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 章 喝茶的代價
從連接“皇京城”的山向東走約二十里路,接近一片大汪洋之前,有一座巍峨挺拔的“紅香山”,山上盛放的野杜鵑,在夕陽下顯得一片嬌豔,紅紅的,幽幽的,山風輕輕吹拂,一簇簇的花瓣迎風搖曳,順著山勢延綿綻放,真的又紅又香。
一片嬌麗豔紅的顏色下,有一點碧綠,對山遠眺,這一點碧綠顯得份外蔥翠耀目。
綠色來自山腰一座“觀火亭”,其樑柱、帽簷掃上新綠色彩,小亭已見陳舊,旁邊的小茶寮卻是新開,惟搭建因陋就簡。
“觀火亭”築于山腰,人在其中休憩,可眺望山上山下一片火般焯紅的野杜鵑,左眺無邊無際洶湧大海,右望中土正烽火連天的動盪亂世,猶如隔岸觀火,是以得名。
“觀火亭”旁邊的破落小茶寮正升起縷縷炊煙,長得清雅秀慧卻一身破衣麻布的翠兒,正埋頭埋腦地為身前的小火爐添入乾柴。
本是花樣年華的可人兒,被炊煙燻得一臉黝黑,卻依然言笑晏晏的對著小火爐,樣子十分可愛。
小火爐上的水沸了,她立即用布小心翼翼地端起瓦鍋,興奮地叫嚷道:“茶要泡得香,必須要小心挑水,沒有好的水,也談不上有好的茶。”
“除了水之外,茶葉和茶具的配搭亦十分講究。”翠兒身旁的大力接道。
大力還不滿二十,長得英偉挺拔,相貌堂堂,卻同樣身穿破衣爛服,一雙烏黑的手在小心地篩選茶葉,待翠兒將沸水端過來,便混秈了幾種不同的茶葉放入茶壺內以沸水泡之。
茶葉經沸水一泡,茶香四溢,芬芳更勝遍地野杜鵑,自小茶寮隨風傳送,沿山徑四散,吸引了正在山徑間漫步的一對情侶。
大力與翠兒發現了他們,立即招手嚷道:“兩位如果是趕路的話,不如在進城之前先試試我們兄妹的香茶,保證可令兩位回味無窮,畢生不忘,十世掛念。”
大力說完,翠兒也迫不及待迎上前拉著兩人的手說道:“對啊,我們兩兄妹所泡的茶只此一家,別處嘗不到,你們一定要嘗一口,不對,不對,應該是多嘗幾口。”
翠兒說話時嘴角微微歪斜,靈動雙目謙謙有禮,可愛的容貌有一股令人無法拒抗的魅力。
這對情侶年過三十開外,男的一派俊朗不凡,神采奕奕,步履矯健;女的丰姿綽約,肌膚白澈勝雪,歲月完全沒有在她臉上留下一點痕跡,依然是天姿國色。
這一對鴛鴦就是令天下人都豔羨不已的小白和耶律夢香,他們兩人的相遇、相愛以及所有一切早已為天下人所聞,大力與翠兒兩兄妹只聽過他們的大名,卻從未一睹真人,如今當然無法認出他們。
小白深深地吸入一口茶香,只覺香味滲透四肢百骸,舒泰無比,不禁脫口讚道:“茶味芬芳,清而不澀,與杜鵑花香混成一體,沒有蓋過花味,也沒有讓花香比下去,你的烹茶功夫的確甚為到家。”
獲得稱讚,大力立即再說道:“當然,我們兩兄妹出身自茶藝世家,別的功夫不敢說,但所泡的茶一定會令你滿意。”
耶律夢香端超空的茶杯放在鼻端一嗅,然後又拿起一點茶葉細看,問道:“這些茶葉和茶具都是你所挑選的嗎?”
大力道:“正是在下。”
看到耶律夢香帶著讚賞的神色,翠兒也邀功說道:“嘻嘻,別忘了水是我翠兒所挑的啊!”
小白打開盛水的水壺一瞧,說道:“所謂‘啜茶思好水,對月數諸峰’,就算有最好的茶葉和茶具,如果用水不當,茶湯會變暗,茶味會帶澀,茶香會不正,你們兩兄妹對茶葉、茶具和水的配搭都相當得直,技藝一流,所賣的茶應該不便宜吧?”
翠兒收起了笑容,一臉憂傷的說道:“這位公子和這位好姊姊,我們的茶不賣錢的。”
兩兄妹既有出色的茶藝,泡出上乘的茶,理當待價而沽,不賣錢又賣甚麼?
大力說道:“現今中土各地正被‘天皇帝國’大軍所侵,紛亂不定,百姓無安家之所,四處流散,死傷人數與日添增,吃不飽,穿不暖,正是我們中土人聯結一起抵抗外侮之時,我們兩兄妹又怎可以再向同胞收取一文錢來嘗這口茶呢?”
大力說時雙目暴射憤怒神色,言辭激昂,像是恨不得將“天皇帝國”的敵軍煎皮拆骨,殺之而後快。
數月之前,小白在城池內以武功擊敗名昌世,雖然將他一臂斬掉,但中土的平民百姓皆已奉名昌世為皇,由他去領導軍隊力敵“天皇帝國”自是理所當然,小白的“鐵甲軍”與“五殺野”只能從旁協助,伺機而動。
小白道:“百姓正陷入水深火熱中,你不收茶錢固然動機良好,但對於力敵外侮似乎沒有甚麼幫助。”
大力道:“正所謂有力出力,我只恨自己沒有一身好武功,無法上沙場殺敵,又有這刁蠻任性的妹子翠兒要照顧,否則一定親身手刃敵軍,以報我爹孃之仇。”
耶律夢香道:“你們的爹孃都死在‘天皇帝國’敵軍手上?”
提到慘死的爹孃,翠兒更是神情憂傷,雙目含淚,說道:“爹孃死得好慘啊!不但被折磨,最後還要他們互相殺死對方,我們是千辛萬苦才逃到這裡來。”
大力怒道:“‘天皇帝國’那班狗賊殘暴不仁,又狡猾奸詐,分多路進攻,以遊移戰略化整為零,像山賊流寇一般向無反抗力的小鎮平民下毒手,搶掠姦淫,又搗毀來往運輸通路,名昌世只能專心應付對方的大軍,分身無暇,村落的百姓既不能寄望有軍隊鎮守保護,一切只能靠自己,試問手無縛雞之力的懦弱百姓,怎能保命不死?”
翠兒道:“流離失所,無家可歸,又有大仇未報,所以我們兄妹只能寄望有能人相助。”
大力瞧著小白手上的“赤龍”,說道:“你手上有劍。”
小白道:“你也有上好的茶。”
大力道:“假如你能夠替我們去下面的村莊報爹孃之仇,這壺好茶就相贈閣下。”
小白道:“為同胞出力,抵抗外侮入侵我中土,根本是理所當然的事,用不著給予酬勞。”
翠兒道:“英雄啊!那這口茶就當是我們贈給英雄吧!”
見兩兄妹盛意拳拳,耶律夢香也不好意思推卻,向小白說道:“相公,既然兩兄妹一番誠意,我們就喝了這口好茶感謝他們的好意吧!”
小白道:“好啊,其實我早就忍不住想喝了呢!”
小白與耶律夢香將一片茶葉放入口中先嚼其甘味,然後將兩杯茶一乾而盡,大力與翠兒幾乎要跪地感激。
小白微微一笑,便拉著耶律夢香說道:“的確是好茶,恐怕在上路之後便難以再嘗,我們可以再添一杯嗎?”
大力微微錯愕之際,翠兒已為他們再斟下新茶,調皮地說這:“只要你們喜歡,再多添幾杯也可以呢!”
公主與小白一臉欣賞山間風光之際,山徑上又有一人朝茶寮方向走來,只見這人一臉鬍子,體形魁悟,揹著一個大袋子,裡面像裝了大石塊一樣重甸甸的。
他氣喘咻咻地走到茶寮之前,向大力說道:“對不起,可以賣一口茶給我喝嗎?”
大力還沒說出喝茶的代價,小白便代其答道:“哈哈,他們的茶是不賣的,想喝茶便要付出代價。”
大漢問道:“代價?甚麼代價?”
小白說道:“要替他們殺人。”
大漢問道:“殺甚麼人?”
小白說道:“敵人。‘天皇帝國’的人?”
大漢立即面有難色道:“我一介莽民,平常都只是在鄉間幹農務粗活,又怎有能力抗殺‘天皇帝國’的軍人?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這口茶我不敢喝了。”
大漢說罷正欲繼續趕路前行,小白卻伸手擋住他道:“這口茶芳香馥郁,既甘且甜,平常實在難以一嘗,不試試實在太可惜,不如這杯茶就當是我請你喝,相信他們也不會反對,大力,對嗎?”
大力還未笞上話,天真爛漫的翠兒已不停點頭說道:“對啊!對啊!既然這口茶是你的,你當然可以請他喝。”
小白將茶遞上前,大漢接過茶杯說道:“那就多謝了。”
瞧著大漢一口氣將茶飲盡,翠兒開心拍道:“我們的茶是獨一無二的,你在別處一定嘗不到,味道怎樣?”
大漢答道:“很好,的確是很好的茶。”
耶律夢香道:“茶葉、茶具和沸水都是上乘之選,茶葉是青葉生曬,茶具所用的是紫砂瓷器,水是天然的輕水,一切本來是完美無暇,可惜都忽略了喝茶的環境。”
公主剛說罷,四周忽然傳來陣陣刺耳的嗡嗡聲,令人煩擾不堪,大力臉上陣紅陣青,本來笑意盈盈的翠兒都不再笑了。
只見一團黑壓壓的小黑點不斷在大漢身邊飛來飛去,大漢揮手去撥,隨手抓來,只見一手血肉模糊,原來已握死幾隻小蒼蠅。
耶律夢香續道:“一杯上好的茶,在瀰漫血腥的地方喝,只會大殺風景,真可惜。”
大漢不勝其煩道:“怎麼這些蒼蠅老是纏著我?”
小白搖頭嘆說道:“蒼繩當然不會無故把你纏住,只因你身上有它們喜歡的食物,自然如冤魂一般纏身,要向你討債。”
大漢驚愕之際,小白已一手捏碎手中之杯,射出碎片擊向他背上重甸甸的大袋,割出了一道缺口。
大袋承受不了重量,裡面一個個圓形的物體,滾跌到地上,撒滿一地,竟是一個個齊頸切斷的頭顱。
秘密被揭發,大漢慌亂失神,揮手亂跳亂踢:“這些臭鬼子,殺我們的同胞,斬了你的頭還想化成厲鬼把我纏繞,該死!該死啊!來吧,來吧,一起來踢死這些‘天皇帝國’的臭鬼子!”
忽然金光一閃,地上的人頭堆中已多了一條屬於大漢的腿,小白出手毫不留情。
小白怒道:“殺自己的同胞已經夠了,裝模作樣更是罪加一等,對已死的人不尊重,你有兩條命的話,兩條命都應該死掉!”
耶律夢香道:“喝過‘百味香’,假如沒有解藥良方的話,一盞茶時間後就已經是個死人。”
剛好說罷,大漢已倏地全身劇烈痙擘抽搐,肌膚毛孔皆滲出血水,除了頭顱完好無缺之外,他的身體皆被抽光水分,乾枯而死。
大力與翠兒對大漢的死狀毫不詫異,因為“百味香”這種劇毒本來就是他們混和在茶葉之內,用這種方法已經殺死不知多少人,所以已經是司空見慣了,意外的只是小白和耶律夢香喝過毒茶,卻依然完好無缺。
詭計被揭穿,大力仍強裝鎮定道:“假如早一點知道你手上的劍就是‘赤龍’的話,我就知道她一定是用毒至尊的耶律夢香公主,這一杯毒茶一定不會給你們喝下去。我只是不明白為甚麼不能將你們瞞過去。”
耶律夢香道:“我剛才已說過,喝茶是要講究環境的搭配。”
大力道:“這裡山青花香,絕對是最佳的環境。”
耶律夢香道:“花香、茶香、‘百味香’,三者配搭的確容易瞞天過海,加上中‘百味香’而被毒死的人全身水分都會消失殆盡,只會發出少量屍臭,但你為了保存他們的頭顱不變形而減少毒性,還是引來對血腥甚為敏感的小蒼蠅,它們在前面的花叢間飛來飛去,太張揚了,花香是不會吸引這麼多蒼蠅,你機關算盡但始終遺漏了這一點。”
小白道:“保存他們的頭顱不變形,是為了讓‘天皇帝國’的人確切認出他們是中土的人,否則就不能換取金銀珠寶的獎賞,你又是一個出賣同胞,該死的人。”
大力賣國求榮,犧牲同胞性命,意欲投向“天皇帝國”懷抱,為小白所極度不齒,已不管大力爹孃被殺的故事是真還是假,緊握“赤龍”向他大步走去。
大力一臉堅毅說道:“是,我是殺了自己的同胞,但現今這個動盪亂世,有幾個可以像笑蒼天一樣有能力自保?我只是一個平凡人,‘天皇帝國’的人要來殺我的話,我又怎有能力反抗?”
小白道:“沒能力反抗,不是殘殺自己同胞的藉口。”
大力道:“嘿,他們開出條件,只要交出十個同胞的頭顱便可免一死,你知道有多少人已經完全投降了嗎?像剛才那個人不是也殺掉了十個自己的同胞嗎?我不是為了榮華富貴,只是想保住性命可以安然無恙,難道這也有錯嗎?”
小白道:“錯,當然是錯,你可以加入名昌世的抗敵軍,與他們並肩作戰,一起將‘天皇帝國’的人驅逐出中土。”
大力道:“嘿,你就是鼎鼎大名的笑蒼天吧?”
小白道:“那又如何?”
大力道:“你的才智、武功都絕對比我高強吧?”
小白道:“那又如何?”
大力道:“你本來最有能力帶領我們對抗敵人,可是連你也沒有幫助名昌世,那到底是為甚麼啊,為甚麼要看著我們的血白流?”
對啊,小白有“鐵甲軍”與“五殺野”,應該是最好的助力;面對外敵來襲,不是應該敵愾同仇嗎?
不與名昌世合作,是否他太固執了?——
第 二 章 爭戰苦求生
幾個月前同樣的“紅香山”,同是那一片豔紅如血的野杜鵑隨風搖曳,芬芳裡帶著血腥味。
伍窮、天恨、笑天算三路大軍都分別敗給名昌世,只有小白的“鐵甲兵”與“五殺野”
久持不下。
武功上小白勝過了名昌世,斬掉他一臂後帶著大軍退出,原是為了作其後援,以防名昌世一旦倒下便立即有人支撐大局,又可差遣“鐵甲軍”以游擊戰術支援各鄉村小鎮的軍防,但在一般人如大力的眼中卻被認為不替大局著想,是想獨自稱王。
很明顯地,小白此舉是分散了自己的軍力,卻也得不到平民百姓的體諒和信任。
一個人要是才智太高,所作的事情平常人往往是難以理解,甚至會惹來討厭。
雖然才智高的人都明白會有這種後果,但明白不代表可以改變事情朝這方向發展。
小白對大力的質疑回應道:“敗為寇,勝為王,應該是天經地義、不容反悔的事,當日四路大軍同襲名昌世,小白的軍隊沒敗陣,又如何說服自己的軍隊聽名昌世之命抗敵?”
大力道:“廢話啊!只要小白首肯,‘鐵甲軍’與‘五殺野’又豈能違抗你的命令?實際上軍隊還是聽你指揮,而你不過跟名昌世合作,共同抵禦外敵吧!”
小白道:“小白敢以人頭作保證,假如當日我沒有離開‘皇京城’,差遣部分軍力固守分散四周的鄉村小鎮,今日中土死傷的百姓一定不止這個數目,而且一山不能藏二虎這個簡單道理你應該明白吧?名昌世有我妹子、伍窮、天恨及他自己的大軍迎戰‘天皇帝國’先鋒兵將,我的行軍作戰策略必定與他迥異,只會徒添無謂爭拗,讓敵人有機可乘,小白配合名昌世的雄獅暗中狙擊敵軍,必定是最佳方法。”
大力道:“最佳方法應該是一個平民百姓也不會犧牲。”
小白道:“這是一個理想,也近乎夢想,能達到當然是好,但戰爭的確已經開始了,有人流血犧牲也不是我所樂見,但小白一個人一雙手,能救得了幾條人命?只能哀嘆我們中土人一向不肯團結,小白又不能一統天下。”
大力道:“那‘天兵神將’又如何?他們是‘萬朝’的精銳雄師,當日不就曾出現這‘紅香山’聽你差遣嗎?”
的確啊!當日江川十兵尉與“天皇帝國”的軍隊在山頂上包圍小白,苦來由不是從“蓬萊仙島”帶來“天兵神將”為他解困嗎7那一役後來怎樣發展了?
小白答道:“‘天兵神將’在‘蓬萊仙島’隱伏几十年,就算每個軍兵每日都動於操練,誰又能夠保證一舉便能擊退‘天皇帝國’的‘神風不死兵’?指揮軍隊除了要熟讀兵法外,更要與各位將軍先鋒配合無間,小白與‘鐵甲兵’各將領就是合作了超過十年才有今日的默契,況且‘天兵神將’已屬於我兒莫問的軍隊,他下令太初等人退守,自有他的原因。”
大力不斷提出質問,原因其實只有一個,就是拖延小白殺自己的時間,卻被小白理直氣壯一一答辯過去,他要不死,還有甚麼辦法?
小白說道:“你再沒有問題了吧?那你現在就要付出殘殺自己同胞、賣國求生這兩件事的代價。”
大力表面裝出的凜然無懼,此刻開始支持不住,小白進一步他便向後退一步,差一點就要拔足逃跑。
大力叫道:“不,該殺的是他們,是他們先向‘天皇帝國’投降,殺我們的同胞,他們都有份殺我的爹孃,我毒死的都是拿著頭顱等著去向敵人磕頭的人,我沒賣國,罪不致死!”
小白說道:“當你殺夠二十個人時,不也一樣會跟妹子拿去向敵人邀功嗎?到時再殺你才真的太遲!況且別人做錯,不代表你也可以錯!”
現在求情真的太遲,“赤龍”金光陡閃,一瞬間劍已出鞘,“他”噬去生命的速度迅雷不及掩耳,大力如何可逃?
如何可擋?
咚!咚!咚!
大力沒有伸手去擋,根本不可能擋,只是翠兒在千鈞一髮間閃身跪在大力跟前,二話不說向小白磕了三個響頭,烏黑的前額旋即紅腫了一大片,還隱約可見血絲,可見她用力之猛。
本是一張可愛的笑臉如今披滿淚痕,瞧得耶律夢香心也酸了。
翠兒哭聲嚷道:“對不起啊!真的對不起啊!我大哥不過是為了要保護妹子,無計可施之下才會賣國求生,是妹子不好,一切都是妹子的責任,是我連累了他,求求你放過他吧!”
小白正猶豫不決之間,翠兒已飛快地用掌摑了自己一記耳光,紅紅的掌印留在俏臉上,令人倍覺可憐。
啪!啪!啪的響聲不斷傳來,翠兒左右雙掌翻飛,已不知摑了自己多少記耳光,兩頰紅腫清晰可見,還不停地說道:“是翠兒不好,是翠兒不好,是我連累了大哥,他要是不用照顧我的話一定是個大英雄,我該死,我該死。”
不斷責罵自己,不斷掌摑自己,小白忽然怒喝一聲將她制止住:“夠了!”
暴喝聲對做傻事的人最有效用,翠兒先是怔住,然後又再連續咚咚咚地向小白和耶律夢香磕首:“不!不夠的!小白和耶律夢香都是民族英雄和英雌,就這樣放過我大哥一定難以對自己和向天下人交代,但又一定不會殺女流之輩,不如翠兒就挖掉自己一雙眼來換取大哥的命,這是翠兒連累大哥應得的懲罰,好嗎?”
翠兒抬起頭來,一雙精靈大眼睛滿眶淚水,誰又捨得奪去這樣一雙美目?
翠兒問道:“雙目還不夠嗎?我多加一雙耳,翠兒保證不會對人說是小白和耶律夢香取去我雙目雙耳的!啊!不行!不行,根本是我害事,翠兒一日還生存就是大哥的負累,應該是死了才對,但英雄小白又不殺女流之輩,怎麼辦?啊!該怎麼辦啊?會嗎?你們會殺我嗎?”
翠兒跪在地上急得團團轉,像個瘋婦般又跪又拜,耶律夢香終究是個有感情的女人,心裡忍不住慨嘆侵略戰爭之可怕,使得一個好端端的青年出賣良知,只為求生,而令一個可憐的少女自憐自責。
屍橫遍野,血流成河,文化催毀已經夠可怕了,活著的人還要受到精神意志上的衝擊,究竟“天皇帝國”這次侵略之戰對中土的下一代造成多大的傷害,誰又可以估計?
現在只是一個開端。
耶律夢香於心不忍,惟有讓小白放過大力與翠兒兄妹道:“相公,既然取去他們的性命於事無補的話,我有一個更好的辦法。”
小白道:“死罪可免,但活罪難饒。”
耶律夢香道:“大力和翠兒,你們先後用毒殺了多少自己的同胞?”
翠兒立即數算著手指:“是……是八個。”
耶律夢香道:“殺了八個人,你們就要救回八個人來作補償,從今天起,凡遇到自己的同胞被虐殺的話,不管你們用毒,還是用智,也要不惜一切將他救回,一個不能少,否則再遇上我們的話,我再不會憐惜你們的生命。”
耶律夢香說出要求時極具威嚴,翠兒年紀輕輕,只覺眼前這位大姐姐處事黑白分明,一份敬仰自心內油然而生,立即又再磕頭謝不殺之恩。
僥倖逃過殺身之禍,瞧著小白和耶律夢香離開“觀火亭”,繼續向山下小一村莊而去,大力與翠兒兩兄妹相視而笑。
大雨滂沱,鳥雲密怖,令小村增添了幾分蕭索。
“天皇帝國”外敵入侵,名昌世集合了所有兵力來應付直搗黃龍的“神風不死兵”,忽略了其餘流散襲擊各處小村落的流寇,清除任務便落在小白與耶律夢香等人身上。
像“華夏村”裡便由“八神”中的朱不大聯同少數“鐵甲兵”所固守,其餘的夢兒、朱不三、將軍與血霸王等人則分別到其他地方保護農民及村民,以防“天皇帝國”的流寇侵襲。
但中土幅員廣大,像“華夏村”這種小村落多如天上繁星,散佈各地,村民又沒有防守意識,“天皇帝國”侵略的消息還未傳開,已被有組織破壞中土地方的敵軍所摧毀。
小白的保護行動其實只是儘量救亡,還是免不了有人死傷。
經過“紅香山”回到“華夏村”的小白和耶律夢香,剛踏入村口便被眼前的一幕景象所吸引。
村口以前人群聚集擺的小攤販,賣的是是牲口肉食,具地方特色的手工藝、布帛衣裳,如今變成四周都是一具具面容潰爛,甚至是肢體不全的屍骸,活像擺放死屍的義莊。
除了屍骸遍地,還有很多不屬於“華夏村”的難民,全部跪在各屍骸面前,任滂沱大雨所衝灑,情景令見者心傷。
朱不大一見小白回來,推著木輪椅上前說道:“這些都是附近村落的居民,‘天皇帝國’毀了他們的家園,所以都走了過來。”
小白道:“能夠幫的,我們都應該幫助。”
朱不大道:“我知道,但恐怕不能幫得太久,事實上已經開始有問題,我不知該如何解決。”
耶律夢香見朱不大面有難色,隨即猜道:“是糧食的問題吧?”
朱不大道:“在開始的時候,村民都願意幫助這些別村的難民,但難民每日都數以千計的如潮水湧來,村內人口一下子多了逾倍,可是糧食卻不見有多,已經是杯水車薪,無法支持下去。”
縱使耶律夢香和小白天智奇才,始終沒有魔法可以變出糧食。
今日是缺少糧食,但往後陸續而來的問題可大得多,這就是小白一直擔心“天皇帝國”
侵略戰爭所造成的禍害。
糧食,是生存最基本的條件,百姓無法飽暖,疫病就容易滋長,然後最大可能是引發爭奪糧食的局面。
假如真的發生這種情況,加上“天皇帝國”的破壞,不難想像中土四分五裂、天下大亂的境況。
小白不禁想起莫問當日在芳心墳前,與笑天算所預計的未來天下形勢,現在似乎真的應驗了。
難過又可以怎樣?只會無補於事,現在最重要的是幫助這些難民生存下去,否則便再添死亡之數。
小白對著滿地屍骸,神情悲傷,問道:“這些屍體呢?”
朱不大道:“有些是他們從別村處抬過來的親人,希望能找個地方安葬,有些則是來到之後才挨不住傷痛而死的。”
耶律夢香道:“他們有多久沒食物進肚?”
朱不大道:“已經有兩天。”
小白道:“為甚麼?”
朱不大面有難色,口中喃喃卻答不上話,但小白已能猜出事情的原委。
就在此時,年逾六十歲的“華夏村”村長華文虎,領著村民魚貫而出,各人手上都端著一個碗,碗內盛著滾燙的稀粥。
村民一個接一個地將稀粥端給飢餓的難民,他們立即懷著感激的神情伸手接在這紛亂的世代,獻出一點關懷,便可獲得無數衷心的感謝。
幾乎已餓昏了頭的難民,捧著一碗碗的稀粥,咕嚕咕嚕的喝下肚去,也不管粥有多燙,但求有一點溫飽。
華文虎走過去向小白道:“我們這個小村能在戰火中悻免於難,全賴小白大爺的軍隊相助,能多活一天已經是莫大的運氣,我十分明白。”
小白道:“你雖明白,但村民卻不如你這般想。”
華文虎道:“唉,這也難怪的,人心本來就是自私,這十幾天來,我們都沒有待薄過這些同胞難民。”
小白道:“可是長貧難顧,對吧?”
華文虎道:“難民不斷分去我們的糧食,原來可維持三個月的存糧,如今一下子沒了大半,村民難免擔心自己的將來。”
小白道:“救了別人,卻救不了自己,我可以理解這種擔憂。”
華文虎道:“過去兩日,我們都在商討是否應該繼續照顧這班人。”
小白道:“他們願意再次分予稀粥,似乎大家都已經有結論,小白代難民們向村民表示答謝。”
華文虎道:“是,的確有結論,不過情況可能不如你所想像。”
正流露感激之情的小白,臉色一沉。
耶律夢香在一旁也察覺事情有異,轉過頭一看,只見送粥的原村民個個在大雨中不斷抖震,有些更聲淚俱下,跪地痛哭。
他們都在呼喊哭道:“對不起啊!你們留在這裡只會拖累我們,與其大家一起死,倒不如你們犧牲吧!”
“對不起啊!真的對不起啊!”
“請你們原諒我們。”
耶律夢香、小白、朱不大目光同時向喝過稀粥的難民瞧去,只見最先喝粥的兩人面容扭曲,口吐白沫,在地上掙扎痛叫。
那是中毒之兆。
小白怒道:“你們在粥裡下毒?”
小白怒火大盛,把華文虎嚇退三步,他兩行老淚潸潸而下,說道:“是……是有毒,而且是劇毒。”
耶律夢香一瞥中毒之狀,立即脫口叫道:“是‘百味香’!”
同一霎時,朱不大已急忙射出暗器,盡將他們手上的粥碗打下,乒乓之聲接連響起,碎了碗,也同時碎了求生夢想。
滂沱大雨中,村口外又有人急步走來。
竟然又是大力和翠兒——
第 三 章 小白新徒兒
大力與翠兒大踏步走入村內,好不興奮。
村內已喝過毒粥的難民,正等待著“百味香”劇毒發作,驚惶失神,與他們兄妹的表情正好成強烈對比。
“華夏村”村長華文虎一見大力,便指著他高聲叫道:“是他啊!是他將毒給我們的!”
既然是大力提供“百味香”劇毒給“華夏村”村民,那他很可能就是毒殺難民以解決糧荒難題的人。
大力與翠兒快步走來,小白卻已急不及待欺身上前,同一時間,金光暴綻“赤龍”出鞘。
他再找不到任何理由放過這兩兄姝,殺意狂張,誓要掠奪兩條性命。
噗地一聲,兩兄妹再次用最簡單的方法破掉小白殺招。
跪地求饒。
大力不但跪在小白麵前,還猛地向小白磕了三個響頭,撞得前額破損,然後又抬起頭來用真誠的聲音喊叫道:“師父!”
劍光戛然而止,小白幾時收了大力為徒?臉上閃過了一絲猶豫後立即猜到這又是兩人求饒之計,殺氣再次暴現。
大力立即搶前用手抱住小白雙腿,嚷道:“師父,替他們解毒要緊,就算夢香公主有解毒妙方,但配解藥還需時間,‘百味香’很快便會發作,根本等不及的,我身上有足夠份量的解藥可救村民,只要師父願意收我為徒,徒兒立即將解藥獻上,之後師父喜歡如何處罰徒兒,徒兒絕對不會還手,就算你要我的命也會雙手奉上。”
近乎無賴的大力死命抱著小白,說時又哭喪著臉,另一邊的翠兒也跪在耶律夢香前面,同樣又是不停的磕頭。
翠兒叫道:“師父,對不起啊!在山上經你們教訓後,我們都已經知錯悔改,誠心向師父你們學習處世之道,求師父你給翠兒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收我為徒。”
說罷翠兒又不停磕頭,每一下都咚咚地響,她似乎十分喜歡向人磕首認錯。
難民們危在旦夕,耶律夢香已毫不猶豫叫道:“大力,翠兒,師父命令你們兩個立即為難民解掉‘百味香’的毒,不得遲誤,要是有一人死掉,你們兩個立即要有一個賠命。”
耶律夢香以師父自稱,也即是答允收兩人為徒,翠兒急忙從懷中掏出解藥,然後讓中毒的難民圍靠在一起。
翠兒將藥粉倒在手掌上,輕輕吹拂,要每個人深深吸入解藥粉。
小白與耶律夢香靜待各人吸入藥粉後的反應,長久也不見有毒發跡象,相信解藥是真的起了作用。
危機雖過,但村民今日既有了毒殺難民的念頭,難保他日不會重蹈覆轍,想到同胞相殘,小白又再激起怒憤。
小白儘量心平氣和地道:“我們的民族正被異國所侵吞,假如敵國成功的話,我們的下一代都將要成為走狗奴僕,面對當前危機竟然不團結一致對敵,反而互相傷害,你們可有悔意?”
耶律夢香也站在小白身旁跟他聯成一氣,說道:“在戰爭中喪失家園、親人已經是極為不幸,還要受到同胞為保一己落井下石,無恥地將他們集體毒殺,你們知道甚麼是殘忍嗎?”
兩人大義凜然的話,的確令心中有愧的村民無地自容,惟有把頭低下,但也有人卻反而挺身而出。
屠四是“華夏村”的豬農,最贊成用毒毒殺難民,他見其他村民被小白與耶律夢香的義正辭嚴動搖了信心,立即挺身而出道:“我們都不是三歲小孩,當然知道甚麼叫殘忍!”
小白道:“明知是殘忍仍然甘願做錯,今日若不是事有湊巧,解決了這次危機,真的鑄成大錯的話,你們將來如何向子孫交代?”
屠四說道:“我屠四由十歲開始便做豬農,幹了幾十年,殺掉的豬隻不下幾千,我自己也覺得殺生殘忍,但為何仍然要幹?”
屠四一句說話,聰明的小白立即猜到他接下來將要說的是甚麼,立即說道:“畜牲與人豈可相提並論?何況你們剛才要毒殺的,是流同樣血脈的同胞!”
屠四道:“畜牲也有生命,但我們要活下去便要殺掉他們來吃,沒有糧食最終會餓死,難民每天不斷湧來‘華夏村’,原來只夠供給我們的糧食都被吃掉大半,繼續下去他們會餓死,反正是死,我們只不過狠心一點送他們一程。”
屠四的話再度激起村民求生的自私本性,又再紛紛靠前與他聯成一氣。
群情洶湧下,大家的膽子都稍微壯大了,紛紛開口為自己的惡行辯護,各自說著自己的道理。
一向以養雞為生的何五姑挺身出來說道:“他們本來就不屬於‘華夏村’的村民,‘天皇帝國’的人將他們的村毀掉時其實也應該死掉的啦,為甚麼還要拖累我們啊?”
家裡有五個小孩的田小春也說道:“自從難民來到這村後,我的孩子就患了病,數天吃不飽,大人吃少一點還可挺住,孩子如何可以忍耐啊?疫病蔓延的話最後也會把所有人都害死。”
村長華文虎也開口說道:“其實歸根究底,都是戰爭的禍害,不是我們自私,而是村民和難民都是受害人,又不是我們挑起戰爭的,為甚麼受苦的偏要是我們?你說啊,為甚麼要戰爭?”
村長一呼百應,紛紛圍靠過去高聲吶喊,叫聲直把個人心底僅餘的良知都完全蓋過了。
小白叫道:“是‘天皇帝國’要來侵略我們國土,難道我們要坐以待斃,甘心將民族尊嚴雙手奉上嗎?”
屠四喝道:“小白天賦神智,武功過人,當然有能力面對這種困難,我們只是平凡村民,戰爭的事應該由你們去解決,我們要的是生存!是生存啊!你教我們沒有糧食又怎能生存?”
屠四說罷村民又再度群起高呼,愈說愈將戰爭的責任推到小白身上。
“就算沒有‘天皇帝國’,你們不是也經常內戰嗎?昨日是伍窮、餘律令,今日是名昌世,他日還不是你小白要爭王?”
“對啊!中土幾時平靜過?”
“殺戮是你們挑起的,不是我們的責任!”
為了能多活一點日子,村民都已陷入喪失理智瘋狂當中,何五姑更在地上抓起一把泥土撒向小白的臉。
本來可以輕易避過的襲擊,可是此時的小白卻呆若木雞,被泥巴全數擊中臉上,但這卻令他清醒過來。
一直以來,名昌世、餘律令等為了滿足權欲而爭為王者,不惜草菅人命,完全不理百姓死活,為了當一個仁君,小白才立志要打敗眾人統一天下,救百姓於水深火熱中,但原來自己這樣想的同時,百姓卻不如此想,只把自己也視為名昌世一夥,同樣為了私慾而戰。
今時今日的小白,遇上武功高手絕對有信心殺敗、遇上艱深迷局也可輕鬆應付,但面對自私自利、愚昧無知的人,他卻是無法令他們變聰明,變得曉以大義,變得有愛心。
無限唏噓的感覺驀然襲上心頭,或許他真的做錯了,應該雙手將跟隨自己多年的兄弟交給名昌世,應該勸百姓投效“天皇帝國”,讓他們都先去了解被異國統治的後果。
一眶淚水在小白雙目內打轉,但他始終強忍著不容眼淚掉下。
英雄有淚不輕彈。
又一把泥巴撒過來,耶律夢香立即走到小白跟前,挺身替小白擋下。
可是橫蠻的村民紛紛效尤,個個蹲下來拾起泥巴,全部擲向兩人,他們都不閃不避。
小白只緊緊擁著夢香公主,以背對著村民,任由泥巴撒在自己的身上,也任由滂沱大雨所衝灑。
自當日在“劍京城”遇上夢香公主後,小白便承諾過要給公主幸福,要讓天下百姓活得安穩快樂。
多少年來,兩件事情都還無法辦到,如今還是要拖累公主跟他一起備受侮辱,小白的心前所未有的絞痛。
如斯情景,凡是有情之人又怎會不被感動落淚,奇怪的是翠兒這時卻緊緊拉著大力的手,全身都依偎在他的身上,親密之處根本不像兄妹之情。
在大雨和責罵聲音之中,小白輕輕在夢香公主耳畔說道:“公主啊,你說小白是否應該從此退隱,不問江湖事呢?”
耶律夢香答道:“我的相公是個勇敢的人,不會輕易放棄當日曾許下的承諾。”
小白道:“但眼前境況你教我該如何做好?”
耶律夢香道:“我也還沒放棄,你當然更要繼續堅持下去。”
小白道:“我好像已找不到理由支持下去。”
耶律夢香道:“我就是你的理由。”
小白道:“我情願跟你雙宿雙棲,不再面對戰爭、殘殺,將我所有的愛全奉獻給你。”
耶律夢香道:“假如小白的理想無法達到,他一生都會耿耿於懷,面對這樣的小白,夢香不覺得幸福的。”
小白道:“公主……”
耶律夢香道:“小白,振作啊!你只是承諾過要救百姓於水深火熱中,沒有期待過天下人都尊敬小白,試想跟隨你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他們都等待著你帶領他們創造生命光輝的一頁,你不可能這樣輕易放棄。”
小白道:“公主……”
耶律夢香道:“就算他們最後都離開你,夢香也會留在小白身旁,你已經不用再擔心我了,去做你應該做的事吧!”
在失落動搖之時,人最需要鼓勵的聲音,還有支持的行動。
啪!
一聲清脆的響聲,把各人擲泥巴的行動都阻止下來。
一個清晰的紅紅掌印烙在最先擲泥巴的何五姑面上,她幾曾想過自己會被打,嚇得撫著臉龐連退數步。
“笨人!傻瓜!你也會知道怕嗎?你怕甚麼?你怕我會殺了你嗎7說啊,為甚麼要退後?”
一巴掌,再加上厲聲喝罵,還有那青筋暴現的惡臉,怎會不嚇壞平凡的婦人?
出手的是小白新收的徒兒,大力。
大力喝道:“你們怕甚麼?怕我會殺了你們嗎?對啊!這好像是個不錯的提議!”
翠兒也接道:“對啊,對啊!如果殺了難民們的話便可以救活你們多一點時間,那殺了你們也一樣可以救活難民,很公平!”
大力說道:“是十分公平的,我這裡還有些‘百味香’,大家都過來把它吃進肚去全部死掉,省得我出手殺你們麻煩!”
翠兒這時又將“百味香”的解藥取出來,倒入地下的積水中,然後說道:“嘻嘻,解藥我全都倒啦,大家可以不用想得救,安心去死吧!”
大力與翠兒逼村民服毒集體自殺,奇怪的是小白卻沒有出手阻止,難道他也認為這是個最適當的方法?
大力端著“百味香”向村民步步逼前,首先對屠四喝道:“你啊,你不是最想他們死的嗎?來,你先過來嚐嚐被毒死的滋味!”
屠四反唇相譏道:“那你呢?毒殺他們的計謀不是你給我們想出來的嗎?最該死是你。”
大力喝道:“笨蛋!那是我還沒給點醒前,所作出的無知行為,現在小白是我帥父,他的話有道理我便會聽,我會知錯,會悔改,你呢?你們不懂嗎?知錯不能改,不如死掉算了!”
翠兒也在一邊和應叫道:“對啊,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做人不怕做錯事,最重要是錯了懂得改。”
大力又說道:“被摧毀了家園已經夠令難民受了,你們‘華夏村’比他們多享有幾個月寧靜安穩的日子,所以應該輪到他們享有剩下的糧食,死的反而應該是你們,來,全部過來,會死得很快的。”
瞧大力一臉認真的表情,村民只能瑟縮顫抖,在死亡的陰霾之下,誰又敢上前取過“百味香”吞下?但又不見小白出手阻止,村民都不如該如何是好。
就在此時,本來靜坐於一旁的難民們紛紛站起來,扶老攜幼一個接著一個向村外走去。
四肢還健全的,都抬著已走不動的人離開,年輕的拖著老的,還有躺在那兒已不會再動的死屍,一下子都準備離開“華夏村”。
大力正為難民們努力,不禁叫道:“你們打算去哪兒?我只要再多一點時間就可以說服他們繼續收留的啊!”
一個年長的難民回頭說道:“我們雖是難民卻還有做人的尊嚴,不想被施捨,也不想令他們難堪,眼前兵荒馬亂,誰都不知道這個村幾時又會被襲擊,就讓他們再多安樂一點日子吧!”
說罷也就不再多言,頭也不回一步一步離開了。
兵荒馬亂,他們又可以到哪兒?何處能安身立命?
大家都只是苟且偷安罷了,就算能省一點糧食又如何?可以捱到戰爭平息之時麼?
小白與耶律夢香皆沒有阻止難民離開,也許,這真的是解決同胞自相殘殺最適當的方法。
一種無可奈何的感覺又再襲向小白心間,他只是說道:“大力,翠兒,放過他們吧!而你倆從今之後也不可以再用這種方法對待村民。”
小白剛才沒有阻止大力的舉動,大力在心中暗暗猜想著小白也認同這個時候用這種方法是最適當的。
大力說道:“為甚麼?師父不贊成的話,為甚麼剛才不阻止?”
小白道:“你為甚麼要拜我為師?”
大力說道:“因為小白是一個英雄,我希望可以像師父一樣頂天立地,被天下人所尊崇敬仰。”
小白道:“對了,但是照你剛才那樣做的話,只會令人感到害怕。”
大力道:“徒兒會牢牢記住。”
帶著無盡失落的心情,小白與耶律夢香、大力及翠兒、朱不大等都同告離開“華夏村”,讓天意去決定這個村落是否可避過戰禍。
一路上,翠兒都跟在大力的身後,不時斜眼瞧著正在低頭沉思小白話中含意的大力。
耶律夢香把翠兒拉過一旁問道:“翠兒,你為甚麼要拜我為師?”
翠兒興奮說道:“因為我想像師父一樣……”
耶律夢香說道:“像師父一樣甚麼?”
翠兒說道:“一樣令人羨慕。”
耶律夢香說道:“我有哪些東西是教你羨慕的呢?”
翠兒雙眼滾動著,帶點心虛的樣子。
耶律夢香立即說道:“你們其實不是兄妹吧?”
翠兒瞪大眼睛答道:“師父你好聰明啊!”
耶律夢香道:“為甚麼要瞞著人?”
翠兒樣子怪可憐的道:“不知道,是他要我扮做兄妹的。”
耶律夢香道:“你甚麼都聽他的?”
翠兒道:“是啊,翠兒甚麼都聽大力,他是我將來的夫君,他既然說這是好的,我便不會反對,而且扮兄妹的感覺不錯。”
耶律夢香不禁泛起微笑,或許這就是年輕人盲目的愛情,只要愛對方便任由對方擺佈。
愛情啊!真奇怪——
第 四 章 請君入甕來
“哈……妹子放心好了,包準誰都不會碰傷,一定安全,我的功夫精進了不少哩!”
在馬上的一對男女,向市集大街直衝,向圍在街頭的閒人發出一聲大喊,當下四散閃避。突然有個四歲小女孩正好拖著一歲多的弟弟,呆在街道中央,對突然而來的劇變不知所措。
鞍上人在五尺前立時催馬跨越,兩個小孩只覺頭頂生風,呼的一聲便不見了駿馬,只聞得已經遠離的馬蹄聲。
“大力啊,先前險些兒就傷了無辜,別再亂闖亂撞了!”原來馬上的一對少年情侶,正是大力與翠兒,兩人閒來無聊,大力便施展他的策馬神技,在巿集奔馳,要於有驚無險中取悅佳人。
仍然策馬奔馳的大力笑道:“放心好了,小白師父教我的武藝甚是高深,我每天都努力鍛練,從不怠懶,這點操控畜牲的小伎倆又豈會有錯失,放一百個心吧!”
鞍上的翠兒再也沒有說甚麼了,眼前這對患難中結識的情人,性子就是如此,能力愈大,膽子就愈大,對未來的希冀也就更高,從來不懂得知足常樂的道理。
自小白答允收下大力為徒,他便好似充滿了希望一樣,想像自己他日定能一飛沖天、一鳴驚人。
大力實在不甘平凡,無論如何,他都會爭取機會向上爬,要突出自己,要不枉此生。
未來的夫君有大志當然是好,只是,大力的慾望卻從沒有盡頭,他才拜在小白門下不久,心裡就常想著他日要當甚麼先鋒、大將,要統領三軍,助小白打下江山。
從他的興奮眼神,翠兒感覺到大力已過分期待他日成就,暗暗為大力擔心,不安的感覺揮之下去。
忽然遠處傳來一陣乾澀、粗豪的聲音說道:“你這小子就是小白新收下的徒兒。”
大力二人向前望去,只見一個身穿華貴錦衣、左手衣袖空蕩蕩失去半臂的男人,竟威風凜凜阻在路中央,似是深埋入地的鐵柱,擋住了去路,他全身透散出來的殺氣,竟教自己坐騎腳步也急亂了起來。
還不知如何是好,對方身形如風,已欺身近來,躍上馬背。大力當下揮鞭去打,只是來人輕功極高,縱身上馬既不踏蹬,亦不抬腿,一躍便已是大力肩膊高度,馬鞭當然落空。
大力猶在慌亂之際,雙肩已覺被重力壓住,教兩手再也難以抬起,揮鞭之手已沒有半點力量。
“著地!”如千斤鐵墜,壓力自雙腿而下,高大強壯的馬兒竟抵受不了,雙腿同時喀喇一聲,齊齊折斷,仆倒地上。
來自上頭的壓力卻一點也未懸開,依然繼續,大力無從反抗,只好眼巴巴看著坐騎爆裂碎散,死得血肉模糊。
直至馬兒倒下,大力的雙腿觸地,從肩膊而下的重壓才稍稍停止下來。
只是,那可惡的殺神卻仍踏在大力雙肩上,一派傲狂,把大力盡情的玩弄於股掌上。
身旁的翠兒連忙哀求道:“前輩,有話好說,晚輩們有何得罪之處,望求恕罪。”
在大力頭上的,並不是一般高手,他左臂失去一半,是因為被小白所傷,不錯,他就是已統一了大半個中土天下的一代梟雄名昌世,今日的他,要殺誰也不會太難,何況區區一個大力。
“本王平生最鄙視那些倨傲的小子,誰在我面前都要俯伏跪拜,任你稱王稱霸,碰上本王也不得不低頭稱臣,小子,你剛才的傲氣好討厭,加上你又是小白的徒兒,那就更面目可憎!”
內力一吐,大力的肩膊受重力一壓,再也抵受不了,雙膝裂傷,立時跪了下去。
名昌世狂笑道:“哈……,威風都無影無蹤了,本王就是要每一個人都知道,那小白的部下、徒兒,沒一箇中用,都是膿包、都是廢物,很快便要被剷除得一乾二淨。”
雙腿一夾,大力的臉容已被鉗得扭曲變形,只看得原來在大街上被他策馬嚇弄的民眾,都失笑了起來,議論紛紛。
最愛面子的大力無地自容,好想揮拳痛擊名昌世,他的憤怒已到了極點,就是死也要這傢伙一塊兒陪葬。
“臭賤種,總有一天我也要你好受,此仇不報,我大力誓不為人!”死命掙扎,但功力相距太遠,實在難以擺脫。
肩上壓力突然全消,待痛楚稍減,眼前只見名昌世站在三尺之遙,疾若風雷的神腿飛踢,大力被踢得口角爆裂,僕飛彈開,倒在地上狼狽得很,跟著只覺左頰又被一腳踏住,再難站起來。
名昌世的左臂被小白所斬,他對小白的一切都痛恨之極,大力正好讓自己痛快發洩,也就不留情面。
名昌世冷冷道:“那小白真無聊,手下不是笨蛋就是庸才,難怪‘鐵甲兵’已不成氣候,臭小子,你要活命嗎?好,只要給我磕三個響頭,同時叫喚三聲大王萬歲,本王就免你一死!”
原來正興高采烈的大力,在翠兒及眾目睽睽下受盡玩弄,心頭氣憤難平,還要再低聲下氣哀求,他當然不願。
只是,要保住性命就要付出自尊!
咚,咚,咚的三下響頭,隨著三聲“大王萬歲”,但說的、磕頭的都不是大力,而是他身旁的翠兒。
名昌世冷笑道:“如此貌美又可愛的美人兒,愛上這低能卻又自以為是的蠢才,真教人痛心。姑娘,小心啊,這種男人最不知所為,他不會為你帶來幸福的!”
連最過分的說話也來了,在大力心中,已燃起絕對熄滅不了的怨恨,有機會他一定要報仇,要名昌世一敗塗地。
被一腳踩在地上的大力,圍觀者都報以辱罵之聲,不自量力已成了大力的標誌。
“原來殘廢了的人都異常暴躁,公主,以後咱們用兵,都要小心謹記啊!”在街東出現的,竟然就是小白,他的身旁還有那永遠美豔動人,一笑傾城的妻子耶律夢香。
夢香笑道:“也不一定吧!以前在‘武國’,我重用傷殘了的將兵、武者,不一樣組成殺力強橫的‘鐵甲兵’嗎?”
小白笑道:“啊,對了,還是公主心思縝密,這樣看來,一般人傷殘了還可以接受,只是貴為王者,殘缺不全便不能接受現實,弄得脾氣暴躁,竟成一個平凡的小子來虐打,好不知羞。”
夢香掩嘴笑道:“翠兒,你該為大力之敗高興啊!能與當世強者名昌世一戰,光榮之至,正是雖敗猶榮,天下間難道會有人取笑武功低微的他敗下陣來歷!”
四周坊眾,此時才知眼前人就是統一了大片江山,領導中土大軍拒抗“天皇帝國”入侵戰兵的名昌世,頓時肅然起敬,先前糊塗看熱鬧的心情,此刻都一掃而空。
被小白夫婦倆揶揄一番,名昌世也不得不放過大力,只刻意把靴底的汙物擦在他臉上,便轉過身來不再理會。
翠兒連忙上前扶起受傷的大力,只感到一對眼目血筋暴現,憤怒得似要把眼前的名昌世活活吞下肚裡。
遭受羞辱陷於狂怒的大力,難以自制心中瘋思,翠兒只得出言盡力安慰,免他不自量力再一意孤行。
名昌世拍去身上泥麈笑道:“怎麼了,小白你約我到來,就是要嘲諷本王的斷臂嗎?放心好了,待我把‘天皇帝國’敵兵全數殲滅,回頭就會向你討回一倍代價,斬掉你雙臂。”
小白笑道:“不怕,不怕,到時我小白一定不能成為王者,那便絕不會暴躁狂亂,斷臂可省些力氣,由公主為我餵食,天天有人服侍,這樣也相當不錯哩!”
名昌世冷冷道:“要說的話就只是這些?”
小白收起嘻笑,嚴正道:“跟‘天皇帝國’的爭戰進展如何?”
名昌世道:“人所共知,敵人火器精良,勇猛精進,一路上勝多敗少,惟是雙方還沒有大規模決戰。”
小白笑道:“解決兩國死戰,在沙場上必然血流成河,任何一方不戰至一兵一卒,就絕不可能有停止的一天。”
名昌世道:“這個當然,但戰勝的一方必然是咱們。”
小白道:“只怕那一天太遙遠,大王那堅壁清野,把一切燒光的戰法,可能會令中土化作一片焦土,數千年文化、建設,都付諸一炬,要重新建設,也不知老百姓又要再多付出幾許血汗了。”
名昌世道:“這就是戰爭的代價。”
小白道:“但我有更好的妙法,既能終止此漫長血戰,也能減少百姓家園、田土被焚化成灰。”
名昌世道:“但勝利依然穩握在我手?”
小白冷冷道:“勝利永遠只握在實力超卓的那一方手上,我也好想閣下戰勝,好想戰爭早日平息。”
究竟小白的建議是甚麼?名昌世雖視小白為敵人,但心中依然極為尊重他,畢竟小白從不設下圈套,他的見解也獨特過人,經他與公主深思熟慮的妙法,一定有參考價值。
在名昌世心中,當然也不想把中土一片又一片的土地焚成焦土,教孤苦無依百姓的流離失所,餓蜉遍野。
只要有更好的辦法,他絕對願意考慮。就算戰勝,名昌世貴為中土大皇,他也想擁有一個富強、豐盛之國,而絕非貧瘠、凋零的社稷,小白的意見也就因而大有參考價值。
果然,當小白說出了四個字,名昌世便願意隨他與公主離去。這四個字究竟是甚麼?
大力、翠兒都沒有聽見,但大力的心卻在想,怎麼師父沒有為我報仇,他應該把名昌世另一隻手也斬下。
師父小白並沒有對自己的受傷露出絲毫關心,可見自己在他心中的地方是何等卑微。
性格剛強又好勝自大的大力,自拜入小白門下,便一心以為可以有大成就,以為小白會帶領他成為不世人物,就有如莫問、夢兒一樣的出色,但眼前所感覺到的,卻好像跟他所想相距太遠。
大力好失望,也好失落,但依然與翠兒跟著小白、公主,一路上照顧,只是心頭已極不愉快。
一行五人策馬奔馳於大道上,麈土飛揚,拐過了一座山,便抵達聞名遠近的“天涯峭壁”。
千丈高的“天涯峭壁”,完全沒路登上峭壁之巔,長滿蒼松翠怕之頂端,卻建有一座石牌樓“南天門”,示意到此便是抵達天庭。
“南天門”石牌上掛有一個大銅鑼,只要奮力敲響,傳說天庭便會因閣下毅力感動而賜壽十年,故此冒險攀上平滑險峻的“天涯峭壁”者每年不下二、三百,當然,跌下來粉身碎骨者也佔了大半。
小白笑道:“他,已在上面守候。”
二話不說,名昌世立時騰身而起,躍上峭壁,果然平滑如鏡毫無落腳之處,只是卻難不倒名昌世。
他雙腿狠狠踩在峭壁上,每一回都能把身體穩固不動,一步又一步的向上提升,絕不困難。
那峭壁每隔一段便被他踢出一個凹洞孔,再借力提升,就如攀踏天梯,穩步向上。
他好想會一會小白口中的人物,畢竟這四個字太誘人,這傢伙太神秘了。
花了不太久的時間,名昌世便上到了巔峰的“南天門”,只是這頂峰的景象,卻把原來鎮定的名昌世嚇呆了。
偌大的峰頂,原來應該有的松樹都不見了,整個地方竟變成一個圓形的石臺。
除了石臺,就只有他腳下的“南天門”石牌,他……竟把一切都破毀,造成一個“戰臺”。
誰都應該明白,戰臺唯一的用途就是對戰、比拼。
坐在戰臺中央的老者,就是小白要名昌世來見的萬壽聖君。一臉滄桑,卻是殺氣騰騰,傳說中的無敵神人,果然氣度若仙,名昌世已手握天下兵權,但竟也對此老者望而生畏。
名昌世站在石牌下冷冷道:“小白對我說,咱們中土與‘天皇帝國’一戰,實在毋須血流成河,‘天皇帝國’的王者只是江川不死一人,其他的都不成氣候,只要宰殺了他,‘天皇帝國’入侵的大軍自然崩潰,任由宰割,而天下間能誅殺老不死,就只有老前輩一人。”
盤膝而坐的萬壽聖君,冷冷的道:“小白所指,當然有理,但本王也有一套理論。”
名昌世有點兒愕然,因為看來這“老前輩”的語調毫不友善,語氣生硬得好像即將發放的勁箭。
萬壽聖君道:“你既要求本王去殺老不死,也就表明你名昌世沒信心戰勝他,否則,你又何須前來請本王。”
道理簡單,也好真確,只是暗藏的微妙卻在後頭。
萬壽聖君道:“既然我能誅殺老不死,你又絕非老不死之敵,那本王何不先殺你,奪來江山,再殺老不死,豈不一樣!”
一陣驚愕,並不是來自名昌世一人,還有那剛躍上來的小白及耶律夢香,他們是接到萬壽聖君的通知,才引領名昌世來到,一同商議由萬壽聖君決戰江川不死,為中土大軍斬除大礙。
但正要站起來的萬壽聖君,卻不似是要助中土大軍,而是要殺名昌世奪位——
第 五 章 天人再重現
臉上驀地現出一股凌厲殺氣的萬壽聖君,緩緩踏步逼向名昌世,厲聲道:“聞說你對星命術大有研究,憑著預知吉凶,每戰必勝,這話可是當真?”
身分、地位已大大躍升的名昌世,處變不驚,非但沒有呆愕,而且同時舉步迎向萬壽聖君。
“本王已不再觀星預卜,今日我大權在握,乃天命所歸,再也毋須倚仗預知,我的手就能夠翻雲覆雨,本王一句話,就足以動搖天地、改變他人命運!”名昌世狂傲道。
萬壽聖君道:“你竟認為自己能勝過天命,超越五行,掌握未來,哈……好狂妄,也就是如此狂妄的性子,令你比武林任何勢力王耆勝上一籌,可惜,狂妄已到了終結。”
名昌世冷冷瞥向萬壽聖君道:“狂妄到了終結,只是你萬壽聖君的寫照,別加諸我身。”
萬壽聖君道:“甚麼?”
名昌世笑道:“你可知我半生篤信星相、命運,怎麼卻又突然完全放棄,依靠自己嗎?”
名昌世也曾解釋過,他說是不想讓天命限制自己,只是這答案卻不是原因的全部。
名昌世凝視著萬壽聖君,竟發出唏噓嘆息道:“許多年前,吒叱風雲的萬壽聖君,原來是掌握天下、為萬人景仰之偉大王者。後來,這不世人物竟拋下一切,窮所有精力轉移地運,弄出一個‘死蔭幽谷’,自困於‘蓬萊仙島’,愚笨得令人失笑。”
萬壽聖君沒有阻止,也不發怒,他想知道新一代中土霸者對自己的偉論、意見。
名昌世再道:“放棄了大好江山,弄得中土四分五裂,後人凋零、一敗塗地,而原來一代神人,卻龜縮在‘蓬萊仙島’上。為甚麼呢?哈……為的就是頭頂上的星相預示。”
“一直被星相帶領,便以為萬事皆吉,卻不如到最後倚賴星相,也令你一無所有。萬壽聖君,你回頭想一想,憑你修為、武功,當年假如繼續帶領‘萬朝’,又怎可能會淪落至敗亡?”
“你倚賴天上星相引領,最終反被其所累,既已身為王者,你應該以人力創造未來,天命要因自己而變,社稷命運因王者轉變意念而改,天命掌握在自己手中。”
被猛然喝斥的萬壽聖君,終於得到全新的體驗,眼前的名昌世果然是非凡人才。
小白、耶律夢香也不得不佩服這新一代中土霸主,他開創了破除天命的新理念,連萬壽聖君多年來的精密部署,也一起來個翻天覆地的推倒、斥責,狂傲之外也令人有點驚喜。
名昌世清晰的告訴大家,他不要步上萬壽聖君從前失敗的路,這位新一代霸者,要用自己一雙手開創未來。
順應上天指引是對還是錯,當事情未到終結前,始終不可能有正確答案出現。
一直淡然的萬壽聖君笑道:“今日你命喪此‘天涯峭壁’上,那就能證明本王所行的才是真理。”
恍如老鷹疾撲,雙腿釘死在戰臺上,名昌世毫不示弱,面對只相距二尺的萬壽聖君,名昌世淡淡一笑道:“聖君與老不死功力相若,能轟殺你就能殺敗江川不死,這一戰的意義重大。”
暗運真氣,跨上半步,臂骨發出格格響聲,名昌世緩慢出奇的轟出一拳,向萬壽聖君胸口痛擊。
只是此拳的速度比老牛踏步還要慢上三拍,試問又豈能傷萬壽聖君。然而奇怪的事也同時發生,聖君非但沒有舉招擋格,而且毫無動作,任由重拳轟來。
當名昌世的神拳剛巧觸碰到聖君身上衣衫,一股柔力隨拳勁而生,只見聖君的身體扭斜偏側,重拳便順著滑溜開去。
一拳落空,名昌世另一拳轉而轟向聖君頭首,先前一拳猶未收回,另一拳已破頭臉龐。
名昌世這一套全賴一股真氣凝聚的拳法,名為“上行下效”,是他刻意揣摩、鍛練而成的重拳殺著。
每一拳都不在乎速度,只是內力全然提升至極點,把內勁逼人敵人體中炸開,一拳便足以斷嶽裂川。
在旁觀者以為轟拳太慢,卻不知雄渾內力全聚於拳,殺傷力極重,任敵人或擋或硬拼,也無法逃過這招的強橫殺傷力。更何況“上行下效”的關鍵重點還未全面發揮,未至極盛強處。
拳太重,也擋阻不了,萬壽聖君用了最巧妙的柔身法卸去一切力量。只要重拳擊來,便借力卸開,挪移身體,那就不致損傷分毫。
兩大天下高手交戰,沒有驚天動地,只是平凡的慢拳卸招,惟已看得小白這大行家心驚膽顫。
七拳過後,名昌世每再轟出重拳,腳步皆有急疾變化,或前或後,飄忽無定。
原來“上行下效”的要旨就在其中,重拳是慢,但腳下步法卻急疾如風,變化多端。敵人要防來拳重擊,卻難以捉摸步法來路,慢拳與敏捷步法互相配臺,便能在最詭奇的位置、方位出擊。
好個名昌世不斷的圍著萬壽聖君團團而轉,頭上流下豆大的汗,他已打出了勇猛的第三十八拳。
轟的一聲巨響,那無情重拳終於狠狠嵌入了萬壽聖君的胸口,只是笑的卻不是名昌世,而是聖君?
明明整個拳頭都轟得聖君胸口凹下,似是埋住了拳頭,怎麼笑的反而是萬壽聖君。
因為痛的是名昌世,聖君的鐵拳也同時猛擊中了名昌世的胸口,勁力比名昌世更凌厲非凡。
口角滴血的名昌世,極不想示弱,只是那點滴的鮮血卻身不由己的從口中溢出。
名昌世道:“這就是‘反反拳’,總算有機會見識。”
聖君笑道:“只要掌握好敵人出拳的一剎那,利用對方拳勁透體,反過來加上本身內勁,在自己中拳的同一時間轟中敵人,非但可以消散所中的拳勁,而且令對方感受雙倍痛楚。”
明顯得很,名昌世的武功處處受制,一直被萬壽聖君壓倒。兩人決戰,敗的必然是名昌世。
聖君抬頭望著碧藍穹蒼,滿有感慨道:“你已偏離不再篤信、考究星術天命,只是本王昨夜卻揣摩了一整個晚上,來吧,我就給你一個機會,把你全身內力提升,一招定勝負。”
名昌世愣了一愣,當下道:“好,只是本王最得意武學‘斗數殺局’,依天上二十八星宿形成不同格局,若用諸於聖君身上,閣下是星術大行家,又哪有用武之地!”
聖君突然叱喝:“那就簡簡單單的來個拼殺好了!”
倏施襲擊,萬壽聖君拳掌齊施,攻勢猶似狂風暴雨一般,一陣急攻,硬要對敵的名昌世來個硬拼。
不能避也不能擋,名昌世竟以劍指急刺身上二十八穴,移成“巨門”、“天帽”、“天梁”、“破軍”、“文昌”、“地劫”,合組“苦海暴殺格”,內力依星位移射,不斷加強。
同時拳如雨下,勁風凌厲,聲勢驚人,向大敵反撲。
兩大高手拳掌互轟,竟沒有一式是擋格,任何一掌、一拳都狠狠轟中對方,全身爆出巨響,拼個你死我活。
如此情景,誰的內力更強便能致勝,只見雙方攻勢猶似暴風驟雨一般,其一必然崩潰倒下。
出招急疾如電,氣勁爆得戰臺上沙飛土揚,入耳蕩心搖魄,都是武功精純者,果真令人駭異。
突然一道血箭從混亂的瘋狂廝殺中激射而出,整個胸膛被轟得癟了下去的名昌世,就似斷線風箏般直射飛開。
傷重陷入半昏半醒的名昌世,身體射離巔峰之外,腳下虛空,便直墜而下。
戰臺上,就只剩下如老僧入定、絲毫未見有損傷的不世二百歲奇人萬壽聖君。
看來勝負簡單清晰,名昌世如何提升功力,也難敵內力深厚的聖君,只是,怎麼聖君卻不追殺下去?
他引名昌世來,目的就是要取代對方成為中土霸主,怎麼卻不立即追殺?怎可能放虎歸山?
連小白、公主也意料不到的情景,立即就展現眼前,他倆立時明白了箇中原因。
血,嫣紅的鮮血緩緩從萬壽聖君的口邊流了出來,血流得好慢、好慢,卻教人有種全身汗毛直豎的感覺。
小白與公主瞪大眼目凝視,實在難以接受眼前事實,猶似是無敵巨人的萬壽聖君,此刻不停的在吐血,但血塊沒有停止,接著又接著的從口中吐出,色澤愈見瘀黑。
究竟,剛才是名昌世戰勝了,還是萬壽聖君殺敗對方,當小白、公主看到聖君竟連支撐身體的氣力都沒有,他半跪的倒下,口中鮮血依然不停流出,兩人都難以斷定先前一戰勝負。
如此的萬壽聖君又如何追殺名昌世?
名昌世的拳勁,怎可能重創聖君?
這背後究竟有甚麼文章?
一連串的疑惑,當萬壽聖君勉強再站起來,抹去口角鮮血,小白便有機會接觸謎底。
萬壽聖君道:“這名昌世的功力,跟老不死相比,大概只能支持二十回合,他必然一敗塗地,這也就是說,中土與‘天皇帝國’一戰,敵人戰勝是必然的了。”
小白和公主都是極聰明的人,從聖君的說話中,已開始捉摸到一點線索,看來聖君是早有部署。
萬壽聖君長長嘆了一聲,顯得甚是無奈道:“依我計算,‘天皇帝國’只需六個月時間,便能破殺中土大軍,到時老不死一馬當先,殺了自以為是的名昌世,那就大局已定。”
“侵略的‘天皇帝國’會統治中土,依一貫模式,他們會殺盡初生至五十歲的男丁,所有少女,都要下嫁給入侵者,每個娶二、三十人,過了三十年,整個中土就變成了“天皇帝國’的附庸!”
輕描淡寫的說話,卻在小白、公主的腦海呈現出一幅人間最醜惡的圖畫,無數男丁被斬首、活埋;年輕少女要被迫下嫁外敵,甚至是嫁給殺了自己父親、兄弟的敵人。
那可怖的情景,實在觸目驚心,教人毛骨悚然。
小白二人張大了口,竟全然答不上任何一句話來,萬壽聖君笑道:“小白,你知我為何要引名昌世來嗎?”
小白很快就省悟過來道:“並不是口口聲聲所說的真想要取代他成為中土霸主,要爭霸,聖君也不會留待今天了。你是要準確瞭解名昌世的功力,想知悉他能否跟老不死一戰!”
微笑的萬壽聖君不停點頭,小白果然是天聽極強的人物,對啊,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聖君道:“之前,本王不是到過‘天皇帝國’的大海,跟那老不死拼殺過一次嗎?咱們都不相伯仲,各自離去。其實,真正事實並不是表面那樣,那一次的激戰,本王身上多了一點東西。”
掀開衣衫,在萬壽聖君的胸口,竟清晰可見一個血掌印,而且深深凹了下去,看得小白、公主二人目瞪口呆。
聖君道:“那一戰,真正的勝利者是老不死,本王老矣,原來已抵不住他的不死神功。”
小白恍然大悟道:“那就是說,老不死這回大軍壓境,聖君根本不可能再出戰,就算勉力而為也只會被殺。”
萬壽聖君輕輕點頭,要一位如此神人願意承認失敗,實在是比接受死亡更難。
聖君冷冷道:“我來告訴你倆,殺不了老不死,也就不可能戰勝‘天皇帝國’的入侵大軍,老不死是他們唯一的精神領袖,只有他倒下,‘天皇帝國’大軍自然潰不成軍。”
小白、公主當然也很明白箇中道,只是連萬壽聖君也殺不了的老不死,又有誰能斬下他的頭顱?
聖君笑道:“小白,就只有你這位天人,若願意繼承我的武學,修練後就可以誅殺江川不死,你,是中土唯一希望!”——
第 六 章 公主畫中意
靜夜烏雲蔽天,把滿月星星遮得沒半點光亮,一個住了七百餘戶人家的鄉鎮小村落,也就應該比平日更為寂靜。
只是今夜有些反常,兩個上身半裸、衣衫凌亂的少女急步亂跑,舉步腳下盡是矮樹長草,不知哪裡是路,只好任意強闖。
每走一步,纖秀的美腿都必被荊棘釣刺傷損,一陣疼痛傳來,張目四望,四周又是漆黑一片。
縱然盡力睜大眼,只可惜依然伸手不見五指,當下一步一步的緩緩前進,忽然少女的Rx房碰上了粗粗糙糙的物體,還未來得及反應,耳畔已傳來了陣陣淫笑之聲。
嚇得魂不附體的村女,下意識向橫逃去,但只是走了兩步,臉上已被粗魯的狠狠親了一下。
再向左方逃去,這回更糟,怎麼會有人在下面咬自己的粉腿,嚇得立時驚呼起“哪裡可逃,你倆此後都是我田中兵衛的妾侍!”
終於有了一點火光,教原來在漆黑中奔逃的兩位少女眼睛生病,只是稍稍適應光線,眼前景象卻教二人呆在當場。
二十多個“天皇帝國”的獸兵,臉上都是禽獸一般的貪婪慾念,非但要盡情摧花,而且要為她倆帶來最羞辱的“痛”。更令兩位少女失神的,是一群獸兵的身旁腳下那橫七豎八的屍首。
住在鎮上大街的陳老闆、那上山的樵夫胡心、四歲的童兒……,都是原來相熟的臉容,這一刻都變得冰冷無血色。
不是失去了半邊頭顱,便是上身與下肢分家、七孔流血,每一位村民都被盡情虐殺而死。
兩位村姑已是怕得要死,只能暗自抖顫,恐懼充斥,腦子裡已容不下其他一那淫邪的獸兵田中兵衛,撲上來要示範壓在屍首之上親熱,樂得一群獸兵拍掌附和,大家都興奮莫名。
如何淫虐、怎樣要俏女孩痛叫得失去聲音?這都是此刻的合適話題,小白,你意下如何?
小白,你要眼巴巴的看著這些人間慘事發生,自己卻置身度外,你真的如此自私?
恐怖又駭人的畫面不斷在小白腦海中活生生呈現出來,一向鎮定如恆的他亦不禁扼腕切齒、心中突突亂跳。大好河山,若淪為“天皇帝國”附庸,百姓們必然慘遭毫無人道大清洗。
一幕幕慘絕人寰、淒厲哀哭的故事,在小白腦海來了又去,始終難以驅除。
“怎麼了,心亂神悸可無補於事,你究竟想通了沒有?”一臉冰冷的萬壽聖君,一直在等候小白的答案,他究竟願意繼承自己武學,擔當天人大任,決戰老不死嗎?
小白啊!你可能袖手旁觀,任由那江川不死摧毀中土,任由他殺盡男丁、淫辱我中土無數可憐婦女嗎?
萬壽聖君的話絕對錯不了,那名昌世確實難以戰勝老不死,甚至是他的戰法--堅壁清野,燒盡一切,也看不出一定能阻止如瘋似狂的“天皇帝國”獸兵。
要嬴此轟轟烈烈一仗,唯一方法便是殺死當首領、霸主的江川不死,蛇無頭不行,江川十兵尉等根本絕非大將之才,一旦老不死戰死中土,所有敵人自然兵敗如山倒。
要繼承聖君武學,才有可能殺敗老不死。只可惜,孩子莫問年紀尚輕,內力修為一時難有大躍進。
除了小白自己,還有誰人可取代這位置呢?
“沒有,除了小白笑蒼天,再也不可能找到合適的繼承者,天下間還有誰擁有如此武學天分?有誰的武學根基如你一樣穩固?小白,你是上天安排的最合適人選。”說話的竟然是耶律夢香。
曾在“蓬萊仙島”上堅決拒絕了萬壽聖君,不願當上天人,背上重大責任、使命的小白,難道真的是天命所歸,如何逃避也逃避不了,還是要繼承萬壽聖君的一切?
當年在仙島之上,小白倔強地拒絕聖君的一番話,言猶在耳……“唉,老糊塗,你的腦中根本就沒有讓他人自我發揮的餘地,你只是要人跟從你認定的合適之路行事,最好半點不差。天啊,就算是神是佛祖,也讓凡人在大道任意輪迴,不勉強阻撓吧?你卻一意孤行,老糊塗啊,原來你比佛祖還更霸道、固執。”
從前那一番好瀟灑的話,今天再也說不出口了,小白必須仔細考慮,為了阻截無盡的殺戮,負起重大責任。
小白終於呼出了一口氣,說道:“那攻往‘皇京城’去的‘天皇帝國’大軍,因為缺糧缺水,行軍緩慢許多,在決戰之前殺老不死,我還有一點時間吧?”
萬壽聖君終於動容,臉上充滿喜悅道:“文帝天人,你的時間並不太多,要學識我的武學,還要輸入我的內力為你再提升至極限,所需的日子不會太短,況且,拖多一天,中土被殺被奸的無辜者便不斷增加,你必須把握時間。”
小白輕輕點頭,雙目望向地面,緩緩的道:“我要五天時間,五天之後,待我完成最後的事,便回到這裡來,拜學前輩一切,再與那老不死決一死戰。”
從小白的堅決語氣,可看出他已是不會動搖心意,五天,他要這段時間來安排甚麼?
連他身旁的公主也不明白,只是小白當然有他的道理,這五天他必然有好重大的事要完成。
“好,本王便讓文帝你離開五天,我在這裡等待你回來,然後便把一生武學完全傳授給你。”萬壽聖君終於能令堅決拒絕當上天人的小白回心轉意,難道這一切就是“天意?”
小白的心裡當然同樣在想,天意難違,原來上天安排了的,誰也不可能拒抗。
一陣強風吹襲而來,頭頂的浮雲疾走,頃刻間原本蔚藍天空變得一片昏暗,就如世事一樣變幻莫測。
小白輕輕撫著公主的臉蛋笑道:“變幻才是永恆,只是公主對我的愛,卻一直未曾改變,令小白永遠的甜在心頭,溫暖無比。”
耶律夢香在笑,小白就是喜歡逗她發出那輕柔的豔麗笑態,比甚麼都更甜美。
一看再看,秀色如剩雲駕霧般的優美,小白的一雙眼睛流露出過分的陶醉,頓時教公主也尷尬起來。這傢伙的愛悠長雋永,一直都未曾淡過,但這一刻卻非合適的談情時候啊!
五天,小白要完成甚麼?
偌大的殿堂,四處都掛滿大紅燈籠,張燈結綵,朱不三、生力、郡主、莫問、將軍、血霸王……一大堆小白的朋友、下屬,該來的都齊全,誰也不會錯過今夜。
這是喜氣洋洋期待已久的一夜,是小白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夜,他穿上了一身新郎華貴服飾,不停的帶著笑臉向各方友好致謝。這一夜,是他迎娶耶律夢香公主大喜日子。
對了,小白就是要利用數天時間,來準備這場婚宴,他已跟公主走在一起好久,但仍沒有合琶交杯拜天地,在眾人面前給她妥妥當當的一個名分,今夜就為要完成心願。
充滿喜樂的殿堂,每個人都為這對新婚夫婦高興飲個痛快,甚至是天兵神將都來了。
座無虛席,熱鬧得很,小白快樂得不得了!
當天下最豔麗的絕色佳人夢香公主,穿上鳳冠霞帔走出來,滿堂起鬨,每個賓客都驚呼起來。
絕色天下無雙,今夜的夢香公主,更添上三分羞怯、五分溫柔,杏面生春,看得眾人目瞪口呆,捨不得把眼神移開。
兩人準備交拜天地,立即惹來全殿堂的賓客都拍掌和應。能嫁給小白,公主當然滿足,而小白可以擁有公主,也一樣稱心如意。
小白從衣衫掏出一物,置在公主掌中,啊,竟然是一模一樣的“深心石”!
是小白曾送贈給她的定情信物,與公主原來擁有的,剛好合成一雙,大家都擁小白笑道:“花了不少心機才找得到一樣的,從此我倆心心相印,彼此都有一樣的愛心。”
從心底甜出來的公主,還記得那一天,她站在石灘上,突然看見小白就在前頭,還送上一顆美麗的“深心石”,此物無價,卻把公主深深迷死,從此陷入熱暖愛夢中。
小白對公主從來都好得無比,她沒有選錯,小白是當今世上最出色的英雄人物。他從一個寂寂無聞的小夥子,到今天成為一代豪傑,公主的眼光準確,對這個男人的任何付出都好值得。
愛,來得匆匆,但公主卻懂得把握,沒有讓他溜走,從此幸福便降臨在他倆身主的身分,讓所有人見證他倆的愛,這是存在他心中已久的願望。
小白笑道:“交拜天地後,公主從此就是我笑家的媳婦、笑蒼天過門的妻子,誰也不能分開我倆。”
在公主臉頰上輕輕一吻是最情真無價的一吻,小白要當著所有人面前證明公佈。
今夜好溫柔的耶律夢香,以最溫柔的心、最溫柔的語調說道:“我不會跟你拜堂。”
突然而來的傻話,真的把小白嚇得半死,怎麼公主會如此胡來,不肯交拜天地?
臉上依然溫柔平靜的耶律夢香,忽然從跟在身後的十兩手中,拿過來一大張畫紙,再接過墨,便把墨傾倒在畫紙上,繼而合上眼目,緩緩把身子搖晃。
“寫畫先忘筆,天意是筆,心意弄墨,天心意合一,可繪神來筆。小白,還記得你教我如何突破繪畫工筆之道,醉嘗寫畫心意合一重境界,創造出神來之畫嗎?”
公主雙手抱紙繼續搖動,任由畫紙上的墨四處流動,目不前望,就此以“心”繪寫。
小白笑道:“意隨心動,心隨意欲,喜、怒、哀、樂,任意妄為,寫畫之道盡在其中!”
怎麼搞的?在大婚宴會上,兩人忘了行交拜天地之大禮,卻一同去寫畫?而且還要是甚麼以心意來寫,朱不三等人實在瞧得稀裡糊塗,想來想去,總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一會兒之後,公主依照心意繪畫之法,把人紙隨意搓圓壓扁扭曲弄皺,再又慢慢攤開,放在桌上。
小白、公主各手持一筆,飛快的在或深或淺、或明或暗的部分加工,落筆如飛,疾走急書,剎那間便畫出一雙人來,一位老者、另一位……不就是手持“赤龍”的小白嗎?
不用多久,小白與公主共同合作的畫便大功合成,朱不三上前一看,他媽的,大婚之日干甚麼要畫些打打殺殺的東西?雖然,他也看得出來,這飄忽的筆觸是寫兩人大戰。
小白一劍殺了那穿上外族異人服飾的江川不死,算是一種預祝嗎?但他毋須在今夜寫此畫啊!
公主笑道:“要在決戰老不死前,了結我倆交拜天地成親的心願,小白,你太小覷自己能耐,一心已安排無勝望可言,如此信心上戰場,怎能摘下老不死人頭?”
小白只在笑,笑自己傻,也笑公主實在太瞭解他。
公主小心翼翼的捲起了畫,輕輕道:“今夜的大婚,暫此結束,待你殺了那老不死,再回來交拜天地,我耶律夢香才是小白的正式妻子,小白,我在此等你。”
依然笑而不語的小白,內心實在好感動,他這位紅顏知己,總不會教他失望。
要正式娶夢香公主,就必須有堅定信心殺敗江川不死,小白絕不能敗,否則便辜負了公主!
殺敗老不死,就此決定好了!——
第 七 章 老帽子鬥雞
萬壽聖君已逾二百餘歲壽,有關跟老不死決一死戰,大概必須在“天皇帝國”入侵大軍攻入“皇京城”之前。就憑小白在短短時日,又如何能習得萬壽聖君歷百載累積之神功?
武學修為並不跟積聚財富一樣,不是把財寶都擁有如此簡單,武功必須經年累月的不斷提升。
單是一招半式,要通透理解,運用得法便可能要花好長久的時日,絕不可能含糊過去。
小白雖是武學奇才,如何才能在最短時間速成?
萬壽聖君在夜裡與小白走到山下,兩人似是漫無目的地走,貧瘠的鄉郊沒有夜市,欠缺酒肆,居住在此的都是養豬、養雞的農戶。
夜靜星稀,一直走了好遠才感到人聲漸近,田野旁的一塊空地,但見東己簇,西一堆,人頭湧湧,這些人都是打扮樸素的鄉民,形貌神情都十分緊張似的,看來正有重要事情發生。
左邊一位臉色蒼白,頭上戴著草帽,露出一對極為高傲眼目的老伯,從不遠處而來,手中正捧著一頭雄壯的公雞。
大夥兒一見老伯來到,立時起鬨,所有的眼目都凝視那一頭威武之極的大公雞身上。
“來了,‘霸王雞’來了,哈……不外如此吧!”
“我看比鐵老三的‘雞大王’瘦多了,根本不能相比!”
“老帽子真無聊,這一回必然一敗塗地。”
“他真的以為還是一年前,那時他的‘神雞大帝’還沒病死,當然能稱王稱霸了。”
“唉!這回的‘霸王雞’又豈能跟從前‘神雞大帝’相比,這老而不好幼稚。”
“老帽子今夜恐怕要連三塊田地都輸個精光哩!”
四周圍觀的村民,你一言我一語的喋喋不休,原來就是小覷一位以訓練鬥雞馳名的老帽子。
老帽子,年七十有二,是這十二條村中最出色的訓練鬥雞老手,只可惜一年前千辛萬苦訓練出來的百勝鬥雞王“神雞大帝”患上怪病死去,從此便消聲匿跡。
訓練從前的“神雞大帝”,老帽子花了好長時間、好多心血,而這一頭“霸王雞”,只在短短時間鍛練,大家又豈會對它有甚麼信心。
小白跟在萬壽聖君之後,他竟帶自己來看鬥雞比賽,豈不是太無聊、太浪費時間嗎?
不是要儘量利用時間去提升武學嗎?
鬥雞開始,較為瘦小的“霸王雞”決戰已貴為王者的“雞大王”,鐵老三根本瞧不起已七十有二的老帽子。
這一年以來,他花盡心血培育的“雞大王”,已為自己嬴得不少田土,今夜一戰,對方簡直以卵擊石。
勇武的“雞大王”疾撲而下,鐵爪舞揮,那龐大的身形絕對阻礙不了靈巧活躍,“霸王雞”立時落在下風。
敏捷的利爪不斷撲搶試探,那才第一回出戰的“霸王雞”不停後退,同時身上、兩翼,都被抓傷流出淒厲鮮血,瞧得一眾村民嘻哈大笑,老帽子真不自量力。
“雞大王”已試探清楚,自己實力絕對超逾,當下把心一橫便撲上去,要啄穿“雞霸王”的咽喉,了結比賽。
這是“雞大王”的殺著,純熟俐落,只見它左一閃身,雙腿一蹬便疾衝向前,直取咽喉。
血花爆散,濺得地上通紅,當“雞大王”定下神來,只覺自己的左目漆黑一片,它還在愕然之際,右目又有黑影襲至,跟著,這一會兒前還是鬥雞之王的“雞大王”,從此便活在黑暗之中。
每一個村民都呆若木雞,老帽子在短短時日裡怎可能訓練得如此出色的鬥雞來!
小白笑道:“武帝帶我前來,就是希望我明白鬥雞此戰的真正道理,要我從中領悟、學習。”
萬壽聖君笑道:“小白,你是智中強者,否則當年又如何能解破多重謎局,成為天人,登上‘蓬萊仙島’?只是,你必須掌握竅門,才能盡得我真傳,決戰老不死。”
小白上前捧起那頭看似平凡,卻剛成為鬥雞新王的“霸王雞”,向老帽子道:“從前的‘神雞大帝’要多年才能訓練成為王者,今日的‘霸王雞’卻輕易得多,箇中有何大道理啊?”
老帽子輕撫著“霸王雞”笑道:“閣下定然是好有學問的能人,當中的竅門又豈能騙你。第一回毫無經驗,要取得一切爭勝之訓練方法,當然要屢敗屢試,花好多時日。只是,數年來甚麼方法都試過了,也就累積成一些‘公式’,再訓練新的鬥雞王,套用從前經驗,便知道哪些要重視、哪些毫無意義,當然事半功倍。只是一般人都誤以為從前‘學問’、‘經驗’不能直接應用,才以為訓練鬥雞王必須花許多時間罷了!”
小白笑著道:“就如一位少年人,要獲得另一位武學神人百年武藝,不一定就要花上十數年或百年,重要的是少年人的悟性有多高,只要能參透傳授者的原有結構,功力也就能不斷提升,因為前人已為他打破了許多難關。”
這番話當然並非對老帽子說,而是要萬壽聖君知曉,小白要學識他武功中最關鍵精粹,時間只是次要。
要是小白欠缺天分,就算窮上百年甚至二百年,也不一定能學有所成,更遑論青出於藍。
引領小白下山來看一場似是無聊的鬥雞,萬壽聖君要的就是小白這一番話。
殺敗江川不死這老鬼,是大家共同目標,小白必須有強大自信心能憑藉本身天分,不斷突破吸納聖君的武學精粹,再融為己用,否則,小白在決戰中必然死無葬身之地。
豁然開朗,萬壽聖君不作一聲,便飛快的疾衝向山崖處,遠離村落,小白也緊隨其後。
宛若兩顆疾電流星,一先一後,但小白離聖君已不致落在太遠處,顯見功力已在提升。
前面,只是山,是一座岩石大山壁,萬壽聖君猶如疾箭猛射,竟猛地出掌轟向山壁。
掌風勁力直透入山壁,竟震得似是地動山搖,更留下了深深的掌印在山壁,化出縷縷輕煙,山上又不停滾下碎沙絀石,良久仍在震動,不斷的繼續落下。
小白接著上前,伸出同一樣的右掌,緩緩按在同一位置的凹陷掌形當中,閉目凝神“領悟”。
仍是炙熱未退的火燒一般感覺,直透入身,穿過肌膚,帶來迥響,這種感覺必須掌握得到。
對了,胸口的“步廊穴”、身上的“天豁穴”、頸下的“氣戶穴”、背心的“意舍穴”,還有頭上的“臨泣穴”,這五大穴都有反應,不……應該說是隻有這五個穴道有反應。
小白相當滿意,深吸了一口氣,他也同樣的轟出一掌,利用先前知悉的五大穴道,同時發勁,混合真氣,轟出他從前不可能揮出的慓悍威烈神掌,山壁又再動搖。
又是另一個掌印印在山壁上,可是小白的內力修為跟萬壽聖君相距較遠,大山只微微震動。
小白笑道:“這一掌學得好像,招式而言該有八成吧!”
萬壽聖君方才輕輕點頭,身旁的小白已迫不及待,竟又再轟出同樣的神掌。
第三個凹陷的掌形,一樣有縷縷炙熱的輕煙飄出,只是那生煙的速度、方向,卻明顯與先前兩掌都有分別。
小白笑道:“這回又如何?”
聖君淡淡道:“有五成相像,不錯!”
話未說完,小白已轟出最新一掌,在山壁上印下第四個掌印,只可惜他這回卻好不滿意。
小白冷冷道:“還有二成跟武帝的神掌相像,好可惜!”
萬壽聖君不發一言,內心其實已極為佩服這“天人”,他果然是人世間最出色武學奇才,從學習到掌握,只花了一丁點時間,就明白招式、運功竅門,實在厲害。
原來單以這絕世招式而言,因為要憑人體不同穴道先後吐勁,就算得悉了是甚麼穴道組合,當中也有難以突破的竅門。
因為每個人的每一穴道儲含勁力不一,同樣的五大穴道,哪一個穴道先吐勁,五大穴次序有別,都會發揮出不一樣的效果來。要明白自己的穴道力量,再重新編排吐勁次序,方才是“自己”揮出來的最強的神掌,絕對不能有一絲含糊。
若仍依照前輩穴道次序吐勁,與自己本身力量次序不符,轟出的掌勁便只是生吞活剝,總不可能有大成。
小白非但立即完全明白,而且掌握竅門。只是第三掌,已跟萬壽聖君的原來一掌只剩二成相似,實在極為出色。
萬壽聖君輕輕轉身,嘆了一口氣道:“若本王當年在你的年紀,也可能有同樣的武學悟性嗎?天人,果真是上天的刻意安排,造就如此出色人物,看來真的是要讓太狂妄瘋痴的江川不死,碰上剋制他的非凡英雄,教他客死異鄉。”
小白沒有再出掌,他已掌握了十成的竅門,不必再浪費力氣了,今夜,他還要努力把萬壽聖君的獨門絕學招式,都一一揣摩清楚。
但是招式學懂了,內力卻還是遠遠不及老不死,那又如何?
二百多年來,萬壽聖君的招式不少,一時都要學會當然極難,但把內力同時提升至一樣境界,甚至再超逾,有這樣的可能嗎?
小白花了數天,近乎不眠不休,總算已把萬壽聖君的一切武學招式悟出箇中道理,能掌握應用。
唯一憾事,在二十七類各項武功當中,竟沒有一招一式小白能再突破創新,萬壽聖君在二百年來已把一切招式去蕪存菁,都是最強最精華的招式,不可能再提升了。
在小白的內心,他當然好想證明自己能超逾他,只可惜萬壽聖君又豈同常人,小白終於也不得不承認,這萬壽聖君實在是天下間難得神人,絕對不能小覷。
換過另一角度,他敗在那老不死手上,難以再戰,那就證明老不死更加可怕。
七天過後,當陽光再照耀大地,日頭如同一團猛火在燒,小白在招式上的學習已沒有多大進展,他已掌握一切。
剩下的時間,地必須提升自己的內力,最簡單又最直接的方法,當然是萬壽聖君直接傳功。
只是傷重的他,這樣做可能會令他枯竭而亡。
想來想去,小白還是想不通這難題,直至這一天,萬壽聖君有個好妙的新提議。
“來,咱們一同去喝‘老三火粥’,這遠近馳名的靈藥湯,山下的‘小天鎮’就有,來吧!”
吃粥?吃粥可以解決猛然提升內力的死結嗎?
小白解釋不了,但他知道每一回萬壽聖君如此行為,必定又是考驗自己的智慧、悟性,這老傢伙就是好想把小白這天人難倒。自己是極出色的王者,他要證明天人也不一定更勝自己。
萬壽聖君難以控制矛盾的心理,他太理解必須順應天命,但同時,聖君也到了無慾無求的化境,他太高高在上,太超逾常人,本來是極好,只是,上天偏偏又安排了一個來繼承他的“天人”,這天人看來更比自己優越,心底實在有點不服氣。
當年,這天人小白,甚至不惜放棄一切,也不肯繼承天兵神將,他的一番大道理好驚心動魄。
在萬壽聖君心底,實在希望有一天這小子再受挫折,證明他仍是不及自己。此想法雖無聊,但他卻好想得到這種滿足。
不作任何解釋,萬壽聖君就領著小白下山去,直往“小天鎮”上,要飲那甚麼“老三火粥”。
這“老三火粥”可真有大大提升功力的神效嗎?——
第 八 章 信心破萬難
凡能補益正氣,扶持虛弱,用以治療虛症和延遲衰老、延年益壽的粥類,均稱為補益粥。
人體的氣、血、陰、陽不足為虛,由此而產生的病症,被視為虛症。補益正氣的粥類,根據他們的功效和應用範圍,可分為補氣粥、補陽粥、補血粥及補陰粥四類。
以粥作補益,因自古以來粥一直是中土人民喜愛的食品,歷千年而不衰,既能減輕消化器官負擔,又利於身體吸收。
粥的優點為:一省錢、二味全、三津潤、四利膈、五易消化。正是“世人個個學長年,不悟長年在目前,如此簡單平易法,只將食粥致神仙。”粥,正是又便直又健脾補益之食。
“小天鎮”的“老三火粥”,就是聞名遠近的補益正氣粥食,每一天都非但客滿,而且不斷的有人排在店外守候位子。
要命的,是貴客就算等得到位置,也未必有“老三火粥”奉上,還得要看看運氣。
萬壽聖君與小白能嚐到“老三火粥”,只因為他倆很早便抵達粥攤,還不到一個時辰,粥攤又要關門了。
聖君道:“要弄出滋味補益的‘老三火粥’,先把韭菜切成細末,將芡實煮熟去殼、搗碎,山藥、上三味及粳米相和,慢火微溫,每天只能煮出五百碗來,賣完了便要打烊。”
小白笑道:“這攤子的老闆真笨,既然每天五百碗很快賣個精光,應該多煮五百、一千,豈不多賺數倍嗎?”
萬壽聖君沒有回話,只引領著小白走到粥攤後的大竹棚裡,見到灶頭之上,有一個好古怪的大鍋,四邊都有銅製的龍,龍口向著鍋內,龍背上有大洞孔,看上去古雅又名貴。
“要煮出滋味無窮的‘老三火粥’,那就少不了這‘老龍大鍋’,三百年前老氏祖宗所制,一代傳一代,原來是用來煮大家族龍氏粥食,因為家道中落,後人便靠靠這寶物‘老龍大鍋’煮出的‘老三火粥’維持生計。”聖君把“老龍火鍋”的來龍去脈娓娓道來。
小白對一切文化極有心得,如此實物也鮮能見識。上前細看,伸手去摸,這“老龍大鍋”真了不起,每一處都厚薄均衡,火力能漸次加強,質料純淨之極。
最妙當然是四條龍,龍背洞口是放米入鍋之用,當用慢火去燒,直至達到一定溫度,龍口才會張開,把米傾入鍋裡。
每一米粒都會在最適當時才開始入鍋烹煮,吸收水分的時間一樣,整鍋粥也就恰到好處的香味齊全。
小白不得不搖頭讚歎道:“原來最大的秘密是在這‘老龍大鍋’,只因為此鍋每天就只能煮出五百碗粥來,時間所限,絕不可能再加添,故此貴客來晚了,也就只好望門興嘆!”
聖君嚴正道:“小白,你的‘鍋’又能承受多少內力?”
小白當然明白聖君的提問,他要提升內力,那就必須先把身體內的“鍋”擴大,儲存內力的空間存在,這樣才可能驟然把內力提升至無限境界,這就是來吃“老王火粥”的道理。
如何才能把自身儲存內力的空間擴大?
甚麼是內力的“鍋”?
萬壽聖君沒有說個明白,因為他的“鍋”,是經過二百多年才發展成形,體內百穴、內臟,儲藏點滴內力,是經年累月所得,他也實在不知小白如何可以迅速擴展他的“鍋!”
回到“天涯峭壁”前的一大段路,萬壽聖君也沒有跟小白再說過一句話,要小白明白自己若是不能儲入過量內力,也就根本肯定不可能殺敗老不死,這關鍵如何才能突破?
“天皇帝國”戰兵已一天比一天更接近“皇京城”,名昌世的主力大軍一旦潰敗,中土便岌岌可危。
必須在決戰之前殺江川不死,小白能把握的時間已不太多。就算是武學天才,也要連時間都戰勝。
這一生,小白曾智破、力敵不少迷陣、死結,但眼前的大決戰敵人太強、自己的負擔也實在太大,勝利的希望確實微乎其微,偏偏又非勝不可,實在是上天對他的好大考驗。
來到“天涯峭壁”之前,小白突然問道:“武帝,要是我戰敗了,還有人可以在我之後決殺老不死嗎?”
萬壽聖君竟想也不想便道:“有,他就在你身旁,你孩子莫問的天分可不比你差。”
小白突然有所沉思,心念在動,腦海中不停的思潮起伏,竟猶疑起來,眼神更有些凌亂。
聖君冷冷道:“但以莫問修為,還要多等十年以上才能成大器,加上他的心情追求閒逸,缺乏擔當大任登基為帝的霸氣,要他正式取代你,到時中土已淪為‘天皇帝國’附庸了!”
要逃避嗎?又怎會如此輕易!
小白正要躍上“天涯峭壁”,直往巔峰的戰臺跟萬壽聖君進一步鑽研武學,聖君卻一手接住了他。
“難題的關鍵解決不了,也就不可能殺敗老不死,你再上戰臺也只是徒然,待你想得通透再上來好了!”萬壽聖君把小白扔下,只有他一人躍上峭壁去。
如何能把自身儲存內力的“鍋”擴大?大得足以容納萬壽聖君二百多年積存的內力?
萬壽聖君慢步躍上,他真的好希望小白能突破這難題,好想,好想,但卻又談何容易。
自己也苦苦思索了好多個晚上,依然原地不動般思潮膠著,難題可能根本就沒有答案。
正如小白如何也不能戰勝老不死,中土一定被“天皇帝國”納入版圖之內,一切一切都是既定的必然。
嘆息,可能是唯一應該做的事!
腳下忽地勁風拂來,一陣急速的腳步聲追著而來,究竟是誰?萬壽聖君不用回頭都感應到是他,小白。
當小白追了上來,竟沒有停下,他怎麼會如此衝動?還有兩步便抵巔峰,小白卻給輕功絕對在他之上的萬壽聖君攔住。
聖君二話不說,竟就重重一掌印在小白身上,小白也全然不拒擋,既來之則安之。
印在小白身上的掌力並沒有把他轟飛,這一掌不是要把他殺敗,而是要來引證小白是否是真正的天人,他真的已明白如何解決難題了嗎?就把內力輸入體內測試一下吧!
一下子如江河決堤,洶湧澎湃的內力如浪潮湧入,五臟六腑,每一穴道,都受到不可思議的瘋狂衝擊。
二百多年的日積月累深厚修為,以小白現在的身體怎可能一下子容納得了,必然被脹破裂爆而亡啊!
小白拼死就能夠突破嗎?
全身筋骨不斷在脹,一股突然而起的奇怪內勁,在身體內不斷遊走,好明顯這就是小白“消化”不了的外來內力。愈是任它在體內運轉,傷害便愈大。
必須竭力把外來的一切內力吞噬,這樣才能真正吸納,不致重創傷害身體,甚至爆裂體軀。
“他媽的臭內力,我就偏偏要把你吞掉!”暴喝一聲的小白,竟不知從哪裡來的奇怪反應,果然好快便“吞噬”了先前四處遊走的外來內勁,融為己用,教萬壽聖君驚訝不已。
小白成了,他……終於解破了難題的死結,這……究竟是甚麼原因?太驚人了吧?
停止了輸入內力,萬壽聖君鮮有的怔怔發呆,他實在不明所以,這天下間他不明白的事已不多,這疑惑自己卻怎也解不了,小白怎可能火速破解,天人……真的好可怕!
“快告訴我,如何能遽然把體內吸納內力的能力加強許多倍?你……怎可能做到?”雙手握著小白雙肩,緊張得不得了。
小白笑了笑道:“道理太顯淺,想了一陣子就想通了,可沒有甚麼大奧秘呢!”
如此的回話、解釋,更加令眼前的萬壽聖君如墜入五里霧中,就算如何去想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就在萬壽聖君眉頭深鎖時,小白笑道:“只要我認定自己是天人,那不就可以了嗎?
哈……既然上天安排我決戰老不死,那麼上天必定會讓我有能力去一拚啊,我只是以一般的定性去設想吧!”
“按照正常情況來說,我當然難以容納得了過分突兀增長的內力,只是我小白是天人啊,天人當然跟平凡人不一樣吧!但這些都沒有表面根據,靠的就只有--信心!”
“天人的自信,就是一切力量之源,就如當日我闖入‘死蔭幽谷’,又哪有設想過能否破得了甚麼‘斗室之謎’,勇往直前,憑藉的就是那無比自信。今天,要戰勝老不死,那就必須身體能壯大起來,能容納聖君二百多年的內力,只要有足夠自信,那就必然可以!”
“哈……!”開懷痛快狂笑的萬壽聖君,他實在不能不佩服這位天人,對啊,天人就是天下王者,擁有超邇凡人的特質,又豈可以平凡人視之,當然有可能吸納澎湃的內力。
天人應該狂,因為他是天人!只有狂者才配合吞食遠遠不可能吸鈉的內力,小白果然突破了關鍵死結。
“來吧,萬壽聖君,我小白絕對可以把你二百多年的內力都吸納淨盡,一點不留!”小白狂然道。
只是,到了最重要的這一刻,萬壽聖君卻沒有再為小白輪入內力,他沉默了下來。
又發生了甚麼事?
聖君淡淡道:“那一回敗給老不死,內傷還未痊癒,本王剩下的內力真元,能直接輸入你體內的,先前都已輸了去。”
小白當下呆住,那先前的內力真元極盛,但相比原來萬壽聖君該有的,大約還不足十分之一。
憑這十分之一不到的內力真元,小白又如何能殺敗大敵?
小白在冷笑,難道萬壽聖君根本沒有想過小白能突破這難題,因此就不用提及他只可輪出十分一的內力?
沒有再多說甚麼,聖君再躍上去,終於抵達“南天門”之上,小白也隨後而上。
當小白踏在“南天門”之上,他終於明白,他好感動、又好佩服,萬壽聖君果然是萬世必須敬仰的神人。
小白眼前,在戰臺上,站著的都是一些熟悉的“朋友”,朱不三、生力、夢兒、將軍、血霸王……甚至是天兵神將都來了,大家都在戰臺上等待小白。
“來吧,就讓我們將內力全都交給小白,讓你集合大家力量,殺敗那江川不死,為中土帶來榮耀!”
眾口一詞,慷慨激昂的一幕,小白已許久未有在眾人面前掉下熱淚,此刻的他實在太感動。
每一個人的眼神都在告訴他,只要小白能殺敗老不死,能挽救中土,大家都好願意付出。
從“南天門”走下來,小白實在不想高高在上,每一位來到戰臺付出的人,都是他的朋友,不分主僕。
小白走到眾人面前,緊緊的逐一擁抱每位朋友,是他們的付出感動了小白,教他知道此戰一定不能敗,大家都只要一個答案:小白殺敗老不死。這目標誰也不能動搖,而目標必定是結果。
百計的高手,每人都傾盡全力輸出自己平生內力,加起來當然不會比老不死差吧,小白的內力將是天下無敵。
不是一人決戰,是大家並肩作戰!
每個人都好暖,因為大家都懷有一顆赤子之心,都把希望全付託在小白身上,要他為民族前途而戰。
站在最後的夢香公主哭了,當她看見一個又一個的朋友上來戰臺,她實在難忍內心激動。
小白抱擁過每一人,最後,當然更熱烈的抱擁公主。
耶律夢香道:“答應我,必須殺敗江川不死!”
小白堅定的點頭,他一定要為中土百姓趕走“天皇帝國”的入侵敵兵!——
第 九 章 割地求和約
星麈暗淡,月色悽迷。
寂靜野林全是高逾五尺的長草,亂石星羅棋佈,方向難辨,人走入其中最易迷失方向,更容易受傷,加上林中怪聲連連,氣氛蕭瑟,偏偏有三個年約二十的少婦在急步奔走。
不斷向前跑,又不時回頭望,明明眼前身後都已是黑壓壓的草叢樹木,完全看不見盡頭在哪,但依然沒命地奔逃。
啪地一聲,其中一個少婦突然驚呼倒下來,還未來得及高聲求救,就被不明物飛快地向後拉扯,消失於灌草中。
其餘兩個少婦非但沒伸出援手,更頭也不回地跑得更快,只管逃啊逃,也不理粉腿已被碎石劃得滿布血痕。
兩人奔走了一段路程,身後又再傳來叮叮噹噹響聲,嚇得兩個少婦心膽俱裂,啪、啪兩聲,兩個少婦的小腿同時被大鐵鉤穿。
痛得死去活來之際,串連著大鐵鉤的鐵鏈被人用力拉扯,兩個少婦被凌空扯高五丈,以為要重重撞個頭破血流之際,只見一條黑影飛身上前把兩人抱住。
不但抱住,還憐惜地替她們解去小腿上的鐵鉤,小心地倒出止血散,滿口關懷的語氣說道:“生命誠可貴,如此可愛的姑娘為甚麼學不會這個道理呢?”
柔情似水的語氣,超凡的俊美臉容,教所有美女都甘願向他投懷送抱,任君輕薄。
對付女人,不凡聖子還是最有辦法的一個人。
不凡聖子小心翼翼撫摸兩個少婦微凸的腹部,顯見兩個女人都懷了身孕,說道:“就算不顧惜自己,也要顧著肚裡的胎兒,不然他們有甚麼損傷的話,你們做孃親的都要負責任的啊!”
明明是假仁假義的關懷,兩個少婦仍如痴如迷,甚至乎不覺傷痛,只因不凡聖子的幻力所影響。
將兩個逃走的孕婦制伏後,兩個獸兵此時又押著剛才首先捉住的少婦過去,用鐵鏈將三人足部串在一起,那樣就算是再想要逃走也不容易。
仔細瞧去,只見三個少婦都同時有孕,而且大概都是懷胎數月,難道這都是不凡聖子這次回中土後的獵物?
啪!啪!啪!
不凡聖子見獸兵將婦女鎖起後,忽然又用力地掌摑三人,教她們三個立即從幻夢中痛醒過來,臉上留下火辣辣的血掌印,竟已扯去她們臉上如手掌印一般的皮膚,血水四濺,卻只能痛叫,因為雙手也被鎖住。
不凡聖子喝道:“他媽的,好好對待你們還要逃走?你們可知道肚裡面的小孩多麼重要嗎?如此醜八怪也可獲得我一點溫柔,已是你們天大的福份,賤人!”
為了令婦女不在掙扎中傷及胎兒,剛才不凡聖子的溫柔原來只是使她們迷亂失神,如今又再回複本來面目。
可憐的婦女忍受著痛哀哀哭叫,獸兵此時拉來三輛專為她們而製造成的“牢車”上,讓她們斜斜地坐著,然後拉回大本營。
“牢車”設計精巧,四邊有軟綿託著婦女的背部,甚為舒適安穩,只是雙足及雙手仍被鎖上。
他們對待這些孕婦既如囚犯又如上賓,究竟所為何因?
三個孕婦被推回“天皇帝國”駐紮的大營內,又見一整列為數三十個年紀相若的少婦排成一行,全都被鎖在“牢車”上,上身赤裸腹部微凸,全部都懷著身孕。
她們的眼神都是恍恍惚惚,似乎全部中了幻術。
在她們的身前,是數十個樣貌慓悍的獸兵,個個雙目炯炯,肩闊膀圓,全都是“天皇帝國”千挑萬選揀出來的精銳軍。
面對著一個個赤裸的年輕少婦,獸兵目露淫邪神色,喉頭髮出野獸一般的低鳴,卻依然按捺著不敢造次,因為在他們之前,還肓江川不死正細心檢視著每一個少婦的腹部。
不凡聖子將逃走的三個少婦全身衣服撕去,也推過去跟其他孕婦排成一列,一直恭恭敬敬、一絲不苟的模樣。
只見江川不死一掌抵在少婦的腹上,閉上雙目,全部人都放輕了呼吸不敢發出些微聲響,讓江川不死靜心感受腹中生命的狀況。
被摸著的少婦神智清醒,雙目瞪得好大,甚是驚惶,淚如泉湧出,兩頰因過度的驚懼而不停抖震,她似乎也很擔心“結果。”
江川不死由上腹摸至下腹,終於找到胎盤的位置,稍微用力檢視,小小的胎盤形狀清晰可見。
長久,只見江川不死轉過頭來問獸兵道:“誰是這孩子的爹?”
一個獸兵立即站出來說道:“是我。”
江川不死道:“這個胎盤壞了,你要立即再找另一個‘貴女’回來配種,不得遲誤。”
江川不死說罷,孕婦與獸兵表情各異,獸兵得知能再四出尋覓中土婦女姦淫,狀若痴狂,立即衝出大營外要再抓一個婦女來強暴。
少婦卻如墮入死牢,臉上頓時籠罩一陣寒霜,她清楚明白劣胎所帶來的後果,可是卻無法避免。
噗哧一聲,只見江川不死一手捏住少婦的胎盤,猛地一抓,不但捏爆了只有數月大的胎盤,手臂也穿過少婦腹部。
兩條生命立即當場暴斃,嗚呼哀哉。
活生生的將一個手無寸鐵的少婦虐殺,江川不死臉上竟也泛起一陣憂傷神色,哀道:
“到此為止,與中土人混種的計割,只有不足一千成功孕育出優質小孩,還是太慢。”
不凡聖子道:“沒有辦法,雖然敵軍被我們攻擊得節節敗退,成功擄回來的婦女也不少,但具有優良母體的婦女為數不多。”
江川不死道:“中土地大物博,資源豐富,最寶貴的是人多,除了男的可供給我們奴役外,女的更可以助我們延續最優秀的下一代。”
不凡聖子道:“其實只要是我們‘天皇帝國’的血脈,就已經可勝過中土那班窩襄廢,為甚麼又一定要最健康的胎盤才能留下呢?”
江川不死道:“你明白甚麼叫精銳嗎?”
不凡聖子道:“當然是指最強、最出色的人。”
江川不死道:“還差一點點你才真正明白這個概念。一般人所認為的精銳,只是一個人比一般的人強便可以,但如果精銳以外還有其他劣質的下等人存在,是會造成精銳的弱點,‘天皇帝國’就算有千萬個精銳的人,但同樣有千萬個劣種,那對我的‘大東日帝國’計劃毫無幫助,只會是負累,所以我不能夠容忍劣等的人生存。”
不凡聖子道:“我明白了,正因,淘汰劣質的胎盤需要犧牲很多母體,所以不能夠以‘天皇帝國’的婦女來作試驗,中土的女人正好作為‘貴女’代勞,他們人多,就算多死幾十萬也不足惜。”
所謂“貴女”,是專門挑選出來供“天皇帝國”繁殖新一代的中土婦女,自他們入侵後成功配得上千個優秀胎盤的話,已犧牲的人也就絕不止一千數目。
劣質不能留,被殺的婦女不知凡幾,江川不死的冷血與殘暴之程度由此可見一般。
老不死有二百年的閱歷,其眼光自然看得比任何人都要遠大,單靠這一代是沒法完全成功進行“大東日帝國”侵吞計劃,只能夠寄望下一代,可是他自己已實在太老了,必須在死前為“天皇帝國”培養出最強的後代去延續這瘋狂夢想。
“大東日帝國”計劃不單是侵佔中土,還有其他海外異國,要達成這宏大的夢想必須要時間,可是老不死的時間實在不多了。
江川不死道:“這趟侵略中土,就算不能完全奪去所有土地,也必須要抓千萬個‘貴女’回去,否則就是徹底失敗。”
此時,鎮守大營的哨兵走了進來說道:“外面有人求見。”
不凡聖子問道:“是誰?”
哨兵答曰:“他們說是‘天法國’的伍窮和太子。”
伍窮和太子求見江川不死?所為何事?
江川不死笑意盈盈的,腦袋已在猜想兩人到此目的,然後道:“請他們進來。”
哨兵往外通傳,不凡聖子向江川不死陳明伍窮的事蹟,最令他感興趣的是伍窮曾經跟拜千戶及餘弄仁等幾乎瓜分了“皇京城”。
至於太子,生世過於神秘,所知道關於他的事幾乎就只有他曾是皇王郎之徒,以及現今是“天法國”的太子。
哨兵領伍窮與太子步進大營,伍窮、太子與江川不死終於首次見面。
但最吸引伍窮目光的,還是那些被囚在“牢車”內之孕婦,被破穿腹部而死的少婦,雙目還殘存著恐懼、無助、驚惶、怨恨的神色,就似是哭訴著自己死得太無江川不死毫不掩飾自己的殘暴不仁,明顯地絕不介意讓伍窮知道這種惡行,也以此來警告伍窮,戰爭一日延續下去,虐殺絕不會休止。
江川不死由頭至腳打量了伍窮和太子一遍,說道:“瞧你濃眉大眼,充滿一代霸者的豪氣,能成為神人小白的敵人,果然有點不凡。”
伍窮道:“我來,不是要聽你的讚美話。”
江川不死道:“年輕人有傲氣是好,但也要在適當時候收斂一下,否則是不分尊卑,那樣的話,無論你跟著想要甚麼我也沒興趣知道。”
伍窮大軍敗給了名昌世的事,江川不死已瞭然於胸,今日伍窮以“天法國”君王的身分來求見,顯見他不會甘心屈在名昌世之下。
江川不死稍一推算,已猜知伍窮是有求於己,態度也就毋須客氣。
伍窮被嘲諷,臉色一沉,說道:“兩國交鋒,死傷難免,幾個月來我們的大軍已有死傷,說一句真的,我不想再看見屍橫遍野的情景。”
江川不死道:“是你不想,還是那個名昌世不想?據我所知,你應該聽從名昌世的指揮,這次如果是要和談的話,不該只有你來。”
伍窮道:“簡單的一句,我希望可以停戰,只要你開出條件來,我會替你擺平名昌世那一邊。”
江川不死道:“越君犯上,私自出謀和議,在我們‘天皇帝國’是死罪一條,罪該切腹。”
老不死刻意針對伍窮,令他甚為氣惱,手上的“敗刀”已愈握愈緊。
太子見狀從懷中掏出一張羊皮攤開,立即吸引了眾人注意。
只見羊皮上一筆一畫,所繪成的圖畫正是大家都朝思暮想、夢寐以求的中土版土。
太子道:“其實我們大家的目標都近乎一致,都是為了眼前這一大塊土地,但名昌世以堅壁清野之策對付你們大軍,最終只會落得兩敗俱傷,只要你願意的話,版圖上有一半地方便屬‘天皇帝國’所有。”
為了東山再起,伍窮與太子竟然甘願割讓土地給“天皇帝國”,出賣自己的子民?
江川不死聽到停戰的條件,微笑道:“呵呵,只要伍窮可以平定戰爭,無知的平民老百姓在一段時間內都將視你為救星,待江山落回自己手上之後,再伺機毀掉和約,你們以為這個算盤打得響嗎?”
伍窮追:“絕對是一種冒險,但同樣爭戰下去,‘天皇帝國’也不一定大獲全勝。”
江川不死道:“正因為名昌世有可能嬴得這場戰爭,到時伍窮便絕對沒有機會翻身,所以寧願冒險被天下人指摘出賣國土。”
伍窮道:“一句話,是否願意停戰?”
江川不死道:“你叫作伍窮,我開始有點欣賞你的冒險精神,只有對自己充滿自信的人才夠膽進行這場賭博。”
伍窮道:“我聽不到答案。”
江川不死道:“你說要割一半土地給我,那到底是多少呢?又是哪一半?若不清楚的話你叫我如何考慮呢?”
江川不死既願意達成和議,伍窮當下便揚起繪有地圖的羊皮,另一手執起“敗刀”,向羊皮割去。
“敗刀”揮出的同時,江川不死竟也同時拔出不凡聖子身上的“無敵”,斑爛奪目的光華暴錠,“無敵”刀鋒壓在“敗刀”上。
伍窮欲抽刀退避,不料江川不死刀招詭異出奇,“敗刀”處處被“無敵”所牽制,橫拖拉扯,“敗刀”刀鋒竟被扭折。
江川不死制住了“敗刀”,向下力壓,借“敗刀”割向羊皮,伍窮仍頑強力抗,可是“無敵”彷佛生有黏力纏住“敗刀”。
悉窣之聲響起,羊皮地圖已被“敗刀”割開兩邊。
伍窮厲目一瞪,獨臂如電撲出抓向羊皮。
伍窮雖快,但仍不及老不死,兩人都各有所獲,伍窮一瞧手上的羊皮地圖,顯見只剩下手掌大小。
而老不死手上的,卻幾乎是整塊羊皮地圖。
老不死開懷笑道:“呵呵,原來你打算割讓全部土地給我嗎?真多謝,聽說中土的人都比較敬老,看來所言非虛。”
江川不死有心作弄,伍窮怒上心頭,但明知對方的武功比得上萬壽聖君,自己又怎會是他對手?
不動手,又如何出這口鳥氣?
只見江川不死忽然命不凡聖子取出一盒,他打開來取出裡面的東西,赫然是一個以碧玉造成的玉璽。
江川不死飛快地以“無敵”在玉璽上刺字,在死掉的少婦身上一抹,玉璽染血,印在羊皮地圖之上。
羊皮上清晰可見“中土之王--伍窮”血字。
江川不死道:“中土之大,始終還是要有人來管治,只要我把名昌世打倒之後,我就封你為中土皇帝,替‘天皇帝國’效力,這樣豈不是比你來的計劃更好嗎?”——
第 十 章 佛在心中留
誰可不費吹灰之力,便擁有中土半壁江山?
伍窮眼前便放著這個機會。
他萬萬料不到江川不死的提議,竟比他當初要冒背上賣國賊罪名的計副更有吸引力。
伍窮沉默,他在猶豫,還是根本不屑答應?
江川不死為打動伍窮,續道:“你以為我是存心侵吞你們的土地嗎?‘大東日帝國’是為了讓各國共同分享賀源,大家互助互利。中土地雖大,但欠缺人才和技術,我們‘天皇帝國’正好可以協助,你不用再擔心洪水禍患、病疫散播,而你們的資源亦剛好是‘天皇帝國’所需,除此之外,還有其他海外異國,一直各自為政,也互相敵對,我只不過發起一場大戰將各國資源合併為一,到最後還是需要你們自己去治理自己的民族,伍窮啊,為了偉大的將來,天下大同的新世代,你願意擔起這個重任麼?”
江川不死將侵略戰爭說得冠冕堂皇,將天下資源重新分配,看似毫無破綻非常合理,伍窮又會如何回答這問題?
只見伍窮“敗刀”一揮,將玉璽雕字的一面割去,然後在上面重新雕字後還給江川不死,說道:“這個目標的確十分偉大,偉大得連我也自覺慚愧,所以由此刻開始,我伍窮的目標已由雄霸中土,轉為雄霸整個天下,包括海外諸國列強,尊重老人家是我們身為後輩應該做的事,老傢伙,我伍窮今日就先封你為‘天皇帝國’的傀儡皇帝,還不謝主隆恩?”
太子在一旁也答道:“‘天下大同’的構想實在令人感動,但只有你一個人去完成這偉大理想也太過辛苦了,既然現在大家目標相同,前輩可以先將‘天皇帝國’奉獻出來,免去無謂的爭戰流血,讓我們年輕的一代去辛苦,豈不是兩全其美?”
老不死以“天下大同”為藉口進行侵略,表面上很合理,但細心一想,“天下大同”一定要“天皇帝國”去完成嗎?為甚麼不可以是中土人去統領“天皇帝國”?那不是一樣嗎?
伍窮道:“前輩千里迢迢而來,晚輩願意割地相贈已經表示了敬意,前輩不願接受,晚輩已經很遺憾,還怎敢要前輩的厚禮,現在將‘天皇帝國’雙手贈回,難道前輩也沒興趣嗎?”
以割地求和是伍窮平息戰爭再伺機反擊的權宜之策,為了自己,他已經學會在必要時候要有所犧牲,但要做一個傀儡狗皇帝,任由外人來差遣,他的自尊還是絕不容許。
被太子和伍窮反唇相譏,江川不死只是笑了一笑:“哈哈,‘天皇帝國’之皇嗎?的確是很吸引的厚禮,現在的年輕人真懂得孝敬老人家啊,很好,很好,我就接受你來此的美意。”
江川不死竟願意接受伍窮的冊封?連不凡聖子都不敢相信。
只見江川不死伸手要接過伍窮的玉璽,但一碰之下,玉璽頓時化成渺渺煙塵,隨風而散。
江川不死微感詫異,說道:“呵,原來到最後,伍窮還是不想便宜我這個老人家,你這次來如果是為送禮的話,我當然可以讓你大搖大擺離去,但現在你沒禮可送,那即是來存心挑釁,我就這樣殺了你的話,應該也不會有人指責我欺凌弱小吧?”
老不死眼神透射殺機,似乎要就地教訓伍窮,要動手的話,就算再加上一個深不可測的太子,也斷不可能敵得過他二百年修為。
太子說道:“老前輩沒有機會見識過我們中土的地方色彩吧?”
老不死道:“小傢伙,我早在你還在爹的體內之前,就已經踏足過中土這塊土地。”
江川不死上次侵略中土,被萬壽聖君所敗退,那時非但太子,就連伍窮也還未出世。
太子道:“十年人事幾番新,所謂滄海桑田,莫說是十年便人面全非,前輩上次來是幾十年前的事,中土的一切變化是前輩無法知道的,不如就由晚輩作東道,帶前輩遊歷一下舊地。”
江川不死笑道:“好,很好,我就跟你去見識一下,看看自己是否已老得不知世態變化,是否已老得不應該再問世事。”
凡是古老文明的國家,都必定有一個共同的特色,就是相信除了人間之外,天上會有神明主宰。
中土地域遼闊,不同的族裔散佈各地,每一族裔敬拜的神佛各有不同,尤以信佛者最多。
“祥文村”村民數百,寺廟只有一座,由運村至今,廟內供奉的大日如來佛便庇佑著村民安康,一直風調雨順,平安無事。
太子與伍窮帶著江川不死來到“祥文村”後,所謂入鄉隨俗,第一件事當然是入廟拜神。
可是抵達寺廟之前,只見一個三歲左右的小孩在哭哭啼啼,村民又圍在寺廟門前而並不入內。
三歲小孩死命拉扯著爹的衣袖叫道:“我要進去拜神啊!你說過今天帶小牛來寺廟見識的!”
小牛的爹莫大牛卻一臉不安神色,將小牛一把抱起,說道:“今天我們還是先回家吧!”
小牛叫道:“為甚麼?為甚麼啊?我們走了這麼多路還不是為了入廟拜神嗎?為什麼又要走啊!”
“祥文村”的村民見小孩擾攘叫囂,也走過去幹涉道:“小孩子,你還是乖乖聽你爹說,今天先回自己的村去,改天再來,因為今天寺廟沒有佛像給你敬拜啊!”
寺廟沒有佛像?那是怎麼回事?
太子道:“前輩可以放心,寺廟並不是沒有佛像,只是給我掉了包,裡面所安放的佛像是我專為前輩而設,好讓前輩雖身在異地,也能求神庇佑此行能心願達成。”
明知太子在故弄玄虛,江川不死也凜然無懼,排眾而出大步向寺廟走去,也不理村民阻撓。
入得寺廟後,只見安放於內的竟不是莊嚴慈祥的“大日如來佛”,而是一臉惡形惡相、樣子奇怪的佛像。
只見此佛右手持寶劍,左手拿絹索,背後有焰光,並端坐一磐石座上,正是“天皇帝國”最尊崇的“明王”。
“明王”是“天皇帝國”一向所敬拜和尊崇的惡佛,主張以殺戮平定紛爭,與“大日如來佛”慈悲為懷的主旨背道而馳。
不但佛像被改頭換面,連寺廟中的僧侶所穿的袈裟也換成“天皇帝國”的傳統僧人服飾,可見太子為了安排這次遊歷的確一絲不苟,但這又有何喻意?
江川不死說道:“哈哈,年輕人真懂得奉承老人家,的確兩地民族的信仰有所差異,要是合併為一,也不過只是表面的湊合,要根本的完全統一,必須連信仰也要改變過來,將來‘天皇帝國’統治中土之後,我必定會好好注意。”
太子道:“老前輩誤會了,晚輩只是擔心前輩這次越洋遠渡,未能像過往一樣祭祀神明,所以特意安排。同是神明,但此佛卻不同彼佛,信仰是經過千百年,由神話一點一滴植根而成,並不是由人強硬灌輸,就算前輩如何努力,斷不可能改變人的信仰。”
伍窮道:“剛才前輩不是看到寺門外的村民過門而不入嗎?就算前輩真能以強硬手段統治百姓,但他們心裡不信服,不尊敬,那就算如何改頭換面也無濟於事,並不能改變事實。”
江川不死微笑道:“千百年一點一滴累積而成嗎?那我也可以用千百年時間為他們重新塑造神明的形象。”
太子道:“前輩還有這樣的時間嗎?”
江川不死道:“老,的確是我的遺憾,不過同樣,我有二百年的閱歷,解決問題的方法自然比你們多。”
老不死忽然拂袖走出寺廟之外,步至那還在吵吵鬧鬧的三歲小孩子小牛跟前,問道:
“小孩子,你不是想入廟拜神嗎?”
小牛答道:“是啊,因為我們村裡沒有寺廟,爹說要帶我來這裡求神庇佑。”
中土現正烽煙四起,難得這個村落仍保平安,無依的百姓自然更想獲得神明眷顧,所以“祥文村”近日香火特別鼎盛。
江川不死微笑道:“既然如此,讓我這個老人家帶你進去見識好嗎?”
小牛的爹莫大牛正要伸手阻止,可是老不死厲目一瞪,透射的殺意直把他嚇得退了幾步,拉著小牛的手不其然鬆脫。
無知的小牛一心想入廟見識,便跟著老不死直入廟中。
從未進過的小牛覺得廟內的香爐、經書、圖騰、佛像十分有趣,四處跑來跑去,東撫西摸,不亦樂乎。
江川不死領著小牛在“明王”佛前跪拜,然後問道:“小孩子,每人都有個名字的,你叫甚麼名字呢?”
小牛答道:“我爹叫莫大牛,我叫莫小牛。”
江川不死道:“那你知道佛像又叫甚麼名字呢?”
小牛答道:“不知道。”
江川不死道:“讓我來教你,你由今天開始要好好記住,普天之下,只有‘明王’是世上最值得你去尊敬的神明,其他的都是邪魔妖孽,會迷人心智,你必須敬而遠之。”
小牛留心的聽到江川不死的“教導”,又學習敬拜“明王”的祭祀之禮,他都如言一一學會,但覺十分有趣。
江川不死見到小牛已學會禮拜“明王”的方法,老懷大慰道:“要改變人的習慣、思想模式、信仰的確是很難很難,但小孩子自出孃胎後,靈臺一片空白,只要從小教導他們學習我們‘天皇帝國’的一切文化,待他們長大後再教導下一代,中土的劣等文化自然會成為歷史陳跡。”
江川不死做這一場戲,原來無非是要向太子及伍窮證明,只要方法得宜,是可以令中土的人接受另一套文化教育。
太子道:“利用小孩無知的心,的確可以有機會令他們都接受‘天皇帝國’的統治,縮短文化併合的時間,但是你可以教你們的文化,他們的爹孃也可以教中土的文化,到最後你還是枉費心機徒勞無功。”
江川不死道:“對,所以我侵略中土的計劃成功,凡十歲以上的男童皆要殺掉,一個不留。”
伍窮道:“男的殺掉,女的便為‘貴女’配種,這就是‘大東日帝國’的真正面目。”
江川不死的兇殘實在令人憤怒,伍窮已是按捺不住,拔身越過“明王”頂上,內勁貫滿“敗刀”斬落。
“敗刀”狂猛亂斬,橫劈直割,將整座“明王”像斬得支離破碎,有大半化成飛灰。
佛像爆散的聲音驚動寺廟外村民,紛紛走近寺廟察看。
江川不死還是微笑著,向小牛問道:“小牛,你還記得佛像叫甚麼名字,是甚麼模樣的嗎?”
小牛答道:“記得,叫‘明王’,他右手持劍,背後有焰光,左手拿著絹索,我還記得要如何拜祭呢!”
江川不死滿意道:“哈,所謂先入為主,小孩會將第一件學懂的東西記於心底,更會挑選最好的東西來學習,只要我的計劃一旦開始,就如漣漪一樣蔓延開去,到時任你們斬掉多少佛像也是徒然。”
小孩子清心無慾,雖然不甚明白江川不死與伍窮所說的是甚麼,但雙眼所見的一切已全記在心中。
佛在心中留。
江川不死忽然地躍身上剛才佛像所擺放的位置上,大聲向村民喝道:“你們要儘量享受這兩天寧靜的日子,因為再過兩天,伍窮與太子便會為迎抗‘天皇帝國’而不惜放火燒村,毀去你們的家園!”
村民之中有些來自其他村莊,有些則早已在名昌世焦土政策下無端被火燒去整個村莊。
在焦土政策下,很多村民根本不曾見識過“天皇帝國”獸兵的殘暴便已失去一切,心底早已對這個當權者有所不滿。
如今得知伍窮與太子就是放火燒村的主腦,心中頓時生出莫名的憤怒,直視著兩人。
江川不死再道:“你們的皇帝為了勝利不惜犧牲你們,這樣的皇帝還值得你們擁戴嗎?”
“為甚麼啊?為甚麼要燒我們的村?”
“我們只要平安過日子,為甚麼犧牲的是我們?”
“太過分了,為了勝利就放火燒我們的村,我們要安定,不管誰來管治也好,我們不要喪失家園!”
江川不死刻意煽動村民悲傷的情緒,群眾隨即投向江川不死的一邊,將矛頭指向伍窮和太子。
名昌世焦土政策所帶來的惡果終於爆發了。
太子與伍窮被村民圍在一起指罵,太子卻不慌不忙,拍了一下手掌,此時從村口外被推進來幾條腐屍。
腐屍腸穿肚爛,全部都是被江川不死殺害的孕婦。
太子此次來和議,早就算計好一切可能,命人將江川不死所棄置的女屍抬來,就是要村民見識一下他們的殘暴。
太子道:“這些孕婦都是被‘天皇帝國’獸兵淫虐後所殺掉,你們自己張開眼看清楚吧!”
同胞被敵國獸兵虐殺,自己的村子被皇帝下旨焚燒,到底哪一件事較重要呢?
村民沒有說話,但一個一個退回伍窮與太子身邊就已經表明了立場。
江川不死道:“很好,這一次的和議沒有結果,兩天後,咱們以武力來解決。”——
第十一章 兒子的心願
大雨過後,和風絢麗,豔陽當空。
伍窮與太子不能與江川不死達成和議,令雙方在一輪喘息過後又再度開始殺伐。
“神風不死兵”實在太厲害,如直搗黃龍般將名昌世大軍逼得節節敗退,由沿岸一帶直攻入中土心臟地域,勢如破竹。
大軍每退守十里,都必然有幾個村落化成灰燼。
每一次放火燒村,都留下不可磨滅的烙印,難道真要將整個中土都變成煉獄火海方可敗走“天皇帝國”嗎?
在名昌世大軍駐紮的大營內,名昌世正指揮眾人迎戰策略。
皇玉郎道:“交戰數月,敵軍損失了不足一成兵力,但我方已經燒燬了三十個村莊、五個大城和小鎮。”
餘律令道:“哈,或者燒得太少了,還是無法嚇退敵軍,與其久戰,倒不如派人先到各小鎮大城放火,將一切資源糧草燒光,敵軍知道再進攻下去,未到我們投降敗死之前已經甚麼都沒有了,很可能會作出妥協,就此班師回國也說不定。”
餘律令雖被屈在名昌世之下,但心裡始終不服,對於他所用的焦土政策更是不值。
名昌世道:“只要敵軍不斷前進,再多一些時日我們自會穩操勝券。”
笑天算也不屑道:“請恕我無知,難道再過一些時日會有神明下凡,將敵軍敗退嗎?開戰以來我們只是不斷燒村,敵軍則不斷進迫,我看不到究竟我們有何勝算。”
名昌世道:“敵軍自沿海開始侵入我中土,以直線進攻,一路上我們不斷燒村斷絕他們的糧草補給,就算他們還可維持一個月,到時我軍再反撲上前,敵兵必沿來路而退,形成前有追兵,後無糧草之局,勝利就掌握在手中。”
皇玉郎道:“但不斷放火燒村,平民百姓已經怨聲載道,再繼續下去可能未將敵軍擊退,他們已全部投誠。”
名昌世道:“我的方法很簡單,誰要投誠變節,都要抄家滅族,就讓他們去,只要他們還捨不得自己的親人,必定不敢叛我。”
治亂世,用重典,名昌世的嚴刑苛法,在這個亂世之時或許最有效用,小白是仁君,他或者也有方法阻止百姓投誠變節,但一定不會是要將人抄家滅族這般殘酷。
繁星滿空,明月皎潔。
本來是涼風送爽的夜晚,“祥文村”的村民卻個個面無表情。
因為名昌世的大軍剛繞道而去,只留下一道聖旨:“過了今日之後,必須放火燒村,違者格殺無論。”
國家正受到外敵挑釁,群起反抗的確是每個人的責任,加上當日親眼目睹“天皇帝國”
對待婦孺的殘暴方法,實在令每個有血性的人感到齒冷。
村民在“祥文村”土生土長,雖然這裡不算是桃源仙境,但在村民心中卻比仙境勝地更為重要。
留在村中的最後一晚,村民都守在自己屋內一家團聚。
每一戶的門外都掛著大大的燈籠,就像明燈指路。
黑暗中一間石屋外站著一個人,他偷偷瞧著屋子裡桌子上放了三雙碗筷,但只有兩老相對端坐,眼淚不自覺地悄然落下。
他已經太久沒有回來這個家了,這次依照明燈指引回來這個破落的家,心中無限唏噓感慨。
屋內兩老已近八十古稀,自兒子離開這個小村要出外闖蕩後,便只剩下他兩老相依為命。
就算有說話,經過幾十年的相處,甚麼也說完了。早就習慣默默相對而沒有對話的日子。
每一晚身為孃親的都習慣煮三個人的飯菜,是期望兒子有日忽然從外回來時會有一餐溫飽的憑證。
不會對話的兩老,今夜終於有話要說。
爹道:“我早就跟你說過,他不會回來了。”
娘道:“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當天容許他離鄉別井,出外闖名堂,他如今還在我們的身旁。”
爹道:“男兒應志在四方,留在這小村又有甚麼好?像我們營營役役一生好嗎?說不定他現在已經手執千萬兵、當起大將奮力抗敵。”
娘道:“說不定?說不定他已經死掉,你知道嗎?”
爹道:“就算死掉也是戰死沙場,為國捐軀!”
娘道:“你總喜歡自己的兒子有成就、出色、偉大,我卻只想他能平平安安過一生。”
爹道:“婦人之見。”
娘道:“是啊,我本來就是婦人嘛,平安有甚麼不好?人一定要做大事麼?為甚麼一定要逼他啊?”
爹道:“我哪有逼他?”
娘道:“不是你是誰?經常跟他說以前的甚麼大將軍威武勇猛,哪個皇帝功績蓋世,他當然也會渴望有這個成就呀!”
爹道:“望子成龍又有甚麼不好?”
娘道:“不是不好,你可知道他的內心是真的這麼想嗎?你有考慮過他有這種能力嗎?
他年少的時候連殺豬都不敢。叫他去沙場殺敵,給人殺掉就有這個可能。”
每一個爹孃都會對自己親兒有所寄望,希望自己未完成的夢想能靠下一代去完成,但曾幾想過兒子會有自己的想法呢?
爹希望兒子成材,娘希望兒子留在自己身旁,究竟孰是孰非?
在門外的人不停落淚,終於也按捺不住推門而入。
他忽然闖進來,二話不說便坐在椅上,將桌上留著的一碗飯拼命扒進嘴裡,兩老沒有阻止,只是呆若木雞不知所措。
他將白飯菜汁統統吃光後,用僅有的一隻手抹去眼淚,然後說了一句令兩老十分震驚的話。
他說道:“爹、娘,我回來了。”
久別的兒子終於回來了,但爹孃卻無法認出他的面目。
眼前已四十多歲的兒子,竟然是個沒有眉毛、不見下巴、望之慾嘔的怪臉,而且右臂被齊肩切斷,與當日離開爹孃時的一副英氣勃勃模樣完全不同,他的爹孃自然認不出來。
娘道:“你真的是無訣?”
他道:“是啊!娘,我真的是無訣,我總算平安回到你老人家的身邊了。”
瞧著眼前的兒子面目全非,一身傷痕,不難猜到他離開家園闖蕩江湖的日子有多苦,薛無訣的孃親不禁老淚縱橫。
孃親感動落淚,但爹卻一臉不滿喝道:“你回來幹甚麼?你不是應該當上大將,如今在陣中殺敵,把敵人打個落花流水的嗎?你是不是打不過敵人所以以為可以在這裡避難?假如是這樣的話,我沒有你這種沒出息的兒子,滾,給我滾出去!”
兒子剛回來又被爹喝罵,孃親急忙拉著薛無訣的手說道:“不啊!無論如何我這次也不許他離開,外面兵荒馬亂,你想他去送死嗎?”
薛無缺道:“爹,我沒有令你失望過,兒子今日已經是名昌世座下的大將,這趟對戰‘天皇帝國’,我的軍隊殺了不下一千個敵兵。”
兒子已出人頭地,做爹的亦已無話可說。
薛無訣道:“多年來我為了完成爹對自己的期望,在沙場上拼命爭戰,我殺的人多,別人殺我的兵也多,我自己更曾被敵軍所擄,這一張醜臉就是當年在‘鐵血忠魂林’內被異族虐待而造成。”
兒子為了自己的夙願,幾乎付出了生命,爹的內心不禁一陣抽搐,但卻不形於色。
娘罵道:“我早說過了,你看你把兒子弄成甚麼樣?”
爹道:“甚麼樣?我現在可以跟人說我有一個出色的兒子啊!”
薛無訣道:“是啊!若不是爹對我寄望甚殷,我絕不可能突破自己,第一次揮刀殺敵,看著敵人的血從頸項爆出,多麼痛快,我知道,我至少不會令爹失望了,但娘又怎樣呢?娘只想我留在她身邊,完成了爹的心願,總不能要令娘失望。”
娘道:“但你終於回來了。”
薛無訣道:“是的,因為娘,所以我回來,是時候可完成我自己的心願了吧?”
四十多年,整整四十多年,爹和娘都從沒想過兒子有自己的心願。
薛無訣道:“我實在很想見到爹孃可以和諧共處,相親相愛,不用再為兒子爭執對罵,可是我今日回來,仍無法一嘗家的溫暖,兒子實在非常痛心啊!”
“爹,娘,過去的已無法回頭,我這一張臉雖然為我奪得‘武國’大將的名銜,但同時嚇怕我所喜歡的人,兒子好痛心、好傷心,我以為只要完成爹孃的心願,自己的心願也會達成。但看來一切已是不可能。”
森寒的刀光忽地在小屋內掩映,薛無訣竟然對著爹孃拔刀。
薛無缺道:“我不再對自己有寄望,只想令爹孃也同時失望。”
娘道:“無訣,你說甚麼?”
薛無訣道:“爹以為我會為國犧牲,流芳百世,我偏要賣國求榮,遺臭萬年,娘要我長伴終老,我偏要娘死不瞑目。”
爹道:“你要造反了?”
薛無訣道:“對,我要造反了。為了你們我過了幾十年不快樂的日子,最後得到的是甚麼,我只不過想你們都快樂,但你們有嗎?沒有啊!原來在我離開家園的日子裡爹孃還是經常為了我爭執吵鬧,我已經在為你們努力了,甚至乎被虐待,你們呢?有為我努力去相親相愛嗎?”
爹道:“混帳,我們怎樣相處要你來過問嗎?”
薛無缺道:“那我要做一個怎樣的人要你們來過問嗎?”
爹孃無言以對。
薛無訣道:“既然大家都毋須關心對方,那我幾十年的努力都是白費了,薛無訣啊,今天終於真相大白!很好,真的很好,原來不用為他人奮戰的感覺是如此暢快。來啊,爹,你沒看過兒子在沙場上是如何殺敵的吧7我現在便示範給你看!”
一刀,只是一刀,薛無訣的孃親已身首異處,滿天血霧中,夾雜了爹痛苦的叫聲。
薛無訣道:“爹,那就是殺人的感覺了,你已經感受到了吧?怎樣啊?”
爹抱著老伴哭叫道:“你瘋了。”
薛無訣道:“怎麼啊?你不是常常不滿孃親嘮叨的嗎?覺得娘死了很痛心是嗎?為甚麼不在她死前表示你的關心?”
“你腦子裡現在想甚麼?是想有人可以殺了你的兒子吧?那又是你的心願嗎?對不起啊!我說過要令你失望,我不但要殺了你,還要殺掉整個村子的人。”
一刀,又是一刀,薛無訣再斬掉自己親爹的頭顱。
他萬料不到自己會死在親兒手上。
難道對兒子有寄望真的是錯嗎?
可憐他到死仍不知道答案。
提著染血的刀,薛無訣殺紅了眼,竟衝入另一戶人家不斷屠殺。
殺了一整夜幾乎血流成河,只有幾百人的村落變成屍骸遍野的亂葬崗。
翌日。
依然是個驕陽如火的日子,“天皇帝國”的大軍,在江川十兵尉的領導下終於來到“祥文村”。
連續攻了數個月,“天皇帝國”所到之處都是一片頹垣敗瓦之地,萬料不到“祥文村”
除了屍橫遍地外,其他豬隻、糧草一切完好無缺,實在也令江川十兵尉大感詫異。
薛無訣自村中走出來,他走到江川十兵尉面前竟然跪了下來,道,“我聽說過你們需要一個傀儡皇帝。”
江川十兵尉道:“哈哈,你是名昌世身邊的人吧?”
薛無訣道:“大將。”
江川十兵尉道“他不是下過一道聖旨,投誠變節的人都會被抄家滅祖嗎?”
薛無訣道:“對。”
江川十兵尉道:“你不怕?”
薛無缺道:“本來是很怕的,但當他們全部都死掉之後,就甚麼都不怕了。”
一個人不但失去五官、父母死去,甚至連所愛的人也死在自己手上的話,還有甚麼值得他去怕?——
第十二章 請保守秘密
為要令小白內力驟然提升,生力、朱不三等人一個接著一個,透過雙掌輸出自身內力,匯川成河,每一人都付出自己所有。
小白吞噬了萬壽聖君的內力後,已是內力充沛,惟是各高手接著上來輸入真元,彼此間內力不同,有些剛陽、有些陰柔,難以在一剎那間便能融合,二十人輸入內力後,還未能吸納的內力又在體內亂竄。
忽然又覺頂門“百會穴”中有一縷熱氣衝進腦裡,腦海中的炙熱不斷蔓延,有點兒頭昏腦脹,有點兒暈眩。
大家見小白有點支持不了,就暫且停下。小白緊閉雙目,只感到腦袋似要爆炸一樣,熱氣從頭頂一直向下流,直沉至腳底,炙熱猛如火燒,如置身大火鍋上。
面頰、頭頸、背項,每一處都大汗淋漓,太雜亂的內力互相排斥,小白痛苦難耐,竟一個翻身,頭下腳上的倒立,讓沉入腳底的內力掉轉頭再往來一遍,才可漸漸容納剩下的真元。
二十人的內力,加上萬壽聖君的雄渾內力,小白真的可以抵受得住嗎?
忽地小白人喝一聲:“聖君,請接我一掌!”
一躍而起,直撲向萬壽聖君處,兩人同時四掌對轟,炸出轟然巨響,小白身上竟如洩氣球兒一樣,噴射出數枝勁氣箭來。
小白躍出百步之外,雙腳著地時精神變得極是暢旺,四肢百骸注滿力量,仿如脫胎換骨無異。
小白笑道:“謝武帝一掌助我逼出吸納不了的內力真元,剩下留在體內的,我已能盡數吸納了。”
此刻的小白只覺全身暖洋洋的,恰似泡在一大池溫泉水內一樣,全身每一毛孔都冒出熱氣,說不出的舒服受用。
萬壽聖君但見小白如此神能,功力不斷攀升,心底實在驚訝無比,這天人太可怕。
愈想下去,眼前的小白今日能耐已達此境界,要是跟自己一樣苦修二百年,功力豈不如大羅神仙一樣?
往後的各高手又再紛紛上前輸入真元內力,萬壽聖君感慨萬千,心裡嘆道,此戰老不死可能真的要死了。
也不知經過了多少時候,所有的高手都已把內力輸入小白體內,大家都安靜地在戰臺上盤膝打坐,努力的把點滴溜走真元再儲藏起來,臉色灰白的一群,全都傾盡所有了。
突然小白再來轟然大喝,整個人直射上九天,大家抬頭去看時,只見小白的身體癱軟,猶似一張白紙,隨風在天上飄飄蕩蕩,如斷線風箏旋來轉去,十分悠閒自在似的。
身上已積存了一百多位高手內力真元,還加上原來自己及萬壽聖君所輸入的內力,小白內力之強,天下又豈有人能敵?
原來有點兒黝黑的肌膚,竟變得潔白光亮,真正的脫胎換骨,成為天下第一。
在打坐培元的百多人,都禁不住內心興奮,狂然大喜的歡呼起來,耶律夢香公主更是喜極而泣。
那大懶蟲莫問也感動得雙目通紅,爹是天下的第一人,自己還不及他呢。就算自己也吸納了萬壽聖君的內力,相比下跟父親小白還是相距太遠。
這一代武林,當以小白笑蒼天為首!
萬壽聖君的腦海卻又有個疑問,要是自己全力而戰,也會及不上這天人小白。
好笨的疑惑,但偏偏好想得到答案,小白真的比自己更強嗎?
萬壽聖君閉上了眼,用耳去聽那震天搖地的歡呼聲、祝賀聲,彼此都把期望盡交在小白手中,小白是最偉大的天人,而這天人,絕對是萬壽聖君一手把他扶持起來。
聖君應該跟其他人一樣好滿足,可是莫問看得出,這位前輩還是內心忐忑。
莫問上前問道:“看來聖君的內心還有未解的結?”
沒有半句回話,萬壽聖君仍然閉著雙目,把內心的所思所想隱藏起來,莫問的疑問得不到答案。
但莫問絕對肯定,萬壽聖君有話不說個清楚明白,內裡的文章一定好不簡單。
聖君,你的內心還收藏著甚麼呢?
“天皇帝國”大軍直搗攻向“皇京城”,江川不死沒有當上元帥,他有更重要的事必須解決。
在寂靜的軍營陣地,月兒當空,入侵的“天皇帝國”戰兵全都拔營遠去,只剩下無數殘留火種。
老不死在守候一個要來投誠的人,他願意親自接見,這傢伙必然極具利用價值。
又是名昌世身旁的人要出賣他嗎?
這啞謎很快就要揭曉,在黑夜的大道上,一騎匆匆急馳而至,馬上人只是個少年人,可算是寂寂無名,怎麼他竟然能打動江川不死,讓對方親自接見?
老不死向少年人輕輕點頭,他實在欣賞這些急功近利的小子,輕輕笑道:“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好,少年人,今夜你膽敢前來出賣民族,你必然前途無可限量!”
少年人堅定道:“多謝前輩提攜,我大力就是不甘心永遠當無名小子,為了將來,我決心拋開一切,只要代價合理便徹底去幹!”
大力,這正準備出賣民族的人,竟就是小白新收為徒的大力,他竟然向“天皇帝國”的入侵勢力屈服。
老不死笑道:“你的信說要出賣我跟那萬壽聖君決戰的秘密,很好,你就先作要求,本座要付出甚麼作為回報啊?”
大力淡然道:“其實,無論前輩付出的是甚麼回報,只要大力心中的話都說完,輕輕一掌,我便當下粉身碎骨,因此看來我這小人就算有甚麼要求也是徒然。”
大力當然明白二人武功相距太遠,兩人之間的關係難以輕易建立,回報,不過是空中樓閣吧。
老不死笑道:“看來,你認定今天是來送死,卻不是來送上秘密消息,小子,這不太可笑了嗎?”
老不死上前輕輕拍一拍大力的左面頰,沒用上半分力,但那份懾人氣勢,卻足以摧毀任何人的生存意志。只是,大力卻不怕,因為他早已預料今日這交易,喪命是必然的結局。
大力直接與老不死交易,假如沒預算自己必死,只是欺騙自己而已。
再沒有等待下去,大力便開口說道:“前輩約戰那萬壽聖君,其實在上一回的大海戰鬥中,他已身受重創。十多天前決戰名昌世,那聖君還牽動了內傷,血吐個不停,戰鬥力嚴重下降。”
大力的情報太驚人,就算是老不死也震驚起來,難怪他一直向那老傢伙約戰,對方只是不停推搪,原來箇中有不可告人之大秘密。萬壽聖君重創難愈,江山豈不唾手可得。
打從心底笑了出來的老不死,愈想愈是狂喜,哈……中土竟就如此成為“天皇帝國”附庸。
大力再道:“只是,那萬壽聖君明知難以跟前輩一戰,便找來天人,我師父小白代他出戰!”
“哈……小白有可能抵擋得了本座的‘修羅道’嗎?”老不死握著大力的頭頂,只要稍稍吐力,頭顱便會立時爆個稀巴爛。
大力早已視死如歸,要是這老不死對自己的忠心毫不欣賞,那就不可能扶搖直上,死,對他來說就算是人生的終結吧。
成就不了大事,死又何妨!
大力毫不慌惶,接著道:“要是我師父小白未能把所有部下,與及‘天兵神將’功力都吸納收為己用,當然不用顧慮。”
本來狂傲的老不死,當下收斂霸狂,他已感覺到這小子話中的精要了。
能打動老不死的心,大力當然立即再滔滔不絕,盡力的討好道:“師父小白現在已完全吞噬百位高手的內力真元,加上原來自己的功力,再有萬壽聖君輔助協調,前輩應該明白情況了吧。”
老不死壓在大力頭頂上的手已放開,老謀深算的他,終於得悉萬壽聖君為何會接受挑戰了。
跟他決戰的並非萬壽聖君,而是小白!
只要宰了自己,“天皇帝國”群龍無首,必然崩潰亂陣,這就是小白的如意算盤。
老不死突然好欣賞這小白的徒兒,若非他冒死來提供消息,在決戰之日他極可能會一敗塗地。
“你把一切吉訴我,實在立下好大的功勞,好,要是本座不殺你,你心中可有甚麼願望?”老不死帶著陰險的笑容道。
大力立即跪下,向老不死磕拜道:“前輩,只要你願收我大力為徒,授予上乘武學,大力便以中土人身分為‘天皇帝國’,為前輩效死勞,甚至願意當附庸國的皇帝!”
大力的眼神堅定不移,這傢伙真的發瘋了。原來只是一個無名小卒,竟一下子便希望登基為帝!
深深吸了一氣,大力期待著老不死的答覆,只要對方點頭,他便可以一登龍門身價千倍。
當賣國賊又如何?誰敢阻我,只要我大力一聲令下,殺他媽的九族齊誅,活口一個不留。
只要大權在握,先殺那大賤種名昌世,他膽敢侮辱我、欺壓我,他媽的殺!
殺!殺!
想了許久許久,大力才想得通透,只要他把握這一次良機,出賣民族,老不死便極可能願意提攜他,從此,自己便飛黃騰達,再不是甚麼甚麼人之下的小子、小輩!
在戰亂中成長的大力,深深感到成王賊寇的殘酷現實,在他的內心中,早已明白,要在亂世活得快樂,必須騎在別人的頭上,否則只有任人魚肉,難以反抗。
名昌世對他的羞辱,大力記得好清楚,小白亦未曾為他帶來甚麼榮耀。要利用同一途徑攀上高峰,看來已不大可能了!
既然如此,倒不如把心一橫,把剩下的生命押上,賭人生最大的一局,希望有奇蹟出現。
老不死凝視著大力那雙貪婪的眼睛,他竟然有點熟識的感覺,這……雙眼睛…
…,不就是跟自己所擁有的一樣嗎?
“哈……你這貪婪之極的小子,竟妄想當中土大王,要壓在小白、名昌世、伍窮一干人的頭上,哈……真是不自量力!”老不死狠狠的拍打大力臉頰,雖沒有吐勁,但已打得他嘴臉浮腫。
老不死究竟如何決定?他一手握著大力的脖子,痴笑道:“好,我就是喜歡你這種過分妄想、胡作非為的小子,你要當中土大王,天下誰也不能相信,我就是要天下人都驚訝失色,把你這叛徒捧上半天高,哈……一定好有趣呀!大力大王,哈……!”
何謂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老不死正是要顯示他的霸王本色,大力成為中土大王的話,怎不令人駭然!
別了老不死,大力一生從未如此輕鬆過,只要在決戰的那一天老不死殺了小白,他就立下大功,繼而邁步向中土大王的寶座出發,到時,千萬蟻民都要向自己俯伏跪拜。
風涼意閒,人生突然變得非常美滿,大力從未如此快樂過,笑個不停,天啊!
人生實在太美妙。
好聰明的大力,押下的重注得到厚厚的回報,但如此出賣民族,出賣所有朋友,真的是對嗎?
“你的良心不會責備你嗎?”誰在指責大力?
當大力正歡天喜地走著時,卻不防眼前有人擋住去路,這人淚流滿臉,傷心得全身抽搐。
兩眼早已哭得通紅,傷心欲絕的說出了先前一句話來。
大力呆在當場,他的愛人翠兒怎麼會突然出現?
翠兒難過的淚不停流下,泣訴道:“我還以為你幹甚麼,一直的在後跟蹤,天啊!
你……怎可能出賣我們,你瘋了!”
不知所措的大力,實在無法面對紅顏知己,他呆愕得如僵死的屍首,沒法動彈。
翠兒痛哭不停,嘆道:“算了吧!我們情盡了,你的事我不想再管,武林一切我也不要去理,你要當賣國賊也好,登基當大王也好,從此與我毫不相關,再會了!”
“不,請留步!”大力急步上來,攔住了他最愛的翠兒。
大力也忍不住眼眶滴淚,痛苦地道:“你……會為我保守秘密嗎?”
翠兒的心好痛,她再也不想說甚麼,只輕輕的點頭,這就算是她今夜甚麼也沒看見好了。
大力喃喃道:“很好、很好,多謝你……翠兒!”
話聲的最後,白光乍閃,大力的劍已出鞘,狠狠刺在翠兒的心臟位置,要取她的性命。
大力痛哭道:“對……不起……,嗚……天下間……就只有死了的人才會真正保……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