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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我和你,怎么才能在一起?

    一直想到头痛欲裂,这个问题仍旧无解。

    第二天早晨,我起床下楼,提着锅子去买豆浆油条。清早开门的小吃店人头挤挤,炸油条的香味弥漫在空气里。有些人仍旧睡眼惺忪,还有一些已经穿戴妥当,焦急地等待,赶着上班。我站在人群中,羡慕地看着他们,这样的早晨,对他们来说,是稀松平常,每天都可以享受得到的。而对我来说,和楚承一起早餐的机会,能有多少?

    手机响起,“留白,你到哪里去了?”

    “我在买早餐,你等一下,我马上就回来了。”

    一进门,手里的东西就被他接过,搁到一边。他刚起床,头发还有些凌乱,很少有机会看到他这个样子,真想伸出手去,拨弄一下,这么想的,我也这么做了。他有些怔忡,伸手抓住我,“留白,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跑出去。”

    “我去买早餐啊。”

    “我以为你丢下我一个人,自己离开了。”

    “我不会的,昨天不是答应你了?我是一言九鼎的留白,你忘了吗?”我故意说笑,想让气氛轻松一些,“乖,去刷牙,姐姐给你弄早餐。”

    他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齿,“姐姐,我肚子不饿,不要吃那些。”

    “那你要吃什么?”

    他眼里闪着光,伸手将我抱起来,“你看不出来我哪里饿吗?姐姐!”

    身子突然腾空,我小小地尖叫了一声,然后就被抛到床上,他的身体随后压上来,第一次,在清晨的阳光里,我们纵情做爱。他和我的身体,肌肤相亲,紧紧纠缠,猛烈地冲刺中,他在我耳边喃喃低语,“留白,记住你的话,永远都不要离开我。”

    我伸手抚摸他的脸,永远,什么是永远?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分钟,对我来说,都是奢侈,更何况永远。那是多么遥远的一个概念,我连想都不敢去想。

    雪白的豆浆,小心地分开倒在两个小碗里,他在厕所刷牙,漱口的声音传出来。我微笑,低头擦掉溅到桌子上的一点豆浆,一转头,发现他含着牙刷,满嘴泡沫,站在厕所门外看着我。

    “干吗?傻乎乎的。”

    “怕你跑掉,我要随时盯着你!”他声音含糊,白色的泡沫挂在嘴边,看上去很好笑。

    我笑出声来,伸手推他进去,“刷你的牙吧。”

    我们坐下来,一起吃早餐,喝豆浆的时候,互相望着彼此微笑,真幸福,如果这是我们的每一个早晨,那该有多好。

    吃完早餐,送他到停车的地方,他坐进车子,按下车窗,“留白,不要担心,我会和我父亲好好谈的。”

    “好,我不担心。”

    “要记住你说的话,知道吗?”

    “我知道。”

    “我会给你电话,你也要打电话给我。”

    “好的,我会等你的电话。”

    “还有——”

    “还有什么?再这么说下去,我们就要在这里待到天黑了。”我强颜欢笑,催他。

    “留白,”他突然打开车门,下车拥抱我,“留白,我会尽全力,让你幸福的。”

    不要让我再哭了,埋头在他怀里,我苦苦压抑自己的泪水。我不想让你离开,真的不想,因为我害怕,我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你,我想做个任性的小孩,把你留在我身边,可以吗?可不可以?

    “快回家吧,我想你的家人现在一定很着急。”结果从我嘴里出来的,是这句话。

    留白,你是个傻瓜。我在心里,狠狠地说。

    “我们已经商量过了,一致同意你坚持到底,为了奇迹斗争。”与菲和璇约在餐厅,她们两个听完我这两天发生的情况,激动得手里的刀叉都要飞起来了。

    “我怎么觉得你们两个比我还要紧张。”虽然和楚承分开之后,心情一直有些郁郁,但是看到她们两个夸张的表情,我还是不由自主地笑了。

    “我们都看到过他看你的样子啊。眼睛发亮的,你知不知道。都什么时代了,何必怕那种封建大家长。”

    “可是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如果和家族意见不和,那他要怎么解决?”

    是啊,要怎么解决?离家出走?上演惊天动地的反抗戏码?拜托,又不是演琼瑶片,他是那种,一看就知道从小锦衣玉食的男人,让他跟我窝在那套小公寓里发霉吗?事实上,无论他的家族要采取什么样的行动,我都只能束手无措地等待着。

    “你说他们会不会来找你谈判?就像电视里演得那样,开一张支票给你,要不更刺激一点,直接打开一个箱子,放满了钱。”

    这两个人!真的当在看戏了,我顺势接下去,“是噢,如果这样的话,那不是很让人期待?左右都是死,那就用钱砸死我吧。”

    我们三个,都笑起来,只是我,笑容苦涩。

    回家的路上,我打开电台,收听音乐,主持人用甜腻的声音,播放陌生人点播的歌曲。

    “这是我特意送给你的歌,希望你永远幸福。”

    楚承的声音回荡在耳边,他说“我会尽全力,让你幸福的。”幸福,我的幸福,是在你身边。如果这世上真有奇迹,让我从现在开始,诚心祈祷吧。

    回家后,我坐在电脑前写教案。暑期快要过去了,要为了新的学期作准备。手机一直放在手边,每隔一会我就打开看一下,唯恐错过了什么信息。天色渐渐晚了,茉莉从楼下玩得一身大汗跑上来,好奇地凑上来。

    “妈妈,你在做什么?”

    “工作啊。”

    “我们什么时候再去骑马?上次玩得好开心。”

    “等妈妈忙完,过两天好了,我们找*****阿姨一起去。”

    “那哥哥呢?哥哥会抱着我一起骑马,真开心。”

    我不知如何作答,幸好妈妈走进房间,招呼我们出去吃饭,解救了我。

    一直等待到半夜,我才朦胧睡去,手机却在枕下突然震动,我望着屏幕上显示的号码,深吸一口气,才接通,“楚承。”一天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也期待了一天,现在电话接通了,我却有些胆怯,害怕听到让我接受不了的消息。

    电话那头一片安静,他呼吸的声音隐约可闻,“留白,今天过得好不好?”

    “嗯,还好,和菲她们一起吃的午饭。”

    “我明天一早,要和我父亲回潮州一趟,我妈妈病了,我一定要回去一次。”

    “没事吧?那你一路小心。”

    “我会很快回来,很快,你不要担心。”

    “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强颜欢笑,保持声音平稳,其实心里明白,他这一去,不知会发生些什么,心里疯狂地喊着,别走,我不想你走,可是这些话,一个字都发不出声音来。

    他叹息,“留白,我想念你。”

    “我也是,你放心,等你回来,我们就可以再见面的。”

    “我现在就想见你,你出来好不好?”

    我起身走到窗边,看到他白色的车子,静静停在楼下,我扔下手机,跑下楼去。想念他,就算分开只是一会,也觉得难熬。因为这没有将来的爱,让我如坠荆棘丛中,痛楚难当,内心煎熬,只有触摸到他,紧紧拥抱,才能让我心里好过一点,才能缓解我的恐惧。

    穿过黑暗,我直奔到他的车边,他打开车门,一把将我抱进怀里,我们用尽全力纠缠在一起,他的坚硬在窄小的空间里抵住我的柔软,压抑的痛苦让我们两个同时呻吟出声。发动车子,我们在深夜寂静的街道上飞驰,他一手扶着方向盘,另一手与我紧紧相握,用力到指节发白。

    公寓的床上还残留着早晨欢爱的气息,他在我的上方,喘息着嘶喊,“留白,说你爱我,不离开我,快说。”

    我在黑暗中尽全力睁大眼睛,因为这样眼泪就会乖乖呆在原地,不滚落下来,“我爱你,不离开你。”

    就算这爱,会让我万劫不复,我在心里,补充着。

    快要开学了,一个暑假都过得云里雾里,他走后的两天我忙得不可开交,整天趴在电脑前打教案。电话习惯性地放在手边,时不时打开看一下,可是始终,都没有楚承的消息。到了第三天,我终于忍不住内心忐忑,发消息给他:“Isthereeverythingok?”

    等待,仍旧是沉默,我黯了眸色,连妈妈都看出不对劲。

    “留白,这两天怎么一直在家不出门?”

    “要准备教案,没有时间。”我挂起一个牵强的笑容。

    “那个叫楚承的,没有约你吗?”

    “他去潮州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上海。”说话间,电话突然响起,我心里一阵狂喜,抓起电话接通。

    “留白,honey,在干什么?”不是楚承,居然是马修,我心情跌落谷底,声音都懒了下来。

    “什么事?”

    “有没有空赏脸晚上吃饭?”他嬉皮笑脸,我全没好气。

    “没空,快开学了,我最近都很忙。”

    “别这样嘛,其实我是有事找你帮忙,有一份合同想你帮忙看一下,你知道我中文soso啦。”

    “那你mail给我,我帮你看过再跟你说好了。”

    “我跟几个朋友合伙搞一个餐厅咯,大家一起吃饭,不是单独约会,算我求你啦。”

    再拒绝好像太不给朋友面子,我只好答应,勉强起身换衣服。

    来到马修指定的餐厅,我将车停好,手机一直拿在手中,冰凉的,就像我的心。这是一间上海菜馆,刻意装修成老弄堂的模样,走道里放得都是老式的留声机,一进包厢,就看到马修一个人坐在那里,正对着电话嘀嘀咕咕。看到我,立刻挂了电话,站起来招呼:“留白,这边坐这边坐,正等你呢。”

    我皱眉:“只有你和我?”

    “怎么会?”一个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错愕地回头,意外地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怎么了?才两天不见,就不认识了啊,留白,你真是名不虚传的冰山美人,伤透了我的心。”是与我只有一面之缘的肖,他就站在我身后,细长的眼睛在金边眼镜后闪着光,一手捂住胸口,作出一个受伤的表情。

    我恍然大悟地回头瞪着马修,他有些心虚地嘿嘿笑,“肖,还不帮留白拉椅子,等下要罚酒三杯,你居然比女士来得还要晚。”

    这个男人想干吗?疯了?为什么几次三番要把我和这个陌生人硬凑到一起,现在再说这是巧合,就太假了,我身子僵硬,只想掉头就走。

    “请坐吧。”肖拉开椅子,不着痕迹地抬手挡住我的去路,声音彬彬有礼,马修忙不迭地掏出一叠文件,“留白,是真的有些合同要让你帮我看看,你不是忙到这点面子都不给老朋友吧。”

    手里的手机还是寂静无声,我叹口气,无奈地坐下,既来之,则安之,我倒要看看这两个男人,要搞出些什么花样来。

    结果这一顿饭,吃了足足两个小时,我倒是认认真真把那份枯燥的合同从头看到尾,其实不过是一份开餐厅的租赁合同,涉及的金额小得可怜,而且他们两个好像对这件正事兴趣缺缺,花在和侍者谈论红酒上的时间比关心合同的时间还多些。我冷笑,把合同推开。

    “看来是我搞不清状况,Lafleur的红酒你们都开,怎么会在乎这份合同。”

    “你喜欢红酒吗?”肖毫不在意我讽刺的口气,“我家藏了一瓶82年的Lafleur,有兴趣来品评品评?”

    “不好意思,我对红酒没兴趣。”我没好气地回答,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我的手机铃声打断,我看到号码,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终于,是楚承。

    握着电话走出包厢,他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透着一丝疲惫。

    “留白,你在哪里?”

    “楚承。”三天没有和我联系,你到底出了什么事?听到你的声音,我才知道自己有多想念你,真想你就在我的身边,可以马上拥抱你,千言万语都涌到嘴边,可是到最后,我只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就沉默了。

    “我回到上海了,想见你,你在家吗?”

    “我在和朋友吃饭,你在哪里?要不要我过去?”

    “我刚下飞机,还在机场。”

    我看看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你有没有吃饭?”

    “在飞机上吃了一点,留白,”他欲言又止。

    “怎么了?”

    “我爱你,留白。”

    我仰起头,心里暖暖的,只有一个念头,他回来了,回到我身边了,转身回到包厢,我二话不说拿起包,“马修,肖,我有急事,要先走了。”

    马修站起来,“什么事这么急,晚上我们还安排了节目呢,等下一起去唱歌。”

    “我真的有事,下次有机会吧。”嘴里敷衍,我已经往门外走去。

    “怎么每次见你,总是听到你说同样的话。”肖跟上来,低声笑道,“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我有开车。”我脚步不停,转眼已经到了楼下。这一刻不要说是这个不知所谓的男人,就算是天上下刀子,也拦不住我。

    我钻进车门,发动离开,再一次,肖站在原地目送我,可是和上次一样,满心都被楚承装满的我,那里有心思注意到他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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