動中宛如黑黃螞蚊對咬,可怕極了!青龍會的人似乎十分清楚,只見餘唐帶領的兄弟們就以餘唐為中心,一路往那大片山莊的左面殺去。祈老八的人則緊緊隨在祈老八身後衝殺,似乎在往山莊右面拼。
為何不殺進那大片莊院,這光景也只有青龍會的人知道了。
論人數,兩下里本就差不多,青龍會的人多也多不過百來人,一時間有得殺的了。
這時——隴山峽外面可熱鬧呢。
原來忿怒得發狂的南宮烈,率領著百多長青門兄弟一路狂追出十里外,前面只見一條小河,南宮烈當然知道那條河是渭水河的支流,有兩排防洪的老柳樹下,黑鴉鴉的正站了一百多名黑巾包頭青龍會人。
南宮烈等還真的一怔。
但他在看到青龍會當家的就在一棵柳樹下站著,心中不由大怒的罵道:“好個不講信義的臭丫頭,原來你在這兒呀!”冷然一笑,勞愛道:“我是專程在候你大門主的駕呢!”
其實勞愛可策劃的絕又妙,這十里追下來,這些人也累的活脫似龜孫子般,別說殺了,便舉刀也會打哆嗦。
南宮烈戟指勞愛道:“那宇文山兄言及你要百頭牛,南宮大爺二話不回的立刻送上,怎麼的,你竟還狠下毒心把我兒子殺死呀!”他是心情激奮,怒火燒頭,單眼虎頭刀已拔在手中。早聽得勞愛一旁的韓彪沉聲罵道:
“南宮烈,你什麼玩意,你以為百頭牛就想換回你兒子一條命啊,老實告訴你吧,那是在逗你樂子呢!”他話聲一落,早引得青龍會人哈哈大笑……
長青門師爺方泰立刻低聲對南宮烈道:“門主,眼前這種局面只怕我們是上當了。”南宮烈怒道:“不論上他孃的什麼當,眼下非把這群青龍會狗雜碎砍倒在這河岸不可!”
白水文與舒適二人也怒罵道:“我們還有什麼好同這些奸詐小人們說道理的,儘早殺出個結果來!”
勞愛一笑,道:“一跑十里,我不想佔你們的便宜,還是等你們喘口氣以後,大家再動刀子吧!”
如果這時候她會是好心的為對方,那便大錯特錯了,勞愛真正的意思,還是為了祈老八與餘唐他們那批暗中掩進隴山峽的人,因為勞愛擔心青龍會的那批人會有不少死傷或被滾木擂石擊斃,所以她雖事先教大夥如何躲閃,但終是不放心,這才有意在此拖住南宮烈。
那南宮烈一聽勞愛話中帶刺,似是不把自己放入眼裡,魚眼一翻豬唇一咧,怒罵道:“好個臭丫頭,從你的行事看來,你比你爹狠十分,江湖上怎麼會出了你這麼個女魔頭!”
淡然一笑,勞愛道:“南宮大門主,別把人說得恁般難聽,論聲譽,長青門不比青龍會高明到哪裡,彼此爭地盤拾生意外,還帶著幾分仇恨,與其暗中勾心鬥角,不如來個一了百了的拼出個結果來,長青門如果高招,青龍會從此瓦解,否則,對不起長青門今日得卷旗。”
“呸”了一聲,南宮烈咆哮地道:“好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魔女,你有多大修為,竟然說出這種大話,也不怕閃了舌頭岔了氣!”邊回頭高聲道:“長青門的兄弟們,為報少門主大仇,更為了長青門的生死存亡,我們心連心的殺呀!”
於是,一片震動天地的喊殺聲立刻像野火般的爆發開來,刀如林,氣如虹,長青門的人立刻往青龍會這邊撲殺過來!
站在勞愛身邊的背劍大漢大元,早把長劍遞在勞愛手中,他自己也拔出身上利剪,道:“當家的退後,大元來對付此獠!”
勞愛伸手一攔,道:“一邊掠陣!”
大元立刻與二十名大漢退守一邊,各自拔刀準備支援!
韓彪掄起砍刀,一人拼搏舒適與白水文二人,兀自一掄搶攻,殺得白水文哇哇大叫!
一場驚天動地的拼殺,就在這兩排老柳林下面展開來,刀光霍霍中,鮮血陣陣灑向半空,狂叫聲與憤怒的叫罵聲,全匯聚成一幅慘絕的畫面。雙方捨死忘生,一經交上手全豁上命的對砍對殺,這光景即算是個膽怯的人只怕也忘了自家是老幾了。勞愛一把長劍迎著幾已瘋狂的“瘟神”南宮烈,別看南宮烈已奔跑十餘里,動起刀來依然是銳不可擋,兇悍無已,他口中唾沫飛濺,不停的叫罵:
“老子劈死你這臭丫頭!若不把你挫骨揚灰,剁成肉醬,南宮烈就是你生的!”
勞愛長劍飛灑如匹練繞盤中,她冷冷地道:“南宮大門主,道上的例律,原本就是你爭我奪,為圖存而各出奇謀,你又何必惡虎瘋狗似的一副張牙舞爪樣,別忘了青龍會敢於捋虎鬚,就必有降虎能耐。”南宮烈揮刀如電,剎時連劈六十四刀,聞言“呸”了一聲道:“你這是放響屁不揀地方,著老夫當場剁了你這口出狂言的小輩!”斜身疾進,刀出如風中,大喝道:“今日剁了你,明日孝子便夥同尚武門掃平青龍會。”
勞愛冷笑一聲,道:“老狗,只怕你永遠沒這個機會了,因為你們今日一個也別想活著離開。”
南宮烈大吼道:“好個狂妄小輩,你是什麼東西,就算‘野龍’在日,他也不敢在老子面前如此狂囂。”
“野龍”當然是指的勞愛的父親勞壯。
另一面,韓彪展開一路刀法與白水文、舒適二人已對砍互殺到小河邊,韓彪雙手掄刀,不時的轍地旋身,為的是不被二人包夾住,這時如果再旋身就會退向河中,急的他哇哇大叫中破口大罵,道:“他媽的,我們就進入河水中大戰三百合,看韓大爺是否含糊你們這兩個吃屎野狗!”
另一面,白水文尖笑道:“孃的皮,打場水戰倒也新鮮。”
勞愛聽在耳中,早高聲道:“大元去支援韓彪,其餘的人給我殺,完了早點上路,別叫餘唐他們久等!”
大元早就等勞愛這句話了,聞言一揮手,對身邊二十壯漢道:“殺!”
殺聲中,他騰身而起,半空中揮巨剪連閃又叫地道:“韓兄,我來了!”
勞愛隨身這二十員大漢,那是青龍會的精華,也是百中選一的人物,平日裡她很少用得到他們,如今在她的命令中,這二十大漢早掄刀衝殺而上,剎時間就聽得聲聲慘叫傳來,好不驚心動魄!
大元撲近河岸,正看到韓彪站在水裡,而白水文與舒適二人,一個暴睜一雙鷹目,揮動手上大寬刀對準水中的韓彪一陣狂劈,那白水文更是閃動身形,手中一雙短叉覷空便刺,他長髮尚自在頭上掄動以擾亂對方視線!巨剪劈頭下戮中,大元那巨大身形“噸”的一聲罩向白水文,口中又冷冷道:“他媽的,兩個打一個算什麼玩意兒!”
白水文見一團烏雲壓頭,忙著橫裡閃身,已見巨剪刺來,忙挺叉上挑,就聽得“咚”的一聲,叉剪之間灑出一溜碎芒點點!
韓彪壓力大減,虎吼一聲躍上河岸,雙手掄刀直欺舒適,立刻就是好一陣砍殺!
舒適的禿頭上已見汗水,鷹目眨巴連連中,他狂叫著大罵,道:“你奶奶的,老子同你拼了!”
韓彪一笑,道:
“已經拼了一陣子了,怎的這時候冒出這麼一句。”大砍刀狂飈中,一溜鮮血已自舒適的肩背之間往外噴灑,不知怎的,從斜刺裡衝來兩人,雙雙舉刀向韓彪殺來,這二人幾乎是無聲無息的絲毫沒有徵兆,韓彪正要舉刀再補舒適一刀呢,水影中他突見刃芒閃動,心中還真吃一驚,急急把砍向舒適的那一刀,一個半旋而送到身後面,同時打橫一偏躍出一丈外。
“啊!”韓彪的一刀正把近身一人劈了個大開膛,“咚”的一聲倒在河裡。
只是剎那間的事,舒適已閃在三丈外。
另一位長青門仁兄尚自揮刀衝上,完全一副悍不畏死樣子。
韓彪橫刀一架,暴抬一腿,生把那人踢死在河裡。猛回身,見舒適正急急的以巾扎傷,不由冷笑道:“孃的老皮,你別再忙忽了,老子送你見閻王豈不省卻這些麻煩事!”
舒適咬牙“咚咚”中,大寬刀剛舉起來,卻不料韓彪一個餓虎撲羊,冷焰激流狂旋中,就聽得“當”的一聲,大砍刀捲動的千層雲影中,有一股羶腥鮮血,噴灑得韓彪滿面一身,鷹目中露著怨毒的眼神,舒適口中未擠壓出一個字,因為他滿口全是血水!
韓彪猛回身,早聽得大元罵道:“去你媽的!”
半空中,只見白水文拋去雙叉,雙手狂捂脖根,但當他落在地上時候,只是一連兩個就地滾中便死在血泊裡。
原來白水文與大元二人彼此近身搏殺,大元已把巨剪分開握在雙手以對抗白水文的雙叉。
不料白水文的叉上造詣了得,一時間大元仍無法取勝,卻在這時候,舒適的慘叫聲傳來,白水文不顧一切的飛身而起,顯然要去救舒適。
大元見機不可失,立刻也騰身而起,空中他巨剪快得如一抹流光般一合而剪向白水文的脖根,雖未把白水文頭剪下,但白水文也是活不成了。
韓彪伸手抹了一把面上的鮮血,早對大元一打招呼,二人發一聲喊:“殺!”直如兩頭狂獅,這二人一徑往人多的地方衝殺,更見長青門下人尖聲大叫不已——勞愛一直未施殺手,但他在聽得韓彪與大元二人的狂叫聲以後,這才冷笑道:“南宮烈,你的長青門即將消失於今日了。”南宮烈仍然掄刀狂砍,聞言怒罵道:“你放屁!”
勞愛道:“南宮老兒,我並未對你痛施殺手,你知道為什麼?”
南宮烈一陣砍殺中,他心裡也明白,勞愛只是一陣虛應故事,心中也正在奇怪呢,不由冷哼道:“你又有何陰謀?”
冷笑連連中,勞愛道:“無他,我要你親眼看到自己慘敗的下場。”南宮烈突然收刀仰頭大笑道:“臭丫頭,你別忘了,長青門只不過來了百來人,大隊人馬尚未出動呢,隴山峽後、白馬坡前,長青門總舵尚有數百兄弟等著踏平你的青龍會呢!”
右手長劍豎在胸前,左手輕撫劍身,勞愛輕鬆已極的淡然笑笑,道:“只怕你沒有這種機會了,因為白馬坡前的長青門應該已是被我青龍會的人拿下了。”
“瘟神”南宮烈那個塌鼻子狂抖不已中,厲喝道:“怎麼說?”
勞愛道:“四百名青龍會兄弟早進了隴山峽,南宮大門主呀,你想不到,難道你身邊的軍師方泰也想不到?這又算什麼狗頭軍師嘛!”
吹鬍子,鬍子粗又粗的吹不動!
瞪眼睛,一隻魚眼已見血!
“瘟神”南宮烈一聲斷喝,道:“老子同你拼了!”單眼虎頭鋼刀再次挾著激流,狂斬而上,他那粗壯高大的身形,已是走地無聲,身形移動中,猝然激起西股狂飈,威勢十分驚人!
勞愛正要他這樣,因為一個急躁而失去理性的人,他的功力必然大減。
如今南宮烈已至瘋狂得早已忘了自己,他一心要把勞愛零碎了才甘心。
獰怖的面孔在扭曲,滿口牙齒露出一大半,瘟神的模樣光景還真像九分。
就在這時,勞愛揮劍宛似風起雲湧,挾著激盪人心的呼嘯聲反擊而上!
是的,她已施展出追魂大八式凌厲的劍法。南宮烈雖感到了壓力,但他揮刀如風,聲勢也十分雄渾暴厲而毫不稍讓。
兩人這才是各出絕招,倏接不退,忽合疾刺中,剎時激起附近飛砂走石,柳枝紛紛自斷落地!南宮烈功力精狠老辣,動作瘋狂,已是拼上老命的豁上幹,這種架式,顯然是同歸於盡的殺法,氣勢上也極為驚人,的是先聲奪人而又充滿震懾力量。
又是三十回合過去,就在一連串的互相劈殺中,南宮烈似是耐不住了,突見他厲吼一聲,手中單眼虎頭砍刀以推山阻河之勢,疾往勞愛的胸前送去,波波寒芒,已至勞愛胸前半尺了!
於是——勞愛倏的雙目一亮,身形斗然一偏,同時左掌快不可言喻的在對方刀背上一推,她的人已旋身自南宮烈的身邊溜滑而過。
人雖閃過對方的刃芒,但勞愛的長劍卻沒有閒著,只見她右手長劍忽的倒提又送,是送向身後的,看來她是漫無目標的只要把長劍送上南宮烈的身上算完事。其實她的這一劍在“追魂大八式”中叫做“回天乏術”,是一招絕對致人於死的絕活!
南宮烈一刀劈空,收刀不及中勞愛已貼著自己閃向一側,他已知道自己急進而替勞愛製造了個絕佳機會,叫聲:“不好!”
突覺右肋一涼又痛,宛如被巨石砸中般的連吸氣也覺著十分困難。
忿怒的欲回刀再砍,卻已力不從心,口中一甜,“哇”的一聲吐出一堆鮮血,也只是錯步三四次,一跤跌在地上,但他卻屏著一口氣,仰面怒視著勞愛,道:“你……你……會同你……爹……一樣……的被……被一刀刀的……活……生生劈死……的!”
聽口氣,辨聲身,勞愛早一衝上前,死死的揪住南宮烈狂喊道:“南宮烈,你說是誰一刀刀劈死我爹……你說,你說,你快說呀!”
大元已走近前,他看了南宮烈那突出的雙目,低聲道:“當家的,他死了!”
是的,南宮烈是死了。
勞愛緩緩的拋下南宮烈屍體,道:“是的,他得到了報應!”
大元已向勞愛報告,道:“當家的,長青門的人全被解決了。”
勞愛根本不用看,她低頭望向死不瞑目的南宮烈,突然以劍在南宮烈胸前一陣挑劈,直把南宮烈衣衫挑開來,就如同她在大雁堡對付“大邪刀”司馬玄是一樣手法。她為什麼要對一個已死的人這樣,誰也不知道,就算是身邊的大元也不清楚當家的為何要這樣。
遠處已見韓彪在清點人數,查驗死傷。
大元也將二十名大漢召在一起,也只傷了三個,但卻並不礙事。
不旋踵間,韓彪已走前來向勞愛報告:“當家的,一百人我們死了七個,傷了二十一,尚有七十二名可用之材。”
勞愛道:“傷的護著在此歇息,等我們回頭時候坐車回六盤山,死的人集中,準備刨坑掩埋。”
於是,就在勞愛的指揮下,所有仍能一戰的青龍會兄弟們,發一聲喊,立刻往隴山峽方向疾走而去——這時候河岸邊死的長青門人,到處可見,有幾具屍體是倒在河邊的,但漸漸的都被河水衝向激流,流向下游去,那些坐在柳樹下正自包紮傷勢的青龍會兄弟們,連多看一眼也沒有的任那些屍體隨波逐流……
更有二三十個長青門受傷未死的,還在哎呀不已,但這兒也全是青龍會受傷的人,誰也幫不了誰的忙。河流中向下遊漂的屍體全應該連著血水,然而就是有一具屍體沒有。
只見在七八具屍體一直漂了一里多遠處,才突然看到有具屍體一挺而起,齊肩的河水未淹到他的頭,而這人卻環視四周一眼,立刻游上岸來。
爬上岸,這人好一陣喘息,道:“完了,長青門真的徹底完了,唉!這難道是報應?”
只見這人緩緩的站起身來,他稍稍分辨了方向,這才慢慢的往駐馬鎮方向走去。
顯然,他是要上駐馬鎮的尚武山莊去的,因為這種毀幫抄家席捲長青門的大事,又怎能不向“鐵臂猿”宇文山去報告的。
這人,不錯,正是長青門的師爺,方泰。
他在半道上就預感有些不對勁,可惜南宮烈因兒子被害而失去理智。
當然,這也是勞愛計算好的步驟。
就在一陣拼殺中,方泰見舒適與白水文雙雙戰死,知道今日凶多吉少,立刻活動心機,藉著河邊淌血的死人,他也一跤跌擠在死人堆裡,裝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