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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五益靈丹

    當牧野靜風與敏兒由水井口跑了上來,站在縱橫山莊的院子裏的時候,霸天城眾弟子大吃一驚!

    牧野靜風與敏兒也一樣吃驚不小,他們沒有料到留在這兒的會有這麼多人!

    站在水井旁邊,可以聽見遠處隱隱約約的撞擊石板的聲音,那是霸天城的人在山坡處,進入的坑道中的石板,在地上聽起來,聲音反倒不如在地下聽得清晰!

    霸天城的弟子看着從水井中突然出現的兩個水淋淋的人,呆如木雞!

    牧野靜風曾是“霸天十衞”之一,所以霸天城中有不少弟於是識得他的,而他自忖也一樣能夠認出這些人是霸天城弟子!

    他在心中暗忖:果然是範書做的好事!

    當即他向正呆呆地望着他的霸天城弟子喝道:“範書何在?”

    一聲斷喝之後,頓時連鑿石的聲音也停止了,顯然是有人飛速向那邊通報這突如其來的變故。

    斷喝聲後,便見遠處有一人影飛掠而來,轉眼間已在牧野靜風身前!

    此人正是霸天城黃旗旗主榮華,他的身材高大雄魁,沒想到輕功竟也如此卓絕,其實當牧野靜風一出現時,榮華便已看到了,但他一時想不出應變之策,故一直隱於暗處默思應付牧野靜風的方法,待到牧野靜風一聲大喝時,他再也隱匿不住了,只好現身,隨機應變。

    牧野靜風身為“霸天十衞”的時候,並未見到過榮華,想必是範書所招攬的人,新招攬的人能夠如此快勝任旗主之位,顯見榮華必有過入之處。

    榮華立於牧野靜風、敏兒面前,看了敏兒一眼,然後對牧野靜風道:“這位可是牧野公於?”

    牧野靜風略一皺眉,道:“不錯,我便是你們要找的牧野靜風!”

    他的語氣頗為不善,但榮華似乎並未聽出,他顯得很是興奮地道:“真是正義不滅,牧野公子竟能脱離險地!我家城主留下了二百名弟兄,就是想助牧野公子一臂之力!”

    他身為霸天城旗主,而且年歲又長於牧野靜風,猶自對牧野靜風恭敬有加,牧野靜風便覺得不宜再對他冷言冷語,於是放緩語氣,道:“範書他在何處!”

    換了別人,若敢直呼霸天城城主之名,只怕是死無葬身之地了,但牧野靜風直呼其名,榮華卻得把這個惡氣忍下,他道:“我家城主已回霸天城!”

    牧野靜風很是有些意外,不由輕“哦”了一聲。

    接着又想起一些事,道:“我爹呢?還有司如水司先生以及葉姑娘?’“司先生他已不幸蒙難了。”

    説話的不是榮華,而是葉飛飛。

    牧野靜風一怔,聞聲迴轉,看到葉飛飛的時候,先是一呆,然後道:“葉姑娘,司先生他……他怎會蒙難?你是親眼見到的麼?”

    司如水雖比牧野靜風年長不少,但牧野靜風與他卻甚為投緣,司如水的寬厚仁義,一直深深地感動着牧野靜風。

    甚至可以説在某種程度上,司如水對牧野靜風的性格影響甚大,儘管他們相識相處的時間都不長。

    在心目中,牧野靜風已把司如水看作是可敬可親的兄長,如今葉飛飛卻説司如水已蒙難,如何不叫他驚駭欲絕?

    他緊緊地盯着葉飛飛,像是要從葉飛飛的心中掏出他所希望聽到的話。

    比如葉飛飛説:“我只是聽到這樣的傳聞而已。”

    但,葉飛飛卻緩緩地道:“你隨我來吧。”

    她的神情肅穆而哀傷,牧野靜風的心頓時一沉。

    葉飛飛帶他去看的是司如水的墳墓!

    葉飛飛道:“司先生是重傷不治而亡的。”她似於是要把傷感埋藏在淡淡的語氣之後,但越是如此,卻能讓人感受到她的心中傷痛。

    牧野靜風痴痴地立於司如水的墳前,他很難相信這一切是真實的。

    原來生命是如此的脆弱,也許在不經意間,便又有一個本是你所珍視的生命已悄悄離你而去……

    牧野靜風忽然拔出“伊人刀”來,嗆然之聲令敏兒與葉飛飛都吃了一驚,不明白牧野靜風怎會有如此驚人之舉。

    牧野靜風似乎沒有在意她們的驚詫目光,他的刀快慢揚起。

    頓時,一股柔和得近乎感人心腑的氣勁,在他的身軀瀰漫開來。

    葉飛飛靜靜地注視着牧野靜風——她忽然感覺到此時的牧野靜風與數天前的牧野靜風已有所不同。

    刀光飄然傾灑開來。

    這樣的刀光,竟沒有一絲暴戾殺氣!

    敏兒頓時明白了牧野靜風的心意,他要讓他所尊重的司女,水知道他已化解開他心中的邪惡之魂。

    司如水倘若九泉有知,一定能從穆大哥這招“劍若有情天亦老”中感受到穆大哥的變化,敏兒心中道。

    忽地,她的心中又閃過了一個念頭:穆大哥用的是劍法,兵器卻是被我與他稱作的“伊人刀”,這豈不是自相矛盾?

    但想到牧野靜風手中的兵器本就很難分清究竟是刀,還是劍,也就釋然了。

    這時,榮華已追隨而來,他道:“秦夫人及牧野先生都在霸天城,諸位是否將去霸天城?

    在下須得回去向城主覆命,倒可與諸位同路。”

    他知道牧野靜風知道牧野笛在霸天城,一定會去霸天城,既然如此,榮華便以退為進,搶先説出,反倒顯得主動……

    牧野靜風心中一沉,沉聲道:“我爹怎會去霸天城?”

    榮華道:“這……”

    葉飛飛忙解釋道:“範書見牧野先生傷勢太重,便帶去霸天城療傷了,此事十大門派中人皆知。”

    牧野靜風道:“原來如此。”他在心中轉念:既然我爹在霸天城的事十大門派弟子都知道,那麼想來範書不會對我爹有什麼不利,如此一想,心中便平靜了不少。

    如今,他費盡千辛萬苦,終於完成師祖之願,除去師門逆徒,現在只需將“平天六術”

    的武學經典帶回便可。

    但“平天六術”又在何處?範書將父親帶去霸天城,究竟是好意,還是為了“平天六術”?

    換了別人,牧野靜風自然不會如此猜疑,但範書卻是不同,牧野靜風是親歷範書走向霸天城城主之位的過程的,他知道範書是一個不能輕易相信的人。

    既然榮華提出要與他同去霸天城,牧野靜風便順水推舟,應允了,葉飛飛亦與之同行。

    葉飛飛雖然對母親秦樓曾有許多怨言,但母親為了她的心願而答應救牧野靜風結果身受重傷,這讓葉飛飛的心被深深觸動了,在母親傷勢不明的時候,她仍是會為之擔憂。

    似乎是為了讓牧野靜風他們儘快趕到霸天城,榮華把二百霸天城弟子分作二撥人馬,與牧野靜風、敏兒、葉飛飛及榮華同行的有五十人,皆是騎馬而行,而另外一百多號人則尾隨他們後。

    疾行一日,皆平安無事,行程已過?一半。

    夜色漸臨,眾人到了一個頗為繁華的鎮子上,但見紅夢畫閣,繡户朱門,駿馬高馳,長櫃巨鋪,奇特異貨,榮坊酒肆……

    牧野靜風自入江湖以來,一直是在身不由己的廝殺搏戰中,時刻面對的都是生死血腥,眼下目睹淡淡夜色下的繁華鎮子,頓時百感交加,恍如夢中。

    榮華策馬上前,大聲道:“牧野公於,此去霸天城策馬只需一日行程,不如便在這兒歇上一夜,明日再趕路不遲”

    牧野靜風點頭道:“也好!”他知道葉飛飛與敏兒都傷得頗重,眼下雖無性命之憂,但這整日奔波,終是頗為疲憊。—五十多人自然不能同住下一家客棧中,榮華便讓另一頭目帶了三十幾個另覓住所,剩下的人便直奔鎮子裏最大的客棧而去。

    掌櫃的見一下子來了這麼多客人,頓時又是開心又是擔憂,客人雖多,但個個手持兵器,一看便知是江湖中人,生意人最忌憚兵禍盜劫,倘若不是敏兒與葉飛飛超凡脱俗的容顏讓掌櫃的覺得心靈踏實了點,只怕他會將這宗買賣拒之門外。

    人美總是能化去不少殺氣。

    假若掌櫃的知道敏兒曾被稱作“有血有肉的兵器”,只怕他會嚇一跟頭。

    好在這一行人並不像尋常江湖人物那樣本事不大,脾氣不小,除了穿着打扮以外,他們與尋常的客人並沒有什麼不同,要了三間大房,一間小房後,榮華便將眾人領出客棧,去鎮上最大的酒樓“物風酒樓”,眾人見榮華對這一帶似乎頗為熟悉,便任他領來領去。

    客棧中本也有酒水點心,但掌櫃終是有些忌憚這些江湖人物,所以也沒有邀客——他巴不得牧野靜風他們一直在外尋到天亮才回來。

    行至“物風酒樓”前,抬頭見酒樓的金字招牌,牧野靜風幾乎失聲笑了起來,原來他是見“物風”二字,與“穆風”頗為相像,並覺有趣。

    酒樓的門兩側的一幅對聯筆力剛勁,而文意更是不凡,但見上面寫道:“山好好,水好好,入樓一坐無煩惱。來匆匆,去匆匆,飲酒幾杯各西東。”

    牧野靜風雖不是文人墨客,但也覺這副對聯頗有內藴,心想:有此佳句,想必其中吃食應是不俗吧?

    酒樓夥計一見榮華,便將眾人往雅座引。

    對牧野靜風來説,真正的像正常人那樣用餐是開始於霸天城,所以,他一進酒樓,便覺有眼花繚亂的感覺,單單是堂倌唱出的一大串菜名,就讓牧野靜風聽得如痴如醉,心想:這些花花俏俏,古里古怪的菜名也不知他是怎麼記住的。

    榮華敬牧野靜風,讓他先選萊,牧野靜風覺得堂倌萊名唱得順溜,卻沒記下一個,只好推辭給敏兒。

    敏兒微微一笑,道:“便來幾個常見菜,魚香肉絲、小煎雞、乾煸鱔絲、乾燒巖鯉、豆瓣魚、鍋巴三鮮,大菜要一個尥揭盆,再給每人上一碗過江豆花,主食便是擔擔麪,主菜選味便選鹹甜酸辣味。”

    牧野靜風在一旁早就聽呆了。

    榮華本是欲難一難牧野靜風的,沒想到牧野靜風不諳此道,他身邊的敏兒卻是行家裏手,不論別的,單單憑敏兒一進酒樓,不聞不問,但憑自己眼睛便看出這是一家川味酒樓,便不簡單。

    於是,他便對堂倌道:“便依這位姑娘的話去打理,未了來一罈女兒紅,好歹要十年陳。”

    堂倌見這桌上的人個個出言不凡,趕緊唯唯而退。

    酒萊備齊,霸天城的弟子便開懷暢飲,榮華倒頗為節制,卻又屢屢向牧野靜風勸杯,牧野靜風酒是本就有量,在榮華的盛情相勸下,不一會兒已是暈暈然了。

    酒至半酣,堂倌進來,説外頭有人找一位姓華的大爺。

    華榮便站了起來,向眾人致歉後退席出去。

    沒過多久,他已回來,入定時,隨口講了一句道:“是後面的弟兄趕至了,我怕鎮子裏一下子多出太多的執兵披甲的江湖人,會讓鎮子裏的人人心不安,所以讓他們在鎮子外露宿!”

    聽得此言,葉飛飛心道:“霸天城已一改先前的飛揚跋扈不可一世的模樣7。”

    而敏兒卻在暗暗思忖榮華此舉是否另有他意。

    她與葉飛飛因為經歷的事不同,所以心思也就不同,敏兒本是出色的殺手,見慣了爾虞我詐,所以行事慎密,而葉飛飛一直如男兒般浪跡江湖,性情便宜爽些,事事以義氣為重。

    席間氣氛倒頗為融洽,酒飽飯足回到客棧時,已是深夜。

    葉飛飛與敏兒同住小房,其他人則分三間上房住下,牧野靜風自是與榮華同處一室,敏兒的屋子便與他們的屋子挨着,牧野靜風選了一個挨着牆的牀,倒頭便睡。

    榮華默默地坐在他自己的牀上,沉默了良久,心事重重的樣子,終於輕輕地吁了一口氣,吹滅了燈,向後一倒。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響起了雜錯的腳步聲,牧野靜風雖是喝得暈沉沉的,但此時卻立即睜開眼來。

    像他這樣的絕世高手,已有不可思議的反應能力。

    外面響起了急促的敲門聲,本是躺在牀上的榮華突然掠起,如同身子上裝了彈簧一般,射向門那邊。

    動作絕對乾脆利索,武功修為着實不俗!

    門被打開後,牧野靜風聽到了一個驚惶失措的聲音,道:“旗主,我們留在鎮外的弟子受到來歷不明的人圍攻,已……已傷亡過半。”

    他的聲音急促嘶啞,似乎已受了傷!

    其實隔壁的敏兒一直沒有入睡,她的警惕性也許是最高的,當她聽到這邊的響動,暗忖大約霸天城會有所舉動,沒想到接下來聽到的卻大出她的意料。

    敏兒是和衣而卧的,當下立即翻身下牀,沒等她考慮清楚要不要叫醒葉飛飛,赫然發現葉飛飛已翻身坐起。

    榮華乍聞來者之稟報,臉色一下子就變得很難看,像是被人捅了一刀似的。

    牧野靜風也下了牀,走到榮華身邊,道:“我們趕去看個明白。”

    榮華沉吟道:“對方敢向霸天城出手,而且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裏傷我霸天城數十上百人,恐怕來者不善,牧野公子不必捲入其中。”

    牧野靜風最重要的用意當然不是為了救霸天城弟子,而是要去探個明白,倘若是霸天城與其他門派的紛爭,他自是不會插足其中的。

    榮華像有猶豫,道:“這會不會是對方誘敵之計,他們真正的目標是我們這一撥人馬,襲擊其他人其目的不過是為了把我們吸引過去?”

    牧野靜風沉聲道:“此時已不是考慮這些事的時候了。”

    “吱呀”地一聲響,敏兒與葉飛飛同時出屋,敏兒道:“榮旗主,事不宜遲,應早作決定。”

    榮華一咬牙,道:“好,既然諸位不怕受牽累,我便與你們同去!”

    牧野靜風與敏兒對望一眼,暗自點了點頭。

    他們都覺得這次襲擊來得蹊蹺,拿定主意要隨榮華去看個明白。

    這時,同宿於這家客棧的其他霸天城弟子都已醒過來,這些人都是略有身份的弟子,武功相對也要高些。

    當下一行十餘人在來此稟報的人引領下,飛速向鎮子西側趕去,牧野靜風發現那人行路時似乎頗有不便,看來的確已受7傷。

    鎮子雖是不小,但他們以驚人之速向西側穿行,轉眼間已穿過鎮子中央,遠遠地可以看見環繞在鎮子四周的黑黝勘的山巒,而鎮子與羣山之間,是一片顯然有些蒼涼的空闊之地,中間有座孤伶伶的廟宇。

    走在最前面的人突然一下於收住了腳步。

    緊隨其後的牧野靜風也及時收足,他驚愕地發現此人的身子在怕冷似地微微顫抖!

    正自忖疑問,一陣晚風吹過來,牧野靜風已聞到一股極濃極濃的血腥之氣。

    便如同與舊銅幣上的綠苔所散發的那種微甜氣息。

    牧野靜風心中一緊。

    只聽得前面的那人像是惡夢中的夢囈般喃喃地道:“死了,死了,全死了……”

    眾人頓時明白過來,霸天城的百多名弟子全死了。

    無怪乎四野中如死一般地靜。

    無怪乎天地間有如此濃的血腥之氣。

    牧野靜風忽然聽到了“咯咯”之聲,驀然回頭,才發現這種奇怪的聲音是由榮華髮出的。

    他的臉部表情已被扭曲得不成樣子,而“咯咯”之聲,竟是他咬牙切齒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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