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牧野静风与敏儿由水井口跑了上来,站在纵横山庄的院子里的时候,霸天城众弟子大吃一惊!
牧野静风与敏儿也一样吃惊不小,他们没有料到留在这儿的会有这么多人!
站在水井旁边,可以听见远处隐隐约约的撞击石板的声音,那是霸天城的人在山坡处,进入的坑道中的石板,在地上听起来,声音反倒不如在地下听得清晰!
霸天城的弟子看着从水井中突然出现的两个水淋淋的人,呆如木鸡!
牧野静风曾是“霸天十卫”之一,所以霸天城中有不少弟于是识得他的,而他自忖也一样能够认出这些人是霸天城弟子!
他在心中暗忖:果然是范书做的好事!
当即他向正呆呆地望着他的霸天城弟子喝道:“范书何在?”
一声断喝之后,顿时连凿石的声音也停止了,显然是有人飞速向那边通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断喝声后,便见远处有一人影飞掠而来,转眼间已在牧野静风身前!
此人正是霸天城黄旗旗主荣华,他的身材高大雄魁,没想到轻功竟也如此卓绝,其实当牧野静风一出现时,荣华便已看到了,但他一时想不出应变之策,故一直隐于暗处默思应付牧野静风的方法,待到牧野静风一声大喝时,他再也隐匿不住了,只好现身,随机应变。
牧野静风身为“霸天十卫”的时候,并未见到过荣华,想必是范书所招揽的人,新招揽的人能够如此快胜任旗主之位,显见荣华必有过入之处。
荣华立于牧野静风、敏儿面前,看了敏儿一眼,然后对牧野静风道:“这位可是牧野公于?”
牧野静风略一皱眉,道:“不错,我便是你们要找的牧野静风!”
他的语气颇为不善,但荣华似乎并未听出,他显得很是兴奋地道:“真是正义不灭,牧野公子竟能脱离险地!我家城主留下了二百名弟兄,就是想助牧野公子一臂之力!”
他身为霸天城旗主,而且年岁又长于牧野静风,犹自对牧野静风恭敬有加,牧野静风便觉得不宜再对他冷言冷语,于是放缓语气,道:“范书他在何处!”
换了别人,若敢直呼霸天城城主之名,只怕是死无葬身之地了,但牧野静风直呼其名,荣华却得把这个恶气忍下,他道:“我家城主已回霸天城!”
牧野静风很是有些意外,不由轻“哦”了一声。
接着又想起一些事,道:“我爹呢?还有司如水司先生以及叶姑娘?’“司先生他已不幸蒙难了。”
说话的不是荣华,而是叶飞飞。
牧野静风一怔,闻声回转,看到叶飞飞的时候,先是一呆,然后道:“叶姑娘,司先生他……他怎会蒙难?你是亲眼见到的么?”
司如水虽比牧野静风年长不少,但牧野静风与他却甚为投缘,司如水的宽厚仁义,一直深深地感动着牧野静风。
甚至可以说在某种程度上,司如水对牧野静风的性格影响甚大,尽管他们相识相处的时间都不长。
在心目中,牧野静风已把司如水看作是可敬可亲的兄长,如今叶飞飞却说司如水已蒙难,如何不叫他惊骇欲绝?
他紧紧地盯着叶飞飞,像是要从叶飞飞的心中掏出他所希望听到的话。
比如叶飞飞说:“我只是听到这样的传闻而已。”
但,叶飞飞却缓缓地道:“你随我来吧。”
她的神情肃穆而哀伤,牧野静风的心顿时一沉。
叶飞飞带他去看的是司如水的坟墓!
叶飞飞道:“司先生是重伤不治而亡的。”她似于是要把伤感埋藏在淡淡的语气之后,但越是如此,却能让人感受到她的心中伤痛。
牧野静风痴痴地立于司如水的坟前,他很难相信这一切是真实的。
原来生命是如此的脆弱,也许在不经意间,便又有一个本是你所珍视的生命已悄悄离你而去……
牧野静风忽然拔出“伊人刀”来,呛然之声令敏儿与叶飞飞都吃了一惊,不明白牧野静风怎会有如此惊人之举。
牧野静风似乎没有在意她们的惊诧目光,他的刀快慢扬起。
顿时,一股柔和得近乎感人心腑的气劲,在他的身躯弥漫开来。
叶飞飞静静地注视着牧野静风——她忽然感觉到此时的牧野静风与数天前的牧野静风已有所不同。
刀光飘然倾洒开来。
这样的刀光,竟没有一丝暴戾杀气!
敏儿顿时明白了牧野静风的心意,他要让他所尊重的司女,水知道他已化解开他心中的邪恶之魂。
司如水倘若九泉有知,一定能从穆大哥这招“剑若有情天亦老”中感受到穆大哥的变化,敏儿心中道。
忽地,她的心中又闪过了一个念头:穆大哥用的是剑法,兵器却是被我与他称作的“伊人刀”,这岂不是自相矛盾?
但想到牧野静风手中的兵器本就很难分清究竟是刀,还是剑,也就释然了。
这时,荣华已追随而来,他道:“秦夫人及牧野先生都在霸天城,诸位是否将去霸天城?
在下须得回去向城主复命,倒可与诸位同路。”
他知道牧野静风知道牧野笛在霸天城,一定会去霸天城,既然如此,荣华便以退为进,抢先说出,反倒显得主动……
牧野静风心中一沉,沉声道:“我爹怎会去霸天城?”
荣华道:“这……”
叶飞飞忙解释道:“范书见牧野先生伤势太重,便带去霸天城疗伤了,此事十大门派中人皆知。”
牧野静风道:“原来如此。”他在心中转念:既然我爹在霸天城的事十大门派弟子都知道,那么想来范书不会对我爹有什么不利,如此一想,心中便平静了不少。
如今,他费尽千辛万苦,终于完成师祖之愿,除去师门逆徒,现在只需将“平天六术”
的武学经典带回便可。
但“平天六术”又在何处?范书将父亲带去霸天城,究竟是好意,还是为了“平天六术”?
换了别人,牧野静风自然不会如此猜疑,但范书却是不同,牧野静风是亲历范书走向霸天城城主之位的过程的,他知道范书是一个不能轻易相信的人。
既然荣华提出要与他同去霸天城,牧野静风便顺水推舟,应允了,叶飞飞亦与之同行。
叶飞飞虽然对母亲秦楼曾有许多怨言,但母亲为了她的心愿而答应救牧野静风结果身受重伤,这让叶飞飞的心被深深触动了,在母亲伤势不明的时候,她仍是会为之担忧。
似乎是为了让牧野静风他们尽快赶到霸天城,荣华把二百霸天城弟子分作二拨人马,与牧野静风、敏儿、叶飞飞及荣华同行的有五十人,皆是骑马而行,而另外一百多号人则尾随他们后。
疾行一日,皆平安无事,行程已过?一半。
夜色渐临,众人到了一个颇为繁华的镇子上,但见红梦画阁,绣户朱门,骏马高驰,长柜巨铺,奇特异货,荣坊酒肆……
牧野静风自入江湖以来,一直是在身不由己的厮杀搏战中,时刻面对的都是生死血腥,眼下目睹淡淡夜色下的繁华镇子,顿时百感交加,恍如梦中。
荣华策马上前,大声道:“牧野公于,此去霸天城策马只需一日行程,不如便在这儿歇上一夜,明日再赶路不迟”
牧野静风点头道:“也好!”他知道叶飞飞与敏儿都伤得颇重,眼下虽无性命之忧,但这整日奔波,终是颇为疲惫。—五十多人自然不能同住下一家客栈中,荣华便让另一头目带了三十几个另觅住所,剩下的人便直奔镇子里最大的客栈而去。
掌柜的见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客人,顿时又是开心又是担忧,客人虽多,但个个手持兵器,一看便知是江湖中人,生意人最忌惮兵祸盗劫,倘若不是敏儿与叶飞飞超凡脱俗的容颜让掌柜的觉得心灵踏实了点,只怕他会将这宗买卖拒之门外。
人美总是能化去不少杀气。
假若掌柜的知道敏儿曾被称作“有血有肉的兵器”,只怕他会吓一跟头。
好在这一行人并不像寻常江湖人物那样本事不大,脾气不小,除了穿着打扮以外,他们与寻常的客人并没有什么不同,要了三间大房,一间小房后,荣华便将众人领出客栈,去镇上最大的酒楼“物风酒楼”,众人见荣华对这一带似乎颇为熟悉,便任他领来领去。
客栈中本也有酒水点心,但掌柜终是有些忌惮这些江湖人物,所以也没有邀客——他巴不得牧野静风他们一直在外寻到天亮才回来。
行至“物风酒楼”前,抬头见酒楼的金字招牌,牧野静风几乎失声笑了起来,原来他是见“物风”二字,与“穆风”颇为相像,并觉有趣。
酒楼的门两侧的一幅对联笔力刚劲,而文意更是不凡,但见上面写道:“山好好,水好好,入楼一坐无烦恼。来匆匆,去匆匆,饮酒几杯各西东。”
牧野静风虽不是文人墨客,但也觉这副对联颇有内蕴,心想:有此佳句,想必其中吃食应是不俗吧?
酒楼伙计一见荣华,便将众人往雅座引。
对牧野静风来说,真正的像正常人那样用餐是开始于霸天城,所以,他一进酒楼,便觉有眼花缭乱的感觉,单单是堂倌唱出的一大串菜名,就让牧野静风听得如痴如醉,心想:这些花花俏俏,古里古怪的菜名也不知他是怎么记住的。
荣华敬牧野静风,让他先选莱,牧野静风觉得堂倌莱名唱得顺溜,却没记下一个,只好推辞给敏儿。
敏儿微微一笑,道:“便来几个常见菜,鱼香肉丝、小煎鸡、干煸鳝丝、干烧岩鲤、豆瓣鱼、锅巴三鲜,大菜要一个尥揭盆,再给每人上一碗过江豆花,主食便是担担面,主菜选味便选咸甜酸辣味。”
牧野静风在一旁早就听呆了。
荣华本是欲难一难牧野静风的,没想到牧野静风不谙此道,他身边的敏儿却是行家里手,不论别的,单单凭敏儿一进酒楼,不闻不问,但凭自己眼睛便看出这是一家川味酒楼,便不简单。
于是,他便对堂倌道:“便依这位姑娘的话去打理,未了来一坛女儿红,好歹要十年陈。”
堂倌见这桌上的人个个出言不凡,赶紧唯唯而退。
酒莱备齐,霸天城的弟子便开怀畅饮,荣华倒颇为节制,却又屡屡向牧野静风劝杯,牧野静风酒是本就有量,在荣华的盛情相劝下,不一会儿已是晕晕然了。
酒至半酣,堂倌进来,说外头有人找一位姓华的大爷。
华荣便站了起来,向众人致歉后退席出去。
没过多久,他已回来,入定时,随口讲了一句道:“是后面的弟兄赶至了,我怕镇子里一下子多出太多的执兵披甲的江湖人,会让镇子里的人人心不安,所以让他们在镇子外露宿!”
听得此言,叶飞飞心道:“霸天城已一改先前的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模样7。”
而敏儿却在暗暗思忖荣华此举是否另有他意。
她与叶飞飞因为经历的事不同,所以心思也就不同,敏儿本是出色的杀手,见惯了尔虞我诈,所以行事慎密,而叶飞飞一直如男儿般浪迹江湖,性情便宜爽些,事事以义气为重。
席间气氛倒颇为融洽,酒饱饭足回到客栈时,已是深夜。
叶飞飞与敏儿同住小房,其他人则分三间上房住下,牧野静风自是与荣华同处一室,敏儿的屋子便与他们的屋子挨着,牧野静风选了一个挨着墙的床,倒头便睡。
荣华默默地坐在他自己的床上,沉默了良久,心事重重的样子,终于轻轻地吁了一口气,吹灭了灯,向后一倒。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响起了杂错的脚步声,牧野静风虽是喝得晕沉沉的,但此时却立即睁开眼来。
像他这样的绝世高手,已有不可思议的反应能力。
外面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本是躺在床上的荣华突然掠起,如同身子上装了弹簧一般,射向门那边。
动作绝对干脆利索,武功修为着实不俗!
门被打开后,牧野静风听到了一个惊惶失措的声音,道:“旗主,我们留在镇外的弟子受到来历不明的人围攻,已……已伤亡过半。”
他的声音急促嘶哑,似乎已受了伤!
其实隔壁的敏儿一直没有入睡,她的警惕性也许是最高的,当她听到这边的响动,暗忖大约霸天城会有所举动,没想到接下来听到的却大出她的意料。
敏儿是和衣而卧的,当下立即翻身下床,没等她考虑清楚要不要叫醒叶飞飞,赫然发现叶飞飞已翻身坐起。
荣华乍闻来者之禀报,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很难看,像是被人捅了一刀似的。
牧野静风也下了床,走到荣华身边,道:“我们赶去看个明白。”
荣华沉吟道:“对方敢向霸天城出手,而且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伤我霸天城数十上百人,恐怕来者不善,牧野公子不必卷入其中。”
牧野静风最重要的用意当然不是为了救霸天城弟子,而是要去探个明白,倘若是霸天城与其他门派的纷争,他自是不会插足其中的。
荣华像有犹豫,道:“这会不会是对方诱敌之计,他们真正的目标是我们这一拨人马,袭击其他人其目的不过是为了把我们吸引过去?”
牧野静风沉声道:“此时已不是考虑这些事的时候了。”
“吱呀”地一声响,敏儿与叶飞飞同时出屋,敏儿道:“荣旗主,事不宜迟,应早作决定。”
荣华一咬牙,道:“好,既然诸位不怕受牵累,我便与你们同去!”
牧野静风与敏儿对望一眼,暗自点了点头。
他们都觉得这次袭击来得蹊跷,拿定主意要随荣华去看个明白。
这时,同宿于这家客栈的其他霸天城弟子都已醒过来,这些人都是略有身份的弟子,武功相对也要高些。
当下一行十余人在来此禀报的人引领下,飞速向镇子西侧赶去,牧野静风发现那人行路时似乎颇有不便,看来的确已受7伤。
镇子虽是不小,但他们以惊人之速向西侧穿行,转眼间已穿过镇子中央,远远地可以看见环绕在镇子四周的黑黝勘的山峦,而镇子与群山之间,是一片显然有些苍凉的空阔之地,中间有座孤伶伶的庙宇。
走在最前面的人突然一下于收住了脚步。
紧随其后的牧野静风也及时收足,他惊愕地发现此人的身子在怕冷似地微微颤抖!
正自忖疑问,一阵晚风吹过来,牧野静风已闻到一股极浓极浓的血腥之气。
便如同与旧铜币上的绿苔所散发的那种微甜气息。
牧野静风心中一紧。
只听得前面的那人像是恶梦中的梦呓般喃喃地道:“死了,死了,全死了……”
众人顿时明白过来,霸天城的百多名弟子全死了。
无怪乎四野中如死一般地静。
无怪乎天地间有如此浓的血腥之气。
牧野静风忽然听到了“咯咯”之声,蓦然回头,才发现这种奇怪的声音是由荣华发出的。
他的脸部表情已被扭曲得不成样子,而“咯咯”之声,竟是他咬牙切齿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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