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 章 喝茶的代价
从连接“皇京城”的山向东走约二十里路,接近一片大汪洋之前,有一座巍峨挺拔的“红香山”,山上盛放的野杜鹃,在夕阳下显得一片娇艳,红红的,幽幽的,山风轻轻吹拂,一簇簇的花瓣迎风摇曳,顺着山势延绵绽放,真的又红又香。
一片娇丽艳红的颜色下,有一点碧绿,对山远眺,这一点碧绿显得份外葱翠耀目。
绿色来自山腰一座“观火亭”,其梁柱、帽檐扫上新绿色彩,小亭已见陈旧,旁边的小茶寮却是新开,惟搭建因陋就简。
“观火亭”筑于山腰,人在其中休憩,可眺望山上山下一片火般焯红的野杜鹃,左眺无边无际汹涌大海,右望中土正烽火连天的动荡乱世,犹如隔岸观火,是以得名。
“观火亭”旁边的破落小茶寮正升起缕缕炊烟,长得清雅秀慧却一身破衣麻布的翠儿,正埋头埋脑地为身前的小火炉添入乾柴。
本是花样年华的可人儿,被炊烟熏得一脸黝黑,却依然言笑晏晏的对着小火炉,样子十分可爱。
小火炉上的水沸了,她立即用布小心翼翼地端起瓦锅,兴奋地叫嚷道:“茶要泡得香,必须要小心挑水,没有好的水,也谈不上有好的茶。”
“除了水之外,茶叶和茶具的配搭亦十分讲究。”翠儿身旁的大力接道。
大力还不满二十,长得英伟挺拔,相貌堂堂,却同样身穿破衣烂服,一双乌黑的手在小心地筛选茶叶,待翠儿将沸水端过来,便混秈了几种不同的茶叶放入茶壶内以沸水泡之。
茶叶经沸水一泡,茶香四溢,芬芳更胜遍地野杜鹃,自小茶寮随风传送,沿山径四散,吸引了正在山径间漫步的一对情侣。
大力与翠儿发现了他们,立即招手嚷道:“两位如果是赶路的话,不如在进城之前先试试我们兄妹的香茶,保证可令两位回味无穷,毕生不忘,十世挂念。”
大力说完,翠儿也迫不及待迎上前拉着两人的手说道:“对啊,我们两兄妹所泡的茶只此一家,别处尝不到,你们一定要尝一口,不对,不对,应该是多尝几口。”
翠儿说话时嘴角微微歪斜,灵动双目谦谦有礼,可爱的容貌有一股令人无法拒抗的魅力。
这对情侣年过三十开外,男的一派俊朗不凡,神采奕奕,步履矫健;女的丰姿绰约,肌肤白澈胜雪,岁月完全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一点痕迹,依然是天姿国色。
这一对鸳鸯就是令天下人都艳羡不已的小白和耶律梦香,他们两人的相遇、相爱以及所有一切早已为天下人所闻,大力与翠儿两兄妹只听过他们的大名,却从未一睹真人,如今当然无法认出他们。
小白深深地吸入一口茶香,只觉香味渗透四肢百骸,舒泰无比,不禁脱口赞道:“茶味芬芳,清而不涩,与杜鹃花香混成一体,没有盖过花味,也没有让花香比下去,你的烹茶功夫的确甚为到家。”
获得称赞,大力立即再说道:“当然,我们两兄妹出身自茶艺世家,别的功夫不敢说,但所泡的茶一定会令你满意。”
耶律梦香端超空的茶杯放在鼻端一嗅,然后又拿起一点茶叶细看,问道:“这些茶叶和茶具都是你所挑选的吗?”
大力道:“正是在下。”
看到耶律梦香带着赞赏的神色,翠儿也邀功说道:“嘻嘻,别忘了水是我翠儿所挑的啊!”
小白打开盛水的水壶一瞧,说道:“所谓‘啜茶思好水,对月数诸峰’,就算有最好的茶叶和茶具,如果用水不当,茶汤会变暗,茶味会带涩,茶香会不正,你们两兄妹对茶叶、茶具和水的配搭都相当得直,技艺一流,所卖的茶应该不便宜吧?”
翠儿收起了笑容,一脸忧伤的说道:“这位公子和这位好姊姊,我们的茶不卖钱的。”
两兄妹既有出色的茶艺,泡出上乘的茶,理当待价而沽,不卖钱又卖甚么?
大力说道:“现今中土各地正被‘天皇帝国’大军所侵,纷乱不定,百姓无安家之所,四处流散,死伤人数与日添增,吃不饱,穿不暖,正是我们中土人联结一起抵抗外侮之时,我们两兄妹又怎可以再向同胞收取一文钱来尝这口茶呢?”
大力说时双目暴射愤怒神色,言辞激昂,像是恨不得将“天皇帝国”的敌军煎皮拆骨,杀之而后快。
数月之前,小白在城池内以武功击败名昌世,虽然将他一臂斩掉,但中土的平民百姓皆已奉名昌世为皇,由他去领导军队力敌“天皇帝国”自是理所当然,小白的“铁甲军”与“五杀野”只能从旁协助,伺机而动。
小白道:“百姓正陷入水深火热中,你不收茶钱固然动机良好,但对于力敌外侮似乎没有甚么帮助。”
大力道:“正所谓有力出力,我只恨自己没有一身好武功,无法上沙场杀敌,又有这刁蛮任性的妹子翠儿要照顾,否则一定亲身手刃敌军,以报我爹娘之仇。”
耶律梦香道:“你们的爹娘都死在‘天皇帝国’敌军手上?”
提到惨死的爹娘,翠儿更是神情忧伤,双目含泪,说道:“爹娘死得好惨啊!不但被折磨,最后还要他们互相杀死对方,我们是千辛万苦才逃到这里来。”
大力怒道:“‘天皇帝国’那班狗贼残暴不仁,又狡猾奸诈,分多路进攻,以游移战略化整为零,像山贼流寇一般向无反抗力的小镇平民下毒手,抢掠奸淫,又捣毁来往运输通路,名昌世只能专心应付对方的大军,分身无暇,村落的百姓既不能寄望有军队镇守保护,一切只能靠自己,试问手无缚鸡之力的懦弱百姓,怎能保命不死?”
翠儿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又有大仇未报,所以我们兄妹只能寄望有能人相助。”
大力瞧着小白手上的“赤龙”,说道:“你手上有剑。”
小白道:“你也有上好的茶。”
大力道:“假如你能够替我们去下面的村庄报爹娘之仇,这壶好茶就相赠阁下。”
小白道:“为同胞出力,抵抗外侮入侵我中土,根本是理所当然的事,用不着给予酬劳。”
翠儿道:“英雄啊!那这口茶就当是我们赠给英雄吧!”
见两兄妹盛意拳拳,耶律梦香也不好意思推却,向小白说道:“相公,既然两兄妹一番诚意,我们就喝了这口好茶感谢他们的好意吧!”
小白道:“好啊,其实我早就忍不住想喝了呢!”
小白与耶律梦香将一片茶叶放入口中先嚼其甘味,然后将两杯茶一乾而尽,大力与翠儿几乎要跪地感激。
小白微微一笑,便拉着耶律梦香说道:“的确是好茶,恐怕在上路之后便难以再尝,我们可以再添一杯吗?”
大力微微错愕之际,翠儿已为他们再斟下新茶,调皮地说这:“只要你们喜欢,再多添几杯也可以呢!”
公主与小白一脸欣赏山间风光之际,山径上又有一人朝茶寮方向走来,只见这人一脸胡子,体形魁悟,揹着一个大袋子,里面像装了大石块一样重甸甸的。
他气喘咻咻地走到茶寮之前,向大力说道:“对不起,可以卖一口茶给我喝吗?”
大力还没说出喝茶的代价,小白便代其答道:“哈哈,他们的茶是不卖的,想喝茶便要付出代价。”
大汉问道:“代价?甚么代价?”
小白说道:“要替他们杀人。”
大汉问道:“杀甚么人?”
小白说道:“敌人。‘天皇帝国’的人?”
大汉立即面有难色道:“我一介莽民,平常都只是在乡间干农务粗活,又怎有能力抗杀‘天皇帝国’的军人?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口茶我不敢喝了。”
大汉说罢正欲继续赶路前行,小白却伸手挡住他道:“这口茶芳香馥郁,既甘且甜,平常实在难以一尝,不试试实在太可惜,不如这杯茶就当是我请你喝,相信他们也不会反对,大力,对吗?”
大力还未笞上话,天真烂漫的翠儿已不停点头说道:“对啊!对啊!既然这口茶是你的,你当然可以请他喝。”
小白将茶递上前,大汉接过茶杯说道:“那就多谢了。”
瞧着大汉一口气将茶饮尽,翠儿开心拍道:“我们的茶是独一无二的,你在别处一定尝不到,味道怎样?”
大汉答道:“很好,的确是很好的茶。”
耶律梦香道:“茶叶、茶具和沸水都是上乘之选,茶叶是青叶生晒,茶具所用的是紫砂瓷器,水是天然的轻水,一切本来是完美无暇,可惜都忽略了喝茶的环境。”
公主刚说罢,四周忽然传来阵阵刺耳的嗡嗡声,令人烦扰不堪,大力脸上阵红阵青,本来笑意盈盈的翠儿都不再笑了。
只见一团黑压压的小黑点不断在大汉身边飞来飞去,大汉挥手去拨,随手抓来,只见一手血肉模糊,原来已握死几只小苍蝇。
耶律梦香续道:“一杯上好的茶,在弥漫血腥的地方喝,只会大杀风景,真可惜。”
大汉不胜其烦道:“怎么这些苍蝇老是缠着我?”
小白摇头叹说道:“苍绳当然不会无故把你缠住,只因你身上有它们喜欢的食物,自然如冤魂一般缠身,要向你讨债。”
大汉惊愕之际,小白已一手捏碎手中之杯,射出碎片击向他背上重甸甸的大袋,割出了一道缺口。
大袋承受不了重量,里面一个个圆形的物体,滚跌到地上,撒满一地,竟是一个个齐颈切断的头颅。
秘密被揭发,大汉慌乱失神,挥手乱跳乱踢:“这些臭鬼子,杀我们的同胞,斩了你的头还想化成厉鬼把我缠绕,该死!该死啊!来吧,来吧,一起来踢死这些‘天皇帝国’的臭鬼子!”
忽然金光一闪,地上的人头堆中已多了一条属于大汉的腿,小白出手毫不留情。
小白怒道:“杀自己的同胞已经够了,装模作样更是罪加一等,对已死的人不尊重,你有两条命的话,两条命都应该死掉!”
耶律梦香道:“喝过‘百味香’,假如没有解药良方的话,一盏茶时间后就已经是个死人。”
刚好说罢,大汉已倏地全身剧烈痉擘抽搐,肌肤毛孔皆渗出血水,除了头颅完好无缺之外,他的身体皆被抽光水分,乾枯而死。
大力与翠儿对大汉的死状毫不诧异,因为“百味香”这种剧毒本来就是他们混和在茶叶之内,用这种方法已经杀死不知多少人,所以已经是司空见惯了,意外的只是小白和耶律梦香喝过毒茶,却依然完好无缺。
诡计被揭穿,大力仍强装镇定道:“假如早一点知道你手上的剑就是‘赤龙’的话,我就知道她一定是用毒至尊的耶律梦香公主,这一杯毒茶一定不会给你们喝下去。我只是不明白为甚么不能将你们瞒过去。”
耶律梦香道:“我刚才已说过,喝茶是要讲究环境的搭配。”
大力道:“这里山青花香,绝对是最佳的环境。”
耶律梦香道:“花香、茶香、‘百味香’,三者配搭的确容易瞒天过海,加上中‘百味香’而被毒死的人全身水分都会消失殆尽,只会发出少量尸臭,但你为了保存他们的头颅不变形而减少毒性,还是引来对血腥甚为敏感的小苍蝇,它们在前面的花丛间飞来飞去,太张扬了,花香是不会吸引这么多苍蝇,你机关算尽但始终遗漏了这一点。”
小白道:“保存他们的头颅不变形,是为了让‘天皇帝国’的人确切认出他们是中土的人,否则就不能换取金银珠宝的奖赏,你又是一个出卖同胞,该死的人。”
大力卖国求荣,牺牲同胞性命,意欲投向“天皇帝国”怀抱,为小白所极度不齿,已不管大力爹娘被杀的故事是真还是假,紧握“赤龙”向他大步走去。
大力一脸坚毅说道:“是,我是杀了自己的同胞,但现今这个动荡乱世,有几个可以像笑苍天一样有能力自保?我只是一个平凡人,‘天皇帝国’的人要来杀我的话,我又怎有能力反抗?”
小白道:“没能力反抗,不是残杀自己同胞的藉口。”
大力道:“嘿,他们开出条件,只要交出十个同胞的头颅便可免一死,你知道有多少人已经完全投降了吗?像刚才那个人不是也杀掉了十个自己的同胞吗?我不是为了荣华富贵,只是想保住性命可以安然无恙,难道这也有错吗?”
小白道:“错,当然是错,你可以加入名昌世的抗敌军,与他们并肩作战,一起将‘天皇帝国’的人驱逐出中土。”
大力道:“嘿,你就是鼎鼎大名的笑苍天吧?”
小白道:“那又如何?”
大力道:“你的才智、武功都绝对比我高强吧?”
小白道:“那又如何?”
大力道:“你本来最有能力带领我们对抗敌人,可是连你也没有帮助名昌世,那到底是为甚么啊,为甚么要看着我们的血白流?”
对啊,小白有“铁甲军”与“五杀野”,应该是最好的助力;面对外敌来袭,不是应该敌忾同仇吗?
不与名昌世合作,是否他太固执了?——
第 二 章 争战苦求生
几个月前同样的“红香山”,同是那一片艳红如血的野杜鹃随风摇曳,芬芳里带着血腥味。
伍穷、天恨、笑天算三路大军都分别败给名昌世,只有小白的“铁甲兵”与“五杀野”
久持不下。
武功上小白胜过了名昌世,斩掉他一臂后带着大军退出,原是为了作其后援,以防名昌世一旦倒下便立即有人支撑大局,又可差遣“铁甲军”以游击战术支援各乡村小镇的军防,但在一般人如大力的眼中却被认为不替大局着想,是想独自称王。
很明显地,小白此举是分散了自己的军力,却也得不到平民百姓的体谅和信任。
一个人要是才智太高,所作的事情平常人往往是难以理解,甚至会惹来讨厌。
虽然才智高的人都明白会有这种后果,但明白不代表可以改变事情朝这方向发展。
小白对大力的质疑回应道:“败为寇,胜为王,应该是天经地义、不容反悔的事,当日四路大军同袭名昌世,小白的军队没败阵,又如何说服自己的军队听名昌世之命抗敌?”
大力道:“废话啊!只要小白首肯,‘铁甲军’与‘五杀野’又岂能违抗你的命令?实际上军队还是听你指挥,而你不过跟名昌世合作,共同抵御外敌吧!”
小白道:“小白敢以人头作保证,假如当日我没有离开‘皇京城’,差遣部分军力固守分散四周的乡村小镇,今日中土死伤的百姓一定不止这个数目,而且一山不能藏二虎这个简单道理你应该明白吧?名昌世有我妹子、伍穷、天恨及他自己的大军迎战‘天皇帝国’先锋兵将,我的行军作战策略必定与他迥异,只会徒添无谓争拗,让敌人有机可乘,小白配合名昌世的雄狮暗中狙击敌军,必定是最佳方法。”
大力道:“最佳方法应该是一个平民百姓也不会牺牲。”
小白道:“这是一个理想,也近乎梦想,能达到当然是好,但战争的确已经开始了,有人流血牺牲也不是我所乐见,但小白一个人一双手,能救得了几条人命?只能哀叹我们中土人一向不肯团结,小白又不能一统天下。”
大力道:“那‘天兵神将’又如何?他们是‘万朝’的精锐雄师,当日不就曾出现这‘红香山’听你差遣吗?”
的确啊!当日江川十兵尉与“天皇帝国”的军队在山顶上包围小白,苦来由不是从“蓬莱仙岛”带来“天兵神将”为他解困吗7那一役后来怎样发展了?
小白答道:“‘天兵神将’在‘蓬莱仙岛’隐伏几十年,就算每个军兵每日都动于操练,谁又能够保证一举便能击退‘天皇帝国’的‘神风不死兵’?指挥军队除了要熟读兵法外,更要与各位将军先锋配合无间,小白与‘铁甲兵’各将领就是合作了超过十年才有今日的默契,况且‘天兵神将’已属于我儿莫问的军队,他下令太初等人退守,自有他的原因。”
大力不断提出质问,原因其实只有一个,就是拖延小白杀自己的时间,却被小白理直气壮一一答辩过去,他要不死,还有甚么办法?
小白说道:“你再没有问题了吧?那你现在就要付出残杀自己同胞、卖国求生这两件事的代价。”
大力表面装出的凛然无惧,此刻开始支持不住,小白进一步他便向后退一步,差一点就要拔足逃跑。
大力叫道:“不,该杀的是他们,是他们先向‘天皇帝国’投降,杀我们的同胞,他们都有份杀我的爹娘,我毒死的都是拿着头颅等着去向敌人磕头的人,我没卖国,罪不致死!”
小白说道:“当你杀够二十个人时,不也一样会跟妹子拿去向敌人邀功吗?到时再杀你才真的太迟!况且别人做错,不代表你也可以错!”
现在求情真的太迟,“赤龙”金光陡闪,一瞬间剑已出鞘,“他”噬去生命的速度迅雷不及掩耳,大力如何可逃?
如何可挡?
咚!咚!咚!
大力没有伸手去挡,根本不可能挡,只是翠儿在千钧一发间闪身跪在大力跟前,二话不说向小白磕了三个响头,乌黑的前额旋即红肿了一大片,还隐约可见血丝,可见她用力之猛。
本是一张可爱的笑脸如今披满泪痕,瞧得耶律梦香心也酸了。
翠儿哭声嚷道:“对不起啊!真的对不起啊!我大哥不过是为了要保护妹子,无计可施之下才会卖国求生,是妹子不好,一切都是妹子的责任,是我连累了他,求求你放过他吧!”
小白正犹豫不决之间,翠儿已飞快地用掌掴了自己一记耳光,红红的掌印留在俏脸上,令人倍觉可怜。
啪!啪!啪的响声不断传来,翠儿左右双掌翻飞,已不知掴了自己多少记耳光,两颊红肿清晰可见,还不停地说道:“是翠儿不好,是翠儿不好,是我连累了大哥,他要是不用照顾我的话一定是个大英雄,我该死,我该死。”
不断责骂自己,不断掌掴自己,小白忽然怒喝一声将她制止住:“够了!”
暴喝声对做傻事的人最有效用,翠儿先是怔住,然后又再连续咚咚咚地向小白和耶律梦香磕首:“不!不够的!小白和耶律梦香都是民族英雄和英雌,就这样放过我大哥一定难以对自己和向天下人交代,但又一定不会杀女流之辈,不如翠儿就挖掉自己一双眼来换取大哥的命,这是翠儿连累大哥应得的惩罚,好吗?”
翠儿抬起头来,一双精灵大眼睛满眶泪水,谁又舍得夺去这样一双美目?
翠儿问道:“双目还不够吗?我多加一双耳,翠儿保证不会对人说是小白和耶律梦香取去我双目双耳的!啊!不行!不行,根本是我害事,翠儿一日还生存就是大哥的负累,应该是死了才对,但英雄小白又不杀女流之辈,怎么办?啊!该怎么办啊?会吗?你们会杀我吗?”
翠儿跪在地上急得团团转,像个疯妇般又跪又拜,耶律梦香终究是个有感情的女人,心里忍不住慨叹侵略战争之可怕,使得一个好端端的青年出卖良知,只为求生,而令一个可怜的少女自怜自责。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文化催毁已经够可怕了,活着的人还要受到精神意志上的冲击,究竟“天皇帝国”这次侵略之战对中土的下一代造成多大的伤害,谁又可以估计?
现在只是一个开端。
耶律梦香于心不忍,惟有让小白放过大力与翠儿兄妹道:“相公,既然取去他们的性命于事无补的话,我有一个更好的办法。”
小白道:“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饶。”
耶律梦香道:“大力和翠儿,你们先后用毒杀了多少自己的同胞?”
翠儿立即数算着手指:“是……是八个。”
耶律梦香道:“杀了八个人,你们就要救回八个人来作补偿,从今天起,凡遇到自己的同胞被虐杀的话,不管你们用毒,还是用智,也要不惜一切将他救回,一个不能少,否则再遇上我们的话,我再不会怜惜你们的生命。”
耶律梦香说出要求时极具威严,翠儿年纪轻轻,只觉眼前这位大姐姐处事黑白分明,一份敬仰自心内油然而生,立即又再磕头谢不杀之恩。
侥幸逃过杀身之祸,瞧着小白和耶律梦香离开“观火亭”,继续向山下小一村庄而去,大力与翠儿两兄妹相视而笑。
大雨滂沱,鸟云密怖,令小村增添了几分萧索。
“天皇帝国”外敌入侵,名昌世集合了所有兵力来应付直捣黄龙的“神风不死兵”,忽略了其馀流散袭击各处小村落的流寇,清除任务便落在小白与耶律梦香等人身上。
像“华夏村”里便由“八神”中的朱不大联同少数“铁甲兵”所固守,其馀的梦儿、朱不三、将军与血霸王等人则分别到其他地方保护农民及村民,以防“天皇帝国”的流寇侵袭。
但中土幅员广大,像“华夏村”这种小村落多如天上繁星,散布各地,村民又没有防守意识,“天皇帝国”侵略的消息还未传开,已被有组织破坏中土地方的敌军所摧毁。
小白的保护行动其实只是尽量救亡,还是免不了有人死伤。
经过“红香山”回到“华夏村”的小白和耶律梦香,刚踏入村口便被眼前的一幕景象所吸引。
村口以前人群聚集摆的小摊贩,卖的是是牲口肉食,具地方特色的手工艺、布帛衣裳,如今变成四周都是一具具面容溃烂,甚至是肢体不全的尸骸,活像摆放死尸的义庄。
除了尸骸遍地,还有很多不属于“华夏村”的难民,全部跪在各尸骸面前,任滂沱大雨所冲洒,情景令见者心伤。
朱不大一见小白回来,推着木轮椅上前说道:“这些都是附近村落的居民,‘天皇帝国’毁了他们的家园,所以都走了过来。”
小白道:“能够帮的,我们都应该帮助。”
朱不大道:“我知道,但恐怕不能帮得太久,事实上已经开始有问题,我不知该如何解决。”
耶律梦香见朱不大面有难色,随即猜道:“是粮食的问题吧?”
朱不大道:“在开始的时候,村民都愿意帮助这些别村的难民,但难民每日都数以千计的如潮水涌来,村内人口一下子多了逾倍,可是粮食却不见有多,已经是杯水车薪,无法支持下去。”
纵使耶律梦香和小白天智奇才,始终没有魔法可以变出粮食。
今日是缺少粮食,但往后陆续而来的问题可大得多,这就是小白一直担心“天皇帝国”
侵略战争所造成的祸害。
粮食,是生存最基本的条件,百姓无法饱暖,疫病就容易滋长,然后最大可能是引发争夺粮食的局面。
假如真的发生这种情况,加上“天皇帝国”的破坏,不难想像中土四分五裂、天下大乱的境况。
小白不禁想起莫问当日在芳心坟前,与笑天算所预计的未来天下形势,现在似乎真的应验了。
难过又可以怎样?只会无补于事,现在最重要的是帮助这些难民生存下去,否则便再添死亡之数。
小白对着满地尸骸,神情悲伤,问道:“这些尸体呢?”
朱不大道:“有些是他们从别村处抬过来的亲人,希望能找个地方安葬,有些则是来到之后才挨不住伤痛而死的。”
耶律梦香道:“他们有多久没食物进肚?”
朱不大道:“已经有两天。”
小白道:“为甚么?”
朱不大面有难色,口中喃喃却答不上话,但小白已能猜出事情的原委。
就在此时,年逾六十岁的“华夏村”村长华文虎,领着村民鱼贯而出,各人手上都端着一个碗,碗内盛着滚烫的稀粥。
村民一个接一个地将稀粥端给饥饿的难民,他们立即怀着感激的神情伸手接在这纷乱的世代,献出一点关怀,便可获得无数衷心的感谢。
几乎已饿昏了头的难民,捧着一碗碗的稀粥,咕噜咕噜的喝下肚去,也不管粥有多烫,但求有一点温饱。
华文虎走过去向小白道:“我们这个小村能在战火中悻免于难,全赖小白大爷的军队相助,能多活一天已经是莫大的运气,我十分明白。”
小白道:“你虽明白,但村民却不如你这般想。”
华文虎道:“唉,这也难怪的,人心本来就是自私,这十几天来,我们都没有待薄过这些同胞难民。”
小白道:“可是长贫难顾,对吧?”
华文虎道:“难民不断分去我们的粮食,原来可维持三个月的存粮,如今一下子没了大半,村民难免担心自己的将来。”
小白道:“救了别人,却救不了自己,我可以理解这种担忧。”
华文虎道:“过去两日,我们都在商讨是否应该继续照顾这班人。”
小白道:“他们愿意再次分予稀粥,似乎大家都已经有结论,小白代难民们向村民表示答谢。”
华文虎道:“是,的确有结论,不过情况可能不如你所想像。”
正流露感激之情的小白,脸色一沉。
耶律梦香在一旁也察觉事情有异,转过头一看,只见送粥的原村民个个在大雨中不断抖震,有些更声泪俱下,跪地痛哭。
他们都在呼喊哭道:“对不起啊!你们留在这里只会拖累我们,与其大家一起死,倒不如你们牺牲吧!”
“对不起啊!真的对不起啊!”
“请你们原谅我们。”
耶律梦香、小白、朱不大目光同时向喝过稀粥的难民瞧去,只见最先喝粥的两人面容扭曲,口吐白沫,在地上挣扎痛叫。
那是中毒之兆。
小白怒道:“你们在粥里下毒?”
小白怒火大盛,把华文虎吓退三步,他两行老泪潸潸而下,说道:“是……是有毒,而且是剧毒。”
耶律梦香一瞥中毒之状,立即脱口叫道:“是‘百味香’!”
同一霎时,朱不大已急忙射出暗器,尽将他们手上的粥碗打下,乒乓之声接连响起,碎了碗,也同时碎了求生梦想。
滂沱大雨中,村口外又有人急步走来。
竟然又是大力和翠儿——
第 三 章 小白新徒儿
大力与翠儿大踏步走入村内,好不兴奋。
村内已喝过毒粥的难民,正等待着“百味香”剧毒发作,惊惶失神,与他们兄妹的表情正好成强烈对比。
“华夏村”村长华文虎一见大力,便指着他高声叫道:“是他啊!是他将毒给我们的!”
既然是大力提供“百味香”剧毒给“华夏村”村民,那他很可能就是毒杀难民以解决粮荒难题的人。
大力与翠儿快步走来,小白却已急不及待欺身上前,同一时间,金光暴绽“赤龙”出鞘。
他再找不到任何理由放过这两兄姝,杀意狂张,誓要掠夺两条性命。
噗地一声,两兄妹再次用最简单的方法破掉小白杀招。
跪地求饶。
大力不但跪在小白面前,还猛地向小白磕了三个响头,撞得前额破损,然后又抬起头来用真诚的声音喊叫道:“师父!”
剑光戛然而止,小白几时收了大力为徒?脸上闪过了一丝犹豫后立即猜到这又是两人求饶之计,杀气再次暴现。
大力立即抢前用手抱住小白双腿,嚷道:“师父,替他们解毒要紧,就算梦香公主有解毒妙方,但配解药还需时间,‘百味香’很快便会发作,根本等不及的,我身上有足够份量的解药可救村民,只要师父愿意收我为徒,徒儿立即将解药献上,之后师父喜欢如何处罚徒儿,徒儿绝对不会还手,就算你要我的命也会双手奉上。”
近乎无赖的大力死命抱着小白,说时又哭丧着脸,另一边的翠儿也跪在耶律梦香前面,同样又是不停的磕头。
翠儿叫道:“师父,对不起啊!在山上经你们教训后,我们都已经知错悔改,诚心向师父你们学习处世之道,求师父你给翠儿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收我为徒。”
说罢翠儿又不停磕头,每一下都咚咚地响,她似乎十分喜欢向人磕首认错。
难民们危在旦夕,耶律梦香已毫不犹豫叫道:“大力,翠儿,师父命令你们两个立即为难民解掉‘百味香’的毒,不得迟误,要是有一人死掉,你们两个立即要有一个赔命。”
耶律梦香以师父自称,也即是答允收两人为徒,翠儿急忙从怀中掏出解药,然后让中毒的难民围靠在一起。
翠儿将药粉倒在手掌上,轻轻吹拂,要每个人深深吸入解药粉。
小白与耶律梦香静待各人吸入药粉后的反应,长久也不见有毒发迹象,相信解药是真的起了作用。
危机虽过,但村民今日既有了毒杀难民的念头,难保他日不会重蹈覆辙,想到同胞相残,小白又再激起怒愤。
小白尽量心平气和地道:“我们的民族正被异国所侵吞,假如敌国成功的话,我们的下一代都将要成为走狗奴仆,面对当前危机竟然不团结一致对敌,反而互相伤害,你们可有悔意?”
耶律梦香也站在小白身旁跟他联成一气,说道:“在战争中丧失家园、亲人已经是极为不幸,还要受到同胞为保一己落井下石,无耻地将他们集体毒杀,你们知道甚么是残忍吗?”
两人大义凛然的话,的确令心中有愧的村民无地自容,惟有把头低下,但也有人却反而挺身而出。
屠四是“华夏村”的猪农,最赞成用毒毒杀难民,他见其他村民被小白与耶律梦香的义正辞严动摇了信心,立即挺身而出道:“我们都不是三岁小孩,当然知道甚么叫残忍!”
小白道:“明知是残忍仍然甘愿做错,今日若不是事有凑巧,解决了这次危机,真的铸成大错的话,你们将来如何向子孙交代?”
屠四说道:“我屠四由十岁开始便做猪农,干了几十年,杀掉的猪只不下几千,我自己也觉得杀生残忍,但为何仍然要干?”
屠四一句说话,聪明的小白立即猜到他接下来将要说的是甚么,立即说道:“畜牲与人岂可相提并论?何况你们刚才要毒杀的,是流同样血脉的同胞!”
屠四道:“畜牲也有生命,但我们要活下去便要杀掉他们来吃,没有粮食最终会饿死,难民每天不断涌来‘华夏村’,原来只够供给我们的粮食都被吃掉大半,继续下去他们会饿死,反正是死,我们只不过狠心一点送他们一程。”
屠四的话再度激起村民求生的自私本性,又再纷纷靠前与他联成一气。
群情汹涌下,大家的胆子都稍微壮大了,纷纷开口为自己的恶行辩护,各自说着自己的道理。
一向以养鸡为生的何五姑挺身出来说道:“他们本来就不属于‘华夏村’的村民,‘天皇帝国’的人将他们的村毁掉时其实也应该死掉的啦,为甚么还要拖累我们啊?”
家里有五个小孩的田小春也说道:“自从难民来到这村后,我的孩子就患了病,数天吃不饱,大人吃少一点还可挺住,孩子如何可以忍耐啊?疫病蔓延的话最后也会把所有人都害死。”
村长华文虎也开口说道:“其实归根究底,都是战争的祸害,不是我们自私,而是村民和难民都是受害人,又不是我们挑起战争的,为甚么受苦的偏要是我们?你说啊,为甚么要战争?”
村长一呼百应,纷纷围靠过去高声呐喊,叫声直把个人心底仅馀的良知都完全盖过了。
小白叫道:“是‘天皇帝国’要来侵略我们国土,难道我们要坐以待毙,甘心将民族尊严双手奉上吗?”
屠四喝道:“小白天赋神智,武功过人,当然有能力面对这种困难,我们只是平凡村民,战争的事应该由你们去解决,我们要的是生存!是生存啊!你教我们没有粮食又怎能生存?”
屠四说罢村民又再度群起高呼,愈说愈将战争的责任推到小白身上。
“就算没有‘天皇帝国’,你们不是也经常内战吗?昨日是伍穷、余律令,今日是名昌世,他日还不是你小白要争王?”
“对啊!中土几时平静过?”
“杀戮是你们挑起的,不是我们的责任!”
为了能多活一点日子,村民都已陷入丧失理智疯狂当中,何五姑更在地上抓起一把泥土撒向小白的脸。
本来可以轻易避过的袭击,可是此时的小白却呆若木鸡,被泥巴全数击中脸上,但这却令他清醒过来。
一直以来,名昌世、余律令等为了满足权欲而争为王者,不惜草菅人命,完全不理百姓死活,为了当一个仁君,小白才立志要打败众人统一天下,救百姓于水深火热中,但原来自己这样想的同时,百姓却不如此想,只把自己也视为名昌世一夥,同样为了私欲而战。
今时今日的小白,遇上武功高手绝对有信心杀败、遇上艰深迷局也可轻松应付,但面对自私自利、愚昧无知的人,他却是无法令他们变聪明,变得晓以大义,变得有爱心。
无限唏嘘的感觉蓦然袭上心头,或许他真的做错了,应该双手将跟随自己多年的兄弟交给名昌世,应该劝百姓投效“天皇帝国”,让他们都先去了解被异国统治的后果。
一眶泪水在小白双目内打转,但他始终强忍着不容眼泪掉下。
英雄有泪不轻弹。
又一把泥巴撒过来,耶律梦香立即走到小白跟前,挺身替小白挡下。
可是横蛮的村民纷纷效尤,个个蹲下来拾起泥巴,全部掷向两人,他们都不闪不避。
小白只紧紧拥着梦香公主,以背对着村民,任由泥巴撒在自己的身上,也任由滂沱大雨所冲洒。
自当日在“剑京城”遇上梦香公主后,小白便承诺过要给公主幸福,要让天下百姓活得安稳快乐。
多少年来,两件事情都还无法办到,如今还是要拖累公主跟他一起备受侮辱,小白的心前所未有的绞痛。
如斯情景,凡是有情之人又怎会不被感动落泪,奇怪的是翠儿这时却紧紧拉着大力的手,全身都依偎在他的身上,亲密之处根本不像兄妹之情。
在大雨和责骂声音之中,小白轻轻在梦香公主耳畔说道:“公主啊,你说小白是否应该从此退隐,不问江湖事呢?”
耶律梦香答道:“我的相公是个勇敢的人,不会轻易放弃当日曾许下的承诺。”
小白道:“但眼前境况你教我该如何做好?”
耶律梦香道:“我也还没放弃,你当然更要继续坚持下去。”
小白道:“我好像已找不到理由支持下去。”
耶律梦香道:“我就是你的理由。”
小白道:“我情愿跟你双宿双栖,不再面对战争、残杀,将我所有的爱全奉献给你。”
耶律梦香道:“假如小白的理想无法达到,他一生都会耿耿于怀,面对这样的小白,梦香不觉得幸福的。”
小白道:“公主……”
耶律梦香道:“小白,振作啊!你只是承诺过要救百姓于水深火热中,没有期待过天下人都尊敬小白,试想跟随你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他们都等待着你带领他们创造生命光辉的一页,你不可能这样轻易放弃。”
小白道:“公主……”
耶律梦香道:“就算他们最后都离开你,梦香也会留在小白身旁,你已经不用再担心我了,去做你应该做的事吧!”
在失落动摇之时,人最需要鼓励的声音,还有支持的行动。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把各人掷泥巴的行动都阻止下来。
一个清晰的红红掌印烙在最先掷泥巴的何五姑面上,她几曾想过自己会被打,吓得抚着脸庞连退数步。
“笨人!傻瓜!你也会知道怕吗?你怕甚么?你怕我会杀了你吗7说啊,为甚么要退后?”
一巴掌,再加上厉声喝骂,还有那青筋暴现的恶脸,怎会不吓坏平凡的妇人?
出手的是小白新收的徒儿,大力。
大力喝道:“你们怕甚么?怕我会杀了你们吗?对啊!这好像是个不错的提议!”
翠儿也接道:“对啊,对啊!如果杀了难民们的话便可以救活你们多一点时间,那杀了你们也一样可以救活难民,很公平!”
大力说道:“是十分公平的,我这里还有些‘百味香’,大家都过来把它吃进肚去全部死掉,省得我出手杀你们麻烦!”
翠儿这时又将“百味香”的解药取出来,倒入地下的积水中,然后说道:“嘻嘻,解药我全都倒啦,大家可以不用想得救,安心去死吧!”
大力与翠儿逼村民服毒集体自杀,奇怪的是小白却没有出手阻止,难道他也认为这是个最适当的方法?
大力端着“百味香”向村民步步逼前,首先对屠四喝道:“你啊,你不是最想他们死的吗?来,你先过来尝尝被毒死的滋味!”
屠四反唇相讥道:“那你呢?毒杀他们的计谋不是你给我们想出来的吗?最该死是你。”
大力喝道:“笨蛋!那是我还没给点醒前,所作出的无知行为,现在小白是我帅父,他的话有道理我便会听,我会知错,会悔改,你呢?你们不懂吗?知错不能改,不如死掉算了!”
翠儿也在一边和应叫道:“对啊,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做人不怕做错事,最重要是错了懂得改。”
大力又说道:“被摧毁了家园已经够令难民受了,你们‘华夏村’比他们多享有几个月宁静安稳的日子,所以应该轮到他们享有剩下的粮食,死的反而应该是你们,来,全部过来,会死得很快的。”
瞧大力一脸认真的表情,村民只能瑟缩颤抖,在死亡的阴霾之下,谁又敢上前取过“百味香”吞下?但又不见小白出手阻止,村民都不如该如何是好。
就在此时,本来静坐于一旁的难民们纷纷站起来,扶老携幼一个接着一个向村外走去。
四肢还健全的,都抬着已走不动的人离开,年轻的拖着老的,还有躺在那儿已不会再动的死尸,一下子都准备离开“华夏村”。
大力正为难民们努力,不禁叫道:“你们打算去哪儿?我只要再多一点时间就可以说服他们继续收留的啊!”
一个年长的难民回头说道:“我们虽是难民却还有做人的尊严,不想被施舍,也不想令他们难堪,眼前兵荒马乱,谁都不知道这个村几时又会被袭击,就让他们再多安乐一点日子吧!”
说罢也就不再多言,头也不回一步一步离开了。
兵荒马乱,他们又可以到哪儿?何处能安身立命?
大家都只是苟且偷安罢了,就算能省一点粮食又如何?可以挨到战争平息之时么?
小白与耶律梦香皆没有阻止难民离开,也许,这真的是解决同胞自相残杀最适当的方法。
一种无可奈何的感觉又再袭向小白心间,他只是说道:“大力,翠儿,放过他们吧!而你俩从今之后也不可以再用这种方法对待村民。”
小白刚才没有阻止大力的举动,大力在心中暗暗猜想着小白也认同这个时候用这种方法是最适当的。
大力说道:“为甚么?师父不赞成的话,为甚么刚才不阻止?”
小白道:“你为甚么要拜我为师?”
大力说道:“因为小白是一个英雄,我希望可以像师父一样顶天立地,被天下人所尊崇敬仰。”
小白道:“对了,但是照你刚才那样做的话,只会令人感到害怕。”
大力道:“徒儿会牢牢记住。”
带着无尽失落的心情,小白与耶律梦香、大力及翠儿、朱不大等都同告离开“华夏村”,让天意去决定这个村落是否可避过战祸。
一路上,翠儿都跟在大力的身后,不时斜眼瞧着正在低头沉思小白话中含意的大力。
耶律梦香把翠儿拉过一旁问道:“翠儿,你为甚么要拜我为师?”
翠儿兴奋说道:“因为我想像师父一样……”
耶律梦香说道:“像师父一样甚么?”
翠儿说道:“一样令人羡慕。”
耶律梦香说道:“我有哪些东西是教你羡慕的呢?”
翠儿双眼滚动着,带点心虚的样子。
耶律梦香立即说道:“你们其实不是兄妹吧?”
翠儿瞪大眼睛答道:“师父你好聪明啊!”
耶律梦香道:“为甚么要瞒着人?”
翠儿样子怪可怜的道:“不知道,是他要我扮做兄妹的。”
耶律梦香道:“你甚么都听他的?”
翠儿道:“是啊,翠儿甚么都听大力,他是我将来的夫君,他既然说这是好的,我便不会反对,而且扮兄妹的感觉不错。”
耶律梦香不禁泛起微笑,或许这就是年轻人盲目的爱情,只要爱对方便任由对方摆布。
爱情啊!真奇怪——
第 四 章 请君入瓮来
“哈……妹子放心好了,包准谁都不会碰伤,一定安全,我的功夫精进了不少哩!”
在马上的一对男女,向市集大街直冲,向围在街头的闲人发出一声大喊,当下四散闪避。突然有个四岁小女孩正好拖着一岁多的弟弟,呆在街道中央,对突然而来的剧变不知所措。
鞍上人在五尺前立时催马跨越,两个小孩只觉头顶生风,呼的一声便不见了骏马,只闻得已经远离的马蹄声。
“大力啊,先前险些儿就伤了无辜,别再乱闯乱撞了!”原来马上的一对少年情侣,正是大力与翠儿,两人闲来无聊,大力便施展他的策马神技,在巿集奔驰,要于有惊无险中取悦佳人。
仍然策马奔驰的大力笑道:“放心好了,小白师父教我的武艺甚是高深,我每天都努力锻练,从不怠懒,这点操控畜牲的小伎俩又岂会有错失,放一百个心吧!”
鞍上的翠儿再也没有说甚么了,眼前这对患难中结识的情人,性子就是如此,能力愈大,胆子就愈大,对未来的希冀也就更高,从来不懂得知足常乐的道理。
自小白答允收下大力为徒,他便好似充满了希望一样,想像自己他日定能一飞冲天、一鸣惊人。
大力实在不甘平凡,无论如何,他都会争取机会向上爬,要突出自己,要不枉此生。
未来的夫君有大志当然是好,只是,大力的欲望却从没有尽头,他才拜在小白门下不久,心里就常想着他日要当甚么先锋、大将,要统领三军,助小白打下江山。
从他的兴奋眼神,翠儿感觉到大力已过分期待他日成就,暗暗为大力担心,不安的感觉挥之下去。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乾涩、粗豪的声音说道:“你这小子就是小白新收下的徒儿。”
大力二人向前望去,只见一个身穿华贵锦衣、左手衣袖空荡荡失去半臂的男人,竟威风凛凛阻在路中央,似是深埋入地的铁柱,挡住了去路,他全身透散出来的杀气,竟教自己坐骑脚步也急乱了起来。
还不知如何是好,对方身形如风,已欺身近来,跃上马背。大力当下挥鞭去打,只是来人轻功极高,纵身上马既不踏蹬,亦不抬腿,一跃便已是大力肩膊高度,马鞭当然落空。
大力犹在慌乱之际,双肩已觉被重力压住,教两手再也难以抬起,挥鞭之手已没有半点力量。
“着地!”如千斤铁坠,压力自双腿而下,高大强壮的马儿竟抵受不了,双腿同时喀喇一声,齐齐折断,仆倒地上。
来自上头的压力却一点也未悬开,依然继续,大力无从反抗,只好眼巴巴看着坐骑爆裂碎散,死得血肉模糊。
直至马儿倒下,大力的双腿触地,从肩膊而下的重压才稍稍停止下来。
只是,那可恶的杀神却仍踏在大力双肩上,一派傲狂,把大力尽情的玩弄于股掌上。
身旁的翠儿连忙哀求道:“前辈,有话好说,晚辈们有何得罪之处,望求恕罪。”
在大力头上的,并不是一般高手,他左臂失去一半,是因为被小白所伤,不错,他就是已统一了大半个中土天下的一代枭雄名昌世,今日的他,要杀谁也不会太难,何况区区一个大力。
“本王平生最鄙视那些倨傲的小子,谁在我面前都要俯伏跪拜,任你称王称霸,碰上本王也不得不低头称臣,小子,你刚才的傲气好讨厌,加上你又是小白的徒儿,那就更面目可憎!”
内力一吐,大力的肩膊受重力一压,再也抵受不了,双膝裂伤,立时跪了下去。
名昌世狂笑道:“哈……,威风都无影无踪了,本王就是要每一个人都知道,那小白的部下、徒儿,没一个中用,都是脓包、都是废物,很快便要被铲除得一乾二净。”
双腿一夹,大力的脸容已被钳得扭曲变形,只看得原来在大街上被他策马吓弄的民众,都失笑了起来,议论纷纷。
最爱面子的大力无地自容,好想挥拳痛击名昌世,他的愤怒已到了极点,就是死也要这家伙一块儿陪葬。
“臭贱种,总有一天我也要你好受,此仇不报,我大力誓不为人!”死命挣扎,但功力相距太远,实在难以摆脱。
肩上压力突然全消,待痛楚稍减,眼前只见名昌世站在三尺之遥,疾若风雷的神腿飞踢,大力被踢得口角爆裂,仆飞弹开,倒在地上狼狈得很,跟着只觉左颊又被一脚踏住,再难站起来。
名昌世的左臂被小白所斩,他对小白的一切都痛恨之极,大力正好让自己痛快发泄,也就不留情面。
名昌世冷冷道:“那小白真无聊,手下不是笨蛋就是庸才,难怪‘铁甲兵’已不成气候,臭小子,你要活命吗?好,只要给我磕三个响头,同时叫唤三声大王万岁,本王就免你一死!”
原来正兴高采烈的大力,在翠儿及众目睽睽下受尽玩弄,心头气愤难平,还要再低声下气哀求,他当然不愿。
只是,要保住性命就要付出自尊!
咚,咚,咚的三下响头,随着三声“大王万岁”,但说的、磕头的都不是大力,而是他身旁的翠儿。
名昌世冷笑道:“如此貌美又可爱的美人儿,爱上这低能却又自以为是的蠢才,真教人痛心。姑娘,小心啊,这种男人最不知所为,他不会为你带来幸福的!”
连最过分的说话也来了,在大力心中,已燃起绝对熄灭不了的怨恨,有机会他一定要报仇,要名昌世一败涂地。
被一脚踩在地上的大力,围观者都报以辱骂之声,不自量力已成了大力的标志。
“原来残废了的人都异常暴躁,公主,以后咱们用兵,都要小心谨记啊!”在街东出现的,竟然就是小白,他的身旁还有那永远美艳动人,一笑倾城的妻子耶律梦香。
梦香笑道:“也不一定吧!以前在‘武国’,我重用伤残了的将兵、武者,不一样组成杀力强横的‘铁甲兵’吗?”
小白笑道:“啊,对了,还是公主心思缜密,这样看来,一般人伤残了还可以接受,只是贵为王者,残缺不全便不能接受现实,弄得脾气暴躁,竟成一个平凡的小子来虐打,好不知羞。”
梦香掩嘴笑道:“翠儿,你该为大力之败高兴啊!能与当世强者名昌世一战,光荣之至,正是虽败犹荣,天下间难道会有人取笑武功低微的他败下阵来历!”
四周坊众,此时才知眼前人就是统一了大片江山,领导中土大军拒抗“天皇帝国”入侵战兵的名昌世,顿时肃然起敬,先前糊涂看热闹的心情,此刻都一扫而空。
被小白夫妇俩揶揄一番,名昌世也不得不放过大力,只刻意把靴底的污物擦在他脸上,便转过身来不再理会。
翠儿连忙上前扶起受伤的大力,只感到一对眼目血筋暴现,愤怒得似要把眼前的名昌世活活吞下肚里。
遭受羞辱陷于狂怒的大力,难以自制心中疯思,翠儿只得出言尽力安慰,免他不自量力再一意孤行。
名昌世拍去身上泥麈笑道:“怎么了,小白你约我到来,就是要嘲讽本王的断臂吗?放心好了,待我把‘天皇帝国’敌兵全数歼灭,回头就会向你讨回一倍代价,斩掉你双臂。”
小白笑道:“不怕,不怕,到时我小白一定不能成为王者,那便绝不会暴躁狂乱,断臂可省些力气,由公主为我喂食,天天有人服侍,这样也相当不错哩!”
名昌世冷冷道:“要说的话就只是这些?”
小白收起嘻笑,严正道:“跟‘天皇帝国’的争战进展如何?”
名昌世道:“人所共知,敌人火器精良,勇猛精进,一路上胜多败少,惟是双方还没有大规模决战。”
小白笑道:“解决两国死战,在沙场上必然血流成河,任何一方不战至一兵一卒,就绝不可能有停止的一天。”
名昌世道:“这个当然,但战胜的一方必然是咱们。”
小白道:“只怕那一天太遥远,大王那坚壁清野,把一切烧光的战法,可能会令中土化作一片焦土,数千年文化、建设,都付诸一炬,要重新建设,也不知老百姓又要再多付出几许血汗了。”
名昌世道:“这就是战争的代价。”
小白道:“但我有更好的妙法,既能终止此漫长血战,也能减少百姓家园、田土被焚化成灰。”
名昌世道:“但胜利依然稳握在我手?”
小白冷冷道:“胜利永远只握在实力超卓的那一方手上,我也好想阁下战胜,好想战争早日平息。”
究竟小白的建议是甚么?名昌世虽视小白为敌人,但心中依然极为尊重他,毕竟小白从不设下圈套,他的见解也独特过人,经他与公主深思熟虑的妙法,一定有参考价值。
在名昌世心中,当然也不想把中土一片又一片的土地焚成焦土,教孤苦无依百姓的流离失所,饿蜉遍野。
只要有更好的办法,他绝对愿意考虑。就算战胜,名昌世贵为中土大皇,他也想拥有一个富强、丰盛之国,而绝非贫瘠、凋零的社稷,小白的意见也就因而大有参考价值。
果然,当小白说出了四个字,名昌世便愿意随他与公主离去。这四个字究竟是甚么?
大力、翠儿都没有听见,但大力的心却在想,怎么师父没有为我报仇,他应该把名昌世另一只手也斩下。
师父小白并没有对自己的受伤露出丝毫关心,可见自己在他心中的地方是何等卑微。
性格刚强又好胜自大的大力,自拜入小白门下,便一心以为可以有大成就,以为小白会带领他成为不世人物,就有如莫问、梦儿一样的出色,但眼前所感觉到的,却好像跟他所想相距太远。
大力好失望,也好失落,但依然与翠儿跟着小白、公主,一路上照顾,只是心头已极不愉快。
一行五人策马奔驰于大道上,麈土飞扬,拐过了一座山,便抵达闻名远近的“天涯峭壁”。
千丈高的“天涯峭壁”,完全没路登上峭壁之巅,长满苍松翠怕之顶端,却建有一座石牌楼“南天门”,示意到此便是抵达天庭。
“南天门”石牌上挂有一个大铜锣,只要奋力敲响,传说天庭便会因阁下毅力感动而赐寿十年,故此冒险攀上平滑险峻的“天涯峭壁”者每年不下二、三百,当然,跌下来粉身碎骨者也占了大半。
小白笑道:“他,已在上面守候。”
二话不说,名昌世立时腾身而起,跃上峭壁,果然平滑如镜毫无落脚之处,只是却难不倒名昌世。
他双腿狠狠踩在峭壁上,每一回都能把身体稳固不动,一步又一步的向上提升,绝不困难。
那峭壁每隔一段便被他踢出一个凹洞孔,再借力提升,就如攀踏天梯,稳步向上。
他好想会一会小白口中的人物,毕竟这四个字太诱人,这家伙太神秘了。
花了不太久的时间,名昌世便上到了巅峰的“南天门”,只是这顶峰的景象,却把原来镇定的名昌世吓呆了。
偌大的峰顶,原来应该有的松树都不见了,整个地方竟变成一个圆形的石台。
除了石台,就只有他脚下的“南天门”石牌,他……竟把一切都破毁,造成一个“战台”。
谁都应该明白,战台唯一的用途就是对战、比拼。
坐在战台中央的老者,就是小白要名昌世来见的万寿圣君。一脸沧桑,却是杀气腾腾,传说中的无敌神人,果然气度若仙,名昌世已手握天下兵权,但竟也对此老者望而生畏。
名昌世站在石牌下冷冷道:“小白对我说,咱们中土与‘天皇帝国’一战,实在毋须血流成河,‘天皇帝国’的王者只是江川不死一人,其他的都不成气候,只要宰杀了他,‘天皇帝国’入侵的大军自然崩溃,任由宰割,而天下间能诛杀老不死,就只有老前辈一人。”
盘膝而坐的万寿圣君,冷冷的道:“小白所指,当然有理,但本王也有一套理论。”
名昌世有点儿愕然,因为看来这“老前辈”的语调毫不友善,语气生硬得好像即将发放的劲箭。
万寿圣君道:“你既要求本王去杀老不死,也就表明你名昌世没信心战胜他,否则,你又何须前来请本王。”
道理简单,也好真确,只是暗藏的微妙却在后头。
万寿圣君道:“既然我能诛杀老不死,你又绝非老不死之敌,那本王何不先杀你,夺来江山,再杀老不死,岂不一样!”
一阵惊愕,并不是来自名昌世一人,还有那刚跃上来的小白及耶律梦香,他们是接到万寿圣君的通知,才引领名昌世来到,一同商议由万寿圣君决战江川不死,为中土大军斩除大碍。
但正要站起来的万寿圣君,却不似是要助中土大军,而是要杀名昌世夺位——
第 五 章 天人再重现
脸上蓦地现出一股凌厉杀气的万寿圣君,缓缓踏步逼向名昌世,厉声道:“闻说你对星命术大有研究,凭着预知吉凶,每战必胜,这话可是当真?”
身分、地位已大大跃升的名昌世,处变不惊,非但没有呆愕,而且同时举步迎向万寿圣君。
“本王已不再观星预卜,今日我大权在握,乃天命所归,再也毋须倚仗预知,我的手就能够翻云覆雨,本王一句话,就足以动摇天地、改变他人命运!”名昌世狂傲道。
万寿圣君道:“你竟认为自己能胜过天命,超越五行,掌握未来,哈……好狂妄,也就是如此狂妄的性子,令你比武林任何势力王耆胜上一筹,可惜,狂妄已到了终结。”
名昌世冷冷瞥向万寿圣君道:“狂妄到了终结,只是你万寿圣君的写照,别加诸我身。”
万寿圣君道:“甚么?”
名昌世笑道:“你可知我半生笃信星相、命运,怎么却又突然完全放弃,依靠自己吗?”
名昌世也曾解释过,他说是不想让天命限制自己,只是这答案却不是原因的全部。
名昌世凝视着万寿圣君,竟发出唏嘘叹息道:“许多年前,吒叱风云的万寿圣君,原来是掌握天下、为万人景仰之伟大王者。后来,这不世人物竟抛下一切,穷所有精力转移地运,弄出一个‘死荫幽谷’,自困于‘蓬莱仙岛’,愚笨得令人失笑。”
万寿圣君没有阻止,也不发怒,他想知道新一代中土霸者对自己的伟论、意见。
名昌世再道:“放弃了大好江山,弄得中土四分五裂,后人凋零、一败涂地,而原来一代神人,却龟缩在‘蓬莱仙岛’上。为甚么呢?哈……为的就是头顶上的星相预示。”
“一直被星相带领,便以为万事皆吉,却不如到最后倚赖星相,也令你一无所有。万寿圣君,你回头想一想,凭你修为、武功,当年假如继续带领‘万朝’,又怎可能会沦落至败亡?”
“你倚赖天上星相引领,最终反被其所累,既已身为王者,你应该以人力创造未来,天命要因自己而变,社稷命运因王者转变意念而改,天命掌握在自己手中。”
被猛然喝斥的万寿圣君,终于得到全新的体验,眼前的名昌世果然是非凡人才。
小白、耶律梦香也不得不佩服这新一代中土霸主,他开创了破除天命的新理念,连万寿圣君多年来的精密部署,也一起来个翻天覆地的推倒、斥责,狂傲之外也令人有点惊喜。
名昌世清晰的告诉大家,他不要步上万寿圣君从前失败的路,这位新一代霸者,要用自己一双手开创未来。
顺应上天指引是对还是错,当事情未到终结前,始终不可能有正确答案出现。
一直淡然的万寿圣君笑道:“今日你命丧此‘天涯峭壁’上,那就能证明本王所行的才是真理。”
恍如老鹰疾扑,双腿钉死在战台上,名昌世毫不示弱,面对只相距二尺的万寿圣君,名昌世淡淡一笑道:“圣君与老不死功力相若,能轰杀你就能杀败江川不死,这一战的意义重大。”
暗运真气,跨上半步,臂骨发出格格响声,名昌世缓慢出奇的轰出一拳,向万寿圣君胸口痛击。
只是此拳的速度比老牛踏步还要慢上三拍,试问又岂能伤万寿圣君。然而奇怪的事也同时发生,圣君非但没有举招挡格,而且毫无动作,任由重拳轰来。
当名昌世的神拳刚巧触碰到圣君身上衣衫,一股柔力随拳劲而生,只见圣君的身体扭斜偏侧,重拳便顺着滑溜开去。
一拳落空,名昌世另一拳转而轰向圣君头首,先前一拳犹未收回,另一拳已破头脸庞。
名昌世这一套全赖一股真气凝聚的拳法,名为“上行下效”,是他刻意揣摩、锻练而成的重拳杀着。
每一拳都不在乎速度,只是内力全然提升至极点,把内劲逼人敌人体中炸开,一拳便足以断岳裂川。
在旁观者以为轰拳太慢,却不知雄浑内力全聚于拳,杀伤力极重,任敌人或挡或硬拼,也无法逃过这招的强横杀伤力。更何况“上行下效”的关键重点还未全面发挥,未至极盛强处。
拳太重,也挡阻不了,万寿圣君用了最巧妙的柔身法卸去一切力量。只要重拳击来,便借力卸开,挪移身体,那就不致损伤分毫。
两大天下高手交战,没有惊天动地,只是平凡的慢拳卸招,惟已看得小白这大行家心惊胆颤。
七拳过后,名昌世每再轰出重拳,脚步皆有急疾变化,或前或后,飘忽无定。
原来“上行下效”的要旨就在其中,重拳是慢,但脚下步法却急疾如风,变化多端。敌人要防来拳重击,却难以捉摸步法来路,慢拳与敏捷步法互相配台,便能在最诡奇的位置、方位出击。
好个名昌世不断的围着万寿圣君团团而转,头上流下豆大的汗,他已打出了勇猛的第三十八拳。
轰的一声巨响,那无情重拳终于狠狠嵌入了万寿圣君的胸口,只是笑的却不是名昌世,而是圣君?
明明整个拳头都轰得圣君胸口凹下,似是埋住了拳头,怎么笑的反而是万寿圣君。
因为痛的是名昌世,圣君的铁拳也同时猛击中了名昌世的胸口,劲力比名昌世更凌厉非凡。
口角滴血的名昌世,极不想示弱,只是那点滴的鲜血却身不由己的从口中溢出。
名昌世道:“这就是‘反反拳’,总算有机会见识。”
圣君笑道:“只要掌握好敌人出拳的一刹那,利用对方拳劲透体,反过来加上本身内劲,在自己中拳的同一时间轰中敌人,非但可以消散所中的拳劲,而且令对方感受双倍痛楚。”
明显得很,名昌世的武功处处受制,一直被万寿圣君压倒。两人决战,败的必然是名昌世。
圣君抬头望着碧蓝穹苍,满有感慨道:“你已偏离不再笃信、考究星术天命,只是本王昨夜却揣摩了一整个晚上,来吧,我就给你一个机会,把你全身内力提升,一招定胜负。”
名昌世愣了一愣,当下道:“好,只是本王最得意武学‘斗数杀局’,依天上二十八星宿形成不同格局,若用诸于圣君身上,阁下是星术大行家,又哪有用武之地!”
圣君突然叱喝:“那就简简单单的来个拼杀好了!”
倏施袭击,万寿圣君拳掌齐施,攻势犹似狂风暴雨一般,一阵急攻,硬要对敌的名昌世来个硬拼。
不能避也不能挡,名昌世竟以剑指急刺身上二十八穴,移成“巨门”、“天帽”、“天梁”、“破军”、“文昌”、“地劫”,合组“苦海暴杀格”,内力依星位移射,不断加强。
同时拳如雨下,劲风凌厉,声势惊人,向大敌反扑。
两大高手拳掌互轰,竟没有一式是挡格,任何一掌、一拳都狠狠轰中对方,全身爆出巨响,拼个你死我活。
如此情景,谁的内力更强便能致胜,只见双方攻势犹似暴风骤雨一般,其一必然崩溃倒下。
出招急疾如电,气劲爆得战台上沙飞土扬,入耳荡心摇魄,都是武功精纯者,果真令人骇异。
突然一道血箭从混乱的疯狂厮杀中激射而出,整个胸膛被轰得瘪了下去的名昌世,就似断线风筝般直射飞开。
伤重陷入半昏半醒的名昌世,身体射离巅峰之外,脚下虚空,便直坠而下。
战台上,就只剩下如老僧入定、丝毫未见有损伤的不世二百岁奇人万寿圣君。
看来胜负简单清晰,名昌世如何提升功力,也难敌内力深厚的圣君,只是,怎么圣君却不追杀下去?
他引名昌世来,目的就是要取代对方成为中土霸主,怎么却不立即追杀?怎可能放虎归山?
连小白、公主也意料不到的情景,立即就展现眼前,他俩立时明白了箇中原因。
血,嫣红的鲜血缓缓从万寿圣君的口边流了出来,血流得好慢、好慢,却教人有种全身汗毛直竖的感觉。
小白与公主瞪大眼目凝视,实在难以接受眼前事实,犹似是无敌巨人的万寿圣君,此刻不停的在吐血,但血块没有停止,接着又接着的从口中吐出,色泽愈见瘀黑。
究竟,刚才是名昌世战胜了,还是万寿圣君杀败对方,当小白、公主看到圣君竟连支撑身体的气力都没有,他半跪的倒下,口中鲜血依然不停流出,两人都难以断定先前一战胜负。
如此的万寿圣君又如何追杀名昌世?
名昌世的拳劲,怎可能重创圣君?
这背后究竟有甚么文章?
一连串的疑惑,当万寿圣君勉强再站起来,抹去口角鲜血,小白便有机会接触谜底。
万寿圣君道:“这名昌世的功力,跟老不死相比,大概只能支持二十回合,他必然一败涂地,这也就是说,中土与‘天皇帝国’一战,敌人战胜是必然的了。”
小白和公主都是极聪明的人,从圣君的说话中,已开始捉摸到一点线索,看来圣君是早有部署。
万寿圣君长长叹了一声,显得甚是无奈道:“依我计算,‘天皇帝国’只需六个月时间,便能破杀中土大军,到时老不死一马当先,杀了自以为是的名昌世,那就大局已定。”
“侵略的‘天皇帝国’会统治中土,依一贯模式,他们会杀尽初生至五十岁的男丁,所有少女,都要下嫁给入侵者,每个娶二、三十人,过了三十年,整个中土就变成了“天皇帝国’的附庸!”
轻描淡写的说话,却在小白、公主的脑海呈现出一幅人间最丑恶的图画,无数男丁被斩首、活埋;年轻少女要被迫下嫁外敌,甚至是嫁给杀了自己父亲、兄弟的敌人。
那可怖的情景,实在触目惊心,教人毛骨悚然。
小白二人张大了口,竟全然答不上任何一句话来,万寿圣君笑道:“小白,你知我为何要引名昌世来吗?”
小白很快就省悟过来道:“并不是口口声声所说的真想要取代他成为中土霸主,要争霸,圣君也不会留待今天了。你是要准确了解名昌世的功力,想知悉他能否跟老不死一战!”
微笑的万寿圣君不停点头,小白果然是天听极强的人物,对啊,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圣君道:“之前,本王不是到过‘天皇帝国’的大海,跟那老不死拼杀过一次吗?咱们都不相伯仲,各自离去。其实,真正事实并不是表面那样,那一次的激战,本王身上多了一点东西。”
掀开衣衫,在万寿圣君的胸口,竟清晰可见一个血掌印,而且深深凹了下去,看得小白、公主二人目瞪口呆。
圣君道:“那一战,真正的胜利者是老不死,本王老矣,原来已抵不住他的不死神功。”
小白恍然大悟道:“那就是说,老不死这回大军压境,圣君根本不可能再出战,就算勉力而为也只会被杀。”
万寿圣君轻轻点头,要一位如此神人愿意承认失败,实在是比接受死亡更难。
圣君冷冷道:“我来告诉你俩,杀不了老不死,也就不可能战胜‘天皇帝国’的入侵大军,老不死是他们唯一的精神领袖,只有他倒下,‘天皇帝国’大军自然溃不成军。”
小白、公主当然也很明白箇中道,只是连万寿圣君也杀不了的老不死,又有谁能斩下他的头颅?
圣君笑道:“小白,就只有你这位天人,若愿意继承我的武学,修练后就可以诛杀江川不死,你,是中土唯一希望!”——
第 六 章 公主画中意
静夜乌云蔽天,把满月星星遮得没半点光亮,一个住了七百馀户人家的乡镇小村落,也就应该比平日更为寂静。
只是今夜有些反常,两个上身半裸、衣衫凌乱的少女急步乱跑,举步脚下尽是矮树长草,不知哪里是路,只好任意强闯。
每走一步,纤秀的美腿都必被荆棘钓刺伤损,一阵疼痛传来,张目四望,四周又是漆黑一片。
纵然尽力睁大眼,只可惜依然伸手不见五指,当下一步一步的缓缓前进,忽然少女的Rx房碰上了粗粗糙糙的物体,还未来得及反应,耳畔已传来了阵阵淫笑之声。
吓得魂不附体的村女,下意识向横逃去,但只是走了两步,脸上已被粗鲁的狠狠亲了一下。
再向左方逃去,这回更糟,怎么会有人在下面咬自己的粉腿,吓得立时惊呼起“哪里可逃,你俩此后都是我田中兵卫的妾侍!”
终于有了一点火光,教原来在漆黑中奔逃的两位少女眼睛生病,只是稍稍适应光线,眼前景象却教二人呆在当场。
二十多个“天皇帝国”的兽兵,脸上都是禽兽一般的贪婪欲念,非但要尽情摧花,而且要为她俩带来最羞辱的“痛”。更令两位少女失神的,是一群兽兵的身旁脚下那横七竖八的尸首。
住在镇上大街的陈老板、那上山的樵夫胡心、四岁的童儿……,都是原来相熟的脸容,这一刻都变得冰冷无血色。
不是失去了半边头颅,便是上身与下肢分家、七孔流血,每一位村民都被尽情虐杀而死。
两位村姑已是怕得要死,只能暗自抖颤,恐惧充斥,脑子里已容不下其他一那淫邪的兽兵田中兵卫,扑上来要示范压在尸首之上亲热,乐得一群兽兵拍掌附和,大家都兴奋莫名。
如何淫虐、怎样要俏女孩痛叫得失去声音?这都是此刻的合适话题,小白,你意下如何?
小白,你要眼巴巴的看着这些人间惨事发生,自己却置身度外,你真的如此自私?
恐怖又骇人的画面不断在小白脑海中活生生呈现出来,一向镇定如恒的他亦不禁扼腕切齿、心中突突乱跳。大好河山,若沦为“天皇帝国”附庸,百姓们必然惨遭毫无人道大清洗。
一幕幕惨绝人寰、凄厉哀哭的故事,在小白脑海来了又去,始终难以驱除。
“怎么了,心乱神悸可无补于事,你究竟想通了没有?”一脸冰冷的万寿圣君,一直在等候小白的答案,他究竟愿意继承自己武学,担当天人大任,决战老不死吗?
小白啊!你可能袖手旁观,任由那江川不死摧毁中土,任由他杀尽男丁、淫辱我中土无数可怜妇女吗?
万寿圣君的话绝对错不了,那名昌世确实难以战胜老不死,甚至是他的战法--坚壁清野,烧尽一切,也看不出一定能阻止如疯似狂的“天皇帝国”兽兵。
要嬴此轰轰烈烈一仗,唯一方法便是杀死当首领、霸主的江川不死,蛇无头不行,江川十兵尉等根本绝非大将之才,一旦老不死战死中土,所有敌人自然兵败如山倒。
要继承圣君武学,才有可能杀败老不死。只可惜,孩子莫问年纪尚轻,内力修为一时难有大跃进。
除了小白自己,还有谁人可取代这位置呢?
“没有,除了小白笑苍天,再也不可能找到合适的继承者,天下间还有谁拥有如此武学天分?有谁的武学根基如你一样稳固?小白,你是上天安排的最合适人选。”说话的竟然是耶律梦香。
曾在“蓬莱仙岛”上坚决拒绝了万寿圣君,不愿当上天人,背上重大责任、使命的小白,难道真的是天命所归,如何逃避也逃避不了,还是要继承万寿圣君的一切?
当年在仙岛之上,小白倔强地拒绝圣君的一番话,言犹在耳……“唉,老糊涂,你的脑中根本就没有让他人自我发挥的馀地,你只是要人跟从你认定的合适之路行事,最好半点不差。天啊,就算是神是佛祖,也让凡人在大道任意轮回,不勉强阻挠吧?你却一意孤行,老糊涂啊,原来你比佛祖还更霸道、固执。”
从前那一番好潇洒的话,今天再也说不出口了,小白必须仔细考虑,为了阻截无尽的杀戮,负起重大责任。
小白终于呼出了一口气,说道:“那攻往‘皇京城’去的‘天皇帝国’大军,因为缺粮缺水,行军缓慢许多,在决战之前杀老不死,我还有一点时间吧?”
万寿圣君终于动容,脸上充满喜悦道:“文帝天人,你的时间并不太多,要学识我的武学,还要输入我的内力为你再提升至极限,所需的日子不会太短,况且,拖多一天,中土被杀被奸的无辜者便不断增加,你必须把握时间。”
小白轻轻点头,双目望向地面,缓缓的道:“我要五天时间,五天之后,待我完成最后的事,便回到这里来,拜学前辈一切,再与那老不死决一死战。”
从小白的坚决语气,可看出他已是不会动摇心意,五天,他要这段时间来安排甚么?
连他身旁的公主也不明白,只是小白当然有他的道理,这五天他必然有好重大的事要完成。
“好,本王便让文帝你离开五天,我在这里等待你回来,然后便把一生武学完全传授给你。”万寿圣君终于能令坚决拒绝当上天人的小白回心转意,难道这一切就是“天意?”
小白的心里当然同样在想,天意难违,原来上天安排了的,谁也不可能拒抗。
一阵强风吹袭而来,头顶的浮云疾走,顷刻间原本蔚蓝天空变得一片昏暗,就如世事一样变幻莫测。
小白轻轻抚着公主的脸蛋笑道:“变幻才是永恒,只是公主对我的爱,却一直未曾改变,令小白永远的甜在心头,温暖无比。”
耶律梦香在笑,小白就是喜欢逗她发出那轻柔的艳丽笑态,比甚么都更甜美。
一看再看,秀色如剩云驾雾般的优美,小白的一双眼睛流露出过分的陶醉,顿时教公主也尴尬起来。这家伙的爱悠长隽永,一直都未曾淡过,但这一刻却非合适的谈情时候啊!
五天,小白要完成甚么?
偌大的殿堂,四处都挂满大红灯笼,张灯结彩,朱不三、生力、郡主、莫问、将军、血霸王……一大堆小白的朋友、下属,该来的都齐全,谁也不会错过今夜。
这是喜气洋洋期待已久的一夜,是小白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夜,他穿上了一身新郎华贵服饰,不停的带着笑脸向各方友好致谢。这一夜,是他迎娶耶律梦香公主大喜日子。
对了,小白就是要利用数天时间,来准备这场婚宴,他已跟公主走在一起好久,但仍没有合琶交杯拜天地,在众人面前给她妥妥当当的一个名分,今夜就为要完成心愿。
充满喜乐的殿堂,每个人都为这对新婚夫妇高兴饮个痛快,甚至是天兵神将都来了。
座无虚席,热闹得很,小白快乐得不得了!
当天下最艳丽的绝色佳人梦香公主,穿上凤冠霞帔走出来,满堂起哄,每个宾客都惊呼起来。
绝色天下无双,今夜的梦香公主,更添上三分羞怯、五分温柔,杏面生春,看得众人目瞪口呆,舍不得把眼神移开。
两人准备交拜天地,立即惹来全殿堂的宾客都拍掌和应。能嫁给小白,公主当然满足,而小白可以拥有公主,也一样称心如意。
小白从衣衫掏出一物,置在公主掌中,啊,竟然是一模一样的“深心石”!
是小白曾送赠给她的定情信物,与公主原来拥有的,刚好合成一双,大家都拥小白笑道:“花了不少心机才找得到一样的,从此我俩心心相印,彼此都有一样的爱心。”
从心底甜出来的公主,还记得那一天,她站在石滩上,突然看见小白就在前头,还送上一颗美丽的“深心石”,此物无价,却把公主深深迷死,从此陷入热暖爱梦中。
小白对公主从来都好得无比,她没有选错,小白是当今世上最出色的英雄人物。他从一个寂寂无闻的小伙子,到今天成为一代豪杰,公主的眼光准确,对这个男人的任何付出都好值得。
爱,来得匆匆,但公主却懂得把握,没有让他溜走,从此幸福便降临在他俩身主的身分,让所有人见证他俩的爱,这是存在他心中已久的愿望。
小白笑道:“交拜天地后,公主从此就是我笑家的媳妇、笑苍天过门的妻子,谁也不能分开我俩。”
在公主脸颊上轻轻一吻是最情真无价的一吻,小白要当着所有人面前证明公布。
今夜好温柔的耶律梦香,以最温柔的心、最温柔的语调说道:“我不会跟你拜堂。”
突然而来的傻话,真的把小白吓得半死,怎么公主会如此胡来,不肯交拜天地?
脸上依然温柔平静的耶律梦香,忽然从跟在身后的十两手中,拿过来一大张画纸,再接过墨,便把墨倾倒在画纸上,继而合上眼目,缓缓把身子摇晃。
“写画先忘笔,天意是笔,心意弄墨,天心意合一,可绘神来笔。小白,还记得你教我如何突破绘画工笔之道,醉尝写画心意合一重境界,创造出神来之画吗?”
公主双手抱纸继续摇动,任由画纸上的墨四处流动,目不前望,就此以“心”绘写。
小白笑道:“意随心动,心随意欲,喜、怒、哀、乐,任意妄为,写画之道尽在其中!”
怎么搞的?在大婚宴会上,两人忘了行交拜天地之大礼,却一同去写画?而且还要是甚么以心意来写,朱不三等人实在瞧得稀里糊涂,想来想去,总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会儿之后,公主依照心意绘画之法,把人纸随意搓圆压扁扭曲弄皱,再又慢慢摊开,放在桌上。
小白、公主各手持一笔,飞快的在或深或浅、或明或暗的部分加工,落笔如飞,疾走急书,刹那间便画出一双人来,一位老者、另一位……不就是手持“赤龙”的小白吗?
不用多久,小白与公主共同合作的画便大功合成,朱不三上前一看,他妈的,大婚之日干甚么要画些打打杀杀的东西?虽然,他也看得出来,这飘忽的笔触是写两人大战。
小白一剑杀了那穿上外族异人服饰的江川不死,算是一种预祝吗?但他毋须在今夜写此画啊!
公主笑道:“要在决战老不死前,了结我俩交拜天地成亲的心愿,小白,你太小觑自己能耐,一心已安排无胜望可言,如此信心上战场,怎能摘下老不死人头?”
小白只在笑,笑自己傻,也笑公主实在太了解他。
公主小心翼翼的卷起了画,轻轻道:“今夜的大婚,暂此结束,待你杀了那老不死,再回来交拜天地,我耶律梦香才是小白的正式妻子,小白,我在此等你。”
依然笑而不语的小白,内心实在好感动,他这位红颜知己,总不会教他失望。
要正式娶梦香公主,就必须有坚定信心杀败江川不死,小白绝不能败,否则便辜负了公主!
杀败老不死,就此决定好了!——
第 七 章 老帽子斗鸡
万寿圣君已逾二百馀岁寿,有关跟老不死决一死战,大概必须在“天皇帝国”入侵大军攻入“皇京城”之前。就凭小白在短短时日,又如何能习得万寿圣君历百载累积之神功?
武学修为并不跟积聚财富一样,不是把财宝都拥有如此简单,武功必须经年累月的不断提升。
单是一招半式,要通透理解,运用得法便可能要花好长久的时日,绝不可能含糊过去。
小白虽是武学奇才,如何才能在最短时间速成?
万寿圣君在夜里与小白走到山下,两人似是漫无目的地走,贫瘠的乡郊没有夜市,欠缺酒肆,居住在此的都是养猪、养鸡的农户。
夜静星稀,一直走了好远才感到人声渐近,田野旁的一块空地,但见东己簇,西一堆,人头涌涌,这些人都是打扮朴素的乡民,形貌神情都十分紧张似的,看来正有重要事情发生。
左边一位脸色苍白,头上戴着草帽,露出一对极为高傲眼目的老伯,从不远处而来,手中正捧着一头雄壮的公鸡。
大夥儿一见老伯来到,立时起鬨,所有的眼目都凝视那一头威武之极的大公鸡身上。
“来了,‘霸王鸡’来了,哈……不外如此吧!”
“我看比铁老三的‘鸡大王’瘦多了,根本不能相比!”
“老帽子真无聊,这一回必然一败涂地。”
“他真的以为还是一年前,那时他的‘神鸡大帝’还没病死,当然能称王称霸了。”
“唉!这回的‘霸王鸡’又岂能跟从前‘神鸡大帝’相比,这老而不好幼稚。”
“老帽子今夜恐怕要连三块田地都输个精光哩!”
四周围观的村民,你一言我一语的喋喋不休,原来就是小觑一位以训练斗鸡驰名的老帽子。
老帽子,年七十有二,是这十二条村中最出色的训练斗鸡老手,只可惜一年前千辛万苦训练出来的百胜斗鸡王“神鸡大帝”患上怪病死去,从此便消声匿迹。
训练从前的“神鸡大帝”,老帽子花了好长时间、好多心血,而这一头“霸王鸡”,只在短短时间锻练,大家又岂会对它有甚么信心。
小白跟在万寿圣君之后,他竟带自己来看斗鸡比赛,岂不是太无聊、太浪费时间吗?
不是要尽量利用时间去提升武学吗?
斗鸡开始,较为瘦小的“霸王鸡”决战已贵为王者的“鸡大王”,铁老三根本瞧不起已七十有二的老帽子。
这一年以来,他花尽心血培育的“鸡大王”,已为自己嬴得不少田土,今夜一战,对方简直以卵击石。
勇武的“鸡大王”疾扑而下,铁爪舞挥,那庞大的身形绝对阻碍不了灵巧活跃,“霸王鸡”立时落在下风。
敏捷的利爪不断扑抢试探,那才第一回出战的“霸王鸡”不停后退,同时身上、两翼,都被抓伤流出凄厉鲜血,瞧得一众村民嘻哈大笑,老帽子真不自量力。
“鸡大王”已试探清楚,自己实力绝对超逾,当下把心一横便扑上去,要啄穿“鸡霸王”的咽喉,了结比赛。
这是“鸡大王”的杀着,纯熟俐落,只见它左一闪身,双腿一蹬便疾冲向前,直取咽喉。
血花爆散,溅得地上通红,当“鸡大王”定下神来,只觉自己的左目漆黑一片,它还在愕然之际,右目又有黑影袭至,跟着,这一会儿前还是斗鸡之王的“鸡大王”,从此便活在黑暗之中。
每一个村民都呆若木鸡,老帽子在短短时日里怎可能训练得如此出色的斗鸡来!
小白笑道:“武帝带我前来,就是希望我明白斗鸡此战的真正道理,要我从中领悟、学习。”
万寿圣君笑道:“小白,你是智中强者,否则当年又如何能解破多重谜局,成为天人,登上‘蓬莱仙岛’?只是,你必须掌握窍门,才能尽得我真传,决战老不死。”
小白上前捧起那头看似平凡,却刚成为斗鸡新王的“霸王鸡”,向老帽子道:“从前的‘神鸡大帝’要多年才能训练成为王者,今日的‘霸王鸡’却轻易得多,箇中有何大道理啊?”
老帽子轻抚着“霸王鸡”笑道:“阁下定然是好有学问的能人,当中的窍门又岂能骗你。第一回毫无经验,要取得一切争胜之训练方法,当然要屡败屡试,花好多时日。只是,数年来甚么方法都试过了,也就累积成一些‘公式’,再训练新的斗鸡王,套用从前经验,便知道哪些要重视、哪些毫无意义,当然事半功倍。只是一般人都误以为从前‘学问’、‘经验’不能直接应用,才以为训练斗鸡王必须花许多时间罢了!”
小白笑着道:“就如一位少年人,要获得另一位武学神人百年武艺,不一定就要花上十数年或百年,重要的是少年人的悟性有多高,只要能参透传授者的原有结构,功力也就能不断提升,因为前人已为他打破了许多难关。”
这番话当然并非对老帽子说,而是要万寿圣君知晓,小白要学识他武功中最关键精粹,时间只是次要。
要是小白欠缺天分,就算穷上百年甚至二百年,也不一定能学有所成,更遑论青出于蓝。
引领小白下山来看一场似是无聊的斗鸡,万寿圣君要的就是小白这一番话。
杀败江川不死这老鬼,是大家共同目标,小白必须有强大自信心能凭藉本身天分,不断突破吸纳圣君的武学精粹,再融为己用,否则,小白在决战中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豁然开朗,万寿圣君不作一声,便飞快的疾冲向山崖处,远离村落,小白也紧随其后。
宛若两颗疾电流星,一先一后,但小白离圣君已不致落在太远处,显见功力已在提升。
前面,只是山,是一座岩石大山壁,万寿圣君犹如疾箭猛射,竟猛地出掌轰向山壁。
掌风劲力直透入山壁,竟震得似是地动山摇,更留下了深深的掌印在山壁,化出缕缕轻烟,山上又不停滚下碎沙绌石,良久仍在震动,不断的继续落下。
小白接着上前,伸出同一样的右掌,缓缓按在同一位置的凹陷掌形当中,闭目凝神“领悟”。
仍是炙热未退的火烧一般感觉,直透入身,穿过肌肤,带来迥响,这种感觉必须掌握得到。
对了,胸口的“步廊穴”、身上的“天豁穴”、颈下的“气户穴”、背心的“意舍穴”,还有头上的“临泣穴”,这五大穴都有反应,不……应该说是只有这五个穴道有反应。
小白相当满意,深吸了一口气,他也同样的轰出一掌,利用先前知悉的五大穴道,同时发劲,混合真气,轰出他从前不可能挥出的慓悍威烈神掌,山壁又再动摇。
又是另一个掌印印在山壁上,可是小白的内力修为跟万寿圣君相距较远,大山只微微震动。
小白笑道:“这一掌学得好像,招式而言该有八成吧!”
万寿圣君方才轻轻点头,身旁的小白已迫不及待,竟又再轰出同样的神掌。
第三个凹陷的掌形,一样有缕缕炙热的轻烟飘出,只是那生烟的速度、方向,却明显与先前两掌都有分别。
小白笑道:“这回又如何?”
圣君淡淡道:“有五成相像,不错!”
话未说完,小白已轰出最新一掌,在山壁上印下第四个掌印,只可惜他这回却好不满意。
小白冷冷道:“还有二成跟武帝的神掌相像,好可惜!”
万寿圣君不发一言,内心其实已极为佩服这“天人”,他果然是人世间最出色武学奇才,从学习到掌握,只花了一丁点时间,就明白招式、运功窍门,实在厉害。
原来单以这绝世招式而言,因为要凭人体不同穴道先后吐劲,就算得悉了是甚么穴道组合,当中也有难以突破的窍门。
因为每个人的每一穴道储含劲力不一,同样的五大穴道,哪一个穴道先吐劲,五大穴次序有别,都会发挥出不一样的效果来。要明白自己的穴道力量,再重新编排吐劲次序,方才是“自己”挥出来的最强的神掌,绝对不能有一丝含糊。
若仍依照前辈穴道次序吐劲,与自己本身力量次序不符,轰出的掌劲便只是生吞活剥,总不可能有大成。
小白非但立即完全明白,而且掌握窍门。只是第三掌,已跟万寿圣君的原来一掌只剩二成相似,实在极为出色。
万寿圣君轻轻转身,叹了一口气道:“若本王当年在你的年纪,也可能有同样的武学悟性吗?天人,果真是上天的刻意安排,造就如此出色人物,看来真的是要让太狂妄疯痴的江川不死,碰上克制他的非凡英雄,教他客死异乡。”
小白没有再出掌,他已掌握了十成的窍门,不必再浪费力气了,今夜,他还要努力把万寿圣君的独门绝学招式,都一一揣摩清楚。
但是招式学懂了,内力却还是远远不及老不死,那又如何?
二百多年来,万寿圣君的招式不少,一时都要学会当然极难,但把内力同时提升至一样境界,甚至再超逾,有这样的可能吗?
小白花了数天,近乎不眠不休,总算已把万寿圣君的一切武学招式悟出箇中道理,能掌握应用。
唯一憾事,在二十七类各项武功当中,竟没有一招一式小白能再突破创新,万寿圣君在二百年来已把一切招式去芜存菁,都是最强最精华的招式,不可能再提升了。
在小白的内心,他当然好想证明自己能超逾他,只可惜万寿圣君又岂同常人,小白终于也不得不承认,这万寿圣君实在是天下间难得神人,绝对不能小觑。
换过另一角度,他败在那老不死手上,难以再战,那就证明老不死更加可怕。
七天过后,当阳光再照耀大地,日头如同一团猛火在烧,小白在招式上的学习已没有多大进展,他已掌握一切。
剩下的时间,地必须提升自己的内力,最简单又最直接的方法,当然是万寿圣君直接传功。
只是伤重的他,这样做可能会令他枯竭而亡。
想来想去,小白还是想不通这难题,直至这一天,万寿圣君有个好妙的新提议。
“来,咱们一同去喝‘老三火粥’,这远近驰名的灵药汤,山下的‘小天镇’就有,来吧!”
吃粥?吃粥可以解决猛然提升内力的死结吗?
小白解释不了,但他知道每一回万寿圣君如此行为,必定又是考验自己的智慧、悟性,这老家伙就是好想把小白这天人难倒。自己是极出色的王者,他要证明天人也不一定更胜自己。
万寿圣君难以控制矛盾的心理,他太理解必须顺应天命,但同时,圣君也到了无欲无求的化境,他太高高在上,太超逾常人,本来是极好,只是,上天偏偏又安排了一个来继承他的“天人”,这天人看来更比自己优越,心底实在有点不服气。
当年,这天人小白,甚至不惜放弃一切,也不肯继承天兵神将,他的一番大道理好惊心动魄。
在万寿圣君心底,实在希望有一天这小子再受挫折,证明他仍是不及自己。此想法虽无聊,但他却好想得到这种满足。
不作任何解释,万寿圣君就领着小白下山去,直往“小天镇”上,要饮那甚么“老三火粥”。
这“老三火粥”可真有大大提升功力的神效吗?——
第 八 章 信心破万难
凡能补益正气,扶持虚弱,用以治疗虚症和延迟衰老、延年益寿的粥类,均称为补益粥。
人体的气、血、阴、阳不足为虚,由此而产生的病症,被视为虚症。补益正气的粥类,根据他们的功效和应用范围,可分为补气粥、补阳粥、补血粥及补阴粥四类。
以粥作补益,因自古以来粥一直是中土人民喜爱的食品,历千年而不衰,既能减轻消化器官负担,又利于身体吸收。
粥的优点为:一省钱、二味全、三津润、四利膈、五易消化。正是“世人个个学长年,不悟长年在目前,如此简单平易法,只将食粥致神仙。”粥,正是又便直又健脾补益之食。
“小天镇”的“老三火粥”,就是闻名远近的补益正气粥食,每一天都非但客满,而且不断的有人排在店外守候位子。
要命的,是贵客就算等得到位置,也未必有“老三火粥”奉上,还得要看看运气。
万寿圣君与小白能尝到“老三火粥”,只因为他俩很早便抵达粥摊,还不到一个时辰,粥摊又要关门了。
圣君道:“要弄出滋味补益的‘老三火粥’,先把韭菜切成细末,将芡实煮熟去壳、捣碎,山药、上三味及粳米相和,慢火微温,每天只能煮出五百碗来,卖完了便要打烊。”
小白笑道:“这摊子的老板真笨,既然每天五百碗很快卖个精光,应该多煮五百、一千,岂不多赚数倍吗?”
万寿圣君没有回话,只引领著小白走到粥摊后的大竹棚里,见到灶头之上,有一个好古怪的大锅,四边都有铜制的龙,龙口向著锅内,龙背上有大洞孔,看上去古雅又名贵。
“要煮出滋味无穷的‘老三火粥’,那就少不了这‘老龙大锅’,三百年前老氏祖宗所制,一代传一代,原来是用来煮大家族龙氏粥食,因为家道中落,后人便靠靠这宝物‘老龙大锅’煮出的‘老三火粥’维持生计。”圣君把“老龙火锅”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
小白对一切文化极有心得,如此实物也鲜能见识。上前细看,伸手去摸,这“老龙大锅”真了不起,每一处都厚薄均衡,火力能渐次加强,质料纯净之极。
最妙当然是四条龙,龙背洞口是放米入锅之用,当用慢火去烧,直至达到一定温度,龙口才会张开,把米倾入锅里。
每一米粒都会在最适当时才开始入锅烹煮,吸收水分的时间一样,整锅粥也就恰到好处的香味齐全。
小白不得不摇头赞叹道:“原来最大的秘密是在这‘老龙大锅’,只因为此锅每天就只能煮出五百碗粥来,时间所限,绝不可能再加添,故此贵客来晚了,也就只好望门兴叹!”
圣君严正道:“小白,你的‘锅’又能承受多少内力?”
小白当然明白圣君的提问,他要提升内力,那就必须先把身体内的“锅”扩大,储存内力的空间存在,这样才可能骤然把内力提升至无限境界,这就是来吃“老王火粥”的道理。
如何才能把自身储存内力的空间扩大?
甚么是内力的“锅”?
万寿圣君没有说个明白,因为他的“锅”,是经过二百多年才发展成形,体内百穴、内脏,储藏点滴内力,是经年累月所得,他也实在不知小白如何可以迅速扩展他的“锅!”
回到“天涯峭壁”前的一大段路,万寿圣君也没有跟小白再说过一句话,要小白明白自己若是不能储入过量内力,也就根本肯定不可能杀败老不死,这关键如何才能突破?
“天皇帝国”战兵已一天比一天更接近“皇京城”,名昌世的主力大军一旦溃败,中土便岌岌可危。
必须在决战之前杀江川不死,小白能把握的时间已不太多。就算是武学天才,也要连时间都战胜。
这一生,小白曾智破、力敌不少迷阵、死结,但眼前的大决战敌人太强、自己的负担也实在太大,胜利的希望确实微乎其微,偏偏又非胜不可,实在是上天对他的好大考验。
来到“天涯峭壁”之前,小白突然问道:“武帝,要是我战败了,还有人可以在我之后决杀老不死吗?”
万寿圣君竟想也不想便道:“有,他就在你身旁,你孩子莫问的天分可不比你差。”
小白突然有所沉思,心念在动,脑海中不停的思潮起伏,竟犹疑起来,眼神更有些凌乱。
圣君冷冷道:“但以莫问修为,还要多等十年以上才能成大器,加上他的心情追求闲逸,缺乏担当大任登基为帝的霸气,要他正式取代你,到时中土已沦为‘天皇帝国’附庸了!”
要逃避吗?又怎会如此轻易!
小白正要跃上“天涯峭壁”,直往巅峰的战台跟万寿圣君进一步钻研武学,圣君却一手接住了他。
“难题的关键解决不了,也就不可能杀败老不死,你再上战台也只是徒然,待你想得通透再上来好了!”万寿圣君把小白扔下,只有他一人跃上峭壁去。
如何能把自身储存内力的“锅”扩大?大得足以容纳万寿圣君二百多年积存的内力?
万寿圣君慢步跃上,他真的好希望小白能突破这难题,好想,好想,但却又谈何容易。
自己也苦苦思索了好多个晚上,依然原地不动般思潮胶著,难题可能根本就没有答案。
正如小白如何也不能战胜老不死,中土一定被“天皇帝国”纳入版图之内,一切一切都是既定的必然。
叹息,可能是唯一应该做的事!
脚下忽地劲风拂来,一阵急速的脚步声追著而来,究竟是谁?万寿圣君不用回头都感应到是他,小白。
当小白追了上来,竟没有停下,他怎么会如此冲动?还有两步便抵巅峰,小白却给轻功绝对在他之上的万寿圣君拦住。
圣君二话不说,竟就重重一掌印在小白身上,小白也全然不拒挡,既来之则安之。
印在小白身上的掌力并没有把他轰飞,这一掌不是要把他杀败,而是要来引证小白是否是真正的天人,他真的已明白如何解决难题了吗?就把内力输入体内测试一下吧!
一下子如江河决堤,汹涌澎湃的内力如浪潮涌入,五脏六腑,每一穴道,都受到不可思议的疯狂冲击。
二百多年的日积月累深厚修为,以小白现在的身体怎可能一下子容纳得了,必然被胀破裂爆而亡啊!
小白拼死就能够突破吗?
全身筋骨不断在胀,一股突然而起的奇怪内劲,在身体内不断游走,好明显这就是小白“消化”不了的外来内力。愈是任它在体内运转,伤害便愈大。
必须竭力把外来的一切内力吞噬,这样才能真正吸纳,不致重创伤害身体,甚至爆裂体躯。
“他妈的臭内力,我就偏偏要把你吞掉!”暴喝一声的小白,竟不知从哪里来的奇怪反应,果然好快便“吞噬”了先前四处游走的外来内劲,融为己用,教万寿圣君惊讶不已。
小白成了,他……终于解破了难题的死结,这……究竟是甚么原因?太惊人了吧?
停止了输入内力,万寿圣君鲜有的怔怔发呆,他实在不明所以,这天下间他不明白的事已不多,这疑惑自己却怎也解不了,小白怎可能火速破解,天人……真的好可怕!
“快告诉我,如何能遽然把体内吸纳内力的能力加强许多倍?你……怎可能做到?”双手握著小白双肩,紧张得不得了。
小白笑了笑道:“道理太显浅,想了一阵子就想通了,可没有甚么大奥秘呢!”
如此的回话、解释,更加令眼前的万寿圣君如坠入五里雾中,就算如何去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就在万寿圣君眉头深锁时,小白笑道:“只要我认定自己是天人,那不就可以了吗?
哈……既然上天安排我决战老不死,那么上天必定会让我有能力去一拚啊,我只是以一般的定性去设想吧!”
“按照正常情况来说,我当然难以容纳得了过分突兀增长的内力,只是我小白是天人啊,天人当然跟平凡人不一样吧!但这些都没有表面根据,靠的就只有--信心!”
“天人的自信,就是一切力量之源,就如当日我闯入‘死荫幽谷’,又哪有设想过能否破得了甚么‘斗室之谜’,勇往直前,凭藉的就是那无比自信。今天,要战胜老不死,那就必须身体能壮大起来,能容纳圣君二百多年的内力,只要有足够自信,那就必然可以!”
“哈……!”开怀痛快狂笑的万寿圣君,他实在不能不佩服这位天人,对啊,天人就是天下王者,拥有超迩凡人的特质,又岂可以平凡人视之,当然有可能吸纳澎湃的内力。
天人应该狂,因为他是天人!只有狂者才配合吞食远远不可能吸钠的内力,小白果然突破了关键死结。
“来吧,万寿圣君,我小白绝对可以把你二百多年的内力都吸纳净尽,一点不留!”小白狂然道。
只是,到了最重要的这一刻,万寿圣君却没有再为小白轮入内力,他沉默了下来。
又发生了甚么事?
圣君淡淡道:“那一回败给老不死,内伤还未痊愈,本王剩下的内力真元,能直接输入你体内的,先前都已输了去。”
小白当下呆住,那先前的内力真元极盛,但相比原来万寿圣君该有的,大约还不足十分之一。
凭这十分之一不到的内力真元,小白又如何能杀败大敌?
小白在冷笑,难道万寿圣君根本没有想过小白能突破这难题,因此就不用提及他只可轮出十分一的内力?
没有再多说甚么,圣君再跃上去,终于抵达“南天门”之上,小白也随后而上。
当小白踏在“南天门”之上,他终于明白,他好感动、又好佩服,万寿圣君果然是万世必须敬仰的神人。
小白眼前,在战台上,站著的都是一些熟悉的“朋友”,朱不三、生力、梦儿、将军、血霸王……甚至是天兵神将都来了,大家都在战台上等待小白。
“来吧,就让我们将内力全都交给小白,让你集合大家力量,杀败那江川不死,为中土带来荣耀!”
众口一词,慷慨激昂的一幕,小白已许久未有在众人面前掉下热泪,此刻的他实在太感动。
每一个人的眼神都在告诉他,只要小白能杀败老不死,能挽救中土,大家都好愿意付出。
从“南天门”走下来,小白实在不想高高在上,每一位来到战台付出的人,都是他的朋友,不分主仆。
小白走到众人面前,紧紧的逐一拥抱每位朋友,是他们的付出感动了小白,教他知道此战一定不能败,大家都只要一个答案:小白杀败老不死。这目标谁也不能动摇,而目标必定是结果。
百计的高手,每人都倾尽全力输出自己平生内力,加起来当然不会比老不死差吧,小白的内力将是天下无敌。
不是一人决战,是大家并肩作战!
每个人都好暖,因为大家都怀有一颗赤子之心,都把希望全付托在小白身上,要他为民族前途而战。
站在最后的梦香公主哭了,当她看见一个又一个的朋友上来战台,她实在难忍内心激动。
小白抱拥过每一人,最后,当然更热烈的抱拥公主。
耶律梦香道:“答应我,必须杀败江川不死!”
小白坚定的点头,他一定要为中土百姓赶走“天皇帝国”的入侵敌兵!——
第 九 章 割地求和约
星麈暗淡,月色凄迷。
寂静野林全是高逾五尺的长草,乱石星罗棋布,方向难辨,人走入其中最易迷失方向,更容易受伤,加上林中怪声连连,气氛萧瑟,偏偏有三个年约二十的少妇在急步奔走。
不断向前跑,又不时回头望,明明眼前身后都已是黑压压的草丛树木,完全看不见尽头在哪,但依然没命地奔逃。
啪地一声,其中一个少妇突然惊呼倒下来,还未来得及高声求救,就被不明物飞快地向后拉扯,消失于灌草中。
其馀两个少妇非但没伸出援手,更头也不回地跑得更快,只管逃啊逃,也不理粉腿已被碎石划得满布血痕。
两人奔走了一段路程,身后又再传来叮叮噹噹响声,吓得两个少妇心胆俱裂,啪、啪两声,两个少妇的小腿同时被大铁钩穿。
痛得死去活来之际,串连着大铁钩的铁链被人用力拉扯,两个少妇被凌空扯高五丈,以为要重重撞个头破血流之际,只见一条黑影飞身上前把两人抱住。
不但抱住,还怜惜地替她们解去小腿上的铁钩,小心地倒出止血散,满口关怀的语气说道:“生命诚可贵,如此可爱的姑娘为甚么学不会这个道理呢?”
柔情似水的语气,超凡的俊美脸容,教所有美女都甘愿向他投怀送抱,任君轻薄。
对付女人,不凡圣子还是最有办法的一个人。
不凡圣子小心翼翼抚摸两个少妇微凸的腹部,显见两个女人都怀了身孕,说道:“就算不顾惜自己,也要顾着肚里的胎儿,不然他们有甚么损伤的话,你们做娘亲的都要负责任的啊!”
明明是假仁假义的关怀,两个少妇仍如痴如迷,甚至乎不觉伤痛,只因不凡圣子的幻力所影响。
将两个逃走的孕妇制伏后,两个兽兵此时又押着刚才首先捉住的少妇过去,用铁链将三人足部串在一起,那样就算是再想要逃走也不容易。
仔细瞧去,只见三个少妇都同时有孕,而且大概都是怀胎数月,难道这都是不凡圣子这次回中土后的猎物?
啪!啪!啪!
不凡圣子见兽兵将妇女锁起后,忽然又用力地掌掴三人,教她们三个立即从幻梦中痛醒过来,脸上留下火辣辣的血掌印,竟已扯去她们脸上如手掌印一般的皮肤,血水四溅,却只能痛叫,因为双手也被锁住。
不凡圣子喝道:“他妈的,好好对待你们还要逃走?你们可知道肚里面的小孩多么重要吗?如此丑八怪也可获得我一点温柔,已是你们天大的福份,贱人!”
为了令妇女不在挣扎中伤及胎儿,刚才不凡圣子的温柔原来只是使她们迷乱失神,如今又再回复本来面目。
可怜的妇女忍受着痛哀哀哭叫,兽兵此时拉来三辆专为她们而制造成的“牢车”上,让她们斜斜地坐着,然后拉回大本营。
“牢车”设计精巧,四边有软绵托着妇女的背部,甚为舒适安稳,只是双足及双手仍被锁上。
他们对待这些孕妇既如囚犯又如上宾,究竟所为何因?
三个孕妇被推回“天皇帝国”驻扎的大营内,又见一整列为数三十个年纪相若的少妇排成一行,全都被锁在“牢车”上,上身赤裸腹部微凸,全部都怀着身孕。
她们的眼神都是恍恍惚惚,似乎全部中了幻术。
在她们的身前,是数十个样貌慓悍的兽兵,个个双目炯炯,肩阔膀圆,全都是“天皇帝国”千挑万选拣出来的精锐军。
面对着一个个赤裸的年轻少妇,兽兵目露淫邪神色,喉头发出野兽一般的低鸣,却依然按捺着不敢造次,因为在他们之前,还肓江川不死正细心检视着每一个少妇的腹部。
不凡圣子将逃走的三个少妇全身衣服撕去,也推过去跟其他孕妇排成一列,一直恭恭敬敬、一丝不苟的模样。
只见江川不死一掌抵在少妇的腹上,闭上双目,全部人都放轻了呼吸不敢发出些微声响,让江川不死静心感受腹中生命的状况。
被摸着的少妇神智清醒,双目瞪得好大,甚是惊惶,泪如泉涌出,两颊因过度的惊惧而不停抖震,她似乎也很担心“结果。”
江川不死由上腹摸至下腹,终于找到胎盘的位置,稍微用力检视,小小的胎盘形状清晰可见。
长久,只见江川不死转过头来问兽兵道:“谁是这孩子的爹?”
一个兽兵立即站出来说道:“是我。”
江川不死道:“这个胎盘坏了,你要立即再找另一个‘贵女’回来配种,不得迟误。”
江川不死说罢,孕妇与兽兵表情各异,兽兵得知能再四出寻觅中土妇女奸淫,状若痴狂,立即冲出大营外要再抓一个妇女来强暴。
少妇却如堕入死牢,脸上顿时笼罩一阵寒霜,她清楚明白劣胎所带来的后果,可是却无法避免。
噗哧一声,只见江川不死一手捏住少妇的胎盘,猛地一抓,不但捏爆了只有数月大的胎盘,手臂也穿过少妇腹部。
两条生命立即当场暴毙,呜呼哀哉。
活生生的将一个手无寸铁的少妇虐杀,江川不死脸上竟也泛起一阵忧伤神色,哀道:
“到此为止,与中土人混种的计割,只有不足一千成功孕育出优质小孩,还是太慢。”
不凡圣子道:“没有办法,虽然敌军被我们攻击得节节败退,成功掳回来的妇女也不少,但具有优良母体的妇女为数不多。”
江川不死道:“中土地大物博,资源丰富,最宝贵的是人多,除了男的可供给我们奴役外,女的更可以助我们延续最优秀的下一代。”
不凡圣子道:“其实只要是我们‘天皇帝国’的血脉,就已经可胜过中土那班窝襄废,为甚么又一定要最健康的胎盘才能留下呢?”
江川不死道:“你明白甚么叫精锐吗?”
不凡圣子道:“当然是指最强、最出色的人。”
江川不死道:“还差一点点你才真正明白这个概念。一般人所认为的精锐,只是一个人比一般的人强便可以,但如果精锐以外还有其他劣质的下等人存在,是会造成精锐的弱点,‘天皇帝国’就算有千万个精锐的人,但同样有千万个劣种,那对我的‘大东日帝国’计划毫无帮助,只会是负累,所以我不能够容忍劣等的人生存。”
不凡圣子道:“我明白了,正因,淘汰劣质的胎盘需要牺牲很多母体,所以不能够以‘天皇帝国’的妇女来作试验,中土的女人正好作为‘贵女’代劳,他们人多,就算多死几十万也不足惜。”
所谓“贵女”,是专门挑选出来供“天皇帝国”繁殖新一代的中土妇女,自他们入侵后成功配得上千个优秀胎盘的话,已牺牲的人也就绝不止一千数目。
劣质不能留,被杀的妇女不知凡几,江川不死的冷血与残暴之程度由此可见一般。
老不死有二百年的阅历,其眼光自然看得比任何人都要远大,单靠这一代是没法完全成功进行“大东日帝国”侵吞计划,只能够寄望下一代,可是他自己已实在太老了,必须在死前为“天皇帝国”培养出最强的后代去延续这疯狂梦想。
“大东日帝国”计划不单是侵占中土,还有其他海外异国,要达成这宏大的梦想必须要时间,可是老不死的时间实在不多了。
江川不死道:“这趟侵略中土,就算不能完全夺去所有土地,也必须要抓千万个‘贵女’回去,否则就是彻底失败。”
此时,镇守大营的哨兵走了进来说道:“外面有人求见。”
不凡圣子问道:“是谁?”
哨兵答曰:“他们说是‘天法国’的伍穷和太子。”
伍穷和太子求见江川不死?所为何事?
江川不死笑意盈盈的,脑袋已在猜想两人到此目的,然后道:“请他们进来。”
哨兵往外通传,不凡圣子向江川不死陈明伍穷的事迹,最令他感兴趣的是伍穷曾经跟拜千户及余弄仁等几乎瓜分了“皇京城”。
至于太子,生世过于神秘,所知道关于他的事几乎就只有他曾是皇王郎之徒,以及现今是“天法国”的太子。
哨兵领伍穷与太子步进大营,伍穷、太子与江川不死终于首次见面。
但最吸引伍穷目光的,还是那些被囚在“牢车”内之孕妇,被破穿腹部而死的少妇,双目还残存着恐惧、无助、惊惶、怨恨的神色,就似是哭诉着自己死得太无江川不死毫不掩饰自己的残暴不仁,明显地绝不介意让伍穷知道这种恶行,也以此来警告伍穷,战争一日延续下去,虐杀绝不会休止。
江川不死由头至脚打量了伍穷和太子一遍,说道:“瞧你浓眉大眼,充满一代霸者的豪气,能成为神人小白的敌人,果然有点不凡。”
伍穷道:“我来,不是要听你的赞美话。”
江川不死道:“年轻人有傲气是好,但也要在适当时候收敛一下,否则是不分尊卑,那样的话,无论你跟着想要甚么我也没兴趣知道。”
伍穷大军败给了名昌世的事,江川不死已了然于胸,今日伍穷以“天法国”君王的身分来求见,显见他不会甘心屈在名昌世之下。
江川不死稍一推算,已猜知伍穷是有求于己,态度也就毋须客气。
伍穷被嘲讽,脸色一沉,说道:“两国交锋,死伤难免,几个月来我们的大军已有死伤,说一句真的,我不想再看见尸横遍野的情景。”
江川不死道:“是你不想,还是那个名昌世不想?据我所知,你应该听从名昌世的指挥,这次如果是要和谈的话,不该只有你来。”
伍穷道:“简单的一句,我希望可以停战,只要你开出条件来,我会替你摆平名昌世那一边。”
江川不死道:“越君犯上,私自出谋和议,在我们‘天皇帝国’是死罪一条,罪该切腹。”
老不死刻意针对伍穷,令他甚为气恼,手上的“败刀”已愈握愈紧。
太子见状从怀中掏出一张羊皮摊开,立即吸引了众人注意。
只见羊皮上一笔一画,所绘成的图画正是大家都朝思暮想、梦寐以求的中土版土。
太子道:“其实我们大家的目标都近乎一致,都是为了眼前这一大块土地,但名昌世以坚壁清野之策对付你们大军,最终只会落得两败俱伤,只要你愿意的话,版图上有一半地方便属‘天皇帝国’所有。”
为了东山再起,伍穷与太子竟然甘愿割让土地给“天皇帝国”,出卖自己的子民?
江川不死听到停战的条件,微笑道:“呵呵,只要伍穷可以平定战争,无知的平民老百姓在一段时间内都将视你为救星,待江山落回自己手上之后,再伺机毁掉和约,你们以为这个算盘打得响吗?”
伍穷追:“绝对是一种冒险,但同样争战下去,‘天皇帝国’也不一定大获全胜。”
江川不死道:“正因为名昌世有可能嬴得这场战争,到时伍穷便绝对没有机会翻身,所以宁愿冒险被天下人指摘出卖国土。”
伍穷道:“一句话,是否愿意停战?”
江川不死道:“你叫作伍穷,我开始有点欣赏你的冒险精神,只有对自己充满自信的人才够胆进行这场赌博。”
伍穷道:“我听不到答案。”
江川不死道:“你说要割一半土地给我,那到底是多少呢?又是哪一半?若不清楚的话你叫我如何考虑呢?”
江川不死既愿意达成和议,伍穷当下便扬起绘有地图的羊皮,另一手执起“败刀”,向羊皮割去。
“败刀”挥出的同时,江川不死竟也同时拔出不凡圣子身上的“无敌”,斑烂夺目的光华暴锭,“无敌”刀锋压在“败刀”上。
伍穷欲抽刀退避,不料江川不死刀招诡异出奇,“败刀”处处被“无敌”所牵制,横拖拉扯,“败刀”刀锋竟被扭折。
江川不死制住了“败刀”,向下力压,借“败刀”割向羊皮,伍穷仍顽强力抗,可是“无敌”彷佛生有黏力缠住“败刀”。
悉窣之声响起,羊皮地图已被“败刀”割开两边。
伍穷厉目一瞪,独臂如电扑出抓向羊皮。
伍穷虽快,但仍不及老不死,两人都各有所获,伍穷一瞧手上的羊皮地图,显见只剩下手掌大小。
而老不死手上的,却几乎是整块羊皮地图。
老不死开怀笑道:“呵呵,原来你打算割让全部土地给我吗?真多谢,听说中土的人都比较敬老,看来所言非虚。”
江川不死有心作弄,伍穷怒上心头,但明知对方的武功比得上万寿圣君,自己又怎会是他对手?
不动手,又如何出这口鸟气?
只见江川不死忽然命不凡圣子取出一盒,他打开来取出里面的东西,赫然是一个以碧玉造成的玉玺。
江川不死飞快地以“无敌”在玉玺上刺字,在死掉的少妇身上一抹,玉玺染血,印在羊皮地图之上。
羊皮上清晰可见“中土之王--伍穷”血字。
江川不死道:“中土之大,始终还是要有人来管治,只要我把名昌世打倒之后,我就封你为中土皇帝,替‘天皇帝国’效力,这样岂不是比你来的计划更好吗?”——
第 十 章 佛在心中留
谁可不费吹灰之力,便拥有中土半壁江山?
伍穷眼前便放着这个机会。
他万万料不到江川不死的提议,竟比他当初要冒背上卖国贼罪名的计副更有吸引力。
伍穷沉默,他在犹豫,还是根本不屑答应?
江川不死为打动伍穷,续道:“你以为我是存心侵吞你们的土地吗?‘大东日帝国’是为了让各国共同分享贺源,大家互助互利。中土地虽大,但欠缺人才和技术,我们‘天皇帝国’正好可以协助,你不用再担心洪水祸患、病疫散播,而你们的资源亦刚好是‘天皇帝国’所需,除此之外,还有其他海外异国,一直各自为政,也互相敌对,我只不过发起一场大战将各国资源合并为一,到最后还是需要你们自己去治理自己的民族,伍穷啊,为了伟大的将来,天下大同的新世代,你愿意担起这个重任么?”
江川不死将侵略战争说得冠冕堂皇,将天下资源重新分配,看似毫无破绽非常合理,伍穷又会如何回答这问题?
只见伍穷“败刀”一挥,将玉玺雕字的一面割去,然后在上面重新雕字后还给江川不死,说道:“这个目标的确十分伟大,伟大得连我也自觉惭愧,所以由此刻开始,我伍穷的目标已由雄霸中土,转为雄霸整个天下,包括海外诸国列强,尊重老人家是我们身为后辈应该做的事,老家伙,我伍穷今日就先封你为‘天皇帝国’的傀儡皇帝,还不谢主隆恩?”
太子在一旁也答道:“‘天下大同’的构想实在令人感动,但只有你一个人去完成这伟大理想也太过辛苦了,既然现在大家目标相同,前辈可以先将‘天皇帝国’奉献出来,免去无谓的争战流血,让我们年轻的一代去辛苦,岂不是两全其美?”
老不死以“天下大同”为藉口进行侵略,表面上很合理,但细心一想,“天下大同”一定要“天皇帝国”去完成吗?为甚么不可以是中土人去统领“天皇帝国”?那不是一样吗?
伍穷道:“前辈千里迢迢而来,晚辈愿意割地相赠已经表示了敬意,前辈不愿接受,晚辈已经很遗憾,还怎敢要前辈的厚礼,现在将‘天皇帝国’双手赠回,难道前辈也没兴趣吗?”
以割地求和是伍穷平息战争再伺机反击的权宜之策,为了自己,他已经学会在必要时候要有所牺牲,但要做一个傀儡狗皇帝,任由外人来差遣,他的自尊还是绝不容许。
被太子和伍穷反唇相讥,江川不死只是笑了一笑:“哈哈,‘天皇帝国’之皇吗?的确是很吸引的厚礼,现在的年轻人真懂得孝敬老人家啊,很好,很好,我就接受你来此的美意。”
江川不死竟愿意接受伍穷的册封?连不凡圣子都不敢相信。
只见江川不死伸手要接过伍穷的玉玺,但一碰之下,玉玺顿时化成渺渺烟尘,随风而散。
江川不死微感诧异,说道:“呵,原来到最后,伍穷还是不想便宜我这个老人家,你这次来如果是为送礼的话,我当然可以让你大摇大摆离去,但现在你没礼可送,那即是来存心挑衅,我就这样杀了你的话,应该也不会有人指责我欺凌弱小吧?”
老不死眼神透射杀机,似乎要就地教训伍穷,要动手的话,就算再加上一个深不可测的太子,也断不可能敌得过他二百年修为。
太子说道:“老前辈没有机会见识过我们中土的地方色彩吧?”
老不死道:“小家伙,我早在你还在爹的体内之前,就已经踏足过中土这块土地。”
江川不死上次侵略中土,被万寿圣君所败退,那时非但太子,就连伍穷也还未出世。
太子道:“十年人事几番新,所谓沧海桑田,莫说是十年便人面全非,前辈上次来是几十年前的事,中土的一切变化是前辈无法知道的,不如就由晚辈作东道,带前辈游历一下旧地。”
江川不死笑道:“好,很好,我就跟你去见识一下,看看自己是否已老得不知世态变化,是否已老得不应该再问世事。”
凡是古老文明的国家,都必定有一个共同的特色,就是相信除了人间之外,天上会有神明主宰。
中土地域辽阔,不同的族裔散布各地,每一族裔敬拜的神佛各有不同,尤以信佛者最多。
“祥文村”村民数百,寺庙只有一座,由运村至今,庙内供奉的大日如来佛便庇佑着村民安康,一直风调雨顺,平安无事。
太子与伍穷带着江川不死来到“祥文村”后,所谓入乡随俗,第一件事当然是入庙拜神。
可是抵达寺庙之前,只见一个三岁左右的小孩在哭哭啼啼,村民又围在寺庙门前而并不入内。
三岁小孩死命拉扯着爹的衣袖叫道:“我要进去拜神啊!你说过今天带小牛来寺庙见识的!”
小牛的爹莫大牛却一脸不安神色,将小牛一把抱起,说道:“今天我们还是先回家吧!”
小牛叫道:“为甚么?为甚么啊?我们走了这么多路还不是为了入庙拜神吗?为什么又要走啊!”
“祥文村”的村民见小孩扰攘叫嚣,也走过去干涉道:“小孩子,你还是乖乖听你爹说,今天先回自己的村去,改天再来,因为今天寺庙没有佛像给你敬拜啊!”
寺庙没有佛像?那是怎么回事?
太子道:“前辈可以放心,寺庙并不是没有佛像,只是给我掉了包,里面所安放的佛像是我专为前辈而设,好让前辈虽身在异地,也能求神庇佑此行能心愿达成。”
明知太子在故弄玄虚,江川不死也凛然无惧,排众而出大步向寺庙走去,也不理村民阻挠。
入得寺庙后,只见安放于内的竟不是庄严慈祥的“大日如来佛”,而是一脸恶形恶相、样子奇怪的佛像。
只见此佛右手持宝剑,左手拿绢索,背后有焰光,并端坐一磐石座上,正是“天皇帝国”最尊崇的“明王”。
“明王”是“天皇帝国”一向所敬拜和尊崇的恶佛,主张以杀戮平定纷争,与“大日如来佛”慈悲为怀的主旨背道而驰。
不但佛像被改头换面,连寺庙中的僧侣所穿的袈裟也换成“天皇帝国”的传统僧人服饰,可见太子为了安排这次游历的确一丝不苟,但这又有何喻意?
江川不死说道:“哈哈,年轻人真懂得奉承老人家,的确两地民族的信仰有所差异,要是合并为一,也不过只是表面的凑合,要根本的完全统一,必须连信仰也要改变过来,将来‘天皇帝国’统治中土之后,我必定会好好注意。”
太子道:“老前辈误会了,晚辈只是担心前辈这次越洋远渡,未能像过往一样祭祀神明,所以特意安排。同是神明,但此佛却不同彼佛,信仰是经过千百年,由神话一点一滴植根而成,并不是由人强硬灌输,就算前辈如何努力,断不可能改变人的信仰。”
伍穷道:“刚才前辈不是看到寺门外的村民过门而不入吗?就算前辈真能以强硬手段统治百姓,但他们心里不信服,不尊敬,那就算如何改头换面也无济于事,并不能改变事实。”
江川不死微笑道:“千百年一点一滴累积而成吗?那我也可以用千百年时间为他们重新塑造神明的形象。”
太子道:“前辈还有这样的时间吗?”
江川不死道:“老,的确是我的遗憾,不过同样,我有二百年的阅历,解决问题的方法自然比你们多。”
老不死忽然拂袖走出寺庙之外,步至那还在吵吵闹闹的三岁小孩子小牛跟前,问道:
“小孩子,你不是想入庙拜神吗?”
小牛答道:“是啊,因为我们村里没有寺庙,爹说要带我来这里求神庇佑。”
中土现正烽烟四起,难得这个村落仍保平安,无依的百姓自然更想获得神明眷顾,所以“祥文村”近日香火特别鼎盛。
江川不死微笑道:“既然如此,让我这个老人家带你进去见识好吗?”
小牛的爹莫大牛正要伸手阻止,可是老不死厉目一瞪,透射的杀意直把他吓得退了几步,拉着小牛的手不其然松脱。
无知的小牛一心想入庙见识,便跟着老不死直入庙中。
从未进过的小牛觉得庙内的香炉、经书、图腾、佛像十分有趣,四处跑来跑去,东抚西摸,不亦乐乎。
江川不死领着小牛在“明王”佛前跪拜,然后问道:“小孩子,每人都有个名字的,你叫甚么名字呢?”
小牛答道:“我爹叫莫大牛,我叫莫小牛。”
江川不死道:“那你知道佛像又叫甚么名字呢?”
小牛答道:“不知道。”
江川不死道:“让我来教你,你由今天开始要好好记住,普天之下,只有‘明王’是世上最值得你去尊敬的神明,其他的都是邪魔妖孽,会迷人心智,你必须敬而远之。”
小牛留心的听到江川不死的“教导”,又学习敬拜“明王”的祭祀之礼,他都如言一一学会,但觉十分有趣。
江川不死见到小牛已学会礼拜“明王”的方法,老怀大慰道:“要改变人的习惯、思想模式、信仰的确是很难很难,但小孩子自出娘胎后,灵台一片空白,只要从小教导他们学习我们‘天皇帝国’的一切文化,待他们长大后再教导下一代,中土的劣等文化自然会成为历史陈迹。”
江川不死做这一场戏,原来无非是要向太子及伍穷证明,只要方法得宜,是可以令中土的人接受另一套文化教育。
太子道:“利用小孩无知的心,的确可以有机会令他们都接受‘天皇帝国’的统治,缩短文化并合的时间,但是你可以教你们的文化,他们的爹娘也可以教中土的文化,到最后你还是枉费心机徒劳无功。”
江川不死道:“对,所以我侵略中土的计划成功,凡十岁以上的男童皆要杀掉,一个不留。”
伍穷道:“男的杀掉,女的便为‘贵女’配种,这就是‘大东日帝国’的真正面目。”
江川不死的凶残实在令人愤怒,伍穷已是按捺不住,拔身越过“明王”顶上,内劲贯满“败刀”斩落。
“败刀”狂猛乱斩,横劈直割,将整座“明王”像斩得支离破碎,有大半化成飞灰。
佛像爆散的声音惊动寺庙外村民,纷纷走近寺庙察看。
江川不死还是微笑着,向小牛问道:“小牛,你还记得佛像叫甚么名字,是甚么模样的吗?”
小牛答道:“记得,叫‘明王’,他右手持剑,背后有焰光,左手拿着绢索,我还记得要如何拜祭呢!”
江川不死满意道:“哈,所谓先入为主,小孩会将第一件学懂的东西记于心底,更会挑选最好的东西来学习,只要我的计划一旦开始,就如涟漪一样蔓延开去,到时任你们斩掉多少佛像也是徒然。”
小孩子清心无欲,虽然不甚明白江川不死与伍穷所说的是甚么,但双眼所见的一切已全记在心中。
佛在心中留。
江川不死忽然地跃身上刚才佛像所摆放的位置上,大声向村民喝道:“你们要尽量享受这两天宁静的日子,因为再过两天,伍穷与太子便会为迎抗‘天皇帝国’而不惜放火烧村,毁去你们的家园!”
村民之中有些来自其他村庄,有些则早已在名昌世焦土政策下无端被火烧去整个村庄。
在焦土政策下,很多村民根本不曾见识过“天皇帝国”兽兵的残暴便已失去一切,心底早已对这个当权者有所不满。
如今得知伍穷与太子就是放火烧村的主脑,心中顿时生出莫名的愤怒,直视着两人。
江川不死再道:“你们的皇帝为了胜利不惜牺牲你们,这样的皇帝还值得你们拥戴吗?”
“为甚么啊?为甚么要烧我们的村?”
“我们只要平安过日子,为甚么牺牲的是我们?”
“太过分了,为了胜利就放火烧我们的村,我们要安定,不管谁来管治也好,我们不要丧失家园!”
江川不死刻意煽动村民悲伤的情绪,群众随即投向江川不死的一边,将矛头指向伍穷和太子。
名昌世焦土政策所带来的恶果终于爆发了。
太子与伍穷被村民围在一起指骂,太子却不慌不忙,拍了一下手掌,此时从村口外被推进来几条腐尸。
腐尸肠穿肚烂,全部都是被江川不死杀害的孕妇。
太子此次来和议,早就算计好一切可能,命人将江川不死所弃置的女尸抬来,就是要村民见识一下他们的残暴。
太子道:“这些孕妇都是被‘天皇帝国’兽兵淫虐后所杀掉,你们自己张开眼看清楚吧!”
同胞被敌国兽兵虐杀,自己的村子被皇帝下旨焚烧,到底哪一件事较重要呢?
村民没有说话,但一个一个退回伍穷与太子身边就已经表明了立场。
江川不死道:“很好,这一次的和议没有结果,两天后,咱们以武力来解决。”——
第十一章 儿子的心愿
大雨过后,和风绚丽,艳阳当空。
伍穷与太子不能与江川不死达成和议,令双方在一轮喘息过后又再度开始杀伐。
“神风不死兵”实在太厉害,如直捣黄龙般将名昌世大军逼得节节败退,由沿岸一带直攻入中土心脏地域,势如破竹。
大军每退守十里,都必然有几个村落化成灰烬。
每一次放火烧村,都留下不可磨灭的烙印,难道真要将整个中土都变成炼狱火海方可败走“天皇帝国”吗?
在名昌世大军驻扎的大营内,名昌世正指挥众人迎战策略。
皇玉郎道:“交战数月,敌军损失了不足一成兵力,但我方已经烧毁了三十个村庄、五个大城和小镇。”
余律令道:“哈,或者烧得太少了,还是无法吓退敌军,与其久战,倒不如派人先到各小镇大城放火,将一切资源粮草烧光,敌军知道再进攻下去,未到我们投降败死之前已经甚么都没有了,很可能会作出妥协,就此班师回国也说不定。”
余律令虽被屈在名昌世之下,但心里始终不服,对于他所用的焦土政策更是不值。
名昌世道:“只要敌军不断前进,再多一些时日我们自会稳操胜券。”
笑天算也不屑道:“请恕我无知,难道再过一些时日会有神明下凡,将敌军败退吗?开战以来我们只是不断烧村,敌军则不断进迫,我看不到究竟我们有何胜算。”
名昌世道:“敌军自沿海开始侵入我中土,以直线进攻,一路上我们不断烧村断绝他们的粮草补给,就算他们还可维持一个月,到时我军再反扑上前,敌兵必沿来路而退,形成前有追兵,后无粮草之局,胜利就掌握在手中。”
皇玉郎道:“但不断放火烧村,平民百姓已经怨声载道,再继续下去可能未将敌军击退,他们已全部投诚。”
名昌世道:“我的方法很简单,谁要投诚变节,都要抄家灭族,就让他们去,只要他们还舍不得自己的亲人,必定不敢叛我。”
治乱世,用重典,名昌世的严刑苛法,在这个乱世之时或许最有效用,小白是仁君,他或者也有方法阻止百姓投诚变节,但一定不会是要将人抄家灭族这般残酷。
繁星满空,明月皎洁。
本来是凉风送爽的夜晚,“祥文村”的村民却个个面无表情。
因为名昌世的大军刚绕道而去,只留下一道圣旨:“过了今日之后,必须放火烧村,违者格杀无论。”
国家正受到外敌挑衅,群起反抗的确是每个人的责任,加上当日亲眼目睹“天皇帝国”
对待妇孺的残暴方法,实在令每个有血性的人感到齿冷。
村民在“祥文村”土生土长,虽然这里不算是桃源仙境,但在村民心中却比仙境胜地更为重要。
留在村中的最后一晚,村民都守在自己屋内一家团聚。
每一户的门外都挂着大大的灯笼,就像明灯指路。
黑暗中一间石屋外站着一个人,他偷偷瞧着屋子里桌子上放了三双碗筷,但只有两老相对端坐,眼泪不自觉地悄然落下。
他已经太久没有回来这个家了,这次依照明灯指引回来这个破落的家,心中无限唏嘘感慨。
屋内两老已近八十古稀,自儿子离开这个小村要出外闯荡后,便只剩下他两老相依为命。
就算有说话,经过几十年的相处,甚么也说完了。早就习惯默默相对而没有对话的日子。
每一晚身为娘亲的都习惯煮三个人的饭菜,是期望儿子有日忽然从外回来时会有一餐温饱的凭证。
不会对话的两老,今夜终于有话要说。
爹道:“我早就跟你说过,他不会回来了。”
娘道:“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当天容许他离乡别井,出外闯名堂,他如今还在我们的身旁。”
爹道:“男儿应志在四方,留在这小村又有甚么好?像我们营营役役一生好吗?说不定他现在已经手执千万兵、当起大将奋力抗敌。”
娘道:“说不定?说不定他已经死掉,你知道吗?”
爹道:“就算死掉也是战死沙场,为国捐躯!”
娘道:“你总喜欢自己的儿子有成就、出色、伟大,我却只想他能平平安安过一生。”
爹道:“妇人之见。”
娘道:“是啊,我本来就是妇人嘛,平安有甚么不好?人一定要做大事么?为甚么一定要逼他啊?”
爹道:“我哪有逼他?”
娘道:“不是你是谁?经常跟他说以前的甚么大将军威武勇猛,哪个皇帝功绩盖世,他当然也会渴望有这个成就呀!”
爹道:“望子成龙又有甚么不好?”
娘道:“不是不好,你可知道他的内心是真的这么想吗?你有考虑过他有这种能力吗?
他年少的时候连杀猪都不敢。叫他去沙场杀敌,给人杀掉就有这个可能。”
每一个爹娘都会对自己亲儿有所寄望,希望自己未完成的梦想能靠下一代去完成,但曾几想过儿子会有自己的想法呢?
爹希望儿子成材,娘希望儿子留在自己身旁,究竟孰是孰非?
在门外的人不停落泪,终于也按捺不住推门而入。
他忽然闯进来,二话不说便坐在椅上,将桌上留着的一碗饭拼命扒进嘴里,两老没有阻止,只是呆若木鸡不知所措。
他将白饭菜汁统统吃光后,用仅有的一只手抹去眼泪,然后说了一句令两老十分震惊的话。
他说道:“爹、娘,我回来了。”
久别的儿子终于回来了,但爹娘却无法认出他的面目。
眼前已四十多岁的儿子,竟然是个没有眉毛、不见下巴、望之欲呕的怪脸,而且右臂被齐肩切断,与当日离开爹娘时的一副英气勃勃模样完全不同,他的爹娘自然认不出来。
娘道:“你真的是无诀?”
他道:“是啊!娘,我真的是无诀,我总算平安回到你老人家的身边了。”
瞧着眼前的儿子面目全非,一身伤痕,不难猜到他离开家园闯荡江湖的日子有多苦,薛无诀的娘亲不禁老泪纵横。
娘亲感动落泪,但爹却一脸不满喝道:“你回来干甚么?你不是应该当上大将,如今在阵中杀敌,把敌人打个落花流水的吗?你是不是打不过敌人所以以为可以在这里避难?假如是这样的话,我没有你这种没出息的儿子,滚,给我滚出去!”
儿子刚回来又被爹喝骂,娘亲急忙拉着薛无诀的手说道:“不啊!无论如何我这次也不许他离开,外面兵荒马乱,你想他去送死吗?”
薛无缺道:“爹,我没有令你失望过,儿子今日已经是名昌世座下的大将,这趟对战‘天皇帝国’,我的军队杀了不下一千个敌兵。”
儿子已出人头地,做爹的亦已无话可说。
薛无诀道:“多年来我为了完成爹对自己的期望,在沙场上拼命争战,我杀的人多,别人杀我的兵也多,我自己更曾被敌军所掳,这一张丑脸就是当年在‘铁血忠魂林’内被异族虐待而造成。”
儿子为了自己的夙愿,几乎付出了生命,爹的内心不禁一阵抽搐,但却不形于色。
娘骂道:“我早说过了,你看你把儿子弄成甚么样?”
爹道:“甚么样?我现在可以跟人说我有一个出色的儿子啊!”
薛无诀道:“是啊!若不是爹对我寄望甚殷,我绝不可能突破自己,第一次挥刀杀敌,看着敌人的血从颈项爆出,多么痛快,我知道,我至少不会令爹失望了,但娘又怎样呢?娘只想我留在她身边,完成了爹的心愿,总不能要令娘失望。”
娘道:“但你终于回来了。”
薛无诀道:“是的,因为娘,所以我回来,是时候可完成我自己的心愿了吧?”
四十多年,整整四十多年,爹和娘都从没想过儿子有自己的心愿。
薛无诀道:“我实在很想见到爹娘可以和谐共处,相亲相爱,不用再为儿子争执对骂,可是我今日回来,仍无法一尝家的温暖,儿子实在非常痛心啊!”
“爹,娘,过去的已无法回头,我这一张脸虽然为我夺得‘武国’大将的名衔,但同时吓怕我所喜欢的人,儿子好痛心、好伤心,我以为只要完成爹娘的心愿,自己的心愿也会达成。但看来一切已是不可能。”
森寒的刀光忽地在小屋内掩映,薛无诀竟然对着爹娘拔刀。
薛无缺道:“我不再对自己有寄望,只想令爹娘也同时失望。”
娘道:“无诀,你说甚么?”
薛无诀道:“爹以为我会为国牺牲,流芳百世,我偏要卖国求荣,遗臭万年,娘要我长伴终老,我偏要娘死不瞑目。”
爹道:“你要造反了?”
薛无诀道:“对,我要造反了。为了你们我过了几十年不快乐的日子,最后得到的是甚么,我只不过想你们都快乐,但你们有吗?没有啊!原来在我离开家园的日子里爹娘还是经常为了我争执吵闹,我已经在为你们努力了,甚至乎被虐待,你们呢?有为我努力去相亲相爱吗?”
爹道:“混帐,我们怎样相处要你来过问吗?”
薛无缺道:“那我要做一个怎样的人要你们来过问吗?”
爹娘无言以对。
薛无诀道:“既然大家都毋须关心对方,那我几十年的努力都是白费了,薛无诀啊,今天终于真相大白!很好,真的很好,原来不用为他人奋战的感觉是如此畅快。来啊,爹,你没看过儿子在沙场上是如何杀敌的吧7我现在便示范给你看!”
一刀,只是一刀,薛无诀的娘亲已身首异处,满天血雾中,夹杂了爹痛苦的叫声。
薛无诀道:“爹,那就是杀人的感觉了,你已经感受到了吧?怎样啊?”
爹抱着老伴哭叫道:“你疯了。”
薛无诀道:“怎么啊?你不是常常不满娘亲唠叨的吗?觉得娘死了很痛心是吗?为甚么不在她死前表示你的关心?”
“你脑子里现在想甚么?是想有人可以杀了你的儿子吧?那又是你的心愿吗?对不起啊!我说过要令你失望,我不但要杀了你,还要杀掉整个村子的人。”
一刀,又是一刀,薛无诀再斩掉自己亲爹的头颅。
他万料不到自己会死在亲儿手上。
难道对儿子有寄望真的是错吗?
可怜他到死仍不知道答案。
提着染血的刀,薛无诀杀红了眼,竟冲入另一户人家不断屠杀。
杀了一整夜几乎血流成河,只有几百人的村落变成尸骸遍野的乱葬岗。
翌日。
依然是个骄阳如火的日子,“天皇帝国”的大军,在江川十兵尉的领导下终于来到“祥文村”。
连续攻了数个月,“天皇帝国”所到之处都是一片颓垣败瓦之地,万料不到“祥文村”
除了尸横遍地外,其他猪只、粮草一切完好无缺,实在也令江川十兵尉大感诧异。
薛无诀自村中走出来,他走到江川十兵尉面前竟然跪了下来,道,“我听说过你们需要一个傀儡皇帝。”
江川十兵尉道:“哈哈,你是名昌世身边的人吧?”
薛无诀道:“大将。”
江川十兵尉道“他不是下过一道圣旨,投诚变节的人都会被抄家灭祖吗?”
薛无诀道:“对。”
江川十兵尉道:“你不怕?”
薛无缺道:“本来是很怕的,但当他们全部都死掉之后,就甚么都不怕了。”
一个人不但失去五官、父母死去,甚至连所爱的人也死在自己手上的话,还有甚么值得他去怕?——
第十二章 请保守秘密
为要令小白内力骤然提升,生力、朱不三等人一个接着一个,透过双掌输出自身内力,汇川成河,每一人都付出自己所有。
小白吞噬了万寿圣君的内力后,已是内力充沛,惟是各高手接着上来输入真元,彼此间内力不同,有些刚阳、有些阴柔,难以在一刹那间便能融合,二十人输入内力后,还未能吸纳的内力又在体内乱窜。
忽然又觉顶门“百会穴”中有一缕热气冲进脑里,脑海中的炙热不断蔓延,有点儿头昏脑胀,有点儿晕眩。
大家见小白有点支持不了,就暂且停下。小白紧闭双目,只感到脑袋似要爆炸一样,热气从头顶一直向下流,直沉至脚底,炙热猛如火烧,如置身大火锅上。
面颊、头颈、背项,每一处都大汗淋漓,太杂乱的内力互相排斥,小白痛苦难耐,竟一个翻身,头下脚上的倒立,让沉入脚底的内力掉转头再往来一遍,才可渐渐容纳剩下的真元。
二十人的内力,加上万寿圣君的雄浑内力,小白真的可以抵受得住吗?
忽地小白人喝一声:“圣君,请接我一掌!”
一跃而起,直扑向万寿圣君处,两人同时四掌对轰,炸出轰然巨响,小白身上竟如泄气球儿一样,喷射出数枝劲气箭来。
小白跃出百步之外,双脚着地时精神变得极是畅旺,四肢百骸注满力量,仿如脱胎换骨无异。
小白笑道:“谢武帝一掌助我逼出吸纳不了的内力真元,剩下留在体内的,我已能尽数吸纳了。”
此刻的小白只觉全身暖洋洋的,恰似泡在一大池温泉水内一样,全身每一毛孔都冒出热气,说不出的舒服受用。
万寿圣君但见小白如此神能,功力不断攀升,心底实在惊讶无比,这天人太可怕。
愈想下去,眼前的小白今日能耐已达此境界,要是跟自己一样苦修二百年,功力岂不如大罗神仙一样?
往后的各高手又再纷纷上前输入真元内力,万寿圣君感慨万千,心里叹道,此战老不死可能真的要死了。
也不知经过了多少时候,所有的高手都已把内力输入小白体内,大家都安静地在战台上盘膝打坐,努力的把点滴溜走真元再储藏起来,脸色灰白的一群,全都倾尽所有了。
突然小白再来轰然大喝,整个人直射上九天,大家抬头去看时,只见小白的身体瘫软,犹似一张白纸,随风在天上飘飘荡荡,如断线风筝旋来转去,十分悠闲自在似的。
身上已积存了一百多位高手内力真元,还加上原来自己及万寿圣君所输入的内力,小白内力之强,天下又岂有人能敌?
原来有点儿黝黑的肌肤,竟变得洁白光亮,真正的脱胎换骨,成为天下第一。
在打坐培元的百多人,都禁不住内心兴奋,狂然大喜的欢呼起来,耶律梦香公主更是喜极而泣。
那大懒虫莫问也感动得双目通红,爹是天下的第一人,自己还不及他呢。就算自己也吸纳了万寿圣君的内力,相比下跟父亲小白还是相距太远。
这一代武林,当以小白笑苍天为首!
万寿圣君的脑海却又有个疑问,要是自己全力而战,也会及不上这天人小白。
好笨的疑惑,但偏偏好想得到答案,小白真的比自己更强吗?
万寿圣君闭上了眼,用耳去听那震天摇地的欢呼声、祝贺声,彼此都把期望尽交在小白手中,小白是最伟大的天人,而这天人,绝对是万寿圣君一手把他扶持起来。
圣君应该跟其他人一样好满足,可是莫问看得出,这位前辈还是内心忐忑。
莫问上前问道:“看来圣君的内心还有未解的结?”
没有半句回话,万寿圣君仍然闭着双目,把内心的所思所想隐藏起来,莫问的疑问得不到答案。
但莫问绝对肯定,万寿圣君有话不说个清楚明白,内里的文章一定好不简单。
圣君,你的内心还收藏着甚么呢?
“天皇帝国”大军直捣攻向“皇京城”,江川不死没有当上元帅,他有更重要的事必须解决。
在寂静的军营阵地,月儿当空,入侵的“天皇帝国”战兵全都拔营远去,只剩下无数残留火种。
老不死在守候一个要来投诚的人,他愿意亲自接见,这家伙必然极具利用价值。
又是名昌世身旁的人要出卖他吗?
这哑谜很快就要揭晓,在黑夜的大道上,一骑匆匆急驰而至,马上人只是个少年人,可算是寂寂无名,怎么他竟然能打动江川不死,让对方亲自接见?
老不死向少年人轻轻点头,他实在欣赏这些急功近利的小子,轻轻笑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好,少年人,今夜你胆敢前来出卖民族,你必然前途无可限量!”
少年人坚定道:“多谢前辈提携,我大力就是不甘心永远当无名小子,为了将来,我决心抛开一切,只要代价合理便彻底去干!”
大力,这正准备出卖民族的人,竟就是小白新收为徒的大力,他竟然向“天皇帝国”的入侵势力屈服。
老不死笑道:“你的信说要出卖我跟那万寿圣君决战的秘密,很好,你就先作要求,本座要付出甚么作为回报啊?”
大力淡然道:“其实,无论前辈付出的是甚么回报,只要大力心中的话都说完,轻轻一掌,我便当下粉身碎骨,因此看来我这小人就算有甚么要求也是徒然。”
大力当然明白二人武功相距太远,两人之间的关系难以轻易建立,回报,不过是空中楼阁吧。
老不死笑道:“看来,你认定今天是来送死,却不是来送上秘密消息,小子,这不太可笑了吗?”
老不死上前轻轻拍一拍大力的左面颊,没用上半分力,但那份慑人气势,却足以摧毁任何人的生存意志。只是,大力却不怕,因为他早已预料今日这交易,丧命是必然的结局。
大力直接与老不死交易,假如没预算自己必死,只是欺骗自己而已。
再没有等待下去,大力便开口说道:“前辈约战那万寿圣君,其实在上一回的大海战斗中,他已身受重创。十多天前决战名昌世,那圣君还牵动了内伤,血吐个不停,战斗力严重下降。”
大力的情报太惊人,就算是老不死也震惊起来,难怪他一直向那老家伙约战,对方只是不停推搪,原来箇中有不可告人之大秘密。万寿圣君重创难愈,江山岂不唾手可得。
打从心底笑了出来的老不死,愈想愈是狂喜,哈……中土竟就如此成为“天皇帝国”附庸。
大力再道:“只是,那万寿圣君明知难以跟前辈一战,便找来天人,我师父小白代他出战!”
“哈……小白有可能抵挡得了本座的‘修罗道’吗?”老不死握着大力的头顶,只要稍稍吐力,头颅便会立时爆个稀巴烂。
大力早已视死如归,要是这老不死对自己的忠心毫不欣赏,那就不可能扶摇直上,死,对他来说就算是人生的终结吧。
成就不了大事,死又何妨!
大力毫不慌惶,接着道:“要是我师父小白未能把所有部下,与及‘天兵神将’功力都吸纳收为己用,当然不用顾虑。”
本来狂傲的老不死,当下收敛霸狂,他已感觉到这小子话中的精要了。
能打动老不死的心,大力当然立即再滔滔不绝,尽力的讨好道:“师父小白现在已完全吞噬百位高手的内力真元,加上原来自己的功力,再有万寿圣君辅助协调,前辈应该明白情况了吧。”
老不死压在大力头顶上的手已放开,老谋深算的他,终于得悉万寿圣君为何会接受挑战了。
跟他决战的并非万寿圣君,而是小白!
只要宰了自己,“天皇帝国”群龙无首,必然崩溃乱阵,这就是小白的如意算盘。
老不死突然好欣赏这小白的徒儿,若非他冒死来提供消息,在决战之日他极可能会一败涂地。
“你把一切吉诉我,实在立下好大的功劳,好,要是本座不杀你,你心中可有甚么愿望?”老不死带着阴险的笑容道。
大力立即跪下,向老不死磕拜道:“前辈,只要你愿收我大力为徒,授予上乘武学,大力便以中土人身分为‘天皇帝国’,为前辈效死劳,甚至愿意当附庸国的皇帝!”
大力的眼神坚定不移,这家伙真的发疯了。原来只是一个无名小卒,竟一下子便希望登基为帝!
深深吸了一气,大力期待着老不死的答覆,只要对方点头,他便可以一登龙门身价千倍。
当卖国贼又如何?谁敢阻我,只要我大力一声令下,杀他妈的九族齐诛,活口一个不留。
只要大权在握,先杀那大贱种名昌世,他胆敢侮辱我、欺压我,他妈的杀!
杀!杀!
想了许久许久,大力才想得通透,只要他把握这一次良机,出卖民族,老不死便极可能愿意提携他,从此,自己便飞黄腾达,再不是甚么甚么人之下的小子、小辈!
在战乱中成长的大力,深深感到成王贼寇的残酷现实,在他的内心中,早已明白,要在乱世活得快乐,必须骑在别人的头上,否则只有任人鱼肉,难以反抗。
名昌世对他的羞辱,大力记得好清楚,小白亦未曾为他带来甚么荣耀。要利用同一途径攀上高峰,看来已不大可能了!
既然如此,倒不如把心一横,把剩下的生命押上,赌人生最大的一局,希望有奇迹出现。
老不死凝视着大力那双贪婪的眼睛,他竟然有点熟识的感觉,这……双眼睛…
…,不就是跟自己所拥有的一样吗?
“哈……你这贪婪之极的小子,竟妄想当中土大王,要压在小白、名昌世、伍穷一干人的头上,哈……真是不自量力!”老不死狠狠的拍打大力脸颊,虽没有吐劲,但已打得他嘴脸浮肿。
老不死究竟如何决定?他一手握着大力的脖子,痴笑道:“好,我就是喜欢你这种过分妄想、胡作非为的小子,你要当中土大王,天下谁也不能相信,我就是要天下人都惊讶失色,把你这叛徒捧上半天高,哈……一定好有趣呀!大力大王,哈……!”
何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老不死正是要显示他的霸王本色,大力成为中土大王的话,怎不令人骇然!
别了老不死,大力一生从未如此轻松过,只要在决战的那一天老不死杀了小白,他就立下大功,继而迈步向中土大王的宝座出发,到时,千万蚁民都要向自己俯伏跪拜。
风凉意闲,人生突然变得非常美满,大力从未如此快乐过,笑个不停,天啊!
人生实在太美妙。
好聪明的大力,押下的重注得到厚厚的回报,但如此出卖民族,出卖所有朋友,真的是对吗?
“你的良心不会责备你吗?”谁在指责大力?
当大力正欢天喜地走着时,却不防眼前有人挡住去路,这人泪流满脸,伤心得全身抽搐。
两眼早已哭得通红,伤心欲绝的说出了先前一句话来。
大力呆在当场,他的爱人翠儿怎么会突然出现?
翠儿难过的泪不停流下,泣诉道:“我还以为你干甚么,一直的在后跟踪,天啊!
你……怎可能出卖我们,你疯了!”
不知所措的大力,实在无法面对红颜知己,他呆愕得如僵死的尸首,没法动弹。
翠儿痛哭不停,叹道:“算了吧!我们情尽了,你的事我不想再管,武林一切我也不要去理,你要当卖国贼也好,登基当大王也好,从此与我毫不相关,再会了!”
“不,请留步!”大力急步上来,拦住了他最爱的翠儿。
大力也忍不住眼眶滴泪,痛苦地道:“你……会为我保守秘密吗?”
翠儿的心好痛,她再也不想说甚么,只轻轻的点头,这就算是她今夜甚么也没看见好了。
大力喃喃道:“很好、很好,多谢你……翠儿!”
话声的最后,白光乍闪,大力的剑已出鞘,狠狠刺在翠儿的心脏位置,要取她的性命。
大力痛哭道:“对……不起……,呜……天下间……就只有死了的人才会真正保……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